第23部 千裡救援 第六章

旭日東升。

遠方水天極處,半壁雲霞,半幅海水,都被染成明艷誘人的桔黃色。

海風緩送。

海浪如溫柔的手,像母親輕推嬰兒的搖籃一般,含情脈脈地搖晃著單林海域裡這艘無人敢惹,性能一流,既耐用又奢華無比的大船。

令人可惜的是,近乎完美的海上清晨,又被清脆冷冽的兵刃交擊聲毀之一旦瞭。

兩具同樣矯健靈活的身影,正在位於大船前端高處的艏樓上閃轉騰挪,不顧隨時可能一腳踏空跌進海裡的危險,令人緊張窒息的激烈纏鬥。

鏘!

兔起鶻落間,兩劍猛一交擊,火花漫射。

「好。」景平忍不住臉露微笑,輕贊一聲。

他舒適地把背挨在甲板的舷欄上,拿起放在手邊的酒壺,湊到嘴邊啜上一小口陳年美酒,再咬一口烤得鮮嫩多汁的海魚。

一邊享受滋味極好的早飯,一邊繼續抬頭,欣賞上方精采萬分的現場搏擊。

頎長勻稱的體態,流暢瀟灑的姿態,充滿海洋氣味的英姿勃發和激發熱血的危險感。

實在養眼。

甲板上,免費看客可不隻景平一個。

第一天的驚訝震撼後,兄弟們,已經逐漸習慣每日清晨由兩位頭領演出的激情相搏,並且越來越喜歡邊吃早飯邊做欣賞。

「大頭領的劍法真真凌厲。」

「二頭領也不差,你看!看!看到瞭吧這可是二頭領的絕招,那轉身加騰空,一劍劈下來比閃電還快,換瞭你,你躲得過」

「所以還是大頭領厲害,二頭領的絕招,他不是已經避過好幾次瞭嗎」

上方,又一次驚險到極點的擦身騰躍,兩人同時閃動身形,分毫不差地落在彼此剛才所站的位置上。

「好!」大傢不不由自主地齊齊低聲喝彩。

景平轉過頭,問前日剛被調回船上的兄弟,「阿林,大頭領要我問問你,昨天二頭領把你叫過來,和你說什麼瞭」

「哦,二頭領問,什麼東西可以割斷夾有雙亮沙金絲的皮革。聽說他不管見到哪個兄弟,頭一句都問這個。」

「你怎麼回答」

「當然是沒有,能夠割開的就不是正宗的雙亮沙金絲瞭。二頭領聽我這麼說,臉色比黑鍋底還難看。對瞭,大頭領問這種小事幹嘛」

景平曖昧地揚唇,「你以後就會習慣瞭,凡是和二頭領有關的事,大頭領都會過問。好心的提醒你,千萬不要和二頭領太親近,小心被大頭領丟到海裡喂鯊魚。」

「啊」阿林打個寒顫,「那我以後不理會二頭領好瞭。」]

「哈,那保證你死得更快,」景平冷哼一聲,「不知道大頭領已經發瞭嚴厲手令,上下人等必須尊重服從二頭領嗎」——

阿林鼻間冒出冷汗。

「對瞭,景平大哥,二頭領有沒有問過你」另一頭探出一張圓臉,朝景平神秘兮兮地擠眉。

「問什麼」

「什麼東西可以割開他脖子上那個項圈。」

「閉嘴!」景平猛然壓低聲音,警惕地掃一眼仍在打得不亦樂乎的兩個人,兇惡地小聲教訓,「二頭領為瞭這個怎麼弄也弄不下來的定情信物,都快氣瘋瞭,沒看到連大頭領都被他打得滿船跑嗎你還敢在這船上提『項圈』這兩個字想找死是不是!」

胖子臉色一白,趕緊把脖子縮回去。

「來來來,我做莊,兄弟們賭兩手,看看今天誰勝誰負吧。」

吃喝嫖賭是海盜們最喜歡的樂子。

一有人提議,所有人頓時賭性昂揚,全部湊過來,頭擠成一圈就地下註。

「盤口一賠一。」

「我押兩錠黃金,大頭領贏。」

「我一錠黃金,賭二頭領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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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押不分勝負啊」

「不分勝負莊傢通殺。」]

「我還是對大頭領比較有信心,大頭領一錠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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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流走到甲板上時,正是下註最熱烈的時候。

「還沒結束」空流走到景平身旁,學他的模樣斜挨在舷欄上,視線投往斜上方矯健敏捷的身影。

「應該快瞭。」景平理智地估算,「一大早從主艙房打到甲板,甲板打到後桅,後桅打到艏樓,我看很快就會分成勝負。」

空流瞄一眼隔壁,「他們在幹嘛」

「賭今天的輸贏。」

「你賭誰」

「當然是大頭領,」景平把嘴湊到空流耳邊,秘密地說:「昨晚大頭領成功鉆進二頭領的艙房,一個晚上沒出來。你不妨仔細觀察,二頭領雖然出劍兇悍,其實腰桿發虛,下盤不穩。」

狡黠地笑一笑,從懷裡掏出兩錠黃金,篤定地往做莊的兄弟懷裡一丟,「兩錠黃金,大頭領。」]

空流嘆一口氣,也把嘴湊到景平耳邊,同情地說:「你輸定瞭。」

「不可能輸。我敢用性命保證,昨晚大頭領一定把二頭領狠狠的那個瞭,現在二頭領體力完全扛不過大頭領。」景平老神在在地說。

下一刻臉頰猛然一抽,不敢置信地,仰看著英明神武的賀狄忽然一個疏忽,被對手一劍拍中虎口,利劍脫手而出,匡當一一下從高處跌落甲板。

劇鬥結束。

子巖屹立舷板,身姿挺拔俊逸,右手齊肩平伸,劍鋒直抵失去兵器的賀狄胸膛要害。

傲人驕陽、蔚蔚海水襯托下,靜止的一幕如畫師筆下最傑出的作品。

眾人仰頭。

「二頭領厲害!」

把註押在子巖身上的漢子們爆發出一陣狂熱喝彩。

「二頭領精彩!」

贏錢的人興高采烈,掌聲如雷。

空流狡猾地看著景平,「大頭領昨晚吃飽瞭甜點,今天能不讓著二頭領用點腦子想想吧。」

劇烈纏鬥消耗大量體力,汗水浸透前胸後背。

子巖的兩頰,因為血液流動過快而而微微暈紅。

對下方甲板的轟鳴叫好毫不理會,調整呼吸後,他撤回抵住賀狄的劍,轉身就走。

「子巖,你的直刺大有進步,」賀狄追過來,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下艏樓,「橫掃力度也大瞭。」

「滾。」不耐煩地低喝。

脖子上的項圈,還有下樓梯時,雙腿之間的不適感,仍讓子巖惱怒不堪。

可惡,不管換上多嚴實的門窗,賀狄永遠有辦法鉆進他的艙房。

「天氣這麼好,不如我教你釣大海魚。」

「滾。」

賀狄對子巖的拒絕充耳不聞,貼身膏藥一樣緊追不舍,還加快腳步,和子巖並肩疾走,曖昧地低笑回味,「你每次在舷上交錯雙腿騰跳,我都想到你昨晚在床上那個姿勢。」

早有防備地猛一低頭,避過子巖掃來的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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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顧此失彼,腰眼還是挨瞭一拳。

「嗚。」捂著身側,賀狄誇張到發出一聲慘叫。

看見子巖正眼都不瞅一眼往前走,賀狄放棄苦肉計,快步趕上,用警告的語氣說:「專使大人,脾氣也該發泄得差不多瞭本王子今天至少有三次機會把你踢到海裡,卻一直讓著你,丟劍認輸,該知足瞭。」

子巖也心知肚明賀狄今天有意容讓,冷冷道:「沒把我踢下海,那是你不夠聰明。」

「不夠聰明」賀狄細長眼睛驟然危險半瞇,充滿爆炸力的雙手握住子巖雙肩,猛然按在艙壁上,狠狠道:「你又忘記本王子對海神發過的神聖誓言瞭子巖是賀狄一生中最珍愛的人,你要本王子怎麼舍得踢你下海!」

不管聽過多少次,這句誓言總能撼動子巖最堅強的神經。]

執意冷淡的雙眸,在那雙似乎有妖力的細長鳳眼凝視下,浮現一絲難以察覺的掙紮。

「放開。」

「別生氣,好不好」剛才,還在惡狠狠目露兇光,單林王子此刻又使出瞭溫柔伎倆,鼻尖甜膩地磨蹭散發著淡淡幹凈汗味的臉頰。

「放開。」子巖端正的臉往下一沉,「今天比試是我贏瞭,你這個大頭領說話還算不算數」

賀狄無奈地放手,不甘心地磨牙,「別對本王子擺得勝者的架子。明天的比試,要是本王子贏瞭,本王子立即停止分艙,讓你搬回來睡,用全部功夫伺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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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巖對這句飽含情色意味的威脅不予反應,大步走過甲板時,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一群盯著他和賀狄看的手下。

「站在這裡瞧熱鬧」冷峻的的視線掃過一圈。

二頭領的威懾力也不容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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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盜們個個搖頭擺手,「不是不是,我們隻是……吃早飯,呵,在甲板上吃早飯。」

「吃完瞭嗎」

「吃完瞭,哈,早吃完瞭。」

「吃完就去幹自己的事。」

「是,二頭領。」

大傢當即作鳥獸散。

子巖叫住其中一個,「空流。」

空流掉頭回來,「二頭領有什麼吩咐」

「雙亮沙航線的三個取沙地點,選好瞭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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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選好瞭兩個,第三個因為派去實地考慮的人還沒有回來,暫時無法確定。屬下猜測大概明後天就能有消息。」]

「辛苦你瞭。」子巖沉默片刻,淡淡地問:「等事情確定下來,我要寫一封給大王和鳴王,到時候還需要你派人送去。」]

「這是屬下分內事,二頭領盡管吩咐。」眼角一瞥,剛好瞥到王子殿下不耐煩地挑眉,顯然在怪空流不識趣,妨礙兩位頭領甜美刺激的調情,空流心臟怦地一跳,趕緊加一句,「屬下下去辦事瞭。」

趕緊溜下甲板。

賀狄笑吟吟地貼過來,「子巖二頭領,專使大人,太陽越來越大,進艙房好不好」

子巖警惕地橫他一眼,一字一頓道:「你再敢不經同意擅入我的艙房,小心我利劍伺候。」

「嘖嘖,專使大人這話最合本王子胃口。我用我的利劍伺候你,你用你的利劍伺候我,不如我們明天的比試,改成比較誰的劍比較長比較硬吧。」

子巖聽到最後「比較硬」三個字,才聽明白賀狄到底在說什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下最下流的人一定非眼前這傢夥莫屬!

臉頰和脖子傳來熱熱的感覺,子巖知道,自己又再次因為這個混蛋的口頭調戲而從臉頰紅到後頸。

「大頭領,前方有一艘自己人的船要求靠近,是否允許」

瞭望臺上的水手探出半邊身子,遙遙大聲稟報。

「先問他們有什麼事,事情不緊急就免瞭,別浪費本王子時間。」賀狄大刺刺地說。

他好不容易才把寶貝的男人弄到手,還沒有痛痛快快地把三十天的分量補償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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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想他把吃美食的時間耗費在煩死人的瑣碎事務上。]]

當海盜大頭領就比當一國之君舒服,海盜個個都是消遙慣瞭的角色,大頭領放一兩個月長假,隻會歡呼高興,絕不會像大臣們那樣要死要活。

水手揮旗打出信號進行通話,又大聲稟報,「大頭領,來船說有非常緊急的事情。」

「真麻煩,叫他們過來吧。要是謊報軍情,本王子拿他們喂鯊魚。」

靠近的船得到允許,迅速靠近。

隔著十來米的巨離,低沉爽朗的男聲掠過海面傳來,「西雷王容恬不請自來,有要事見單林賀狄王子。」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子巖渾身一一顫,快步沖到側舷,不敢相信地叫道:「竟然是大王來瞭!」

他被賀狄半威脅半綁架的帶到單林海上,總有一輩子會被囚禁在波濤風浪中的感覺。

想不到,這麼快就能重見多年來栽培自己的大王。

賀狄心中微愕,目光越過海面,凌厲射向乘浪而來的不速之客。

站在船頭的容恬若有所覺,視線緩移,冷靜迎上,雙眸精芒驟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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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波濤湧動的海面,兩人視線在半空如高手過招般電光火石地一觸,瞬間微妙地分開。]

「大王!屬下子巖,恭迎大王!」

兩船一靠近,不等容恬過來,按捺不住的子巖,即刻跳到對面船上,以侍衛身分向容恬行禮,驚訝地問:「大王怎麼會忽然駕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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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恬為鳳鳴心急如焚,一秒也不肯耽擱,立即切入話題:「鳳鳴現被同國水軍圍困在驚隼島上,情況危急萬分。」

驟然驚悉消息的子巖全身巨震,「什麼」

「子巖,本王需要借用賀狄王子在最短時間內可以召集到的所有精銳戰艦和水戰高手,趕緊援救鳳鳴。」容恬深沉銳利的視線,帶著壓迫力直看入子巖眼眸最深處,緩緩道:「告訴本王,這件事,你能否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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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巖四肢一凝,瞬間,棱角分明的臉上露出堅毅表情,「請大王稍等片刻,子巖一定為大王辦成此事。」

眸中掠過一絲決然,轉身返回大船。

賀狄還等在甲板上,立即走過來問:「西雷王找上門,想幹什麼」

子巖咬咬牙,一把扯著賀狄,「進艙房再說。」

關上房門,子巖把容恬的來意快速說瞭一遍。

賀狄有趣地哈哈大笑,往床上一坐,跋扈地岔開長腿,「所有精銳戰艦和水戰高手,西雷王說得好輕松。」

子巖站在床前,視線往下,直直看著他,「你借不借」

賀狄玩味地掃視他,「隻要專使大人給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本王子就借。」

「……」

「或者,」一絲居心叵測的邪笑,從賀狄優美的唇邊逸出,「專使大人開出一個可以令本王子心動的交換條件。」

「你那些下流的條件,本專使一個都不會答應。」子巖一口拒絕後,又峰回路轉的接瞭一句,「不過,倒是可以給你一個理由。」]

「專使大人請說,本王子洗耳恭聽。」賀狄往後伸展結實腰桿,換個舒服的姿勢,慵懶地斜靠在軟枕上。

「我……」唇開瞭一下,立即又緊閉起來。

沉默中,身上每一根神經都繃得緊緊。]

「專使大人,不是要說理由嗎當然,一定要是說得過去的,讓本王子同意的理由。」俊美臉龐浮現的微笑,像正逗弄欺負落入自己利爪的獵物那樣可惡,慢慢調侃,「不要緊,本王子耐心不錯,反正等著救命的又不是我的心肝寶貝。」

「我已經有點喜歡你這個無賴,但如果你把鳴王害死,我們倆的事就算完瞭。」子巖一鼓作氣說瞭出來。

賀狄像被連串響雷炸到一樣。

一瞬間,完全懵瞭。

自大跋扈不可一世的賀狄王子殿下,露出他這一輩子最蠢的愣相。

「你剛才說什麼」很久,賀狄狐疑地盯著他的男人,小聲發問。

「一個理由,」心臟不爭氣的亂跳,子巖的語氣卻一如既往的冷靜,「至於這個理由是否說得過去,王子殿下自己定奪吧。」

死寂般的剎那後。

賀狄像被人冷不丁捅瞭一劍似地從床上跳起來,「說得過去!當然說得過去!絕對說得過去!」

慵懶和吊兒郎當一掃而空,旋風一樣沖上甲板。

「來人!空流!景平!打出緊急信號,命單林海域所有戰艦火速開往驚隼島,全帆齊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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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戰艦大頭領……」

「大你的頭!本王子說是所有就是所有,通通給我立即開!一定要趕在鳴王被人幹掉之前把他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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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屬下領命。」

空流剛轉身,後背忽然被人抓住,用力扯瞭回去。

抬眼就對上賀狄神秘詭異到令人脊梁發寒的笑臉,「空流,你知道天底下最要命的一句話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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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不知道。」

「嘿,那就是,」賀狄壓低聲音,一口氣念道:「我已經有點喜歡你這個無賴。」

仰頭向天,氣焰囂張地一陣長笑。

我已經有點喜歡你這個無賴。

我已經喜歡你這個無賴。]

我喜歡你這個無賴。

我喜歡你!

喜歡你!

真是吐氣揚眉。

別說是三十天,就算是三百天的禁欲都值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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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萬裡,艷陽高照。

驚隼島上,投入全島人力物力的大型防禦工事正以最快的速度,和最熱火朝天的幹勁進行。

大部分的消息都可以歸為好消息一類。

例如說弩炮。

本來,在牛筋數量有限的情況下,他們隻夠制造十門弩炮,但築玄實在無法抗拒秋藍愁苦的眼神,竟然很積極主動地開動瞭他當世無雙的聰明腦瓜,在幾乎不可能的情況下,再次改進弩炮的設計,尤其是修改瞭絞車系統,將所有能夠省料的每一個細微處都考慮到瞭。

最後的結果,竟然是每門弩炮所需的牛筋數量大為減少,而弩炮的數量從原本的十門提高到十五門。

十天內,這些弩炮已被蕭傢極有經驗的工匠師傅們不分晝夜地趕工,全部趕出來瞭。

雖然是趕工,質量卻絕對是無可挑剔的一流,因為每一門都有經過崔洋熱情洋溢的嚴格試射。

自從第一次往同國船隊投遞信箋後,崔洋對弩炮的熱愛一發不可收拾,天天跟在秋藍和築玄身後轉來轉去,問這問那,大有棄殺手身分而改行當炮手的意思。

不過,他也許真的有當炮手的潛質。在這幾天不斷的為新弩炮試射的過程中,他越來越掌握瞭發射弩炮的秘訣,準確也越來越高,甚至開始好為人師地教起其它蕭傢高手如何使用弩炮來。

「我還是搞不明白。」鳳鳴坐在被太陽曬得暖洋洋的巖石上,嘴裡咬著一條新鮮草根,半歪著腦袋皺眉,「莊濮誤會我也罷瞭,為什麼連武謙也不相信我呢為什麼鴻羽不幫忙勸說呢為什麼我和談信都送過去瞭,他們卻連考慮一下都不願意武謙應該不是一個隻相信武力的野蠻人啊啊……」

他大大地嘆一口氣。

不考慮和談也沒什麼,但又何必立即把船隊後撤到射程之外呢崔洋隻射瞭幾個毫無殺傷力的石頭和裝信的小瓶子而已,不管怎麼說,這樣就足以表示他們沒有惡意瞭啊。

再說……船隊後撤,擺出一副兇狠的戒備狀態也就算瞭,為什麼竟然丟個這樣兇狠的戰書過來

容虎在岸邊撿到漂過來的銀瓶,鳳鳴接到後還一陣歡呼雀躍,滿以為會接到武謙樂觀友好的回答,沒想到一打開,幾乎被裡面的血書嚇出心臟病。

鳳鳴賊子,休想和談!

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天啊……]

有這麼嚴重嗎

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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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國船隊上有其它人冒出頂替武謙寫瞭回信或者……武謙像慶離一樣,被人下瞭神志昏聵的迷藥。

鳳鳴這兩個對武謙依然抱有期待的假設,卻不幸被容虎無情地推翻瞭。]

「第一,屬下在同澤曾經見過武謙的字跡,所以可以肯定這是武謙親筆所書,並非有人冒名頂替第二,這封信字數雖少,但氣勢凌厲,中瞭迷藥的人四肢發軟,是寫不出這樣的信來的。反而,屬下覺得這封信直接說明瞭武謙現在對鳴王隻有仇恨,再無友情。」容虎以最中肯直接的態度表達自己的觀點,「請鳴王放棄對武謙的期待,一心一意備戰吧。這一場大戰是絕對不能避免的瞭。」

「唉……」

鳳鳴翻個身,趴在巖石上。]

不遠處,正傳來工匠們伐木拉鋸的聲音,此起彼伏,好像在奏一首歡樂的木匠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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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門弩炮已經完工,現在趕工的是另一個重要的遠程武器──拋石機。

拋石機沒有牛筋方面的要求,又有足夠的取自船身的木料,島上還有取之不盡的藤蔓充當繩索,所以可制造數量反而不受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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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登當時,給工匠和年輕高手門下達的指令是,「把你們所有的力氣都耗在投石機上,有多少造多少,等同國大軍來瞭,砸他們個滿堂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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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提議無人不舉雙手贊同。]

眾志成城下,奇跡永遠會出現。

才幾天的工夫,投石機已經趕制出大大小小的一百多門,被容虎安置在高高低低的各個關隘處,對準海面,像一排排高大的衛士時刻防守著驚隼島。

「少主,」羅登的臉從巖石另一端冒出來,健步朝鳳鳴所在的方向走來,「這是你昨天問我要的所有人的名冊,上面按少主的要求,每個人都列明瞭年紀和專長。」

這位老管傢老當益壯,體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這麼多日來,每天從一睜眼就開始忙上忙下,全島內外的四處忙活,竟然還如此神采奕奕。

鳳鳴有時候真懷疑羅登是不是那種遇到刺激就會亢奮的人種。

似乎自從被同國大軍追殺那天開始,他就年輕瞭二十歲似地。

接過羅登送來的名冊,鳳鳴一邊低頭翻看,一邊不忘地道謝,「羅總管,辛苦你瞭,現在蕭傢上下都要你來打點,幸虧他們個個都聽你的話。啊,對瞭!」——

他忽然抬起頭,疑惑地問:「好像最近都沒有見到洛總管啊,他不但沒有參加會議,甚至連洛雲都沒有去看望過幾次,他到此怎麼瞭我問過冉青他們,他們個個臉色都有點古怪,隻說不知道。」

羅登臉色一黯,「洛總管最近確實很不對勁,他似乎喝瞭很多酒。洛雲和他似乎也有些矛盾,聽秋星說曾聽過他們在房裡爭吵,洛總管一氣之下走瞭,再也沒有去看望過洛雲。其實……」

他偷瞄鳳鳴一眼。

其實,洛雲是老主人的骨血,也就是眼前這位少主鳳鳴的弟弟。

唉,上一代的孽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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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這次被困驚隼島,羅登覺得自己對這位少主的感覺越來越復雜,除瞭有像從前那樣對老主人的服從和仰慕外,還額外多瞭一種像看見自己子侄般的,很想好好照顧他的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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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瞞洛雲的真實身分,從前隻是一種大傢心照不宜的不多事,但現在,每當看見少主信任的眼神時,羅登就不由自主生出一種欺騙瞭他似的內疚感。

以後找個機會向少主坦白吧,不要讓少主繼續被蒙在鼓裡瞭。

面對著自己的兄弟,卻完全不知道,這是多令人難受的一件事。

再說,洛雲也是個好孩子,應該在蕭傢得到自己的地位,羅登相信善良的少主會好好對待這個異母兄弟的。

不過當然,這麼爆炸性的消息,絕不適合在大戰來臨前揭開。

「羅總管。」

「……」

「羅總管!」

忽然冒到眼前的放大的臉,嚇瞭羅登一跳,「啊啊少主,你幹什麼」

鳳鳴打量著他,「你忽然之間發呆瞭啊,話才說到一半。你剛才說其實,其實什麼」

「哦,屬下是想說,其實昨天晚上,洛總管曾經過來找瞭屬下一趟。」羅登打定主意,等這一場仗結束後,再和鳳鳴開誠佈公。

鳳鳴好奇地問:「他昨天來找過你奇怪,我最近都找不到他啊,害得我老以為自己是不是什麼地方得罪瞭他,所以他躲著我。對瞭,他找你幹什麼」

羅登也一臉困惑,「他來得很匆忙,渾身帶著酒氣,丟下兩句模模糊糊的話就走瞭。說什麼一切都是他的錯,又說洛雲是最無辜的……對瞭,他要求由他繼續帶領蕭傢殺手團,負責防衛西岸沿線。洛總管保證,他絕對不會讓同國軍登上西岸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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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鳴聽得糊裡胡塗,不過心情還是好瞭點,「不錯嘛,現在連洛總管都充滿鬥志瞭。殺手團一向是他負責的,當然由他繼續掌管。不過先說好,洛雲傷勢未好,絕對不允許讓他參戰。我昨天去看望他,他又再次要求到箭樓去協助容虎佈防,被我嚴詞拒絕瞭,真想讓你看看他當時的臭臉。呵,我還真懷念他那張冷淡的臉啊。」

正聊得高興,身後重重的腳步聲傳來。

鳳鳴回頭一看,笑道:「冉虎你來瞭聽尚侍衛說進展非常順利,十個裡面有八個可以炸成功瞭,昨天已經開始制作實戰使用的炸彈瞭。怎麼樣,做瞭多少個瞭有沒有遇到別的困難」

「炸彈已經做瞭四百多個,沒遇到什麼困難。」冉虎健步如飛的過來,說話速度比平常快瞭不不隻一倍,「但屬下這次過不是稟報炸彈進度的。少主,同國的三桅船隊到瞭!」

「什麼」鳳鳴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張大嘴怪叫,「怎麼這麼忽然」

「一點也不忽然,我們每天都在等著這一刻到來。」容虎開始也是一驚,但立即冷靜下來,「冉虎,你立即通知所有人停工,按照我們之前安排好的數組,各守崗位。」

冉虎回答,「這個已經有尚再思去通知瞭。」

此刻,四周的伐木拉鋸聲已經停止,本來努力趕制投石機的眾人通通小跑著趕回自己的作戰崗位,他們大部分都是經過蕭傢訓練的人手,極有行動力和合作力,動作起來既快速又有條不紊。

全島頓時充斥著風雨欲來的緊張氣氛。]

「幸虧弩炮和大部分投石機都已經安放好,而且每一門旁邊都準備瞭大量的巨石和木樁。」羅登這個負責瞭大部分物料統籌的總管語氣裡不乏自豪,得知三桅船隊到來的片刻錯愕後,已經恢復蕭傢人特有的不懼生死的豪邁,笑道:「如此強弱懸殊的大戰,隻有當年的大將軍衛潛才有膽量面對,現在,多瞭我們的鳳鳴少主。讓同國大軍來吧!哈,不管是勝是負,這一場仗必會使蕭傢美名永留。」

鳳鳴的想法比他稍多一點,留名當然很好,不過最重要的是留命!露出一個復雜的笑容,「冉虎,希望你和尚侍衛的炸彈,真的十個裡面能炸八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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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虎大聲應道:「少主放心!不炸你用傢法懲治屬下!」

鳳鳴點點頭,站直身子,手往腰旁一放,按在劍柄上。

觸手金屬的冰冷,使他找到瞭現在最需要的冷靜。

「少主!」

「鳴王!」

得到消息的心腹們紛紛趕到,肅穆等待號令。

「同國的三桅船隊已經到瞭,他們隨時會發動進攻。」

面對這麼多雙對生命充滿熱忱,對自己滿懷信任的眼睛,鳳鳴再一次感到自己肩上的擔子。

這種壓力,卻也讓他更為勇敢。

容恬,你一定會為我驕傲的!

鳳鳴環視這群生死相隨的夥伴們一圈,心裡洋溢著感動和激情,「各位兄弟,這一戰終究難免,雖然同國勢大,但我們已做瞭所有能做的準備。」

他深深呼瞭一口氣,鏘地將腰間的寶劍拔出來,劍鋒朝天而指,慨然高喝道:「如果同國真要趕盡殺絕,那麼,就讓我們奮勇一戰吧!殺一個不賠,殺兩個有賺!」

受到鳳鳴鬥志的感染,瞬間,所有人的情緒一下子被激發出來瞭瞭。

寶劍紛紛出鞘。

「奮戰到底!」

「絕不屈服!」

「西雷沒有懦夫!」

「蕭傢個個好漢!」

「殺一個不賠,殺兩個有賺!」

「賺他個滿堂紅啊!」

激昂壯烈的宣告,響徹整個驚隼島。

決定命運的一戰,已近在眼前瞭!

《鳳於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