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部 動魄驚心 第二章

正在外廳裡坐著等待的冠隆,一看見容恬進來,立即站起來,向他恭敬的行禮,“大王。”

“這種時候不要講究禮數,”容恬把手在空中虛虛一抬,“你從這麼遠趕過來,已經很勞累,坐下來聊正事。”

自己先在中間的椅子上坐瞭下來,尚再思則垂手肅立在他背後。

“多謝大王。”冠隆聽命坐下,偷瞧身旁氣度威儀猶盛從前的大王一眼。

“西琴現在情況怎麼樣瞭?”

聽見容恬的發問,冠隆把註意力轉回來,答道,“按照大王的計劃,原本是想借郝垣絳弄丟瞭蘇錦超一事,激發容瞳一黨內亂,趁機奪回西雷。可惜大王臨時離開,計劃被迫中止……”

說到這裡,不由自主看一眼容恬,帶瞭一點輕微的感慨。

如果不是鳴王這個時候惹翻同國大軍,出現驚隼島的險情,也許現在坐在西雷王位上的人已經是它最恰當的主人瞭。

對於這個地位特殊的鳴王,冠隆很難定義自己對他的感覺。

固然,鳴王對西雷作出瞭不可磨滅的貢獻,同時也是大王最珍愛的人。

但從西雷這個國傢的角度來看,事情又會呈現出令人不安的另一面。

至少鳴王會讓大王在軍國大事上作出不理智的決定,當初大王為瞭救出被困東凡的鳴王,放棄瞭西雷王權,就是一個極糟糕的先例。

而這次大王為瞭去驚隼島救援鳴王,放棄瞭在不損害西雷國力的情況下重奪王權的最好時機,又是一個糟糕的先例。

一方面知道鳴王是個很不錯的人,他天真活潑,聰明伶俐,使大王感受到人世間最美好的愛情,並且越來越呈現仁慈溫和的君王之風。

另一方面,鳴王同時也是一個隨時可能令大王犯下第三次大錯誤的危險人物。

冠隆心中半愛半恨的心情,可想而知。

容恬在冠隆目光移向自己的那一刻就察覺到瞭,對自己這個忠誠的臣子到底在擔心什麼,他心裡有數,問冠隆道,“冠隆還在為計劃的失敗而責怪本王嗎?”

冠隆趕緊低頭道,“屬下不敢。”

“計劃雖然失敗,但我們並非一無所得,恰恰相反,我們得到的,遠比我們失去的要多得多。冠隆,你堅持要計較其中的得失的話,本王親自給你算一算這筆賬,如何?”

冠隆一怔,“冠隆鬥膽,請大王指點。”

“好,先說我們失去瞭什麼。”容恬輕松地道,“我們失去的,不過是一個奪回王位的機會,但這個機會,本來就是我們制造出來的。既然本王可以制造出一個機會,當然也有把握制造出第二個機會。所以,並不需要對此耿耿於懷。”

他說話的聲音不高,顯得穩重安詳。

從容自若的神態,有條不紊的言談,讓急馳瞭很長一段路程匆匆趕來,原本心情焦躁的冠隆在不知不覺中安定瞭很多。

“那麼,請問大王,我們得到瞭什麼呢?”

容恬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回答他道,“我們得到的,實在太多瞭。首先就是最珍貴的人才,在整個西琴計劃中,首先千林第一次向我們展示瞭他的軍事特長。”

提到越重城那不殺一人,勝得極為漂亮的一役,連冠隆心情也不禁開朗起來,微笑點頭贊同,“確實,千林是個難得的將才,這是計劃失敗後,屬下想起來唯一覺得可以自我安慰一下的地方。”

容恬朗聲笑起來,“就這樣你就滿足瞭嗎?別忘瞭,我們還有更大的得益,就是在你心目中造成這次計劃失敗的罪魁禍首,鳴王!本王確實錯失奪回王位的時機,趕去驚隼島救援鳴王,但事實卻證明,他不但有自保的能力,而且還有不斷創造奇跡的能力。我問你,當今十一國中,有哪一個將領有本事在驚隼島那樣的惡劣形勢下,以少勝多打敗龐大的同國大軍?從今以後,我們西雷多瞭一位各國都要忌憚的名將,任何人想對付西雷,首先都要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打得過屢創奇跡的西雷鳴王,是否可以對付鳴王層出不窮的妙計。一得一失,你不覺得是得大於失嗎?讓瞳兒在王位上多呆幾天又如何?他在上面多呆一天,隻不過多擔驚受怕一天罷瞭,他的所作所為,隻能讓他越來越不得人心。”

冠隆把容恬的話仔細想瞭一會,又笑又嘆,輕輕搖著頭道,“最厲害的還是大王,看事犀利精準。屬下來的時候心裡確實陰霾密佈,不過聽大王說瞭幾句,竟然又覺得前途一片光明瞭。”

容恬動這一番唇舌,正是為瞭鼓起西琴部屬們的鬥志。

他又指著站在身後的尚再思,微笑道,“另外再給你一個小驚喜,我們得到的不僅有名將,還有年輕有為的軍事和武器設計師,尚再思在驚隼島大捷中功不可沒,他協助鳳鳴指揮瞭大戰。那個把同國神話般的三桅船弄沉的新武器炸彈,也至少有大半是他的研究成果。這小夥子晉升為侍衛已經有兩年,如果不是發生這些事情,可能再給他兩年也無法嶄露頭角。你不覺得老天爺讓西雷經歷這些風雨,正是為瞭向我們展示它有多麼照顧西雷嗎?”

尚再思完全沒想到容恬把話題引到自己身上。

聽著至高無上的大王忽然當面對自己說出如此高的褒獎,尚再思激動得渾身顫抖,猛地單膝跪下,“屬下隻是做瞭分內事,當不起大王這樣的誇獎。”

“這段時間本王一直在觀察你,知道本王最喜歡你什麼嗎?是你聰明而自謙。聰明的人不少,但隻有聰明是不夠的。必須是聰明而懂得自謙的人,做事才會謹慎,周到。”容恬和藹地低頭看他,“很快就會有發給你的王令,把你的權力再做提升,到時候,你和容虎一樣,可以調遣其他的精英侍衛。起來吧,讓我們繼續聊正事。”

尚再思眼眶熱熱的,不敢在大王面前失儀,努力把熱淚逼回去,站起來,筆直地守護在容恬身後。

“好瞭,冠隆,你繼續說西琴的消息。”

冠隆已經被容恬把狀態調整過來,眼裡生機盎然,清清嗓子,用比剛才從容許多的口氣,條理更為清晰地道,“首先要說的還是那句話,大王在西琴局勢最關鍵的時候去瞭驚隼島,錯失引發西琴進一步內亂的最好時機。本來,按照原定計劃,屬下原本應該以臣子身份建議偽大王容瞳殺掉郝垣絳。但事情既然有變化,為瞭把這個機會稍稍挽留,屬下隻好改變立場,不但不能勸他殺郝垣絳,還要百般幫郝垣絳求情,求容瞳先將郝垣絳關在死牢裡。”

容恬細心地問,“你這樣忽然改變立場,瞳兒不會懷疑你嗎?”

冠隆露出有信心的笑容,“大王放心,屬下還是秉承一向的風格,說瞭郝垣絳那群老臣子不少壞話。至於為什麼要暫時不殺郝垣絳,對容瞳那個賊子的解釋,是說隻殺郝垣絳一個太便宜瞭,應該趁此機會一舉消滅所有老臣。這恰好符合賊子的想法,所以他還覺得我很忠心呢。”

聽得人不禁莞爾。

冠隆接下去說,“再加上,朝中老臣一派,尤其是掌握兵權的瞳劍憫,都竭力為郝垣絳求情,容瞳可能也怕莽撞殺人會引發眾怒,翻瞭他的王位,所以他下令先把郝垣絳關在天牢,把蘇錦超失蹤一案調查清楚再做最後處理。”

“後來發生瞭什麼變故?”容恬問。

他問這一句是理所當然的。

因為如果沒有變故,西琴的情況隻能還不錯來形容。

冠隆沒必要辛辛苦苦親自過來一趟。

一定發生瞭什麼意想不到的事。

果然,冠隆臉色微沉,“大王猜得很準。郝垣絳被關入天牢後,朝廷裡新老兩方應該暫處一個平衡的狀態,但一件忽然發生的事,卻打破瞭所有的平衡。”

“到底發生瞭什麼事?”

冠隆沉默瞭片刻,才嘆瞭一口氣,低聲說,“瞳劍憫在城郊狩獵時失蹤瞭。”

尚再思臉上掩不住驚訝之色。

容恬一怔之後,沉下聲問,“是瞳兒幹的?”

目光咄咄逼人。

冠隆搖瞭搖頭,“不知道,也沒有人敢去問他。整件事情非常蹊蹺,誰都不明白瞳劍憫為什麼要在這種緊張的時候去郊外狩獵,而且身邊帶的人手不多。他出城之後,再也沒有露面,跟隨他的手下一個都沒有回來。”

容恬和尚再思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瞳劍憫是容瞳的親叔叔,而且正掌握著西雷最大的軍權,如果容瞳連他都敢害死,而且事情做得如此幹凈利落,那麼對於容恬一方來說,事情就大為不妙瞭。

容恬問,“關於這件事,朝臣們有什麼反應?”

冠隆露出一個不清楚的表情,解釋說,“這是關系朝局的絕密消息,容瞳那個賊子得知後,第一個反應就是封鎖消息,暗中軟禁他叔母和幾位堂兄弟,對外宣稱他叔叔正在養病靜休。因為瞳劍憫此前和容瞳發生爭執,曾經以生病為由拒絕上朝,這個理由還算可以搪塞得過去。此事他隻告訴瞭幾個信任的臣子,其中包括屬下在內。屬下一得到消息,就立即出發,趕過來和大王商議此事瞭。西琴如今狀況如何,連屬下也不好說。”

“老臣們難道不知道瞳劍憫失蹤?”

冠隆猜測著說,“容瞳是絕對不會主動把這件事告訴老臣們的,不過那班老臣子也各有自己的勢力,估計現在應該已經發現事情不對勁瞭。”

他看瞭看容恬,語氣凝重地說,“大王,局勢隨時可能再起變化,屬下這一趟趕來,就是想請大王立即趕回西琴,坐鎮指揮,不要再次錯失良機。”

說完,充滿期待地註視著容恬。

霎時,廳裡變得如同外面的漆黑天空一樣安靜。

尚再思深知鳴王自從中毒後,狀況一天比一天差,這種時候要大王離開鳴王,簡直就是要大王把心血淋淋地掏出來,棄之不顧。

但如果再次坐失良機,大王又怎能再維持自己在眾人心目中的威信?

設身處地為大王設想一下,竟是左右為難,讓尚再思的心也不禁狠糾起來,隻能屏住呼吸,靜靜等著容恬發話。

容恬沉默片刻,心平氣和地道,“不如讓我們先討論一下西琴各方面的狀況,再下決定。首先,瞳劍憫失蹤的事,是否瞳兒下的手?”

冠隆抵達後,已經知道鳴王中毒的事,知道要請大王跟自己回去難上加難,但不管怎麼難辦,怎麼都要試一下的,皺眉道,“此事屬下已經稟告給大王,目前無法查出到底是誰幹的,隻要大王跟屬下回到西琴,屬下會立即加派人手調查。”

“那好,這第一件事,先放到一邊。”容恬頜首,從容如流,“第二件要弄清楚的,是瞳兒在瞳劍憫失蹤後會做些什麼。尚再思,你說說你的看法。”

尚再思忽然被容恬點名,楞瞭一下,趕緊答瞭一聲,“是!”

這不啻於一次殿前臨時考試,連尚再思也不禁感到緊張。

定瞭定神,才努力保持鎮定地開始分析,“不管瞳劍憫的失蹤,是否是容瞳的詭計,但可以這麼說,這一件事對容瞳鞏固他的王位大有好處。隻要他有一點腦子,一定會利用這個機會,把西雷的軍權弄到手。說不定,在我們商量的這會兒,他已經這麼做瞭。”

“如果你是瞳兒,你會怎麼做呢?”容恬接著問。

他已經想到答案,不過既然鳳鳴竭力向自己舉薦尚再思,還是應該給予尚再思適當的表現機會。

對於認識人才的眼力,容恬自問不差。

但是平心而論,他卻不得不佩服鳳鳴誘發他人才幹的能力。

天神給予的禮物總是帶著令人啼笑皆非的雙面性,鳳鳴單純善良的天性,雖然讓他常常被人所趁,但同

時也讓他多瞭一種令人安心的魔力。

在他身邊,每個人都會有發揮自己一份力量的沖動。

所以,幾個原本隻知道伺候人更衣吃飯的嬌弱侍女,才能制造出神奇又輕便的棉甲,而原本是眾侍衛中並不起眼,甚至內向少言的尚再思,表現出讓人另眼相看的傑出才能。

唉。

如果鳳鳴此刻還像驚隼島大捷相遇時那麼活蹦亂跳的健康,那有多好。

想起心愛的小東西也許正在噩夢裡無助的掙紮哭叫,容恬真恨不得立即丟下煩人的公事,回到內室,緊緊守護在鳳鳴身邊。

可恨他不能這樣做。

他並不僅僅是鳳鳴的愛人,同時也是西雷臣民的依靠。

“如果我……”跟著鳴王的日子久瞭,尚再思多少也習慣瞭平起平坐的交談方式,不知不覺說瞭一個“我”字,趕緊驚慌地改正過來,“如果屬下是容瞳,一定會做三件事情。第一,封鎖瞳劍憫出事的消息,為自己爭取時間。”

冠隆道,“這件事,容瞳已經做瞭。”

尚再思眼神自然地看瞭他一眼,“第二件,就是對付西雷軍中的第二號人物。因為瞳劍憫一去,軍權很自然會落入另一名大將手中。容瞳要打擊將領中的老一派,現在是最佳時機。”

容恬笑道,“以軍中威望而言,第二號大將那就是楚孝瞭。”

大將軍楚孝也是西雷著名的將軍,尚再思身為西雷王的侍衛,當然對這個朝廷中的重要人物有所瞭解。

尚再思說,“楚將軍對王族是忠誠的,但他年紀已大,聽說還常犯腿疼。而且,他一沒有瞳劍憫和容瞳那種親密的叔侄關系,二沒有瞳劍憫那麼強硬,隻要他在接掌大權的時候稍有遲疑,或者不敢和容瞳正面沖突。容瞳有很大機會,可以用大王的王權,趁機取得軍權。”

冠隆掌心暗暗冒汗,有些焦急道,“既然如此,我們更不能坐視不管,必須立即行動。此前我們的優勢,是朝中新舊老派互相內訌,大王可以從中取利,一旦讓容瞳把王權軍權都拿到手,他會一一鏟除老臣勢力,到時候要動搖他的王位,那就非常難瞭。”

容恬淡然一笑,“先聽完尚再思的第三件事吧。”

朝尚再思輕輕做個手勢,“你說下去。”

這無疑是給瞭尚再思一個極大的鼓勵,尚再思按捺著心中的激動,平靜地道,“如果奪到軍隊指揮權,接下來要做的當然是對付朝廷中和自己作對的老臣子一派。這些老臣子中,武將帶頭的是瞳劍憫,文臣則以郝垣絳為首。屬下覺得,容瞳會下令將郝垣絳處死,以炫耀他至高無上的王權,並且趁機處死膽敢反對他決定的任何人。”

這樣分析局勢,非常合情合理。

冠隆卻是越聽越急。

瞳劍憫一失蹤,郝垣絳再一完蛋,西雷可以制約容瞳那個偽大王的力量豈不是煙消雲散?

就算剩餘幾個老臣,也再沒有人敢挺身而出和容瞳頂撞。

從前定下的分化策略,將徹底失去作用。

容恬看著冠隆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禁有些好笑,朝他溫和地擺瞭擺手,要他先不要說話,轉過頭,向尚再思道,“你站著不好參與討論,過去坐到冠隆身邊。”

這相當於又一個獎勵。

尚再思感激地行禮後,才走過去,以非常端正的姿勢坐下。

容恬犀利的視線緩緩掃過他們兩人,才開口說,“本王先問你們一個問題,越重城一戰,瞳兒究竟敗在什麼地方?”

冠隆和尚再思都楞瞭一下,然後深思起來。

尚再思首先反應過來,身軀一震,“他敗在缺領這個致命點上!”

“不錯,”容恬欣賞地看瞭他一眼,“千林雖然有長進,但如果那一次帶兵攻擊越重的人是瞳劍憫,他絕不可能得到如此完美的勝利。瞳兒就算拿到軍權又如何?大部分有資歷的將軍都是瞳劍憫這些老臣帶出來的,他們都不屬於新派,瞳兒更不會信任他們。所以,隻要瞳兒得到兵權,他會竭盡所能換走那些能幹忠誠的將領。”

冠隆聽到這裡,如同撥開滿天烏雲,明月總算露出臉來,不再一團黑漆漆的看不見爐。

他也是聰明人,此刻對於容恬的思路已經大致瞭解,忍不住接口道,“但撤換將領後,找誰來補充這些將領的位置呢?容瞳信任和一直努力提拔的人,幾乎個個都是隻懂欺善怕惡的紈絝子弟和流氓,要他們欺壓百姓可以,要他們領兵打仗,絕對一個個都吃敗仗。”

尚再思眼睛裡充滿好奇,“大王到底有什麼妙策對付取得軍權的容瞳?”

容恬輕描淡寫地說,“很簡單,從容瞳手裡把軍權接收過來好瞭。”

“接收?”

冠隆和尚再思同時輕叫一聲,彼此交換一個眼神。

顯然,對方也把握不到大王這句話的真意何在。

隻好一起把目光又放回容恬身上。

“試想一下,當容瞳得到瞭軍權,卻發現手下通通都是不會帶兵的廢物,他最渴望的,就是得到一個真正的良將。”容恬輕松地說,“我們不妨滿足他的心願,主動送他一個。隻要這個將領可以為他領兵打敗越重城的千林,一洗曾經受到的恥辱,瞳兒一定會非常高興,那時,他將會任命此人為大將軍,替代瞳劍憫的位置,把西雷軍權交到這個人手上。”

廳裡又一陣沉默。

“你們有什麼想法?”

冠隆和尚再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半晌,冠隆才勉強開口道,“大王的想法出人意料。不過有一個執行起來很關鍵的問題,容瞳現在越來越多疑,他絕對不會信任任何來歷不明的外人。軍權交予非同小可,即使像屬下這樣,辛苦經營終於打進內部,卻也從不敢提出任何想得到軍權的要求,以免引起他的懷疑。就算我們送一個人過去,那個人又怎麼可能得到容瞳這麼大的信任呢?”

“這一點無須你們擔心,本王恰好有一個非常適合的人選,保證瞳兒對他極為信任,因為他們從小時候起,就是很要好的朋友。”

“誰?”

容恬露出高深莫測的邪魅笑容,“蘇錦超。”

不等兩個下屬驚訝後再做出反應,容恬露出王者威嚴的一面,以下瞭決定的低沉語調命令,“冠隆。”

“屬下在。”

“你今晚不能休息瞭,必須立即出發。本王要你盡快和綿涯取得聯系,把今晚我們討論的事情告訴他,並且向他傳達一道王令。”

“大王請頒令。”

“本王要綿涯,”容恬眼中射出堅毅光芒,一字一頓道,“在最短的時間內,不惜一切代價,讓蘇錦超為我所用。”

“是。”冠隆站起來,肅然答應瞭一聲,然後看看容恬,試探著問,“那大王……”

容恬果斷的截住瞭他的話,不容置疑地說,“西琴鬥爭的關鍵,並不在於本王是否在場,而在於策略運用是否得宜。本王現在即使人在西琴,事情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這是清楚明白的表示,他不會在此時離開鳳鳴瞭。

冠隆心裡暗嘆一聲。

不過,在聽過大王的分析和佈置後,心情怎麼也比到達的時候好一點。

希望蘇錦超的神奇作用,真的可以如大王所言。

“屬下遵命,事不宜遲,屬下立即啟程。”

尚再思也立即站起來,“我去為冠隆大人準備糧草和錢,以備路上不時之需。冠隆大人的坐騎已經辛苦瞭幾天,我會為你準備另一匹駿馬。”

他出瞭廳外,把事情都準備好瞭,親自將冠隆送到側門,目送冠隆單人單騎消失在夜空下,才回來向容恬復命。

容恬卻似乎累瞭,有點心不在焉,喝瞭一口侍女奉上來的熱茶,抬頭看看門外的天色,低聲說,“再過大概一個時辰,鳳鳴就會醒瞭。他最近都是這個時候醒的。”

醒過來後,一定又會像受到驚嚇的孩子一樣大哭。

不知道他還能承受多少次這樣的噩夢。

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承受多少次,這樣撕裂般的心痛。

世上沒什麼事情,比眼睜睜看著自己深愛的人受苦卻無能為力更痛苦,這種時候,會發現自己手中握有的權勢其實隻是一團美麗而無用的雲煙,讓人感覺既悲涼又無助。

即使是堅強如鐵的容恬,也不想再面對這樣的痛苦。

可他必須面對。

無論再怎麼心痛,無論所看見的一幕再怎麼令他如歷酷刑,他都必須忍受,繼續陪伴在鳳鳴身邊,讓他在醒來時可以躲進自己的懷裡,貼著自己的胸膛流淚。

在找到解藥之前,他必須想盡一切辦法,讓鳳鳴保持反抗毒性的信心,撐到最後。

凌晨前,最黑暗的蒼穹覆蓋大地。

夜風沿著窗邊吹進小廳,帶來一絲陰冷之意。

容恬深吸一口氣,沉默地積蓄著面對新一天的力量。

尚再思安靜地垂手站著,絲毫不敢破壞眼前這一刻的沉靜。

忽然,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大王,”秋星的身影出現在門邊,緊張地屈膝行禮,“鳴王醒瞭……”

話未說完,容恬已經霍然站起,大步朝內室走去。

《鳳於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