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部 破繭成蝶 第二章

離國,王宮正殿。

「各位大人請回吧,大王尚在寢殿安歇。」

聽到內侍的傳達,等候多時的大臣們為之一愕。

面面相覷之下,彼此互相試探的眼神裡,都多瞭一絲不敢輕易泄露的不滿。

安歇?

大王又在安歇?

這都什麼時辰瞭……

抬頭看看,正殿前方的大廣場上方,萬裡無雲,艷陽高照。

兔跳鹿躍,百姓們趕著牛兒下地,都城大道的商鋪開門,離國各部大大小小的官吏已經緊張地開始忙活辦公瞭。

離國的大王,卻還在高臥不起!

這種情況今日發生瞭不止一次,一向英明神武,非常勤政的大王,居然三番兩次誤瞭朝會,有一次更讓大臣們鬱悶,人雖然來瞭,卻下瞭一道令人摸不著頭腦的王令,問瞭問軍務方面的事。

然後說,其它瑣碎國政,一概向宗庶長稟報。

還沒等大傢回過神來,大王已經揮揮袖子走瞭。

到如今,已經是四月一日。

每個大臣都知道,每個月第一天的朝會都要討論一些國傢大政,這對離國是很重要的,滿想著今天至少大王會出現,好幾位重臣還準備借著這難得的機會,對最近疏於國政的大王勸諫一番。

當然,大王素有威嚴,臣子們對於觸龍鱗的勸諫,心裡都有一番忐忑。

但他們可是離國的臣子,輔佐君王是他們的本份,為瞭離國,為瞭離國的百姓,就算大王震怒之下會砍他們的頭,他們也必須守臣子的本份!直言忠諫!

可是……可是!

大王今天居然連面都沒有露!

看著內侍傳完話消失在廊下的身影,離國殿堂的棟梁們一陣搖頭,隻能無奈地三三兩兩散去。

頭發花白的童山博慢慢踱出殿門,瞧見在他前方一道冷漠筆挺的背影,趕緊用沙啞的聲音叫道:「宗庶長,請留步。」

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官稱,正打算回去的餘浪停下腳步。

「原來是掌星使,有什麼事?」餘浪回過頭來,看清楚叫住自己的人,露出一點清冷的笑容。

轉身過來,伸手扶著老者同行。

掌星使雖然沒什麼實權,但地位崇高,童山博德高望重,身上又有離國王族血統。

如果認真計算起族內輩分,他還屬餘浪的叔伯輩。

「宗庶長,今天的情形你也看到瞭。大王向來有嚴令,內宮中的事情,不許大臣們私下議論,可大王總是不露面,這樣下去……」童山博說到一半停住瞭。

兩人默默在王宮西側道上踱步。

走到拐角,童山博見前後無人,才緊瞭緊半白的長垂眉,低聲問:「你住在王宮中,應該比任何臣子都知悉內情。告訴我實話,內廷是不是真的出現瞭什麼不安寧的事?」

餘浪不動聲色,微笑著道:「內廷森嚴,老叔是知道的,而且大王又在宮裡,會出現什麼不安寧的事?老叔難道聽說瞭什麼謠言?」

他以族裡的關系彼此稱呼,頓時把兩人的關系拉近瞭許多。

童山博嘆瞭一聲,昏黃的眸子遲緩一抬,瞅餘浪一眼。

「我聽說,容恬的女人,一個叫媚姬的,被大王秘密藏在王宮裡。」童山博問:「有這件事嗎?」

餘浪不在意地笑道:「哪一傢大王不藏幾個美人在王宮裡?」

童山博卻一臉嚴肅,「不僅如此。最近大王是否有下令,讓那女人搬去精粹殿?而且她所使用的東西,伺候她的侍女侍從的人數等級,都是最高規格?是否真有此事?你不要瞞著老叔。」

一雙混濁的老眼,盯在餘浪臉上。

餘浪思忖片刻,才發出一聲低嘆,「既然老叔都知道瞭,我還能說什麼呢?這確實是大王的意思。」

俊逸的臉龐上,笑容帶著一點苦澀。

「精粹殿,歷來是王後的寢宮!」童山博拿著拐杖,重重在地上跺瞭兩下,抖著胡子道:「大王在想什麼?他難道打算立容恬的女人做我們離國的……的……胡鬧,胡鬧啊!」

他連說數聲胡鬧,擺著腦袋搖頭。

餘浪輕輕道:「老叔不要氣壞身體。不瞞老叔,我對媚姬一事,也並不支持。可是大王聽不進去……」

「大王真是胡塗瞭!」童山博不屑地哼一聲,而後露出擔憂之色,對餘浪說:「有一事,我沒有和別人說,隻私下告訴你。近日,我夜觀天象,發現帝星被月星侵擾,是妖人蠱惑國君之象,現在聽你一說,果然如此。那個媚姬從前在繁佳就是出瞭名的禍水,淪落為官妓後,更學得一身蠱惑男人的本事。沒想到,她竟然禍害到離國來瞭。這麼說,大王這些天不上朝,日日待在寢宮裡,都是因為她瞭?」

餘浪心裡當然最清楚,大王對媚姬隻是利用,並沒有一絲愛慕之心,當然更不可能被媚姬蠱惑而置朝政於不顧。

能夠讓大王這樣忘情的,恐怕是另一個比媚姬破壞力更大的人。

媚姬充其量,也就是一個礙眼的女人。

而鳴王?

不管是活蹦亂跳,領著蕭傢人馬到處惹禍的鳴王,還是中瞭劇毒,奄奄一息的鳴王,都是——天大的麻煩!

餘浪多日來,不斷想起自己和鳴王的那一次見面。

同時,也想起一直以來收集到的關於鳴王的各種情報。

餘浪一生中遇到過無數厲害人物,但不知為什麼,一想起那個明明是又笨又呆,但偏又常常能花樣百出,總作出一些叫人目瞪口呆的事情的西雷鳴王,他心裡就隱隱發悸。

難道,這鳴王真如老叔所說,是天降妖孽?

不管誰招惹到他,都會被老天降下災難?

餘浪一邊對這種近妖之詞嗤之以鼻,一邊卻也暗中擔心。

臉上卻不露一點聲色,隻遞給童山博一個溫順的淡泊的苦笑。

並不是信不過童山博這個本族長輩,隻是他一向為離國處理機密事宜,做事比一般人謹慎小心百倍,沒有絕對必要,不會對任何人吐露大王身邊的秘事。

童山博心中早有結論,見餘浪苦笑,以為自己猜對瞭,又把拐杖咚咚在地上敲兩下,以示憤慨,「瞭不得!這狐貍精身分未定,就已經蠱惑得大王不上朝瞭,如果繼續把她留在王宮,那以後豈不是國無寧日?日後要是大王真有娶此女為王後的意思,老頭子第一個反對!就算大王要砍下我這顆腦袋,我也非要力爭到底!」

對他的義憤,餘浪很配合地遞瞭幾個敬佩的眼神,恭肅地道:「老叔不愧是國之棟梁,忠錚老臣。」

輕贊兩句。

把童山博攙扶到三重門前,循循叮囑他小心走好。

看著老人躑躅的背影走遠,才轉身向王宮內走,回到自己的住處來英閣。

來英閣裡,鵲伏像平時一樣等待著公子歸來。

看見餘浪緩步而來,鵲伏趕緊迎到門外。

他跟隨餘浪已經很長一段日子,早養成良好的做事方式,進門後,首先口齒清楚地向餘浪報告所有和軍務相關的重要消息,把駐都城防務的各軍動向說瞭一下,接著就道:「卓然將軍有快信剛剛送達,信中說,他已接到大王日前發出的王令,已著手安排去辦。不過這樣做,難免引起繁佳和昭北那些殘存貴族的不滿,可能會有人借故鬧事,卓然將軍請公子有所準備,萬一出瞭事,需要派兵彈壓。」

餘浪點頭,「知道瞭。」

鵲伏把信箋歸類在幾案左手邊,略瞥瞭餘浪一眼,聲音低瞭一點,向餘浪問道:「公子,鵲伏有一事不明。繁佳昭北已經落入離國掌中,那些僥幸活下來的人,不管是過去的貴族,還是平民百姓,現在對我們離國都恐懼驚惶,溫馴如羊,為什麼大王還要下令鏟除他們呢?這道王令,是不是下得太突然瞭?」

餘浪在案前盤起雙腿,怡然而坐,掃視著一封從西雷送過來的密信,聽見鵲伏在身邊說出這話,不由露出一絲瞭然的微笑,把視線從信上移到鵲伏臉上,「你是見大王天天在寢宮蒙頭睡大覺,擔心他睡迷糊瞭,忽然下瞭一道亂令?」

鵲伏驚道:「鵲伏絕不敢做這種假設。」

連忙在案前伏地請罪。

餘浪不以為然,命他起來,深思片刻,才緩緩道:「大王下達的這道王令,看似無情無理,突如其來,但仔細想想,這不但不是亂命,而是極為英明果決。你把地圖取來。」

鵲伏知道公子要親自教導他,心中大喜。

立即將地圖取來,在案幾上小心翼翼地展開,洗耳恭聽。

「離國這兩年,國土增加瞭許多,由西向南,先占據繁佳,而後取得昭北。」餘浪修長的指尖,如挑動琴弦般,以優美的弧度勾勒出離國擴張的路線,徐徐道:「但擴大疆域,有利有弊。得到地盤容易,維持對各地的控制艱難。新地盤既然是靠武力奪來,勢必經過流血,那些亡國之人看似溫馴,但心中必定埋著深深的仇恨。這就好比一個主人,雖然養瞭無數奴隸,握著萬千傢財,但奴隸之中有時刻想著復仇的不安分的人。如果主人夠英明,就應該先動手。」

鵲伏領悟過來,接口道:「那些失去往日權勢,茍延殘喘的繁佳舊貴族,一直以來對我們離國心懷不滿。大王是擔心,將來他們可能會利用手頭剩餘的金錢和人力去反對大王的統治。所以先發制人,命令負責鎮守的卓然將軍殺死他們,把這些可能制造麻煩的毒草都一根根給拔瞭,避免留下後患。」

和餘浪暢談國傢大事,是鵲伏心身最為愉快的時刻。

整個人處於既緊張又放松的奇異感覺中。

鵲伏視線落在地圖上,仔細看瞭一片刻,忽然臉上逸出一絲欣喜,不由道:「公子,我明白大王為什麼要卓然將軍同時掃蕩梅江沿岸的村落瞭。他也在擔心對昭北的控制不夠嚴,梅江這個位置很重要,如果昭北有人作亂,離國大軍必須橫跨梅江。先把梅江掃蕩幹凈,牢牢把守,即使將來有什麼不測之事,大軍隨時可以直發昭北腹地,不至於手忙腳亂。」

說完,頭微微抬起,似要看看餘浪聽聞這番話後,是否會露出滿意的表情。

但下一秒,又覺得這個舉動實在輕佻大意,對公子不夠尊敬。

趕緊又垂下頭。

不知為何,心中很是慚愧。

耳邊隻聽見餘浪悅耳的聲音,雲淡風輕般道:「你想對瞭七八分,已經不錯瞭。」

這句表揚,讓鵲伏心頭一熱。

唯恐自己再犯任何逾禮之舉,鵲伏低聲道:「多謝公子教導。」

眼觀鼻,鼻觀心,跪坐得更為正經。

餘浪卻沒有對房中這一刻的寂靜顯出任何不自然,悠然地把地圖卷起,長袖流雲般拖曳過案面,似要去看剩下的信箋,卻忽然停下瞭。

「奇怪。」

「公子說的奇怪是指?」

餘浪臉上露出彷佛抓住一點端倪的凝重表情,喃喃道:「當初殺死龍天,奪得繁佳,我就曾經力勸大王把繁佳的貴族斬盡殺絕,以除後患,但被大王否決瞭。為什麼大王會忽然認識到剪除這些餘孽的重要性?最近他一直待在寢宮,為什麼會加強對繁佳和昭北的控制?」

鵲伏一向瞭解他的習慣,知道公子這些問題,並不是要向他要答案,而是藉此整理腦子裡的各種信息,要摸索出某個重大事件的脈絡來。

因此,鵲伏並沒有做聲,反而更加安靜,不希望破壞公子的思索。

果然過瞭片刻,沉思中的餘浪發出一個低低的聲音。

似是極小心地倒抽瞭一口氣。

又像不敢相信。

鵲伏忍不住抬眼偷窺公子的臉色,恰好餘浪視線也轉到他身上。

「最近四處搜集到的關於沉玉文蘭混毒的典籍,我要你全部再閱讀核對一遍,你照做瞭嗎?」餘浪問。

「公子,都做好瞭。」

「結果呢?」

「公子所料不差。」鵲伏最近大部分時間都花在這上面,對典籍中關於這個的部分已相當熟悉,立即答道:「雖然搜集來的典籍都年代久遠,而且大多數說得很含糊,但去蕪存菁,再放到一起對比整合,現在我們至少可以肯定一些從前我們覺得匪夷所思的說法。」

「仔細說說。」

「例如,公子的師傅說的,心毒吞噬的並不是身體,而是靈魂。我們最近得到的《毒物搜志》,和《奇說》這兩本典籍裡也有類似的說法,《奇說》還提到瞭移魂二字,意思也差不多。」

「那中毒者與施毒者的陽魂會在夢中相遇,這種事也是有可能發生的?」

「這一點,也在《奇說》中有提及。而且屬下再三翻閱,還發現《古迷津》、《慧及緣》、《拓照舊志》這些書裡,也都有因毒而夢中見面的神怪記載。再結合目前大王的現況來說,」鵲伏頓瞭頓,看向餘浪的目光帶瞭一絲不安,「陽魂在夢中相遇,似乎確有其事。」

默然片刻,鵲伏面露不忍,低聲說:「公子先不要煩惱。目前種種隻是推測,大王未必真就是因為公子下的毒而耽於沉睡。況且,公子才是下毒者,就算真有夢遇這樣詭異的事情,鳴王的魂魄也應該和公子您夢遇才對……」

「此時來計較誰是下毒者,夢遇應該發生在誰身上這些末節,有何用?」餘浪示意下屬不要再說這些無用的安慰,唇邊浮起一抹苦澀,「事情還不夠清楚嗎?」

多日前,他就已經開始懷疑。

大王忽然一改往日作風,和自己的所作所為有關。

但一直不願意去相信。

一直對自己說,什麼陽魂,什麼夢遇,都是無稽之談,天下哪有這麼玄妙不可測之事?

可是,現在還能自欺欺人嗎?

跡象太多瞭,叫人無法忽略。

鳴王中毒後沒多久,大王就忽然愛上瞭睡覺。

自登基後勤於政務,精力過人,常常為瞭國政可以三天不休不眠,依然精神奕奕,神采飛揚的大王,變成瞭一個貪婪軟枕,連大白天都不舍得起床的慵懶之君。

妙光公主說,王兄曾經說過「美夢」這個詞。

丟失瞭安神石,大王理應震怒,甚至殺瞭他,可處置臣子從不手軟的大王竟然對他輕輕放過,隻責令他盡快搜集更多關於毒藥的典籍……彷佛大王忽然之間對鳴王身上的毒,產生瞭極大的興趣。

還有!

隻顧著睡覺的大王,一朝醒來,忽然下達王令,要清肅繁佳的舊貴族,掃蕩昭北梅江沿岸。

在繁佳和昭北現在還算溫順的情況下,為什麼大王會忽然發出這樣一道王令?

他真的從夢中得到瞭提醒?

是誰在夢中提醒瞭他?

難道真是那個讓人永遠也不敢放松一絲警惕的——西雷鳴王?!

餘浪臉色猛然一陣蒼白。

出手對付鳴王,是為瞭離國的將來,假如反而把自傢大王拖下水,那他就是離國百年來最不可饒恕的罪人。

餘浪就算死一萬次,不能抵償這罪過!

鵲伏垂手靜伺,通過眼角餘光,窺見公子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

他一直是餘浪的心腹,大部分時間都跟隨在餘浪身邊。餘浪假扮杜風,向鳴王送簫,以烈兒為藥引,最終下毒成功,這一系列給十一國造成深遠影響的事件,他也在其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大王這陣子的改變,鵲伏也十分瞭解。

所以他完全明白,公子為什麼會露出如此難看的臉色。

公子,他鵲伏一生效忠的對象,是一個優雅高潔、完美無缺的人。

如果非要在公子身上挑出一點瑕疵,那隻能說,公子對離國實在是……太忠誠瞭。

公子總是把離國的未來背負在自己肩上,總是把離國王族的安危視為自己生而有之的責任,如此的重擔,正在迅速消耗公子璀璨奪目的生命。

每想到這個,鵲伏心腸中的酸澀心痛,難以言喻。

感概萬千時,聽見餘浪略帶冷意的問話。

「安神石呢?有沒有查到這方面的消息?」

鵲伏趕緊把心頭無謂的感嘆拋到一邊,回答餘浪道:「不少典籍都有提到安神石,寫的都大同小異,不過是說安神石對人有安神靜心的奇效。假如有人憂思深重,夜不能寐,可以把安神石置於枕旁,或貼近頭部,就可以睡個好覺。」

「難道就沒有任何典籍說明,安神石應如何使用,才可以解心毒嗎?」

鵲伏搖頭,語氣中帶瞭一絲未能完成任務的羞愧,「目前搜集到的所有典籍中,沒有任何一本把安神石和心毒聯系起來,更不用說用它解心毒的具體用法。鵲伏無用,請公子責罰。」

深深伏在席上請罪。

半晌,頭頂上方傳來一聲嘆息。

「起來。事情落到這般境地,應該被責罰的不是你,而是我。是我對鳴王下毒,才導致大王這樣令人不安的改變。如果不是要留著這條性命把事情解決,我餘浪早就應該以死抵罪,到地下接受祖父、父親的責罵。」

「公子!」鵲伏猛然抬起頭。

「別再說瞭!」餘浪斷喝,「現在離國有危,沒有自怨自艾的時間。十一國多年來互派密探,離王不上朝的事很快會傳到各國權貴耳中,這些年我們離國四處樹敵,難保有小人趁機挑起事端。我們絕不能讓大王繼續沉溺在美夢中,必須動用安神石瞭。」

鵲伏雖然明白這個「必須」,但還是顯出幾分疑惑,試探著道:「公子的意思,是要用安神石解去心毒?」

餘浪黑眸中流露出確定。

「可是公子不是說瞭,連公子本人也不能確定安神石如何使用,才能解毒嗎?」

「師傅確實說過,安神石可以解毒。形勢如此危急,已不容我們再從容尋找記載解毒方法的典籍,當下我們隻剩一種選擇,就是嘗試最普通,最簡單的安神石用法。」餘浪說:「你把它拿出來。」

鵲伏趕緊走進密室,把安神石拿出來。

上一次餘浪去見離王,撒謊說安神石已經丟失,臨走前,他要鵲伏把安神石碾成粉末,打算將這個唯一可以解救鳴王的東西徹底毀滅。

但沒想到,事情發生瞭急劇變化。

察覺到大王的異常後,餘浪洞悉到其中的危險,趕緊回來,要鵲伏把安神石的碎末盡量找回。

鵲伏把那從密室取出的匣子放在案幾上,打開匣子。

裡面以細密的錦帛,包裹瞭好幾層。

一層層打開後,露出最裡面灰白色的石粉,假如把這些全部攏共起來,也不過有成年男人的半個拳頭大。

的確。

這世上獨一無二,珍貴到極點的安神石,已經不能稱之為石瞭。

隻剩瞭,這一捧石粉。

「雖然已碾碎為粉,但希望它依然有效。」餘浪道:「粉末也有粉末的好處,把它灌入大王枕中,無從查覺。」

鵲伏忙道:「請公子交給屬下去辦。」

餘浪反問:「寢宮內外,都是大王心腹,你有把握接近大王的臥榻?假如被人發現你意圖接近大王安寢之處,還想往枕中放藥,會立即被當成刺客處死。」

鵲伏略一猶豫,咬牙道:「隻要能為公子辦事,鵲伏願以死效命。」

餘浪深深瞅他一眼,默想片刻,緩緩搖頭

「用不著你,」餘浪俊美出眾的臉龐上,泛起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這件事,會有人主動幫忙。」

《鳳於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