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兒,我在這裡。”一隻修長的手堅定地握住我,“莫慌,是我不小心打翻瞭燭臺。”
“你可是要喝水?”我覺著鞋面上有些潮,怕不是裴衍禎想要喝水結果不慎弄翻瞭桌面,灑瞭壺。
“不是,我隻是身上傷處有些疼,想尋那藥酒來塗。”黑暗之中,裴衍禎如水的聲音和著夜色徐徐傳來。
“我替你喚小廝進來幫你上藥。”我一時有些著急,大夫不是說傷得不重嗎?不成想竟將他活活痛醒,難道是受瞭傳聞中的內傷!
我一個激靈,伸手便要彎腰去拾蠟燭點燈,手上卻被裴衍禎握住一緊,“你不要動,免得踩到那茶杯的碎片劃傷腳。”
“不行,我要點燈看看,你莫不是中瞭內傷?”
裴衍禎輕輕一聲笑,“我便是受瞭內傷,你點燈又如何看得見?”
我脫口便問:“那要如何才能瞧見?”問完後忽覺似乎有些不妥,卻又一時嚼不出何處不妥,沒待我回過味來,裴衍禎已拉瞭我的手貼在他胸膛上,娓娓而道:“內傷自然是要入瞭內裡才能瞧得見。”那聲音隔著黑寂帶瞭兩分夜的暗啞,從他胸膛起落的微微震動裡觸到我的指尖,霎時傳遍四肢百籟。
我指尖一燙,忽覺手腕內側脈搏一跳,當下便要抽手回來。然而裴衍禎似乎有一雙洞悉人心的眼,便是在這樣濃墨重彩的夜裡,亦能看清我的所思所想,永遠都能先我一步有所動作,我還未來得及抽手便被他的手指從指縫穿過,二人兩手十指交叉握瞭個牢,聽得他春風化露和聲細語道:“我已拿到那藥酒,自己上藥便可,無須興師動眾。你就在床沿坐著,莫要隨處走動。”
話鋒一轉,方才屋角裡默默滋生抽穗而出的幾分“不妥”氣息登時退散幹凈。我不免松瞭口氣,幸得他並未繼續那話,雖說松瞭口氣,心中卻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像是蠟炬被彈滅後的那股青煙,似熄未熄,空有餘韻。
我低低“嗯。”瞭一聲算是答他。
他松開瞭我的手,我默默倚在床柱上,嗅見不近不遠處傳來一縷濃烈的藥酒氣味,窗簷縫隙裡鉆進一股夜風,輕輕撩起我身後的帳紗擦過我的頰側,有些粗糙的細膩……
許是風過烏雲散,露出瞭當空皓月,許是我慢慢適應瞭黑暗,借著滲透窗戶紙的那點彌散月光,我看見裴衍禎衣帶散開,褻衣半敞,正有些吃力要去夠抹後背肩胛上的傷處。
我一時急瞭,“你手上有傷,我幫你抹吧。”不待他答,便拿過藥酒倒瞭些在掌心壓上他的傷處緩緩推拿,記得我小時候總是磕絆,爹爹給我上藥酒的時候總要用幾分力一直推到傷處發熱才行,我便依葫蘆畫瓢按著那腫塊就著藥酒上勁搓揉。
“你身上還有哪裡疼?”推熱以後我一抬頭,卻對上裴衍禎不知何時轉頭靜靜回視我的雙眸,專註非常,我一愣。
驀然又是一陣風過,帳紗飄起,蜻蜓點水地掠過裴衍禎側對著我的挺直鼻梁,滑過他微抿的唇,之後悠悠然落下,不帶走一絲溫暖。僅有的一抹月光再次被烏雲吞沒,屋中又是一片黑暗……
“還有好幾處傷,你幫我一並推一推。”須臾之後,聽得裴衍禎不急不緩開口。一時將我的遊魂喚回,他身上定是極痛,竟連說話聲音也帶瞭些啞。
我往掌心又倒瞭些藥酒伸手便要替他上藥,卻猛然發現如今漆黑一片,他的輪廓我都瞧不清楚,更莫說青紫傷處,一時有些無措,“我看不見……”
“無妨。”裴衍禎抓過我的手腕,引著我觸到一處腫塊,低低道:“這裡。”
我用指尖摸瞭摸那腫塊輪廓,將掌心覆蓋其上,慢慢推摩,直到一股火辣辣的觸感綿密地刺到我的手心,裴衍禎便又引著我摸到下一個患處,我觸瞭觸,似乎是腰肋處,本來預備少說要揉半盞茶的工夫才熱,不曾想,半柱香的時間便覺掌下肌膚發燙,足見我的掌法力道精進不少。
由裴衍禎牽引著,我便這麼盲人摸象一般給他抹瞭三、四處地方,其後他的肌膚熱得越來越快,直到最後一處……聽得裴衍禎低沉喑啞道:“還有這裡……”聲音近在耳邊,卻又似乎遠在天外,若有似無地繞過我的耳畔。
我被他牽瞭手觸到一處肌膚,竟是還未上藥就已灼燙非常,隻是我摸瞭摸卻沒有像方才一般摸到隆起的腫塊,不由疑惑再往一旁撫去,指尖劃過時卻遇到瞭一顆凸起的羈絆,聽得頭頂裴衍禎突然倒抽瞭口涼氣,我心下疑竇,一時不知何物,便又好奇仔細地摸瞭摸,裴衍禎當下吐息紊亂無章,與此同時,我觸見瞭那小小凸起下怦然躍動的心跳,這才恍然頓悟自己的手所置之處竟是他的胸口,而那凸起竟是他心口茱萸……
我一時大窘,慌亂抽手便要回轉起身,卻不察身後床柱正鐵面無私硬邦邦立在那兒,當下“嘭!”地一聲直愣愣撞瞭上去,原想額頭定要開花,卻不料這床柱並無我料想中的硬,還帶著一股子藥味,月色再次入窗,我定睛一看竟是裴衍禎先我一步將手掌墊在瞭我額前。
“妙兒,可有撞疼?快讓我看看。”裴衍禎伸手捉住我的肩膀便要將我身子扳轉過去,我一時羞惱自己方才出的糗,伸手便要將他推開,卻聽得他悶悶一聲哼,放在我肩上手當下一松。我不由回頭,“怎麼瞭?”
但見裴衍禎略彎瞭身,左手捂著右手包紮的手腕處,唇色慘白。我這才發現他方才拿來墊在我額頭上的竟是那受傷的右手,一時心中一陷,疼痛非常,“是不是很痛?快讓我看看!”我低頭捧著他的手腕便要看,不想卻後背被他左手一攬,整個人登時陷入瞭他的懷裡。
霎時,裴衍禎身上慣帶的淡淡墨香迎面撲來,就是那濃烈的藥酒也遮蓋不住。
“不疼,有你在什麼都好,你若不在,什麼靈丹妙藥也無效。”他的氣息在我耳邊潤濕吐納而過,留下一陣一陣的暖意,“妙兒,不要離開我。”
我被他攬在胸前貼著他白玉一樣微涼的肌膚,聽見那言語之中莫名攜帶的一股淡淡哀愁,一時心中一緊,“好,我不離開。”
“永遠不離開?”裴衍禎在我耳邊再次求證,唇瓣貼到近得不能再近,一字一字摩挲著我的耳廓吐入耳中,字字沿耳入心……
“永遠不離開。”我承諾他,一開口,雙唇便不可避免地觸到他的胸膛,竟像是對著他的心口字字起誓……
耳旁他長長舒瞭一口氣息,“現下,讓我看看你的額頭可好?”他握著我的肩膀將我從他胸口抬起,一面伸手緩緩掠起我額前碎發,一面輕輕揉著我的額頭,我始終垂目,隻看那月影投過紗簾的斑駁,明明隻有淡月,頰上卻似驕陽炙烤越來越燙,溫熱漸漲。
“妙兒……”裴衍禎低低喚我。
“嗯~”我含含糊糊應他,卻不看他。
“妙兒……”他又喚我。
“嗯~”我再應他,堅持專註隻瞧那月影。
如此這般一喚一答近十遍,他不厭,我不煩,二人也不知堅持什麼,本以為他還要喚我第十一遍,不想等瞭半晌卻再無響聲,滿室寂靜,我一時疏忽,好奇抬頭去看他,不料這一抬頭雙唇竟一下貼到瞭他的唇瓣上,被他精準地攝瞭個正著。
我面上“騰”地竄起一股熱辣便要退開,卻被他的手指抬住瞭下巴後退不得。裴衍禎吮吻著我的唇面,嗓間含混逸出一句“妙兒……”喑啞非常。
“嗯~”我微微啟口本能應他,未料一張口便被他的舌尖竄瞭進來,一時之間攻入城門,橫掃千軍如卷席。
月影如霜,照見瞭他眼中澎湃的暗湧,鋪天蓋地將我淹沒……
不知何時前襟已開,裴衍禎修長的手正沿著我的頸側緩緩探入,指尖撫過我的鎖骨處滑上肩頭,輕輕一撥,衣裳便在他的手中輕輕巧巧地凋謝一地……上弦、調音、撫琴,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三年暌違,卻依然宛如舊日那成百上千次每一次一般嫻熟非常……
“妙兒,你好燙~”他俯首,吻住我頸側突突跳動的脈搏,吮吸反復。
月色忽隱,一室曖昧在漆黑的烏雲下脫籠而出,四處流散。
他用指尖輕輕挑瞭挑我的胸口尖端,掃弦而過,一陣藥酒的熱辣剎時從那尖口傳遍周身,腰側一軟,登時氣力頓失,倒入瞭他的臂彎之中。他握瞭握我的胸口,指尖沿著胸口起伏溝壑處一筆一劃勾勒畫去,最後,又繞回隆起至高之點反復流連,叫我不由自主地輕輕顫栗。
他卻仍不作罷,伸手繞過我的肩頭,直沿著我的脊柱不緊不慢緩緩下劃,口中低吟:“大漠孤煙直。”末瞭,在尾骨處輕輕打圈,“長河落日圓。”
我面上噌地一下火燒火燎,伸手去推他,卻被他抓住手腕,放在唇邊舔瞭舔手心,十根手指一根一根挨個兒吮吸過去,月色再次掙脫烏雲,照見裴衍禎低垂在我掌間的眉心,他再抬首時竟舔瞭舔唇角意猶未盡道:“妙,不可言……”
言語間便抱攏住我貼瞭上來,一時二人交貼,他的利器瞬時長驅入內,嚴絲合縫,不留空隙。
我一顫,再不敢看他,將臉轉向一側,卻碰見瞭他手上的紗佈,“你的手……可打緊?”
裴衍禎在我上方微微一笑,“妙兒憐惜我?不若……妙兒上來,何如?”
我眉頭一皺,狠狠嗔瞭他一眼。裴衍禎見我被噎,仰頭開懷一笑,再次俯身時,卻埋首在我頸邊喑啞道:“開始瞭,妙兒……”
好似一個宣戰的號角,一時之間金戈鐵馬踏山河,狼煙蔽日沙場震……一夜滾滾雷雨,直至東方既白,窗外竹露滴清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