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街,晨影大廈頂層,光線充足。寬大的樓面,鋪著咖啡色的地毯,窗明几淨,一塵不染。這層樓面不同於下面的辦公樓面,裡面被佈置成一個酒吧,有吧檯,有桌位,有服務生,門口還寫著「晨影酒吧」。
電梯門開了,走出一個年輕的男人,他的目光並不犀利,但卻非常有神。他徑直走進酒吧,對吧檯服務生道:「我找洛大老闆。」
「你找洛大老闆?」一個女人的聲音從牆角的一張桌子處傳來。
那個年輕男人走到那張桌子旁,坐了下來,點了一杯紅茶,看著面前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二十三四歲的年紀,眼睛很大,鼻子小巧玲瓏,原本非常清秀的臉卻化著濃妝,給人不一樣的誘惑。
年輕男人點了一下頭,道:「是的,我找洛大老闆,你帶我去?」
那女人道:「我就是洛大老闆。」
年輕男人點起了一支煙,道:「我找的是你哥。」
那女人略顯詫異地道:「你怎麼知道洛大老闆是我哥?我敢說整條金融街上知道他是我哥的人也沒幾個。」
年輕男人微笑道:「我猜的。雖然我沒見過洛大老闆,只聽說他是個三十多歲,脾氣不大好的男人。而一個脾氣不大好的男人,是決不允許他的女人在外面放肆的。如果你是他的女人,你絕對不敢說『我就是洛大老闆』這樣的話。看你的年紀,你又不可能是他媽,所以我猜你是他妹妹。」
那個女人笑了起來,道:「看來你是個聰明人,可並不是聰明人就有資格見到我哥。你應該知道,金融街上很多人都想見他,但真正見過他的人也不是太多。」
年輕男人點了一下頭,道:「我叫夏遠。」
那個女人不屑地笑著道:「不要以為第一投資總裁的名片就可以當世界通行證,如果你想見到我哥,你得先請我喝杯咖啡。」
夏遠笑著喊服務生。
一個服務生端著咖啡走上來,恭敬地對那女人道:「二小姐,洛大老闆願意見他。」
那個女人看了服務生一眼,哼了一聲,站起來走開了。
夏遠吸了一口煙,微笑著對那個服務生道:「演技不錯,很逼真。不過我想不到,洛大老闆竟然當起了酒吧的服務生。」
那個服務生突然間笑了起來,脫下了服務生的小馬甲,坐了下來,點起一支煙,道:「都說夏遠是金融街第一聰明人,看來這話一點也不假。只是我還沒想通,你是怎麼在這短短幾秒鐘的時間裡,馬上就知道我是誰。」
夏遠道:「你忽視了幾個細節。第一,三十幾歲的酒吧服務生雖然也有,但是很少見,服務生總是該挑些年輕人吧?第二,洛大老闆這樣的人物,他的氣質是顯而易見的。即使洛大老闆當了乞丐,那也是乞丐中的洛大老闆。第三,也是最關鍵的一點。你臨時套了一件服務生的馬甲,但你的襯衫還是露在了外面。剛巧,我太太給我買過一件和你的一模一樣的襯衫,價格是一萬二。我想沒有服務生會穿一萬二的襯衫的。」
洛聞笑著道:「難怪這麼年輕就當上了第一投資的總裁。其實,從你走進晨影大廈的那一刻起,我就得到消息,夏遠來了。我想看看你這位金融街最年輕的總裁,是不是真像別人說的那麼聰明。所以我和我妹妹設計了剛才的遊戲,因為匆忙,還是被你看穿了。」
夏遠喝了一口紅茶,笑了笑,道:「別人都說洛大老闆脾氣差,難以相處,今天看來也並非如此。至少我覺得,有幽默感的人,脾氣總不至於差到哪裡去。」
洛聞笑道:「說我脾氣不好的人,有兩種。一種是沒資格和我說話的人。另外一種,就是到了生意最後結賬時想要賴賬的。每筆生意,我開的價格,就是最後的價格,我不會同意還價。就比如你面前的這杯紅茶,我說五千塊,就絕對不會給你打九折。加上你請我妹妹喝的咖啡是一萬塊,一共是一萬五。」
夏遠一愣,道:「你在開玩笑?」
洛聞微笑道:「我不開玩笑。你看看這酒吧裡,有幾個客人是在喝東西的?」
夏遠回頭望了望,坐著人的幾張桌子上,果然沒有任何東西。他們只是坐在那裡聊天。
洛聞給夏遠遞過一張酒吧的價格單,面帶微笑,道:「你應該看一下價格單再點的。」
價格單上,紅茶確實是五千一杯,咖啡確實是一萬一杯。夏遠苦笑地看著桌子,道:「幸虧我只點了一杯紅茶和一杯咖啡。不過你妹妹要我請的一杯咖啡,恐怕是她故意讓我上當的吧?」
洛聞道:「能讓夏遠上當是件不容易的事。現在你應該可以想像,為什麼有這麼多人說我脾氣很不好了。」
夏遠苦笑道:「我估計一大半都是在這裡沒看價格就點東西的人。」
洛聞道:「何況這裡還有個專門引誘別人請她喝咖啡的人呢。」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夏遠又點起一支煙,道:「聽說在你這裡,可以買到任何想知道的消息?」
洛聞搖搖頭,道:「我不是神仙,我只是一個消息中間人。這世上,有些人知道一些能賺錢的消息,想把它變成錢;還有一些人,有錢,想買到一些能賺錢的消息。我就做了消息中間人,讓雙方都得到他們想要的,我只是在中間收取佣金而已。你想買什麼消息,我會幫你找賣家。當然,找不找得到賣家則是另外一回事了,找不到我是不會收費的。」
夏遠問道:「那你樓下是幹什麼的?」
洛聞道:「大部分的生意,包括每天眾多的股市內幕消息的交易,和其他的消息交易,直接去樓下就可以了。我樓下公司有各個方面的消息部門,分類非常詳細。只有特別大件的生意,或者我個人感興趣的生意,才能到這家酒吧裡直接找我談。」
夏遠笑著道:「看來我今天沒有來錯地方。」
洛聞道:「那是因為我對第一投資總裁的生意感興趣。」
酒吧最裡面有一個房間,那是洛聞的辦公室。辦公桌上放著一副下了一半的國際象棋,每顆棋子都是用純金精心打造。桌上還有半杯紅酒,一盒雪茄。旁邊還有一張大桌子,上面分門別類地排放著各式各樣的點心、水果。辦公桌後面是個大書架,上面整齊地排滿了一個個文件袋。
牆上掛了一幅字,寫著:「美酒不可辜負,佳人不可唐突。世態不可屈意,人情不可羈束。」
夏遠坐到椅子上,忍不住道:「洛大老闆真是個非常懂得享受的人。這幅字寫的是你自己吧?」
洛聞微笑地點頭道:「是的。」
夏遠看了那張大桌子一眼,道:「放這麼多吃的東西,你吃得完嗎?」
洛聞道:「當然吃不完。只是有時候擔心,突然某一刻,我很想吃某一樣東西卻吃不到,這種感覺應該每個人都有過。對那一刻來說,是一種遺憾。所以我寧可多放一點東西,寧可浪費,也不願有那一刻的遺憾。你知道,錢是用來享受的,不是用來收藏的。」
夏遠笑道:「看來洛大老闆從前一定有過某些大的遺憾。」
洛聞微微皺了下眉,坐了下來,道:「好了,還是開始我們的生意吧,你想要什麼消息?」
夏遠吸了口煙,道:「我想知道我太太姚琴現在在哪兒。」
洛聞笑著問:「你太太跟別人跑了?」
夏遠苦笑道:「有時候我太太硬逼著我陪她逛街時,我常會希望她跟別人跑了。可這次,她是失蹤了。」
洛聞站了起來,從背後的書架上找出一隻文件袋,打開來,看了看,道:「姚琴和你是三年前認識的,兩年前你們結婚。在沒結婚前,她是個專業的股票操盤手,而且是這個圈子裡有名的大美女。結婚後,你繼續擔任第一投資總裁,她從此退出了資本圈。」
夏遠道:「洛大老闆當真有各種各樣的消息。」
洛聞笑道:「稍微有些名氣的人,在我這裡總有一些記錄。」
夏遠道:「我太太已經失蹤兩天了,我想來想去只有找你了。」
洛聞道:「我是個消息中間人,只是負責幫你聯繫消息的賣家而已。有沒有人肯賣這個消息,就很難說了。不過我相信,如果你肯出一個高價錢,那一般總會有人賣這消息的。」
夏遠道:「不知道三百萬夠不夠?」
洛聞笑道:「對一個有好幾億財產的男人來說,三百萬換回自己的太太真是一個小數目了。不過三百萬對許多人來說,已經是一個很有吸引力的數字了。」
夏遠道:「如果賣家覺得還不夠,我可以再往上加。」
洛聞道:「我只幫你找賣家,找不找得到,那就另當別論了。」
夏遠道:「我知道。」
洛聞道:「我有一點覺得奇怪,你太太才不見了兩天,你就懷疑她失蹤了,這又是為什麼?女人貪玩,也許你太太和她朋友一起出去玩了,也許你回到家就會發現你太太已經在家裡了。」
夏遠苦笑道:「因為我最近得罪了一些人。」
洛聞笑道:「第一投資總裁得罪一些人,也很正常。」
夏遠道:「我得罪的一些人裡,排第一個的是陳笑雲。」
洛聞笑道:「深圳紅嶺集團的董事局主席,這個人可不大好惹。」
夏遠道:「聽說洛大老闆也是因為惹了陳笑雲,所以才從深圳來到上海的?」
洛聞不屑地笑道:「許多人都這麼以為,不過你可以問問陳笑雲本人,我是否會怕他?我來上海,純粹是因為生意上的需要。我可以勸你一句,所謂紅顏易老,結了婚的女人老得更加快。你不妨趁你太太失蹤,趕緊換一個。」
夏遠道:「你想推薦誰?」
洛聞道:「我妹妹。其實剛見到你,我就覺得把我妹妹嫁給你挺好。」
夏遠道:「看來你不只是個消息中間人,你還是個婚姻中間人。」
洛聞道:「我只有我妹妹一個親人,做哥哥的總是想把自己妹妹嫁得好一些。我是很認真地告訴你,你不妨考慮一下。」
夏遠若有所思地道:「我想我還是不要考慮的好,再考慮一下,恐怕我就會把我太太失蹤的事懷疑到你頭上了。你為了把你妹妹嫁給我,所以綁架了我太太。」
洛聞道:「看得出你很愛你太太,我想你應該是個很戀家的男人。」
夏遠道:「我想洛大老闆眼睛是瞎了。」
洛聞笑了兩聲,道:「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在我這兒交易的消息裡,與你有關的還是很多的。畢竟,你是第一投資的總裁,儘管年紀還不到三十歲,但以背景、投資眼光而論,你都已經算得上金字塔尖上的人物了。就在上個星期,有一位客戶花重金買了一個關於你私生活的消息,這種生意我還是第一次遇到,所以,也特別留意了一些。」
夏遠道:「什麼消息?」
洛聞搖頭笑道:「替客戶保密是我的原則。」
夏遠道:「那你又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件事?你知道,話說一半是件很讓人痛苦的事。」
洛聞笑道:「留個懸念,讓金融街最聰明的人自己去猜。」
夏遠道:「難怪和你接觸的客戶都要被你活活氣死。」
洛聞笑著伸出手,道:「合作愉快!」
夏遠道:「我聽說洛大老闆從不和別人握手。」
洛聞道:「你是個例外。」
夏遠也伸出手,和洛聞握了握,轉身離開。
「等一下,」洛聞道,「你還沒有結賬。」
夏遠苦著臉掏出錢包,道:「洛大老闆的脾氣真是不太好。」
洛聞道:「以後你路過我這裡口渴了,歡迎上來喝幾杯。」
夏遠道:「我會轉告所有我認識的人,來晨影酒吧之前,一定要在家裡喝夠了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