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笑雲的辦公室,辦公桌上放著一份報紙,首頁上印著《夏遠置業斥巨資建新城區十六座靈堂》。旁邊放著一隻煙灰缸,裡面扔滿了煙頭。陳笑雲躺在辦公椅裡,仰望著天花板,點著一支煙。
辦公室的門敲了一下,陸錦豐走了進來,手中同樣也拿著這麼一份報紙,看著陳笑雲,過了很久,才喚了一聲:「陳總?」
陳笑雲坐起了身子,歎了口氣,道:「現在,還有什麼辦法嗎?」
陸錦豐道:「剛才聯繫了有關政府部門,他們對夏遠宣稱要在新城區造十六座靈堂的事都不發表看法,只是說夏遠建公益性靈堂,並沒違反土地用途,也沒違反任何規定,政府為了保證社會投資的公正性,無權也不會干涉夏遠個人的合法行為。」
陳笑雲道:「無論多少錢,找人想辦法,決不能讓夏遠造靈堂!」
陸錦豐道:「沒有用,和紅嶺有關的一些人,都被人請去『喝茶』了。政府有關部門裡,沒人敢在這時候靠近紅嶺。」
陳笑雲低聲自語道:「十六座靈堂!虧他想得出來,這麼個城區裡面造他十六座靈堂,活活被他玩成了鬼城!地價一文不值,一文不值了!」
陸錦豐道:「銀行和信託那邊來討要貸款了,他們一聽說新城區狀況,全部都急著要追回貸款。」
陳笑雲又點起了一支煙,默不作聲。
陸錦豐又接著道:「幾個外資大股東早上也知道了這裡的情況,要求立即退出紅嶺,要最大程度降低損失。他們以拒絕提供後續開發資金相威脅。深圳總部那邊的董事會也要求馬上表決,紅嶺集團清盤,結算剩餘資產。」
陳笑雲歎了口氣,道:「這麼大的紅嶺集團,一夜之間資金鏈全部斷了!」
陸錦豐道:「還有一件事,原來蔣先生一直是在對著我們演戲。」
陳笑雲深深吸了口煙,道:「夏遠這一招,玩得太毒了……」
陸錦豐道:「昨天以前,誰也不可能想到夏遠會去造十六座靈堂的。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夏遠不會真的造靈堂,他只是用計讓新城區土地變得一文不值,等他們再低價買回新城區土地後他又會宣佈不造靈堂。可是他這條計非常有效,誰都知道他不會真的造,但誰也拿他沒辦法。
陳笑雲淡淡道:「現在再談後悔的事也已經沒用了。」
陸錦豐道:「那陳總有什麼辦法嗎?」
陳笑雲道:「你先跟各方面說再多給我們幾天時間,我去找夏遠談一談,看看能否談得成功。
陸錦豐道:「如果不成功呢?」
陳笑雲黯淡的眼神看了一眼陸錦豐,淡淡道:「那就宣告紅嶺解體了。」
金融大廈頂層,第一投資的董事長辦公室,夏遠微笑地坐在辦公桌後,陳笑雲坐在他面前,夏遠點著一支煙,陳笑雲也點著一支煙。夏遠微笑道:「陳總,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陳笑雲微笑道:「陳總這稱呼大概也就只能叫這麼幾天了。」
夏遠道:「為什麼?」
陳笑雲道:「以後別人還能不能再叫我陳總,就看夏總你這次能否放我一馬了。」
夏遠道:「陳總,這話說得多尷尬,你比我年紀大,又比我資格老,無論哪方面我都不是和陳總同一級別的人。」
陳笑雲道:「夏總現在就不用客氣了,我到現在還沒搞明白夏總是如何布出這麼龐大,又這麼巧妙的一局棋的,甚至我現在還想不明白夏總為何要布這一局棋來對付我們紅嶺。」
夏遠道:「陳總想先知道哪方面?」
陳笑雲道:「你為什麼要失蹤,姚琴失蹤和這件事又有什麼關係?」
夏遠道:「我太太失蹤其實和整件事一點關係也沒有,只是我太太和我玩的私人遊戲。不過正因為她失蹤才激發了我失蹤的計劃,結果害得你們都把姚琴失蹤與我失蹤聯繫到了一起。我如果當初不主動失蹤了,那又怎麼能讓你們這麼容易地送杜小園當上了新總裁,這麼容易收購了第一投資的新城區資產呢?而且如果我不失蹤,又怎能讓陳總安心,紅嶺肯定有辦法讓我真失蹤——永遠也回不來的真失蹤。遊戲圈外的事情,比遊戲圈內的可要複雜多了。」
陳笑雲苦笑道:「那麼你又怎麼會算到,你失蹤後,我會將杜小園送上第一投資總裁的位子呢?」
夏遠道:「這個我當然並不知道,只不過看杜小園以前在媒體上吹捧的一些股票,都是你們紅嶺手中拿著的,那時我就在想,杜小園這個『股神』可能是你們紅嶺包裝出來的。我一失蹤後,就發現媒體對杜小園的吹捧程度突然大增,那時我就在懷疑,如果杜小園真是紅嶺的人,那陳總可能是想把杜小園送上第一投資總裁的位子。於是我請顧余笑找洛聞查了下杜小園的底,知道杜小園果然是紅嶺的人,於是我立即出錢讓洛聞凍結了杜小園的資料,並請小徐哥、老張幫忙,順利送杜小園當上第一投資總裁的職務,方便紅嶺資產收購。」
陳笑雲道:「原來我一直以為你可能會阻止我們資產收購,其實你一直都在幫著我們資產收購。」
夏遠道:「我又怎能阻止紅嶺資產收購進程呢?即使我還是第一投資總裁,紅嶺只要出的價格再高一點,董事會同樣會願意把資產出售給你們。」
陳笑雲道:「可是我還是想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樣針對我們紅嶺?」
夏遠道:「這並不是我個人的意願,這是上面的人的意思。」
陳笑雲疑惑道:「多上面的人?」
夏遠道:「我們都需要仰視的上面。」
陳笑雲道:「難怪你宣佈要造十六座靈堂都沒人管,原來這裡面的水這麼深。不過你居然能拉到這麼上面的人的關係,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夏遠道:「不是我拉到的關係,而是陳總你這次犯了個方向性的錯誤。」
陳笑雲驚訝道:「哦?」
夏遠道:「陳總帶來了外資炒房地產。一方面是人民幣升值,一方面是大量美元流入炒高房價,大賺贏利。這塊新城區要是被握在外資手裡,對老百姓有害,對整個房地產市場有害。陳總帶了外資進來炒房地產,很多人會有意見的。當然,很多人自然也包括了一些沒法惹的人。」
陳笑雲歎了口氣,道:「是啊,我站的不夠高,看得不夠遠,沒看準大氣候,確實是犯了方向性錯誤。不過你能贏,也是因為你運氣好啊。」
夏遠微微搖頭笑著道:「不,我贏從來不靠運氣,我從來不做概率上的賭博遊戲。我能贏,只不過我看準了你我他。」
陳笑雲微笑道:「工於心計,這條街上,絕對沒有人比得過你。」
夏遠道:「陳總的才華也不會遜色。我到現在也只不過是個總裁,而陳總則是董事長。」
陳笑雲笑著搖了搖頭,道:「過幾天我就不是了。第一投資董事長蔣先生的戲真是演的太好了,只不過我還搞不明白,第一投資賺再多的錢,分到他個人股份上,也並不是很多。而和我們紅嶺合作,則能帶來豐厚得多的回報,他為什麼不和我們合作呢?」
夏遠道:「蔣先生他不敢。」
陳笑雲疑惑道:「他不敢?」
夏遠道:「不錯,蔣先生不敢。如果在平時,以一個商人只以賺錢為目標的態度,他也許會選擇和紅嶺合作,但這次事情中,是上面的意思,做商人的不敢惹,蔣先生也和我一樣,其實是沒有選擇。」
陳笑雲歎了口氣道::「商戰,不是勇鬥,是智鬥。夏遠,你再一次證明了你的商業才華。」
夏遠微笑道:「謝謝陳總誇獎。」
陳笑雲道:「最後一件事,我聽說第一投資以二十億的價格收購你買的十六塊地。如果我們出價三十億,你賣不賣?」
夏遠道:「我個人當然願意賣,只是我說過了,這次新城區商戰,很多事,不是由我個人意志所決定的。」
陳笑雲疲憊地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這次是紅嶺犯了方向性錯誤,無論我再動用多少資金人脈都已無法扭轉。紅嶺的失敗與你無關,也與第一投資無關。我輸得心服口服。明天紅嶺就宣佈清盤,明天我會再找人和第一投資董事會商量一下,我們手中的新城區土地的出售價格問題。一千億買進的地,大概只能賣兩三百億了,唉……」
夏遠道:「此次紅嶺清盤,陳總個人雖然也損失巨大,但陳總畢竟還是有上億身家的人,從頭再來還是有希望的。」
陳笑雲歎口氣,苦笑道:「四十多歲人了,經歷這一次,不會再像年輕時那麼有事業心了,我畢竟還有數億的資產,安逸生活倒是沒問題。只不過從來沒想過,四十多歲就退出了資本場。」陳笑雲眼中充滿了蕭瑟和無奈。
陳笑雲回到公司,陸錦豐走上前,道:「陳總,怎麼樣了?」
陳笑雲淡淡道:「紅嶺輸了,明天清盤,我明天回深圳了。你呢,有什麼打算?」
陸錦豐道:「金融街首富郭鴻毅向我發了邀請函,請我去當他的顧問。」
陳笑雲笑了笑,道:「你這樣有才幹的人,過不了幾年,一定會成為金融街上風雲人物的。」說完。陳笑雲點起一支煙,默默向他的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