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麗文狼狽不堪地回到了香港,那艘快艇是把她載送到石塘咀,便轉頭駛去了。
她一上碼頭,立即僱車直趨「天堂招待所」。
偏偏老吳不在,使她撲了一空。想起剛才受辱的情形,真是愈想愈氣,這算他媽的什麼名堂嘛!
無奈老吳不知跑到哪裡遊魂去了,她正在氣頭上,哪有耐心在這裡久等。問了半天,招待所的職員,都不知道老吳的行蹤,她只好悵然離去,僱車打道回府。
「的士」尚未到達巷口,蘇麗文忽然發現兩個漢子,在巷口鬼鬼祟祟的,行動十分可疑。
她忙叫司機停車,付了車資,就在對面的街邊下了車,然後裝做若無其事地朝巷口走過去。
兩個漢子正在向巷裡探頭探腦,忽然嗅到一陣香水氣味,不由地回轉身來,發現一個衣衫不整,但卻艷麗動人的少婦,正以好奇的眼光在看著他們。
雙方均微微地一怔,不過那兩個漢子是有眼不識泰山。竟不知道悄然來到身邊的這少婦,就是香港風月場中赫赫有名的女人,所以並未對她特別注意。
蘇麗文卻是心裡有數,猜到這兩個形跡可疑的傢伙,八成是在打她的主意。於是不動聲色,而在走過他們身邊時,突然叫了聲:「哎喲!……」故意把腳一蹩,跌在了地上。
兩個漢子見這美麗的少婦跌倒,哪能無動於衷,忙不迭爭著上前攙扶。
蘇麗文見計已售,更是裝模作樣地呼起痛來:「哎喲……不行,不行呀,我的腳筋扭著了,站不起來了。」
兩個漢子忙爭著說:「小姐,你住在哪裡?我們送你回去好了……」
蘇麗文嫵媚一笑說:「那怎麼好意思麻煩二位……」
「助人為快樂之本!」其中一個漢子說:「反正我們也沒有別的事,送你一下不要緊的。」
「那真謝謝二位啦!」蘇麗文嗲聲告訴他們:「我就住在這條巷子裡。」
兩個漢子不疑有他,立即爭獻慇勤,一左一右,扶住了蘇麗文的臂膀,便向巷子裡走去。
走進巷子一半,右邊的漢子忽問:「小姐,還沒有到嗎?」
蘇麗文嫣然一笑說:「快到了,就在前面一點。」
兩個漢子相顧愕然,彷彿有所顧忌,不敢再往巷裡深入,頓時趑趄不前起來。
蘇麗文又是極其嫵媚地笑笑說:「二位要是不願進去,就送我到這裡好了,謝謝你們。讓我自己走走看吧。」
可是當兩個漢子放開手時,她才走了一步,就表演逼真地把腿一跛,幾乎又跌倒了。
「哎喲!……」她順勢倒進了右邊漢子的懷裡。
那漢子趕緊扶住她,心裡有點不忍地說:「小姐,你這樣怎能自己走呀,我看……」
說時,他的眼光瞥向左邊的漢子,似在徵求那漢子的意見。
左邊的漢子只好硬著頭皮說:「老葉,咱們送佛送上西天吧!」
姓葉的漢子正是這個意思,只是一個人不便自作主張,既有了左邊漢子的同意,他就不必顧慮太多了。
於是,他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便扶著蘇麗文,繼續向巷子裡走去。
正走之間,忽見從巷子盡頭的一幢房裡,匆匆擁出幾個大漢來,為首的一個,竟是跟著蘇麗文去見張二爺,被方彪出手擊昏,下令丟進海裡的包正發!
扶著蘇麗文的兩個漢子,老遠就認出迎面而來的是包正發,立即撇開她,準備掉頭拔腳就跑。
但,蘇麗文的動作快逾閃電,他們猶未及轉身,她已從皮包裡取出那支沒有了彈的手槍對準了他們,嬌聲喝令:「不許動!」
兩個漢子全傻了眼,張口結舌地驚問:「小姐,你……」
「我要你們乖乖地跟我回去!否則……」蘇麗文寒著臉,冷笑說:「嘿嘿,你們就是我射擊的肉靶!」
兩個漢子正愕然不知所措,包正發已發現回來的是蘇麗文了,急忙領著幾個大漢,飛步奔趕過來,老遠就認出了那兩個漢子,直嚷著:「蘇小姐,別讓這兩個傢伙跑了,那兩隻皮箱,就是他們送來的!」
兩個漢子大驚失色,可是他們並不知道蘇麗文手裡執著的是把空槍,腳底下就如同生了根似的,完全不聽大腦指揮,想跑,偏偏提不起腳來。
包正發一個箭步衝到,不問青紅皂白,照著右邊漢子的腹部就是狠狠一拳。
那漢子的身子一弓,緊接著下巴上又捱了一拳,使他踉踉蹌蹌地跌了開去。
左邊的漢子情急拚命,突然不顧一切地撲向包正發,猛朝他腰上遞進一拳。
包正發猝不及防,被那漢子出其不意地攻來,腰上吃他勢猛力沉的一拳,不由殺豬般一聲怪叫:「哇!……」痛得眼淚都幾乎流了出來。
左邊的漢子趁機跳開,掉頭拔腳就逃!
「站住!不然開槍啦!」
那漢子根本充耳不聞,直朝巷口狂奔而去。
蘇麗文把心一橫,當真連扣扳機,不料撞針撞了個空,她才記起子彈已被那矮小漢子取掉,不由急令:「追!不要放那傢伙跑了!」
幾個打手哪敢怠慢,急急追出了巷口。
這邊留下的兩個打手,已制住了那姓葉的漢子,包正發不禁遷怒於他,走上去就是「啪啪」兩記耳光,摑得那漢子嘴角流出了牙血!
包正發怒仍未消,正舉手再打,卻被蘇麗文喝阻:「住手!把這傢伙帶回去!」
包正發不便違命,這才放下手,把那漢子用勁一推,厲聲命令:「走!」
那漢子自知不是對手,懷裡雖然藏著手槍,但兩臂已被緊緊執住,使他毫無拔槍的機會。光棍不吃眼前虧,他只好由兩個打手押著,往巷子裡走去。
蘇麗文走在後面,轉聲急問包正發:「你們怎樣逃回來的?」
包正發垂頭喪氣地說:「船上那些王八蛋,真他媽的夠狠,把我們丟進了海裡,幸虧我們被海水一激,清醒了過來,游了一程,讓一條舢舨救起,送我們回到香港。我也不敢貿然報案,只好趕回來,正準備帶人趕去,沒想到蘇小姐已經回來了。」
蘇麗文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從她的神情上可以看出,她已憤怒到了極點。
包正發對自己的護駕不力,深深引以為疚,不敢再多問,免得自找麻煩,還是少開口為妙。
默默走回艷窟,那漢子被兩個打手押進客廳,立即被搜去懷裡藏著的手槍。
蘇麗文進臥房去,換了身衣服出來,大腿翹二腿地朝沙發上一坐,儼然一副大法官的神氣,厲聲問那兩個打手執住的漢子:「你叫什麼名字?」
「葉進!」那漢子昂然回答。
蘇麗文的眼光像兩道電光,逼視著他問:「那兩隻皮箱,是誰教你送到我這裡來的?」
葉進發出聲冷笑,置之不答。
包正發走過去,伸手「啪」地一記耳光,摑得葉進眼前直冒金星。
「說!」他的手又舉了起來。
葉進悍然冷笑說:「老兄,大家都是在外面跑的,兜著點吧,別那麼逼人太甚!」
包正發似乎要把在船上受的折辱,全部的氣發洩在葉進頭上,不由破口大罵:「媽的!你少來這一套,老子看你說不說!」
他老實不客氣地來了個左右開弓,狠狠地摑了葉進幾下,直到蘇麗文出聲阻止,他才停了手。
「姓葉的!」蘇麗文恫嚇他說:「兩隻皮箱我們已經打開看過,現在說不說在你,我們有兩個辦法,一個是你自己告訴我,是誰派你送來的,我保證絕不為難你。一個是把你交給差館去,那更是說不說在你,與我們毫無相干,這兩個辦法由你自己選擇吧!」
葉進不甘示弱,橫了心說:「我既然落到你們手裡,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要我說是辦不到的,你們就看著辦吧!」
蘇麗文勃然大怒,霍地從沙發上跳起來,氣呼呼地命令說:「包正發,把他帶到後面去,不管你用什麼手段,直到他鬆口為止!」
「是!」包正發把胸脯一拍:「交給我辦好了!」
兩個如狼似虎的打手,立即押著葉進,出了客廳,帶到後面一間屋子裡去。
蘇麗文特別向包正發關照說:「留活口,一定要問出他們後面提線的是誰!」
「我知道!」
包正發應了一聲,一面撩起袖口,也跟著到了後面去。
隨見追出巷口的幾個打手回來,向蘇麗文報告說:「那傢伙跑掉啦……」
「飯桶!」
蘇麗文怒罵一聲,揮揮手,示意那幾個打手退出去,便逕自在茶几上的煙盒裡取了一支香煙,點著了,一口口地猛吸著。
她的情緒顯得異常煩亂,獨自焦灼不安地來回踱著,彷彿熱鍋上的螞蟻。
忽然,電話鈴響了。
她抓起一聽,竟是中環警署打來的。
「蘇小姐,我已經替你問過這裡所有的人了,沒有一個認識你那位姓高的親戚,會不是你弄錯了,恐怕是別地方的警署吧?」
「也許是我弄錯了,謝謝你,我回頭再去別的警署打聽一下。」
掛斷了電話,她又猛吸了幾口煙,眉頭忽然一挑,似有所悟地喃喃自語起來:「哼!高振飛,你耍的噱頭只能騙住老吳,可別想瞞得了我!」
於是,她忿然丟掉手裡的煙蒂,立即趕到後面去。
走近那間小房的門口,已聽得裡面傳出聲聲慘叫,更夾雜著包正發的叱喝:「媽的,老子看你能挺多久!」
蘇麗文推門而入,只見葉進的上身被剝光,由幾個打手按在一條長凳上,包正發手執一根大木棍,正在他肋骨上狠擊著。
每擊一下,葉進就忍不住發出聲慘叫,同時腹部向上一挺,但他卻抵死不肯招供。
蘇麗文全然無動於衷,她冷漠地在旁看著。
包正發真夠心狠手辣,蘇麗文親自來監刑了,於是下手更重,狠狠地一木棍,又照葉進的肋骨上擊下。
「哇!……」葉進發出刺耳的慘叫,終於昏了過去。
「潑水!」包正發意猶未足,發號施令起來。
只見旁邊一個大漢,端起桌上的大碗,含了一口水,便朝葉進臉上張口噴去。
經冷水一激,葉進立即清醒,嘴裡發出「唔……」地一聲,兩眼才慢慢睜開。
包正發嘿然一聲獰笑說:「姓葉的,識時務者為俊傑,我看你不必硬充好漢啦!」
葉進這時只覺肋骨痛楚不堪,好像一根根均被折斷了,心知硬挺下去,面前這班凶神是手下絕不留情的,猶豫之下,終於恨聲說:「你們要知道的,只是誰派我把那兩隻皮箱送來的嗎?」
「不錯!」包正發沉聲說:「只要你老老實實他說出來,就沒你的事了!」
「好吧!」葉進咬牙切齒他說:「老實告訴你吧,那兩隻皮箱,就是我自己送來的!」
「刁你媽的!」
包正發怒罵一聲,舉棍欲下之際,蘇麗文上前阻止說:「包正發,讓他說清楚,為什麼把那兩隻皮箱送到我這裡來?箱子裡裝的是什麼人?」
包正發只得放下木棍,盛氣凌人他說:「姓葉的,蘇小姐的話你已經聽見了,不需要老子再重複,現在你回答吧!」
葉進在這情勢之中,已經無法隱瞞,只好從跟蹤高振飛到這裡,又轉到「桃源招待所」說起,直說到他與陳剛冒充警方人員,企圖混進「桃源」一探究竟,不料被崔胖子識破,以致陳剛遭了毒手。
他特別強調,載著陳剛的屍體,把車子開到這裡附近,找到那逃脫的漢子後,他們兩個一商量,然後是他出的主意,買了兩隻新皮箱,把陳剛的屍體大卸八塊,裝在了皮箱裡,假借崔胖子的名義,將屍體送到了這裡來。
這樣做有兩種用意,一則是認為高振飛是這裡的人,一則是嫁禍於崔胖子,同時免得把屍體載著亂跑,萬一遇上警方查獲,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蘇麗文一直靜靜聽他說完,才厲聲問:「你們究竟是哪方面的人?」
葉進索性坦然說:「我們當家的,就是澳門的張二爺!」
不提張二爺倒還罷了,一提張二爺,不僅是蘇麗文火冒三丈,連包正發也勃然大怒,他頓時情不自禁地舉起了木棍,猛向葉進一棍擊下。
蘇麗文欲阻不及,只聽一聲慘叫,葉進又被擊得昏死了過去。
「包正發!」蘇麗文破口大罵:「你好大的狗膽,有我在這裡,由得了你亂來?」
包正發居然振振有詞他說:「蘇小姐,那王八蛋的張二爺,把我們騙到船上去,幸虧不是旱鴨子,否則早已淹死在海裡了,這傢伙既然是那王八蛋的人,我們何必跟他客氣,宰了他也不算過分!」
蘇麗文何嘗不把張二爺恨之入骨,不過他覺得,冤有頭,債有主,就是把葉進也來個大卸八塊,也解不了氣。這股氣必需報復在張二爺頭上,才足以洩恨!
要是照她平常的脾氣,像包正發這樣跟她頂撞,早就上去給他幾個耳光了。但這時她卻極力抑制住心裡的怒火,一變常態。心平氣和他說:「包正發,你看我們有什麼辦法,可以出這口氣?」
「辦法倒是很多,」包正發吶吶他說:「可是,說出來嘛,蘇小姐不一定會同意。」
「你不妨說說看吧。」蘇麗文從來沒有這樣移尊就教過。
包正發也暗覺奇怪,他頓時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遲疑了一下,始說:「他不仁,我就不義。對付這種人,最好是硬來硬往。依我的辦法,乾脆多帶些人手去,打他個落花流水,然後一把火,把那條鳥船燒他個球!」
蘇麗文笑問:「你有把握能辦得到?」
這句話問得真洩氣,包正發聳聳肩胛說:「人手夠的話,我想是沒有問題的,可是……」
「需要多少人?」蘇麗文問。
包正發想了想說:「那條船上大概有十幾個人,我們的人手當然不能太少,多了也不能,那太招搖,最好是派得上用場的,有那麼十來個好手,相信足夠應付的了。」
蘇麗文指著屋裡的幾個打手說:「他們能不能派上用場?」
包正發苦笑說:「這個嘛……不怕你蘇小姐見笑,這幾塊料只能充充場面。要說真干,恐怕派不了多大用場。起碼得找幾個挺得起的硬角,才不致於弄個灰頭土臉地回來。」
蘇麗文點點頭說:「你看那個高振飛怎麼樣?」
「那小子?」一提高振飛,包正發的火就大了,他忿聲說:「他不去還好,去了就准壞事!」
蘇麗文極有把握地說:「如果我負責他壞不了事,他總可以抵得上幾個硬碼子吧?」
這點包正發不得不承認,憑高振飛的身手,對付方彪確實綽綽有餘。問題是高振飛一去,勢必全看他的了,包正發存心想借此機會表現一番,哪能屈居配角的地位。
因此,他為了私心,極力反對說:「那小子再狠也沒用,他的心沒向著蘇小姐,到時候隨便施點壞心眼,我們就吃不了兜著走啦。」
蘇麗文又微微點了下頭,表示包正發的顧慮也有道理,遂說:「既然你認為……」
話猶未了,忽見王媽匆匆趕來後邊,推門進來:「小姐,吳經理來了電話,說是有急事。」
蘇麗文即向包正發吩咐:「我先去接電話,這件事待會兒再作決定。」
說完,急急趕到客廳,拿起了電話。
「喂,老吳嗎?」她迫不及待地問:「什麼事?」
對方傳來老吳興奮的聲音:「小蘇,我告訴你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
蘇麗文笑笑問:「什麼事這樣興奮?是不是中了馬票?」
「差不多!」老吳樂不可支他說:「你大概絕不會想到,今天居然有人把一大筆財路,送上了門來!」
蘇麗文詫然說:「你有財路是你的,幹嘛特地打電話告訴我?」
「當然得告訴你呀!」老吳說:「憑良心說,我對你小蘇是從來不存私心的,只要有油水的事,第一個就想到你……」
「得啦!」蘇麗文不耐煩他說:「你有什麼話就快說吧,我還有事情等著辦呢。」
老吳這才言歸正傳說:「事情是這樣的,有人來找我談一筆生意,只要我在香港張羅一批年輕的姑娘,由他們負責全部收買,轉手之間,我們就可以撈進一筆,這不是意想不到的財路嗎?」
「你是說『我們』?」蘇麗文表示懷疑,因為她深知老吳的為人,利益向來是不外溢的。今天怎麼忽然慷慨起來,自動願意讓她分沾一份油水,那不是有點難以置信?
老吳聽了,哈哈一笑說:「當然是『我們』呀!」
「我看不這麼簡單吧!」蘇麗文笑笑說:「我看你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對我一定沒安好心眼呢!」
「小蘇,你這才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呢!」老吳一本正經他說:「信不信由你,這回是存心想挑挑你小蘇的!」
蘇麗文只得將信將疑地說:「好吧,你且把這筆財路的詳情,說來聽聽看。」
老吳立即說:「其實事情很簡單,剛才我不是已經說了嗎,有人托我出面,在香港收買一批姑娘,然後轉手賣給他們,答應每一個姑娘照收買的原值,加上一萬元的帽子,算作我們經手的代值,一個一萬,十個就是十萬,假如有幾十百把個,那麼數字相當可觀的,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實在幹得過呀!」
「確實幹得過,」蘇麗文說:「既然是轉一轉手,有這麼大的好處,你何必找上我呢?」
老吳乾巴巴地笑著說:「說實在話,像這種可遇而不可求的賺錢機會,誰也不願意讓人分一份的,我要能吞得下,也就一個人獨吞了……」
蘇麗文不屑地說:「你既是找到我,自然不會讓我白分一份的,究竟要我出什麼力,乾脆直說吧,別那麼吞吞吐吐的!」
老吳繞了半天的圈子,知道不說不行了,這才硬著頭皮說:「小蘇,我目前的情形,你最瞭解的,像這樣大的買賣,對方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絕對不可能八字沒見一撇,九字沒見一勾,就糊里糊塗付我一大筆錢,最多不過是預付一點定金。可是我去收買姑娘,卻得硬碰硬地拿出現錢來,我一時哪能墊得出呀……」
蘇麗文忽然打斷了他的活,鄭重其事地說:「老吳,你說了半天,究竟對方是誰,為什麼不肯告訴我,難道怕我去搶你的生意?」
老吳似乎有些難以啟口,遲疑了片刻,終於無可奈何他說了出來:「不瞞你說,對方就是澳門的張二爺……」
「哼!」蘇麗文忿聲說:「你不說,我也猜到是他了!」
老吳詫然急問:「你怎麼會猜到他的?」
蘇麗文腦子裡飛快地一轉,已然有了主意,她不動聲色他說:「胃口怪大的,除了他還會有誰?老吳,你打電話來,是不是需要我想辦法,出這筆收買姑娘的本錢?」
老吳尷尬地笑著說:「小蘇,你簡直是我肚子裡的蛔蟲,什麼也瞞不了你的。不過你放心,這筆本錢墊下去,馬上就可以連本帶利收回,壓不了兩天的……」
「這個我倒放心,」蘇麗文說:「但這是筆大買賣,我也得見了兔子才撒鷹,你能不能安排我見一次張二爺?」
「這個……」老吳不禁猶豫起來。
蘇麗文鄭重說:「我不勉強,假如張二爺不能跟我見次面,確定是有這麼回事。我說句老實話,這種不踏實的買賣,就是能賺再多的錢,我也不感興趣,你另外找別的路子吧!」
老吳生怕她扯後腿,一時情急,只好答應說:「這麼吧,張二爺已經跟我約定,今天晚上九點鐘,來電話聽我的答覆,到時候我跟他約個地方見面,我們一起去,你看如何?」
蘇麗文心裡暗喜,當即同意說:「好吧,我們就這麼決定,九點以前,我會趕到你那裡去的。」
掛斷了電話,她忙又趕到後面去,只見葉進已被冷水再度潑醒,不住地在呻吟著。
蘇麗文把包正發叫出房外,輕聲說:「剛才你說的,就照這麼辦,人手不夠,你可以去雇些職業打手,估計一下需要多少錢,回頭我交給你,不過一定得把事情辦成,出了漏子我可不負責。」
「蘇小姐放一千二百個心,」包正發拍著胸脯說:「這件事交給我辦,就包在我身上,出了任何漏子,有我包正發在,絕不牽連到你蘇小姐!」
蘇麗文滿意地笑了笑,又說:「還有,人手得多雇幾個,張二爺今晚可能不在船上,你帶去幹你的,我帶人去對付張二爺,非出出今天的這口氣,讓他們知道我的厲害!」
包正發頓覺精神百倍,眉飛色舞他說:「對!要不給他們些顏色看看,他們……」
沒等他說完,蘇麗文已吩咐說:「叫他們把姓葉的捆起來,派人看著,別讓他跑了。你馬上到前面來,拿了錢趕快去辦事!」
「是!」包正發恭應一聲,立即走進屋去。
蘇麗文咬了咬下嘴唇,便匆匆回到自己的臥房,從保險箱裡取出十萬元現鈔,放在化妝台上。
然後,她對著那面化妝台上的大圓鏡,顧影自憐一番,才開始動手化妝起來。
不一會兒,包正發來到了臥房裡,蘇麗文便將十萬元現鈔交在他手上,鄭重叮囑說:「包正發,這回全看你的了,你得辦件漂亮的事給我看看,事辦成了,我會重重賞你的!」
「錯不了的,蘇小姐等著聽好消息就是啦!」包正發表示極有把握。
蘇麗文猶恐包正發不賣命,忽然嬌聲說:「包正發,我話可說前頭,事情辦得好,我自然會有重賞,萬一出了紕漏,到時候可得由你自己挺啊……你替我把後面的拉鏈拉開。」
包正發頓時受寵若驚,禁不住心裡一陣亂跳,笨手笨腳地拉開她身上的洋裝背後的銅鉤,把拉鏈由上而下拉開。
蘇麗文也不叫他出房去,嫣然一笑,走到衣櫥前,毫無顧忌地脫下了身上的洋裝。雖然她是背對著包正發的,但從衣鏡裡,卻能看到她的前身。
她身上僅只剩下乳罩,內褲,形同半裸。那豐滿誘人的胴體,直把個站在那裡的包正發看得垂涎欲滴,目瞪口呆!
蘇麗文彷彿並未發覺,打開衣櫥,在掛著琳琅滿目的各式衣服中,挑來選去,才算選中一件極其暴露的洋裝,取出來對著衣鏡,在身上故意比來比去,忽然轉過身來,面對包正發問:「你看這件衣服怎麼樣?」
「很……很好……」包正發面紅耳赤地回答,其實他對女人的服裝毫無鑒賞力,根本不知道這件洋裝在她身上,是否增加風姿。在他認為,眼前這女人最好是不穿衣服,那才是最動人的!
蘇麗文是存心在吊包正發的胃口,居然大大方方地叫他過去,背著身子說:「替我把後面的銅鉤鬆開!」
包正發的心幾乎從張著的嘴裡跳出來,雙手直發抖,觸及她那光滑的背脊,好容易才把乳罩絆帶的銅鉤鬆開,已是滿頭冒汗。彷彿完成了一件艱巨的任務,總算鬆了口氣。
但蘇麗文卻故意任乳罩掉落下來,讓他驚鴻一瞥地,在衣鏡裡一飽眼福,欣賞到她毫無遮掩的裸胸,很快就套上了洋裝,美景頓消。
這是她的習慣,每次穿這種袒胸露背的洋裝,總是不戴乳罩,以示她的大膽作風。
蘇麗文穿了洋裝,忽然嫵媚地一笑說:「包正發,你怎麼啦,眼睛老盯著鏡裡看?」
「我……我……」包正發滿臉通紅,茫然不知所答。
蘇麗文趁機挑逗說:「我知道,貓兒見了魚,沒有不嘴饞的。今晚你只要好好替我賣力,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除了重重賞你之外,無論你要求什麼,我都可以答應你。現在別發呆了,快去辦事吧!」
說著,伸手在他下巴上輕輕摸了一把。
包正發不禁神魂顛倒,幾乎情不自禁地要抱住她狂吻一通,但他畢竟不敢太放肆,只好強自抑制住激動的情緒,點點頭,趕快退出了臥房。
蘇麗文心知包正發已被她吊足了胃口,「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今晚他一定會賣命的。
於是,她又刻意化妝了一番,把手槍裝上了子彈,便單獨一個人出去了。
「玫瑰大廈」等於是個私娼館,所不同的,是它較一般的招待所高級些,來這裡玩的嫖客,自然也都是有身份的闊佬。囊中不足的窮措大,均裹足不前,不敢問津。
固然這裡所花的代價相當高,住一星期,幾乎相當於普通人半年的收入,但這裡的享受卻非局外人所能想像得到的。要不是身歷其境,誰會相信有此人間天堂?!
它不僅有各種別出心裁的設備,而且擁有數十名如花似玉,經過特殊訓練的佳麗,專門接待客人,令人有賓至如歸的親切感。
五樓是大本營,不過所有的女郎均化整為零,分散住在各樓。有客人光臨,只要用對講電話通知,立即應招而至,要不了兩分鐘的時間,完全是機動化部隊。
這裡最大的特色,就是客人付清費用後,即有四位女郎陪伴,日夜隨侍在側,無論酒食一切享受,均不另收費,可謂老少無欺,公平交易。
香港五花八門的色情玩意雖多,恐怕還是以「玫瑰大廈」最能吸引人呢!
這時候,由「的士」載來了兩位客人,一個是年近五旬的瘦高個子,瘦削的一張長臉,三角眼,加上個鷹鉤鼻子,嘴角下彎,招風耳朵,一眼便看出是個老奸巨猾、善用心計的難纏人物。
跟著他的,則是個粗獷的壯漢,年紀大約也有四十左右,光禿禿的一個腦袋瓜,寸草不生,尤其滿臉的橫肉,割來做下酒菜的話,起碼可以盛一盤!
兩個人都是其貌不揚,卻穿得非常講究,西裝革履,儼然是腰纏萬貫的闊佬。
他們似乎是「玫瑰大廈」的常客,一到這裡,立即受到熱烈歡迎。主持的那婦人忙不迭笑面相迎,把他們如同財神似的,接進了接待室裡去。
「弓先生、方先生二位幾時來香港的呀,怎麼不先來個電話通知一聲?」那婦人又奉茶,又敬煙,忙得不亦樂乎。
瘦高個子微微一笑說:「我們忙了兩天,今天抽了個空,這不就來了嗎?」
那婦人忙巴結說:「弓先生多捧場,我知道您每次喜歡換換味口的,今天剛好有幾個新來的,還原封未動的呢,我馬上叫她們來陪您。」
「咱們方老弟也該換換味口,嘗個新鮮的吧?」
壯漢搖搖頭說:「不,我還是要上次那幾個,比較對我的胃口。」
那婦人面有難色說:「真是不巧,她們今天剛接客人,要是方先生早點先來個電話,我就把他們替你留著了。方先生,我替您另外找幾個更漂亮的好嗎?保證使你滿意……」
「不!」壯漢斷然說:「我非要上次那幾個不可,管她們接客不接客,就是天王老子,也得把她們讓給我!」
那婦人只好陪著笑臉說:「方先生,這不好意思嘛,您就委屈一次吧!」
壯漢霍地把臉一沉,怒形於色他說:「不行!我說要她們,就非要她們不可。你如果怕得罪客人,就讓我自己去,看他敢不敢不讓?在那一號房間,你帶我去!」
瘦高個子也勸阻說:「老弟,你別惹事吧!」
壯漢根本不可理喻,他執戾他說:「我每月才來香港一次,不讓我痛快一下,下次那個孫子王八蛋才來這鬼地方!」
瘦高個子只得向那婦人說:「方老弟就是這個拗脾氣,我也拿他沒辦法,你就去跟那位客人打個商量,讓他讓一讓吧!」
那婦人為難地說:「這,這恐怕……」
壯漢勃然大怒,把拳頭一握,破口大罵:「媽的,他要敢不讓,老子就揍扁他個龜孫子!」
那婦人終於莫可奈何,只好硬著頭皮說:「那麼請二位稍候一下,讓我去跟那位客人商量……」
碰上這麼位蠻不講理的大爺,那婦人實在毫無辦法,連忙走出接待室,來到了那間別出心裁的「鏡室」。
高振飛正側身肉陣之中,五條赤身露體的肉蟲,在轉動的矮榻上擁作一堆。
他是左擁右抱,吻完了這個,又吻那個,忙得應接不暇。另兩個女郎則側伏在他的身上,遍體狂吻,吻得他又癢又麻,說不出是享受,還是受罪。
正在這時候,裝著鏡子的門開了,走進那婦人,伸手掣亮了頂上的那隻大燈。
頓時四面八方反射出萬道光霞,照得他們一個個都睜不開眼來了!
高振飛正在興頭上,覺得那婦人突然來大煞風景,不禁忿聲怒問:「這是幹嘛?」
那婦人急忙陪笑說:「真抱歉,打攪了高先生的興致,我是迫不得已,特地來跟高先生打個商量的。」
高振飛冷聲問:「商量什麼?」
那婦人不便直說,只好婉轉地說:「她們有位熟客人,今天剛到香港,特地趕來這裡想看看她們,所以……」
「所以來跟我商量,要她們去陪那位熟客?」他顯得非常不高興。
那婦人央求說:「高先生,請您幫幫忙吧,我是萬不得已……只要您肯讓,我負責替您找幾位最漂亮的來!」
高振飛未置可否,那婦人不禁情急說:「這麼吧,我替你找幾位外國妞兒來……」
高振飛詫然說:「你是不是怕那位客人?」
「這……」那婦人不知所措起來。
忽然那壯漢冒裡冒失地,一頭闖了進來。
那婦人怕雙方發生衝突,趕快攔住壯漢說:「方先生,您……」
「去一邊去!」壯漢一揮手,把那婦人揮得踉踉蹌蹌,沖跌了開去。
高振飛也顧不得光著身子,霍地從矮榻上跳了起來,手指壯漢怒喝:「老兄,請你少在我面前撒野!」
壯漢不屑地打量了他一眼,冷笑說:「老子得先問問清楚,是你小子不讓她們去陪我嗎?」
「是又怎麼?」高振飛不甘示弱。
壯漢嘿然獰笑說:「我再問一遍,你是真的不讓?」
高振飛上前兩步說:「本來我是無所謂的,誰陪都是一樣,不過老兄既然這麼問,我就非要她們陪不可!」
壯漢發出狂笑,突然身形疾撲,揮拳就照高振飛迎面打來。
高振飛急忙閃身,壯漢擊了一空。由於用力過猛,竟已收勢不住,直向矮榻上撲了去。
四個赤身露體的女郎,頓時嚇得鶯叫燕飛,慌忙逃避。只見那壯漢全身撲上矮榻,慢一步,她們就被他壓在了身上。
高振飛趁機拾起長褲,以最快的動作穿上。
壯漢翻身跳起,氣得雙目怒睜,瘋狂地又向高振飛撲來,雙拳展開了一陣猛攻。
高振飛更不是個省油燈,立即沉著應戰,出手還擊。
雙方這一動手,可把那婦人急壞了,忙衝出「鏡室」,去求援了。
壯漢仗著身強力壯,出手勢猛力沉,節節採取凌厲猛攻,每一拳揮出,均攻的是對方致命要害。一開始,他就佔了上風,把高振飛逼在牆角里。
高振飛則是穩紮穩打,步步為營,他是習過西洋拳擊的,兼有日本柔道和擒拿術的長處。
由於對方的體形較魁梧,而且攻勢兇猛,高振飛便處處以靜制動。任憑那壯漢拳如雨點般攻來,他只護住胸、腹和頭幾處,盡量保持體力,旨在消耗對方的體力。
壯漢稍微佔了點上風,便不可一世地狂態畢露,一面揮拳,一面嘴裡還罵著髒話。終於激起高振飛怒火,舉臂架住他,出手如電地照著對方腹部狠狠一拳。
「哇……」壯漢痛叫一聲,踉蹌連退了兩步。
高振飛趁勢發動反攻,跟上去又是一拳,但被那壯漢閃避開了。
「老子跟你拼了!」壯漢突然發了狠勁,不顧一切地奮身撲起,雙手硬向對方的頸部掐來。
高振飛兩手從中一分,拆開了來勢,同時飛起一腳,將那壯漢踹了開去。
壯漢的身子被後面的矮榻一絆,頓時跌了個四腳朝天,在榻上旋轉起來。
本來是嚇得芳容失色的四個裸體女郎,見狀竟忍俊不住,笑得前仰後合,樂不可支!
壯漢更是惱羞成怒,突然惡向膽邊生,只見他伸手入懷,正要掏出手槍,高振飛已撲到。
他的手槍剛一掏出,即被高振飛捉住手腕,使勁地按在了榻的邊沿上。
雙方爭奪之下,手槍走了火,「砰」然一聲,接著是「嘩啦啦」一片亂響,頂上的大鏡被擊了個粉碎,掉落滿地!
「啊!……」
女郎們發出了驚叫,顧不得身上一絲不掛,奪門逃了出去。
剛好那婦人與瘦高個子的客人,帶了幾個人趕來,匆匆地跟那幾個奪門而出的女郎撞了個滿懷。
這一來,裡面是打得難分難解,外面也跌得人仰馬翻,亂成了一堆!
瘦高個子剛爬起來,急欲闖進「鏡室」去,卻聽那光著身子的女郎大叫:「不能進去,他們在裡面動起真傢伙啦!」
瘦高個子果然怔住了,不敢貿然進去,只好拉開了嗓門向裡面大叫:「方老弟,碰上了扎手貨嗎?」
裡面正在互拼,哪有時間回答,瘦高個子急向那婦人咆哮:「還不教你這些人進去!」
那婦人早已亂了陣腳,人還沒有爬起來,便叫著:「快進去看看!」
那些穿著號衣的侍者,實際上都是這裡豢養的保鏢,她一聲令下,誰也不敢違命,只好硬著頭皮齊聲答應:「是!」
正待衝進「鏡室」去,卻見高振飛光著上身,臂彎裡搭著他脫下的衣服,從容不迫地走了出來。
外面的人全都不由地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