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了夜總會大門口,只見幾個穿侍者制服的漢子,正在門外如臨大敵的嚴密戒備著。
伍月香不願露面,以免再被程宏挽留,使她無法脫身。因此把車停在大門口,開了車門將那傢伙往外一推,使他跌出了車外。
只向那些漢子說聲:
「請把這個人交給程老先生!」
說完就關上車門,加足馬力飛駛而去。
這一來,總算拋下了個包袱,使她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風馳電掣地趕到愛之歌夜總會,在附近兜了一圈,卻未發現白莎麗的人影。
她不禁暗急起來,不過她認為,白莎麗也許久候她不至,很可能是先回酒店去了。
於是,她毫不猶豫地,駕車駛返了美倫大酒店。
他們這些人都有個共同的習慣,就是無論到任何地方住旅館,都是自己隨身攜帶房門鑰匙,一則是為了進出方便,同時也避免每次都要去服務台取鑰匙,出去還得交還。
回到二樓二○七號房間門口,她便自手提包裡取出鑰匙,逕自開了房門進去。
不料定神一看,對著房門的沙發上,竟赫然端坐著個陌生的中年壯漢!
伍月香頓吃一驚,剛出聲怒問:
「你是什麼人?」
誰知那壯漢的行動竟快如閃電,一個挺身,已從沙發上霍地跳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到她面前。
伍月香一進房就發現這位不速之客,所以房門尚未及關上,這時一看對方不懷好意地撲來,立即返身企圖奪門而出。
但她的行動雖快,那壯漢卻比她更快,撲上來就出其不意地將她攔腰一抱,同時一腳踹去,把房門踹關上了。
伍月香不由地驚怒交加,一面奮力掙扎,外加拳打腳踢,一面怒聲喝斥:
「快放手,不然我就要叫啦!」
可是這壯漢毫不在乎,非但不予理會,反而緊緊抱住她狂笑不已!
伍月香不禁情急拚命起來,一雙粉拳如同雨點般地,連連落在那壯漢的臉上、胸前以及兩肩。
無奈這壯漢的身體非常結實,任憑她拳如雨下,擊在他身上卻是不痛不癢。
壯漢始終一言不發,只是一個勁地狂笑不已,也不知他是中了馬票,還是在馬路上拾到了金塊,居然這麼得意忘形和開心。
「你究竟放不放手?」伍月香已累得嬌喘吁吁。
壯漢終於停止了狂笑,這才開了他的金口,以極低沉的聲音說:
「除非你說出我是誰,否則我就絕不放開你!」
伍月香對他提出的這條件,既是感到意外,又覺得莫名其妙,不禁悻然說:
「你這人真怪,我根本不認識你,連面都沒見過,我怎麼知道你是誰?」
壯漢斷然說:
「那就對不起,今天你別想我放手了!」
伍月香氣得滿臉通紅,忿聲說:
「我看你真有神經病!不放手又打算把我怎麼樣?」
壯漢仍然以低沉的聲音說:
「反正我精力過盛,抱著你一天一夜也不會累的。」
伍月香怒不可遏地說:
「你不怕累是你的事,我可沒興趣讓你抱上一天一夜!你究竟放不放開我?」
壯漢有恃無恐地說:
「你有力氣就儘管叫吧,好在我進來既沒有人看見,這房間又有隔音設備,你就是叫喊破了喉嚨,外邊也聽不見呀!」
伍月香已忍無可忍,勃然大怒說:
「你究竟想幹什麼?」
壯漢笑笑說:
「我什麼也不想幹,只要你說出我是誰,我就立刻放開你,這個條件總不算過份的吧?」
伍月香怒形於色說:
「你這個傢伙真是莫名其妙到了極點,無緣無故地闖進我房裡來,我又不認識你,還非要我說出你是誰來,這不是存心在無理取鬧!憑什麼我說不出你是誰,你就不放開我?」
「就憑你說不出我是誰呀!」壯漢又哈哈大笑說道:「你既說不出我是誰,要我放手就得答應我另外一個條件。」
伍月香怒問:
「什麼條件?」
壯漢一本正經地笑答:
「那你就得讓我吻個痛快,吻個夠!」
伍月香不聽猶可,一聽說是這個條件,更是勃然大怒,嬌斥一聲:
「放你的屁!」
她實在是氣極了,才脫口罵出了句粗話。接著就揮動一雙粉拳,又像雨點似地向緊抱著她不放的壯漢打去。
正在這時候,忽聽一聲哈哈大笑,從浴室裡走出來了個風度翩翩,西裝革履的青年紳士來。
伍月香頓吃一驚,因為就這一個瘋瘋癲癲的壯漢,已使她應付不過來了,想不到浴室裡還有人藏著。
可是當她定神一看,卻驚喜交加地大叫一聲:
「鄭傑!……」
原來從浴室裡走出的青年紳士,正是在馬尼拉跟他們不辭而別,悄然獨自趕回香港,去獨會金鼠隊的鄭傑。
鄭傑的突然出現,使伍月香頓時如獲救兵地感到振奮,但她卻不明白,他怎麼會在這個房間裡,藏在浴室裡眼看她被那壯漢抱住,居然不出來相助?
「鄭傑!」她急說:「這傢伙簡直莫名其妙,你還不快叫他放開我……」
壯漢對鄭傑的出現,似乎視若無睹,仍然緊緊抱住她說:
「他憑什麼叫我放手,今天你要認不出我是誰,我就絕不放過你,除非讓我吻個痛快,吻個夠!」
他這一個「認」字可說漏了嘴,伍月香何等的聰明,她從這壯漢的體形上一觀察,終於恍然大悟。忽然停止反抗和掙扎,把嘴向他一噘說:
「白大爺要吻就吻吧!」
壯漢不禁一怔,詫然驚問:
「你,你認出了我?」
伍月香笑笑說:
「我倒沒認出,而是白大爺不打自招,自己說漏了嘴!」
壯漢果然就是經過改頭換面,已經面目全非的白振飛,他故意用這個方法,想試試伍月香是否還能認出他來,不料結果終於被識破身份。
自振飛頗覺失望,沮然問:
「我哪裡說漏了嘴?」
伍月香直截了當地指出:
「這就是一個『認』露了馬腳,你本來一直要我說出你是誰,我既不認識你的面貌,自然無法說出你是誰了。可是最後你卻說成要我『認』出你是誰,這分明是說明了我本來是認識你的,只是由於經過了一番改頭換面,才使我一時無法認出。而你單獨在新加坡混到那島上去,就是為了『整修門面』的,那我還會想不到你是白大爺嗎?」
鄭傑接口說:
「你別吹牛,如果我不露面,大概你一時還想不到他是誰吧?」
伍月香故作嬌嗔地忿聲說:
「那你又何必急著露面,可以待在裡面多看一會兒笑話呀!」
鄭傑哂然一笑說:
「我們在房間裡已足足等了幾個小時,要不開開玩笑,那不把我們憋壞啦!」
伍月香冷哼一聲,忽向白振飛悻然說:
「白大爺,你們的玩笑已經開夠了,我也讓你們捉弄解了悶,現在你是不是要吻個痛快,吻個夠才放手?」
白振飛這才臉上一紅,忙不迭放開她,尷尬地笑了笑說:
「我只顧著說話,根本忘了……」
伍月香似乎在存心氣鄭傑,故意嫣然一笑說:
「其實我倒不在乎,只要你白大爺不怕累,抱上一天一夜,又有什麼關係呀!」說時又故意風情萬種地瞟了鄭傑一眼,似乎含有一種挑釁的意味。
鄭傑置之一笑,忽問:
「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白小姐呢?」
伍月香以為他是以牙還牙,故意對白莎麗表示關懷,不禁冷聲回答:
「腿長在她身上,我怎知道!」
白振飛是旁觀者清,冷眼旁觀,已看出他們是在鬥氣,鬧著情緒上的小彆扭,忙正色說:
「伍小姐,我們今天一到吉隆坡,查明你們住在這裡,就立刻趕到,溜進房間裡來等了好幾個小時。因為不知到你們上哪裡去了,又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回來,惟恐陰錯陽差碰不上,所以一直沒敢離開這裡。現在我的改容手術已經完成,沒有留在此地的必要,最好趕快把莎麗找回來,我們今晚就可以離開吉隆坡!」
伍月香忽然把眉一皺,憂形於色說:
「我們在這裡遇上了點麻煩……」
「什麼麻煩?」白振飛急問。
伍月香沮然回答:
「只怪我們多管閒事,為了救一個幾乎被人暗算的老年人,結果……」
於是,她把全盤的經過,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白振飛聽她說完,頓時一驚說:
「那麼莎麗是去跟蹤那兩個傢伙,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伍月香點點頭說:
「我開車回愛之歌夜總會附近去找過她,可是沒見她的人影,以為她可能先回這裡來了,所以匆匆忙忙趕回來……」
白振飛急切說:
「她根本沒有來過,我們在這裡已經等了好幾個小時!」
鄭傑沉思了一下說:
「白小姐該不會發生意外吧!」
白振飛神色凝重地說:
「我倒不擔心這個,憑她的機警和精明,任何情況之下,她都能隨機應變的。值得憂慮的是她太任性,和凡事都毫不在乎的大膽作風。假使被她跟上了那兩個傢伙,她就會不顧一切,非查明個水落石出,不過黃河心不死的。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就必須趕快設法去找她,阻止她一意孤行啦!」
「可是,」鄭傑說:「除非我們能知道對方是什麼人,否則上哪裡去找她呢?」
伍月香忽說:
「對了,企圖劫持我的傢伙,已被送交給水晶夜總會的人了。我們只要一起去見程老先生,也許就可以問出眉目來。」
白振飛外表力持鎮定,實際上卻是心急如焚,當即毫不遲疑地說:
「事不宜遲,我們說去就去吧!」
鄭傑當然更是毫無異議,不過他考慮到一點:
「萬一我們走了,白小姐卻突然跑回來,那不是又陰錯陽差了?所以我看我們總得留下一個人……」
白振飛想了想說:
「也好,反正去姓程的那裡又不是打架,你老弟去也英雄無用武之地,我跟伍小姐去就行了。你就留在這裡吧,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們立刻會打電話通知你趕去的。」
這個主意比較想得周到,三個人一致贊同。伍月香當即帶著白振飛離去,驅車趕往水晶宮夜總會,鄭傑則單獨留在二○八號房裡。
誰知他們剛走了不到五分鐘,鄭傑正感到無聊萬分之際,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
他以為必是白莎麗打回來給伍月香的,忙不迭趕過去接聽。抓起話筒只應了聲:
「嗯……」
對方是個低沉的男人聲音說:
「請伍月香伍小姐講話!」
鄭傑暗自一怔,回答說:
「她不在,請問你是哪一位?」
對方置之不答,卻反問他:
「你是誰?」
鄭傑不明白對方的身份,只好很客氣地回答:
「我是伍小姐的朋友,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回頭我轉告她……」
對方似乎在猶豫,又像是在跟別人商量,話筒裡沉寂了片刻,始傳來那低沉的聲音說:
「請你聽著,不管你是什麼人,現在伍小姐的同伴白莎麗小姐,出了點意外。如果你是伍小姐的朋友,最好立刻設法通知她趕來,地點是愛之歌夜總會的側門街邊。叫她開車來,停在街邊連響三聲喇叭,到時候就會有人跟她聯絡的!」
鄭傑不禁吃了一驚,急欲問明白莎麗發生了什麼意外,但他未及發問,對方已將電話掛斷!
接到這突如其來的電話,偏偏白振飛和伍月香剛走不久,可能尚未到達水晶宮夜總會,而他又不知道對方是誰,以及要伍月香趕去的用意何在,頓使他茫然不知所措起來了。
尤其對方既不表明身份,又不說明白莎麗出了什麼意外,確實令人不能不懷疑。
鄭傑放下了話筒,沉思之下,似已意識到白莎麗的處境頗堪憂慮,說不定已落在了對方的手裡。
對方當然不知道他和白振飛己到了吉隆坡,甚至連白莎麗也沒料到,那麼對方通知伍月香趕去,難道是企圖把她們雙雙一網成擒?
念及於此,他終於當機立斷,匆匆留下個字條,用煙灰缸壓在茶几上,便決定單槍匹馬地趕去,赴這個用意不明的約會!
他們今天剛到,尚未及向車行租用由自己駕駛的車子,只好臨時趕到一家專門出租私用汽車的車行。交付一筆保證金,登記下護照,立刻就可以把車開走。
因為對方指定要伍月香開車去的,所以他必須這麼做,以免對方發現去的既不是伍月香,又不按照規定的響了三聲喇叭,對他來個置之不理,那就無從再跟對方取得聯絡了。
現在他租了車開去,到指定的地方連響三聲喇叭,對方即使發現去的不是伍月香本人,聽到喇叭的暗號,至少知道他是去赴約的。
除非對方是非見伍月香本人不可,否則總得出面,上前問問伍月香未去的原因。那麼只要一搭上線,他就可以隨機應變,見機行事了。
果然不出所料,當他駕車來到愛之歌夜總會的側門,把車停在了街邊,連響三聲喇叭之後,隔了不到片刻,便見一個鬼鬼祟祟的漢子,從對面的街邊奔過來,直趨車旁,站在車窗外向鄭傑打量了一眼,詫異地問:
「怎麼伍小姐沒來?」
鄭傑不動聲色地回答:
「伍小姐剛離開旅館不久,不知上哪兒去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去,我一時無法通知她。既然白小姐出了意外,我想我代表伍小姐趕來也是一樣的吧?」
「那你等一會兒,別走開!」那漢子大概不擅自做主,說完便又奔向對街,進了臨近的一座公用電話亭。
鄭傑心知那漢子發現來的不是伍月香,似乎頗覺意外,不便擅作主張,必須打電話去向當得了家的人請示。
他仍然不動聲色地坐在車上,靜候那漢子的回話,同時暗中注意臨近一帶的動靜,發覺「AIA」大街的附近,正有好些形跡可疑的人物在徘徊,並且不時以眼光向他這邊瞟來。
這情形看在鄭傑眼裡,不禁使他疑念頓生,暗覺這座雄偉壯觀的豪華建築物裡,很可能大有問題。
那漢子的一個電話,足足打了五六分鐘才完畢,奔回到街這邊來,在車窗外向車裡坐著的鄭傑問:
「你要不要見白小姐?」
鄭傑毫不猶豫地回答:
「當然要見,她在哪裡?」
那漢子逕自開了車門說:
「那就請讓我來開車吧!」
鄭傑只好移身一旁,把駕駛座位讓給了他。
那漢子上了車,卻又說:
「對不起,我是奉命帶路的,如果你要去見白小姐,就必須按照我們那裡的規定,把眼睛蒙上,否則就不能帶你去!」
說時已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早已準備好的黑布。
鄭傑不禁悻然冷笑說:
「你們那裡既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又何必把我帶去?」
那漢子聳聳肩說:
「我只是奉命行事,絕不勉強,去與不去在你,完全悉聽尊便。」
鄭傑急於要見白莎麗,以便確知她的處境,和究竟發生了什麼意外的事故,怎能力這點小事跟那漢子爭執。
因此他只得委屈求全,接過了那塊黑布,自行動手把眼睛蒙上。
那漢子仍不放心,仔細檢查了一遍,認為確實看不見了,才將自己頭上戴的草帽摘下,戴在了鄭傑頭上。並且將帽簷替他拉得很低,幾乎壓蓋住鼻樑,這是為了遮住蒙住眼睛的黑布,以免被人發覺,引起意外的麻煩。
然後,那漢子一面發動引擎,一面關照他說:
「請把身子放下,斜靠著點,免得讓人看見了會大驚小怪,還以為你是被我綁架的呢!」
鄭傑雖然照著做了,卻不屑地冷笑說:
「實際上這跟綁票也差不多吧!」
那漢子置之不理,把車開了就走。
鄭傑的眼睛雖被蒙住,無法知道行駛的路線,但憑他的感覺,卻辨識出車在加足馬力飛駛。似乎兜了好幾個圈子,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車停下了,那漢子又說:
「請別忙把睛眼上的布取下,讓我帶你進去。」
鄭傑只好把剛舉起的手放下,由那漢子開了車門扶他下車。
剛一下車,便有兩名大漢上前,一左一右將他挾持著,走進一道門裡,再走了一段,進入一個空氣不太流通的小室。
接著一聲「卡喳」,彷彿是鐵柵門關上了,然後便徐徐上升,鄭傑這才知道是進了電梯。
憑這一點,他已判斷出,自已被帶來的這個地方,必然是個高樓大廈的建築物了。
電梯升了一分多鐘才停止,一陣自動啟門聲後,他又被架出了電梯。仍然由兩個大漢一左一右地挾持著,走向長長的走道,轉了兩次彎,最後停在一個門口。
只聽得一長兩短,接著又一長聲的電鈴響,似乎是種暗號。隨即門開了,被他們帶了進去。
當鄭傑蒙住眼睛的黑布,被一名大漢除下時,發覺已置身在一個佈置美輪美矣的豪華客廳裡。
廳內或站或坐的分佈著一二十名大漢,一個個都衣衫不整,其貌不揚,與這客廳的佈置簡直格格不入,一點也不協調。
他們均以不太友善的眼光,虎視眈眈地瞪著鄭傑。
鄭傑把眼光一掃,並未發現白莎麗在場,甚至連誰是這裡的主人都分辨不出,於是忍不住問帶他來的那漢子:
「白小姐呢?」
那漢子尚未回答,便見一名衣衫不整的大漢走過來,向他打量了一眼,冷聲問:
「伍小姐為什麼不來?」
鄭傑處之泰然地回答說:
「這種地方還是我來比較合適些!」
那大漢把眼一瞪,突然喝令:
「搜搜這小子的身上。」
鄭傑身上並未帶武器,索性自動把手舉起,讓兩名大漢在全身搜索了一遍。
大漢這才放心,獰笑說:
「現在讓我們先盡點地主之誼吧!」
鄭傑尚未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忽見從右邊的房間裡,走出個全身赤裸,但卻塗滿金色油漆的女郎。
只見她從頭到腳,除了烏黑的長髮之外,連臉上都塗了金色油漆,彷彿是個金鑄的裸女。
鄭傑不禁暗自驚詫起來,他們不讓他見白莎麗,卻弄出個滿身塗以金色油漆的裸體女郎,還強調這是盡地主之誼,究竟在搞什麼鬼?
金色裸女走到面前站住,他這才看清,這女郎身上的油漆尚未干,顯然是剛塗上不久的。
大漢忽然笑問:
「老兄,你認為這妞兒怎麼樣?」
鄭傑不動聲色地說:
「閣下指的是那一方面?」
大漢沉聲說:
「我問你對她的感覺!」
鄭傑回答說:
「很美,可稱得上是一件非常完美的活動『藝術品』。不過據我所知,人體上的毛孔如果被這種油漆塗滿而堵塞,超過半小時就會有生命危險!」
大漢笑笑說:
「不錯,你的常識很豐富,所以我先讓你欣賞一下這件所謂活的藝術品,然後有個問題想請教……」
「請教是不敢當!」鄭傑說:「閣下如果有問題,就請問吧!」
大漢這才冷冷地說:
「老兄說的不錯,人的全身塗滿了油漆,會使全部毛孔被堵塞,越過時間就有生命的危險。那麼請教老兄,如果用這方法代替酷刑,迫使一個人說實話,在這種情形之下,是否會收效呢?」
鄭傑暗自一愣,詫然問:
「閣下提出這問題是什麼意思?」
大漢向那女郎一指說:
「譬如說吧,這妞兒有某種秘密不肯說出來,現在我們把她全身塗滿了油漆,逼她說出。否則超過時間她就必死無疑,你認為她會不會堅不吐實?」
鄭傑直截了當地回答:
「那就得看她要不要命了。」
「對!」大漢哈哈大笑說:「俗語說得好,好死不如歹活,除非是活不下去,或者自己找死,任何人都不會不要命!」
鄭傑冷靜地說:
「閣下的鑼鼓聲已經打了半天,角兒還不亮相,這齣戲究竟什麼時候才上場?」
大漢的笑聲突止,冷冷地說:
「老兄不必性急,來了這裡還怕沒好戲可看?現在我們言歸正傳吧,白小姐在這裡,為了她想刺探我們的秘密,被我們抓住了,所以我們必須查明她的來龍去脈。不瞞你說,她已經嘗過了滿身塗金的滋味,最後她才說出身份,並且指出她有個同伴伍小姐住在美倫大酒店。因此我們剛才打電話去,準備通知那位伍小姐趕來對質,只要證實她沒撒謊,一切就沒問題了,可是沒想到來的卻是你老兄!」
鄭傑強自一笑說:
「如果我能證實她沒撒謊,那不也是一樣嗎?」
大漢獰聲說:
「話雖不錯,不過,白小姐說她跟那伍小姐,是專程為參加競選香檳皇后而來的。在吉隆坡只有她們兩個人,都住在美倫大酒店,壓根兒沒有提到老兄。本來我們只要那位伍小姐來證實一下就沒事了,可是現在又突然冒出了你老兄來,顯然她說的並不是實話!」
鄭傑分辯說:
「我是今天剛到的,白小姐根本還不知道我來了吉隆坡!」
大漢嘴裡嘿嘿連聲地說:
「這就有問題了,你們的話互相矛盾,我究竟要相信白小姐說的,還是相信你老兄的呢?」
鄭傑斷然說:
「我只是證實白小姐並沒有撒謊!」
大漢搖著頭說:
「問題可不是這麼簡單,憑你老兄一句話,我們又怎能信以為真?所以現在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白小姐再嘗嘗滿身塗金的滋味,有你老兄在場對證,絕不怕她不說實話,要不然就由你老兄代替她!」
「我……」鄭傑大大地一驚。
大漢霍地把臉一沉說:
「你老兄既然很欣賞這活的藝術品,就現身說法親自嘗嘗這個滋味吧!」
鄭傑不禁驚怒交加,可是他猶未及發作,客廳裡的一二十名大漢已一擁而上,把他團團地圍住了。
就在同時,身後的幾名大漢己拔槍在手,槍口一齊對準了他!
鄭傑一看情形,可不敢貿然輕舉妄動了。
當他被幾名大漢制住了之後,始見莊德武從房間裡從容不迫地走出來,向這單刀赴會的青年紳士打量了一眼,哈哈大笑說:
「現在是二比一,我可佔了便宜啦!」
他的意思是指屠逵雖被劫持,目前卻有白莎麗和鄭傑落在他手裡,這筆賬算起來他自然不吃虧了。
可是鄭傑卻不瞭解真正情況,因為伍月香說白莎麗是去跟蹤向程宏下手的兩個傢伙,所以誤以為這裡就是所謂的香檳總部。
莊德武說的二比一,鄭傑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因此也以為「二」是指他和白莎麗,「一」則是被伍月香用車載去交給程宏的那傢伙。
「你是這裡當家的?」鄭傑已看出對方的身份。
莊德武態度狂妄地冷哼一聲說:
「你們倒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都會反穿皮馬褂——裝羊!老子可沒這個耐性跟你們蘑菇。現在廢話少說,老老實實地告訴我,你們究竟是個什麼組織?」
鄭傑斷然回答:
「我們根本沒有組織!」
莊德武勃然大怒說:
「沒有組織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居然敢跑來吉隆坡撒野,簡直太放肆!」
大漢立即趨前說:
「莊大爺,我們何必跟他浪費口舌,就用剛才決定的辦法,不怕這小子不說實話了!」
莊德武怒哼一聲,隨即下令:
「動手吧!」
幾名大漢正待動手,不料鄭傑忽然情急拚命,兩時猛的向外一拐,撞中了執住他的兩名大漢腹部,使他們痛呼一聲,不由自主地撒開了手。
鄭傑心知身後尚有幾個大漢以槍口對著他,撞開執住他的兩個傢伙,就急將身子往下一蹲。雙臂齊張,抱住他們的腿猛的一掀,頓使兩個大漢站立不住,被他掀翻撲倒了下去。
他的行動快得驚人,就在兩個大漢被掀翻之際,已回身向身後的幾名大漢疾撲,攻了他們個措手不及。
由於變生肘腋,他的來勢又猛,使得那些大漢在張惶失措的驚亂中,被他張開雙臂,連推帶撞地,齊向後踉蹌連退,跌作一堆!
整個客廳裡頓時大亂,其他的大漢一齊衝過去,紛紛撲向就地打滾的鄭傑,卻不敢貿然開槍,以免誤傷了他們自己的人。
鄭傑不知從哪裡學來一身平劇裡武生翻滾的工夫,只見他連翻帶滾,撲住了一名手裡執槍的大漢出手如電地一拳,把那傢伙擊得齜牙咧嘴,歪著脖子昏了過去。
幾乎在同時,他已奪槍在手!
但就在他一個翻滾,撲向沙發後,正待舉槍射擊之際,不料突聽莊德武一聲斷喝:
「住手!」
那些正向鄭傑撲去的大漢,聞聲立即收住撲勢。他們倒真聽話,一齊住了手,站在那裡形同射擊的肉靶。
鄭傑扣上扳機的手指一鬆,定神看時,不由地為之一怔,只見房間裡被推出一個全身塗滿金色油漆的胴體女郎,由兩個大漢執住她的雙臂,莊德武則以槍口對準她的頭部。
這女郎的臉部也塗成了金色,乍看之下與剛才的女郎完全一模一樣,幾乎無法分別出誰是誰來。
就在鄭傑暗覺詫異,不知對方的用意時,莊德武忽然振聲說:
「小子,這個娘們是誰,你仔細認一認吧!」
鄭傑仔細一看,這才從她的臉部輪廓認出,她居然就是白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