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為天下溪,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72]
知其白,守其辱,為天下谷。為天下谷,常德不忒,復歸於樸。[73]
樸散則為器,聖人用之,則為官長,故大制不割。 [74]
【註釋】
[72] 這裡的「無極」非常重要。統治非常導致極端。特別是在中國這樣的專制國家當中。所謂「無極」是指統治原則的不執著、變化;而不是指統治本身不是一個極端。當然,原則的變化是有條件的。可以說,整個《道經》所討論的正是變化的條件。
[73] 如果注意一下,溪、式,谷都是指「規範」,「制約」,「模式」這樣的概念。
所以要提醒注意,老子所講的「無」並不是一般常識的所謂「什麼也沒有」。但如果我們咬文嚼字一下,可以看到,所謂「什麼也沒有」之中,恰好是基於對這個「有」字的否定。這就是說,其實還是「有」的。
進一步講,《老子》一書之費解也是基於這個道理。老子是從矛盾的兩個極端來把握問題的。但老子只是從一個角度闡述了問題,或者說,老子是從「否定」的角度出發,對問題進行論述。為什麼會是這樣呢?老子已經給了回答了,「道之出口,淡乎其無味,視之不足見,聽之不足聞,用之不足既」。這就是說,如果老子正面闡述問題的話,就很容易被「下士」認為是廢話。
[74]中國哲學認為「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所以如果簡單將「德」理解為「道在萬事萬物中的映現」,就和「器」混淆了。所以德的更加精確的含義是「主觀」。「德」本身就強調了主觀的能動因素,因此與規律本身還是有差異的。而且我們也可以看到,老子的「聖人」與孔子的「聖人」的概念是近似的,二者都是「士大夫」階級,為官長。「大制不割」,這就是說要保證權力的集中統一——在這一點上,老子、孔子和法家並不存在矛盾。只不過孔子的「禮」一經實行,就很難再有能力進行擴張,而且也很難「不割」了。
【譯文】
知道了剛強,卻守著柔順,成為天下的溪澗;成為天下的溪澗,就能使永恆的「德」不失去。永恆的「德」不失去,就能回到無知無慾的嬰兒狀態。知道了潔白,卻安守暗昧,便可以成為天下人的法式;成為天下人的法式,就能使永恆的「德」不變。永恆的「德」不變,就能回復到無終極的「道」。知道了榮耀,卻安守卑弱,成為天下的川谷,成為天下的川谷,永恆的「德」就能充裕,回復到質樸的「道」。質樸的「道」分散之後,便成為萬物,聖人運用它們,就成為它們的長官。所以聖人對它們只有很大的裁成而不會加以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