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滿兒一回過神來,驚叫一聲便想拔出那把穿山鑽。

  「不要拔!」胤祿沙啞地低喃,慘淡的聲音中泛著掩不住的辛苦。「一拔出來我就撐不了多久了。」

  「可是……」滿兒淚流滿面地啜泣著。「你這樣又能撐多久呢?」

  胤祿徐徐吁出一口氣,伸出左臂。「過來讓**著你,這樣我能省點力。」

  滿兒小心翼翼地貼住他,讓他的手臂搭在她肩上,淚,掉得更凶了。

  「不要哭。」

  「我……沒有辦法啊!」

  而在他們的正前方,彷彿仍無法自夢魘中清醒,玉含煙依然震撼又戰慄地盯住胤祿,無法移開視線,也無法自己地喃喃自語著。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臨時改變劍勢的攻擊目標?襲擊柳姑娘的只有六大袍哥,狙擊他的卻有九個人,而且每一個功力身手都比六大袍哥高強,只要他不改變劍招的攻擊目標,即使柳姑娘會受傷,至多也僅是一些皮肉傷罷了,絕不至於傷到如他此刻這般嚴重,而他自己也能毫髮無損,但是他卻做出了這等可以稱得上愚蠢的行為,他對她……真有如此情深義重嗎?」

  他下手如此歹毒殘忍,顯見他是個多麼冷酷無情的人,難道是因為他把所有的情全都灌注在一個女人身上了嗎?

  「姊,你還在那兒嘀咕些什麼呀?」一旁的王瑞雪倒是先一步回過神來了。「你看到了沒有?那個小天實在是太可怕了,簡直不是人,他可真是把人不可貌相的精髓發揮到極點了!姊,現在怎麼辦?你是籠頭,得撂下句話來呀!」

  玉含煙一震,終於清醒過來了。

  是的,她是天地會的雙龍頭之一,她的責任是天下間所有的漢民,是天地會的兄弟,而不是那個「愚蠢」的男人!

  她用力地閉了一下眼,強壓下心頭那股異樣的情愫,而後睜眸,開始冷靜的研判。

  「他的確是很可怕,但那是在他受傷之前,至於現在……」她注視著穿透他胸前的穿山鑽。「他受傷了,而且傷勢很沉重,只要我們所有人一塊兒圍攻上去,他必定撐不了多久。」話落,她手腕一轉抽出一條白色短鞭,鞭柄喀一聲又冒出一截刀刀,再招呼剩下的人全部一起圍攏過去。

  「大家一起上,不用拚命,只要圍著他抽冷子攻擊逼迫他使力自衛,不必多久他就會自己倒下來了。」

  「聰明的女人!」倦乏的身子猛然一挺,胤祿冷哼著揮劍撩去首先攻擊過來的白色短鞭。「不過,想讓我屈服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說著,冷焰倏燃,寒光驟揚,在尖銳的破風聲中,五個人打著轉兒尖嚎著跌出去了。

  這一招差點讓剩下的人又嚇得倒退回去,但是,玉含煙不僅沒退,而且更一陣緊似一陣地連續不斷出招攻擊,其它人立刻再次鼓起勇氣圍上去配合她。

  片刻工夫後,雖然才不過三十幾招過去,但在胤祿的感覺裡卻已是如此漫長,身上沉重的傷勢使得他的功力只剩下平常的三成不到,強烈的痛苦更讓他稚嫩的面容完全繃緊了,但他不敢稍微有所鬆懈,恐怕略一疏忽便會導致無法挽回的局面。

  然而,即使狀況是如此危急,他依然不願讓滿兒有絲毫損傷,寧願用自己的身軀去擋下來不及阻攔的攻擊,於是,他身上的傷更多了。

  滿兒可以察覺得到他的孱弱,他幾乎把所有的重量都放在她身上了,雖然他右手劍的攻勢仍是如此犀利。有好幾次她都感覺得到他似乎就要倒下去了,但他仍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再次挺直了雙腿。

  都是她的錯!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呀!

  滴滴鮮血自胤祿身上的傷口飛灑拋落,他只要稍作轉動,渾身如火炙般的痛楚便宛似利刀剜剎一樣抽著心弦,他喘息吁吁,間或夾雜著帶血的嗆咳,眼前,也開始宛如浮著一層薄霧般朦朧不清了。

  但他依然強自振作著。

  再撐一會兒,只要再撐一會兒,撐到他們趕到……

  「不好了!不好了!兩江總督帶領官兵包圍過來了呀!」六、七個守衛在下馬坊的哥老會兄弟突然慌慌張張地叫過來了。

  「什麼?」攻擊驀而停頓,玉含煙震驚地收手飄身後退,「怎麼會?」再轉注胤祿。「是你?!」

  胤祿已經完全看不清楚了,卻仍掛著冷笑嘲諷道:「你可以……賭賭看呀!看是我先倒,還是……他們先趕到。」

  玉含煙咬著下唇遲疑了下,隨即毅然招呼所有人離開。

  「把死傷兄弟們帶上,走!」她下能冒全軍覆沒的險。

  只不過一會兒工夫,所有的人全走光了,唯有玉含煙臨走前深深注視了胤祿一眼,那一眼,深刻得足以令人心顫神動。

  可惜胤祿看不見,即使看見了也不會有任何影響。

  他們終於來了,雖然晚了一點兒,可還算及時。

  輕輕歎息著,緊搭在滿兒肩上的手臂終於鬆懈了下來。

  「胤祿?!胤祿!胤祿!」

  
《出嫁該從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