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可是無論她盯著看多久,那隻手卻依然連根寒毛也不肯多搖一下,失望地歎了口氣,她把那隻手貼回臉頰上,雙眼再次望向床上的人,旋即驚喜欲狂地顫聲泣呼,那張因為疲倦而顯得既蒼白又憔悴的嬌靨瞬間抹上了一層興奮又激動的紅暈。

  「胤胤胤……胤祿,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那雙童稚的大眼睛又圓溜溜地睜開來了,雖然無神,卻清澈分明,正直勾勾地盯住她。

  「討厭啦!怎麼不說一聲嘛!人家……」哽咽一聲,雙目中已是淚波盈盈。「人家嚇死了、害怕死了、擔心死了,就伯……」抹去淚痕,更多的淚水又汩汩而出,「就怕你突然斷了氣扔下我不管了!」

  大眼睛眨了一下,那張失了唇色的櫻桃小嘴兒微微蠕動了一下,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來。

  「你不能不管我啊!」滿兒繼續抽噎著。「這世間上除了你,還有誰會對我好?還有誰會在意我?還有誰會關心我?還有誰會保護我?還有誰會像你這樣為我生、為我死?如果你都扔下我不管了,那我……我……我也要跟你一起到閻王爺面前理論,治你一個有始無終、始亂終棄、不負責任的罪名!」

  哇!居然把所有的責任全推到別人身上去了。

  大眼睛又眨了兩眨,貼在她臉頰上的大拇指微微動了一下,好似要拭去她的淚水。

  「我不管,總之,就是不准你扔下我不管,否則……否則我就跟你沒完沒了,我會追你到地獄去找你算帳!」滿兒堅決地發下誓言。

  這就叫恪遵「出嫁從夫」的女訓?

  小嘴兒輕輕吁出一口氣,仍是沒聲音出來,大拇指卻終於能抹去她的淚水,那狂洩的淚水也因而止住了,可她的凝視卻更濕潤。

  「胤祿,我發誓再也不亂惹麻煩了!」滿兒鄭重宣佈。

  烏溜溜的瞳眸中倏閃過一絲奇特的光彩,然後緩緩合上。

  誰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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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功過相抵這種論調在胤祿身上是不適用的。

  自明聿陵激戰過後一個月,胤祿不但可以坐起來,也可以開罵了,雖然中氣不繼,又老是咳嗽,可光瞧他的臉色就夠嗆的了。

  「我叫你盯緊她,連這麼一點小事都做不好,你還能有什麼出息?」

  小事?!

  那叫小事?

  那明明是要人命的大事呀!

  「我是在盯嘛!」弘升抽著鼻子,可憐兮兮地囁嚅道。「可……可是……」

  「可是一個女人……」禁不住咳了幾聲,胤祿才又接下去說完。「就讓你忘了責任!」

  雖然聲音夠冰冷,卻已經有點失了「原味」,所以才會導致弘升一時忘形地大聲抗議。

  「她不只是個女人,她是個大美……」終於注意到那雙可愛大眼睛裡的殺意了,噎了一聲,他的脖子縮得更短了。「對不起。」

  胤祿冷哼,「我不接受,你……」又咳嗽了。

  「好了啦!胤祿,那個……」陪在床沿邊兒的滿兒看看弘升實在可憐,忍不住插進話來。「其實這件事應該要怪我,你這樣責怪他有點可憐耶!」

  對咩、對咩,明明是十六嬸兒的錯,十六叔捨不得罵她,也不該把責任都扔到他頭上來呀!

  弘升贊同地拚命點頭,就差沒大聲附和,可不過轉個眼,點頭的姿勢又換成搖頭——在那雙大眼睛的煞氣威嚇之下。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嗚嗚……誰來告訴他一下,為什麼是他的錯?

  「啊!藥來了,胤祿,你該喝藥了,這件事就這麼了了吧!」說著,滿兒趕緊從塔布手中的托盤上端過來藥碗,「我還叫他們加了一點冰糖喔!」一手在背後拚命暗示弘升趕快出去。

  弘升見狀,慌忙從胤祿看不見的方向溜出去,可是那兒只有窗戶,所以,堂堂親王世子也只好作一次賊,爬一次窗了。

  塔布裝作沒看見。

  
《出嫁該從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