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 莫嫌少年窮(四)

  走到正廳時,一幅先帝御賜的潑墨山水畫掛在中堂上,皇帝端坐於中堂之下,下首右邊坐的是霍擎蒼,左邊坐的是英國公夫人。每個人面前放著一個小圓幾,几上擺著茶具、一碟荔枝、一碟水蜜桃、一碟無籽葡萄和一碟楊桃。

  英國公夫人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那笑容看起來很溫和,但我知道那並不是真正的笑容,而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人疲於應付而露出一種敷衍的笑。

  霍擎蒼端坐著,相較於皇帝優雅又透露著一股子輕鬆的韻味,霍擎蒼未免有點緊張了。霍擎蒼會緊張,倒也在情理之中。堂上坐著皇帝,對面坐著未來丈母娘,頭一次參加這樣的會面,可不得緊張嗎?

  我跪拜行禮後才道:「皇上,尚衣局的裁縫已經替喬小姐量好了腰身。」

  「你帶著尚衣局的人先回去。」

  皇帝讓我先回去的意思,不就是讓我趁此機會去祭拜先祖嗎?當著英國公夫人和霍擎蒼的面,我身為皇帝的貼身宦官,可不能得意忘形忘記了自己的本職工作。

  現在剛到巳時,我問:「皇上,奴才先回去安排午膳,可否臨近午時再來接皇上回宮?」巳時到午時正好是一個時辰,皇帝准許我出宮的時間也是一個時辰,我時間算的正好,應該不會出什麼岔子。

  英國公夫人道:「皇上三次駕臨寒舍,都不曾吃一口熱飯便急匆匆回宮,臣婦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臣婦想留皇上吃午飯,又有霍少卿作陪,雖是粗茶淡飯,但勝在人多熱鬧,皇上意下如何?」

  英國公夫人每次都熱情的留皇帝吃飯,皇帝每次都回絕。這次皇帝倒也不急,英國公夫人開了口,霍擎蒼也在,皇帝應該不會拒絕吧?

  皇帝道:「既然國公夫人盛情相邀,朕就留下,無需刻意準備豐盛菜餚,大家吃什麼,朕就吃什麼。」

  英國公夫人又跟皇帝寒暄了幾句,英國公夫人趕在我回宮之前,讓我去後廚看看準備的飯菜是否妥當。

  英國公夫人和我還有一干下人們走在抄手遊廊上,下人們離我和英國公夫人都有三丈遠的距離,只在後面低頭跟著,英國公府的規矩真是嚴格。

  英國公夫人穿著誥命夫人的冠服,走起路來搖曳生輝,她說:「三寶公公,真是不好意思要勞煩你去後廚看看。一則皇上吃慣了御廚們做的精細食物,也不知道家裡的廚子們做菜的樣式和口味是否符合皇上心意;二則皇上說不用刻意準備什麼菜,但好歹是皇上第一次在府中吃飯,不能過於鋪張浪費,但又不能太寒酸。三寶公公慣在皇上跟前伺候,對皇上的飲食喜好瞭如指掌,實在是少不得要三寶公公幫忙掌控一下。」

  英國公夫人說的都在理,我回道:「夫人真是太過謙了,夫人主持中饋多年,比咱家有見識,比咱家懂禮數,咱家只是伺候皇上混口飯吃,算不上什麼。皇上平日裡吃的飯菜倒也沒什麼稀奇之處,只因皇上最不喜驕奢糜爛的生活,飯菜只求可口,葷素搭配即可。」

  英國公夫人道:「三寶公公說得極是,世人都知道當今聖上勤政愛民,不喜浪費。只是這飯菜可口,葷素搭配八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煩請三寶公公幫忙相看一下才是。」

  其實,就算英國公夫人不請我去後廚看看,我也要先去後廚確定了皇帝吃的飯菜才能放心的走。皇帝讓我出宮是難得恩賜的一個機會,我能出宮,愈加要感念皇帝的好,不能毛毛躁躁的。把皇帝午飯張羅妥善之後,我才能安心的去找我那奸臣爹。

  我面帶笑意,回道:「就算夫人不說,咱家也要去看看才放心,夫人多慮了。」

  走過一個拐角,下人們遠在身後,英國公夫人問我:「三寶公公,你可知道霍少卿飲食喜好是什麼?吃辣不吃辣?是否口味清淡?」

  中午這桌席面的主角是皇帝,只要考慮到皇帝的飲食喜好即可。霍擎蒼是臣子,為人臣子的

  可不得跟著君王吃一樣的東西嗎?不過,皇帝身份尊貴,不知道英國公夫人打算怎麼安排座位?皇帝的吃食肯定要單獨製作,不可能跟霍擎蒼同吃。

  英國公夫人問我霍擎蒼的飲食喜好,看來英國公夫人此事考慮在我的前頭了,她預備給皇上和霍擎蒼準備的菜一樣,但口味略有差異。

  我說:「夫人,咱家對霍少卿的喜好真的不太清楚。趁著還有時間,不如差個人去外頭打聽一下,完全來得及。」

  「三寶公公所言極是。」

  頓了一會兒,英國公夫人又問我:「三寶公公,皇上留在此處吃午飯,尚衣局的裁縫們若是急著回去趕製衣物,我便不好留她們吃飯。只是三寶公公,理應留下吃飯,讓我略盡地主之誼。」

  英國公夫人會這樣說,顯然是把皇帝吩咐我的話聽進了心裡去。皇帝讓我帶著尚衣局的人先走,實際上包含著另外一層意思,即暗示我可以出去祭祖了。我沒必要跟英國公夫人解釋的那麼清楚明白,也無需匯報我的行蹤,道:「謝謝夫人的好意,皇上吩咐咱家的話,咱家不敢不從。待國公爺回京,咱家少不得還有事情要來府上走動,到時候再吃飯也不遲。」

  我這一番話說的在理,英國公夫人又說了幾句場面話,最後還是依著我的意思了。

  英國公府的後廚很大,足足佔了七間房子,一間房子擺放生的蔬菜,一間房子擺放各種生肉類,一間房子存放各種乾貨,如鹹魚、干火腿、干蝦等,一間房專門製作麵食,一間房專門蒸飯,還有存放潲水的,我不願意聞那餿味,便沒去看。

  英國公府後廚的食材豐富,肉類有雞、鴨、鵝、豬肉、牛肉、兔肉、鹿肉、狗肉、驢肉等,最常見的蔬菜一應俱全不在話下,就連我的最愛——黑松露也有一籮筐!

  英國公府的伙食簡直不要太好!

  我跟總廚商議,一共點了八道菜,我想找總廚偷偷給我做一道黑松露,但我前面拒絕了喬止月重金買通我的請求,我怎麼好意思又在人家家裡要吃的?

《皇帝中二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