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好,六月

每天早上是傢裡最熱鬧的時候,因為所有人都在。

我第一個進廚房把玉米蒸上,六月緊隨其後把雞蛋放進煮蛋器,顧魏開始熱牛奶、打豆漿,我洗漱完出來開始拌蔬菜沙拉、沖麥片麥圈,顧魏最後從面包機裡拿出面包切片裝盤,上桌開飯。

顧肖:“我覺得這一頓早飯能管我一天瞭,要是再來點兒肉就完美瞭。”

顧魏:“廚房在那邊,自己做去。”

吃完早飯,一人一個蘋果、一杯酸奶,該上班上班,該溜彎兒溜彎兒,該看書看書,該調皮搗蛋調皮搗蛋。調皮搗蛋的是六月小朋友,跟在爺爺後面——

“太姥爺,為什麼舅舅有舅媽,小舅舅沒有舅媽?”

“嗯,你可以去問小舅舅。”

二少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也到爺爺傢蹭吃、蹭喝、蹭住。

表姐認為:長期一個人,缺愛瞭。

顧魏認為:長期吃不到正經飯,餓瞭。

我認為:他就是來看六月的……

二少雖然沒當爹,但是看著六月的眼神那是滿滿的父愛,然而,六月對他顯然沒有對顧魏的那種“仰慕”,在六月眼裡,小舅舅就是用來“調侃”的。

晚飯,席間,六月認真地看向二少:“小舅舅?”

二少笑瞇瞇:“嗯?”

六月:“舅舅有舅媽,為什麼你沒有舅媽?”

顧肖:“……”

六月:“你找不到舅媽嗎?”

顧肖:“……”

六月開口說話稍稍晚一點兒,又比較文靜,非常小的時候對英文比對中文敏感,那時候傢人為瞭讓她聽明白,說英文會略多一些,隨著年齡長大,她的中文表達能力越來越好,但二少顯然沒有意識到。

第二天早上。

二少:“Morning,liz.”

六月:“早上好。”

二少:“You got up so early today.”

六月:“小舅舅,你的中文不好嗎?”

二少:“……”

二少不喜歡吃豆子,青豆、豌豆、黃豆、蕓豆……統統不喜歡。中午吃飯舀黃豆豬蹄湯,勺勺避開黃豆。

六月:“小舅舅你挑食嗎?”

顧肖:“我不挑食。”為瞭維持形象,硬著頭皮舀瞭一勺黃豆。

六月偏著頭認真地看著他。

二少一臉嫌棄地把黃豆塞進嘴裡。

六月特別開心地看著他吃完,冒瞭一句:“我知道你不喜歡吃!”

二少:“……”

六月到瞭愛問“為什麼”的年紀,其實二少也是很想表現一下舅舅級別的魅力的,但是偏偏六月問的都是二少接不下去的“為什麼”。

譬如——

六月:“感冒藥為什麼能治感冒?”

二少:“因為它叫:感——冒——藥。”

六月:“它為什麼叫感冒藥?”

二少:“因為它能治感冒。”(簡直就是神棍的回答!)

六月:“你根本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轉而問顧魏。

顧魏答:“感冒是因為身體裡有病毒,而感冒藥可以殺死這些病毒,所以感冒就好瞭。”

譬如——

六月:“為什麼月亮一會兒圓,一會兒不圓?”

二少:“因為它陰睛不定。”(這叫什麼回答……)

六月轉而問我。

“因為月亮自己不會發光,是暗的,你能看到它是因為太陽把它的一半照亮瞭。”我手握成拳頭比畫著位置,“每個月第一天,它跑到地球和太陽中間,它朝著太陽的那面被照亮瞭,但是朝著地球的這面照不到太陽是黑色的,所以站在地球上的我們看不到它。當它跑跑跑,跑瞭半個月跑到地球的另一邊,被太陽照亮的那一半剛好面對著我們,我們就看到它圓圓亮亮的。”

二少:“你們倆就這麼帶孩子的?孩子還這麼小,你們這種帶法是不對的!”

顧魏:“孩子有求知欲就應該滿足她。”

我:“Smart is the new sexy.”

二少鬱鬱,因為六月的年紀,是斷然不會對“賦稅原理”或者“戈森定律”產生興趣的……

由於傢裡有兩個病人、一個老人、一個孩子,導致餐餐營養齊全豐盛,顧魏晚上洗完澡出來,一邊系浴袍腰帶,一邊自言自語:“我好像胖瞭。”

我:“嗯?過來我摸摸。”

顧魏:“流氓。”

我:“……”

晚上睡覺,顧魏手貼上我的小肚子,東摸摸西摸摸:“你的肉是不是都長我身上來瞭?”

我:“流氓!”

六月大瞭一歲,不會再像去年一樣要求和我一起睡,表姐走後就一個人睡客房瞭。

每晚睡覺前,我都會躺在她的床上陪她聊一會兒天,講三個睡前故事,好好親親她、抱抱她再離開。

顧魏:“你們倆好黏糊啊……”

我:“其實小孩子對擁抱親吻是很渴望的。”

我一出生就自己睡自己的小床,到瞭一歲就自己睡一個房間。三歲之前,娘親還會抱抱我,一上幼兒園,她就告訴我:“你是大孩子瞭,要獨立,不能老黏著我。”之後就不怎麼再抱我親我。我看到別的小朋友和媽媽撒嬌,心裡羨慕嘴上卻不能說。所以小時候我和林老師感情更好一些,他雖然工作忙,但是回到傢從來不吝嗇對我的親吻和擁抱。再大一點兒,娘親又教育我:“女大避父,不能老黏著爸爸。”之後的近二十年裡,能接觸到我的皮膚的,就隻有我的衣服瞭……於是漸漸的養成瞭不和人有身體接觸的習慣。

我:“雖然父母是出於培養孩子獨立的目的,但是——過早地減少和孩子的肢體接觸……時間長瞭,容易……缺愛……”

顧魏把我攬進懷裡,長長地舒瞭口氣。

我炯炯有神地看著他:“顧魏,你是不是也缺愛?”他的成長模式和我差不多,應該有過之而無不及。

顧魏從善如流:“嗯,缺得厲害。所以你多愛一愛我。”

我:“……”

大瞭一歲的六月更願意和我們交流,也更願意表達自己的想法,but……某日,全傢聚餐,天熱,顧魏下班回來先去沖瞭一個澡,從浴室出來。

六月跑過去抱住他:“舅舅,你身上好香啊!”

顧魏笑:“哦,什麼香啊?”

“就是——”六月環顧四周,看到我,“就是和舅媽身上一樣的香。”

我想把自己埋起來……

當時客廳裡全是人……

不靠譜的小舅舅

拆線消腫後,我回去上班,爺爺傢離單位遠,於是我們搬回自己的傢。

二少大喜:“很好,你們走吧,六月歸我瞭!”

六月很無辜地看著我們,但是二少手腳很快,眾人還沒想出用什麼理由拒絕他,他已經把六月的小拖箱塞滿,連人帶行李夾帶回他公寓瞭,我隻來得及往六月手裡塞瞭一隻手機……

一整天我都有點兒心神不寧,晚上給六月打電話。

我:“喂。”

六月:“舅媽。”

聲音聽著很淡定,我剛準備松一口氣,六月的語氣突然帶瞭哭腔:“小舅舅不會做飯!”(六月和顧魏一樣,生物鐘非常規律,到瞭飯點不吃飯會很難過……)

我看瞭一眼鐘,已經晚上七點多瞭。

我問:“小舅舅人呢?”

六月:“在倒車,出去找吃的。”

顧魏過來對著手機:“六月,告訴小舅舅,把你的行李帶上,到我們這兒來,立刻馬上。”

半小時後,六月到,二少的表情有點兒狼狽。

顧魏什麼也沒說,接過六月:“洗手,吃飯。”

二少跟著到瞭餐廳,桌上有一份蛋羹、一份蔬菜、一份玉米炒蝦仁、一小碗米飯、一套兒童餐具。

二少:“我也沒吃飯……”

顧魏:“你自己開車出去吃。”

夜裡下雨,我窩在顧魏懷裡睡得正熟,一隻小手握瞭握我的手。

我睜開眼,六月穿著睡裙,抱著她的小枕頭,站在床邊,望著我們不說話。聽到外面的雨聲很大,我掀開被子:“來。”

六月輕手輕腳地爬上來,窩進我的懷裡。

顧魏睜開眼睛,微微抬起頭看瞭一眼,本來環在我腰上的胳膊伸長,連同六月一起攬進懷裡。於是我胸口一個小火爐,背後一個大火爐,睡得極其暖和。

第二天早上醒來,我坐在被子裡,發呆。

六月坐在我旁邊,發呆。

顧魏洗漱完回臥室,伸手在我面前搖瞭搖。

我和六月呆呆地把視線移向他。

“哈,神同步。”顧魏拉拉我們倆的手,“唉,每天早上看到床上坐著一大一小兩個傻坨坨,都覺得我生活不易啊……”

“傻坨坨”是哪裡的方言……

六月的眉眼逐漸長開,出落得越來越漂亮,抱出門各種被調戲。

董醫師笑瞇瞇:“小姑娘許人傢瞭沒有?”

六月聽不懂,眨巴著大眼睛看著他。

董醫師:“要不要考慮考慮我兒子?”

小楊:“哈哈哈,六月要不要考慮一下我?”

我……掉土匪窩裡瞭。

六月看瞭一眼怪叔叔們,再看瞭一眼我,表現得相當鎮定:“我找顧魏。”

董醫師:“顧魏是誰呀?”

六月:“我舅舅。”

董醫師:“你舅舅是誰呀?”

六月晃瞭晃我的手:“舅媽……的丈夫。”

董醫師:“你舅媽的丈夫是誰呀?”

這個對話真是聽不下去瞭!

顧魏從門外面進來:“董,要不要幫你跟腦外科預約一下。”

下班後,陳聰溜進來,直奔六月:“來,叔叔抱一個。”

我:“你這是什麼表情?”

顧魏:“垂涎三尺的表情。”

六月一聽,立刻扭頭抱住我的脖子,臉埋進我頸窩,留下一個小屁股對著陳聰。

陳聰:“來嘛,叔叔抱一下嘛。”

我:“口水擦一下,不要嚇到小朋友。”

陳聰:“……”

回傢,顧魏開車,我坐副駕駛,六月坐後排安全座椅,陳聰坐她旁邊。對於這個座位安排,六月保持沉默。

陳聰一路都在逗她開口:“Hi,六月?伊麗莎白?小美女?”

六月默默環顧四周,尋覓瞭半天,伸長胳膊想解陳聰座位上的頸枕。

陳聰熱心地幫忙解下來遞給六月,一臉討好:“你要枕頭幹什麼呀?”

六月看瞭他一眼,安靜地,淡定地,把那顆枕頭,放在瞭她和陳聰之間。

陳聰:“……”

我和顧魏:“哈哈哈哈哈……”

六月盡得顧氏真傳。

時鐘停擺

小仁回國,來看我,進門的時候我正蹲在龍骨面前數葉子……

他把我整個人拎起來坐到沙發上,湊過來看我的眼睛:“沒後遺癥吧?”

“沒有。”我笑,“你怎麼不擔心破不破相啊?”

小仁:“誰還敢嫌棄你瞭?”看瞭一眼顧魏。

顧魏:“……”

小仁往我旁邊一靠,放松瞭一下頸椎:“困死瞭。奶奶傢根本睡不著。”他和我一樣,在飛機上都睡不好,所以坐長途都比較遭罪。

我拍拍他:“去床上睡吧。”

小仁路過面無表情的顧魏,拐瞭個彎去瞭客房,往床上一趴。我抱瞭薄毯給他蓋上,他摘下手表遞給我:“不走瞭,我找人看瞭,要修機芯。”

當初小仁出國,我還在上學,所有的積蓄,給他買瞭一隻手表、一隻拖箱、一件風衣。後來他的個頭躥瞭很多,那件風衣再也穿不瞭,但是手表和拖箱一直傍身。

我拿著手表找到維修中心,被告知已經停產瞭,調不到合適的機芯。

我想瞭想,決定買一隻新的給小仁。

顧魏責無旁貸地擔任瞭手模,我在他的手上試瞭五六款才挑中一個滿意的。

專櫃小姐包禮盒的時候對顧魏說:“你太太眼光真好,這款特別適合你。”

顧魏:“……”面無表情地看瞭我一眼。

我接過紙袋,拉著他速速離開。

小仁醒來,看到新表愣瞭一下,問我:“那隻修不瞭瞭嗎?”

我:“它已經退出歷史舞臺瞭。”

小仁拿過那隻已經不走的表,慢慢地“哦”瞭一聲。

相對於手機和錢包這些隨身攜帶的物品,手表所包含的情感顯然要深厚細膩得多。

當年特意挑選瞭一塊和小仁的氣質並不算很相符的風格硬朗的軍表,就是希望它能陪伴小仁走過最懵懂、最容易迷失的年少歲月,不要忘記體內流著軍人的血液,遠離國土也能慎獨自律。

小仁握著軍表,不知道在想什麼。難得我們傢陽光青年表現出一點兒憂鬱,我環上他肩膀:“當初你出去,特別擔心你會染上什麼不好的習慣,買它給你,是提醒你保持良好的自我約束能力,它已經很好地完成瞭它的歷史使命,現在當作紀念,看著它我特欣慰。你長大瞭,現在的人生目標和那時候也不一樣瞭,給你一塊氣質更溫和、更成熟的表,希望你能夠盡早修煉成一個成熟的男人。吶,我的私房錢可全都在這兒瞭,不要辜負我一片苦心,啊。”

小仁失笑:“你怎麼一副當媽的口氣。”

我:“一日為姐,終生為姐。我不操心你我操心誰啊?”

小仁:“好,謝謝,我親愛的姐姐。你再這樣,那位‘成熟’的姐夫就要吃醋瞭。”

我:“……”

小仁&六月VS二少&六月

晚上,二少把六月從爺爺那兒接來,順便蹭飯。

六月上次見小仁還是在我們的婚禮上,太小,完全不記得。現在看到小仁,隻覺得忽從天降。

我介紹:“六月,這是舅媽的弟弟,你可以叫他小仁舅舅。”

小仁蹲下來,伸出手:“你好,六月。”

六月幹脆利落地松開瞭顧肖的手,握住小仁的手:“你好。”然後兩個人手拉手去廚房洗手瞭。

晚飯時,小仁和六月面對面。六月很認真地為小仁推薦菜式。

“小仁舅舅,這個面是舅媽發明的,很好吃。還有這個蒸魚,舅舅在裡面放瞭檸檬,就沒有腥味瞭。”

“謝謝六月。”

吃完飯二少回公寓:“六月,我回去瞭。”

六月甜甜地擺手:“小舅舅再見。”毫無留戀,轉過頭繼續和小仁玩平衡積木。

二少不如顧魏得六月歡心,這一點他已經認瞭,但是他還不如小仁得六月歡心,他整個人都抑鬱瞭……

隱秘文件

顧魏的手機裡有N個文件夾,命名極其具有偽裝性,隻有他自己能看得懂,每次我在他手機裡找東西,都有意外等著我。

打開一個音頻——

“來,再說一遍。”

“顧魏,我愛你。”

“嗯,還有呢?”

“隻喜歡你一個。”

“哦,那要是別人喜歡你呢?”

“不理他。”

我萬分窘迫地把手機舉到顧魏鼻子底下:“這都什麼啊……”

顧魏笑笑,繼續低頭看書。

我看瞭一眼創建時間——2012-10-02,22:58。

“顧魏!乘人之危的行為是可恥的!”他去德國的前一晚我醉得迷迷糊糊,難怪我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顧魏:“是你自願自發的,我隻是順手錄下來。”

我:“!!!”

顧魏補刀:“自己說過的話自己記住。”

想到就在今天早上,這廝還趁我剛睡醒頭腦不甚清醒的時候誆我和他去遊泳,於是我炸瞭:“喝醉瞭和在床上說的話都能不算數!”

顧魏抬頭看瞭我一眼:“這不是男人的臺詞嗎?”

我:“……”

去接顧魏下班,到瞭辦公室,人不在。看到他的水杯放在桌上,一摸,溫的,大喜,端起來猛喝。正仰頭牛飲,後腦勺被托住,我一偏頭,顧魏站在我旁邊。

跟在後面的陳聰笑道:“嗬!我們醫院的水這麼好喝啊。”

我放下杯子:“渴……”這個天氣太銷魂。

顧魏收回手:“把我的水喝瞭,我喝什麼?”

我立刻指著杯子:“我留瞭一半給——”

“喝瞭我的給我還回來,喝瞭我的給我還回來,”陳聰一邊找病例一邊亂扭,突然頓瞭一下,“哎呀!兒童不宜。”

我:“陳聰,你猥瑣得已經沒有底線瞭……”

三三到我們傢來串門,看六月。看瞭一眼正在搭積木的六月,又看瞭看我們兩口子:“你們一傢子體內匱乏黑色素吧?一個夏天都沒見曬黑啊……”

我指指顧魏:“那邊有一個專業的,歡迎咨詢。”

顧魏順口接瞭一句:“爹媽給的,沒辦法。”

“嘿!氣焰這麼囂張!”三三扭頭看我,“你平時都怎麼教育的?”

顧魏:“你主客體搞反瞭。”

……我才是被教育的那個……

為什麼要刷牙

六月滿嘴泡沫地看著我,皺著眉頭,越刷越慢……她不喜歡牙刷在嘴裡的感覺。

第二天,我去商場買瞭一個矽膠指套型兒童牙刷。

晚上——

“六月,過來。”

六月爬到我懷裡,乖乖坐好,張嘴。矽膠牙刷軟軟地套在我的食指上,按摩在她小小的牙齒上,刷得她呵呵直笑。

“是不是很可愛?你也試一試。”我撈過她的小手,把牙刷套在她的手指上,引導她摸摸自己的牙齒,“刷到瞭嗎?以後你每天刷牙,都可以摸到自己牙齒和牙齦的變化。”

我把她抱到洗臉臺上,對著一大面鏡子:“看到瞭嗎?”

六月湊近鏡子,瞇著眼睛刷過每顆牙齒,把手指從嘴裡拿出來,認真地看瞭看透明的牙刷,再塞回嘴裡,自己把自己給刷笑瞭……

顧魏抱著胳膊站在洗臉間門口看著我們。

漱完口,六月問:“舅舅,為什麼晚上也要刷牙?媽媽說,是為瞭不長蟲子。”

神棍的顧先生抱著她往外走:“刷幹凈瞭方便第二天morning kiss啊。”

我:“……”

周末,帶六月回Y市,林老師一開門:“呦,小不點兒來啦!”

六月:“舅公公好。”

林老師一把抱起六月:“你好,你還記得我啊。”

六月很實誠地搖瞭搖頭,然後,肚子叫瞭……

林老師:“來,舅公公帶你找好吃的。”開心地走瞭,剩我和顧魏在門口。

我:“顧魏,你失寵瞭。”

顧魏:“……”

林老師難得下廚,我給他打下手。林老師長得斯斯文文、白白凈凈,做起飯來卻是風卷狂沙,我站在他旁邊一會兒臉上濺一點水,一會兒手上飛一片菜葉。

我:“林老師,您做飯怎麼走豪放路線?”

林老師認真道:“小時候李白和辛棄疾的詩讀多瞭。”

我:“……”

娘親最近頸椎有點兒不舒服,吃藥的時候拿著藥盒看說明:“每隔八小時吃一次,我之前是早上八點半吃的,那下一頓就是,九點半,十點半,十一點半,十二點半……”

我:“8+8=16,下午四點半。”

娘親:“哦。”

林老師:“你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吧?”

娘親:“……”

林老師:“體育老師教得倒好瞭,好歹還是八進制和十進制,就怕是音樂老師教的,那就完全是另一個計算方式、另一種進制瞭。”

娘親:“……”

林老師:“我喜歡小孩兒。”

娘親:“你喜歡玩小孩兒。”

林老師:“誰說的?”

娘親:“林之校小時候你是喂過她一頓飯還是哄過她一次覺瞭?每次想玩瞭,玩一會兒,逗一逗,揉兩把,玩完瞭扔給我。”

我:“不要把我形容得像一個非人類……”

林老師為瞭證明他除瞭會玩孩子,還會帶孩子,堅持帶六月吃飯,帶六月玩,帶六月睡覺。前兩者還能湊合過去,可是小朋友困意一上來是絕對認生的,在林老師懷裡扭來扭去,扭到最後帶著哭腔喊“舅媽”,林老師終於認清形勢,把孩子送到我們房間,眼巴巴地看著六月躺到我懷裡,翻瞭個身,半分鐘沒到就睡著瞭。林老師懨懨地離開瞭……

我看向顧魏:“六月這是隨誰啊?一睡覺就特別認生。”

顧魏隨口接瞭一句:“隨我,不看到你不肯睡。”

我:“……”

“破產”的嫁妝

作為投資人之一,周日一大早我帶著六月開赴印璽的餐館。當初她和三三執著地想要另辟蹊徑,取一個類似“少婦私房菜”這樣“接地氣且重口”的名字,被我嚴肅地拒絕瞭。

曾經看過一句話:“最成功的老板,就是你的員工都不認識你。”

書上都是騙人的……

我牽著六月在店裡溜達瞭半圈,換來服務生一句:“不好意思,我們還沒到營業時間。”

我:“不好意思,走錯瞭。”

出來給印璽打電話:“店裡沒有早飯啊……”

印璽:“啊?啊……啊!你怎麼回來瞭?”

我:“你不是說一日三餐都有嗎?”

印璽壓低聲音:“這不是業務還沒全面拓展到早飯嗎,你等著我啊。”

我帶著六月去瞭永和。她一邊喝豆漿一邊問:“舅媽?剛才那傢店要倒閉瞭嗎?”

我:“呃……”

沒多久,印璽就抱著南瓜和我們會合。瓜瓜明顯是被他娘折騰醒的,整個人困頓得不行,豆漿基本都喝到瞭圍兜裡……

我:“你怎麼把南瓜也帶出來瞭?”

印璽一臉神棍的表情:“我騙金石說我帶南瓜出來上早教課。”

我看瞭一眼手表:“呵呵呵呵呵,真早……你當金石傻嗎?”想想,不對啊,“金石不讓你見我?!”

印璽:“不讓我單獨見你,怕我們商量餐廳的業務。”

之前由於印璽和三三對這份副業的熱情過於高漲,兩人湊到一起就要弄出一點兒動靜,金石頭痛,決定進行軟性隔離,隻要印璽見三三,他一定陪同。

我:“我一點兒也不想和你商量餐廳的業務。”

印璽:“可是我想啊!”

我:“……”

印璽:“我剛請到兩個早茶師傅。一會問陪我試菜去,下次你回來,就能吃早飯瞭。”偏過頭問六月,“你早飯喜歡吃什麼?”

六月:“舅媽做的面還有南瓜餅。”

迷迷糊糊的瓜瓜聽到南瓜餅,睜開眼睛跟著點瞭點頭。

我立刻表態:“我不參與營業。”顧魏會炸的,肖仲義已經和他念叨瞭很久“女性擁有第二職業弊大於利”瞭。

印璽:“沒事,師傅在,你把配方和步驟告訴她,現學現做,算你技術入股。”

我:“股份都被你水瞭幾倍瞭……”

印璽捏捏她的臉蛋:“六月,等你長大瞭,你舅媽的股份就送給你做嫁妝好不好?”

六月眨瞭眨眼睛,笑瞭。

我:“你不要誆她,她聽得懂股票,她的爹媽就是幹這個的……”

不知道六月第二次踏入這傢“快要倒閉的店”並且得知她的嫁妝就是這傢店的“股份”時,是什麼心情,反正她的第一反應是站在門口,抬頭認真地看著我……

之後的一個小時裡,她就沒笑過。試吃早茶師傅做的南瓜餅時,堅定地搖瞭搖頭……

六月小朋友對書房裡的一套銅制曾侯乙墓編鐘模型起瞭莫大的興趣,老往書房跑,叮叮當當地敲,愛不釋手。

林老師:“喜歡嗎?送給你。”

六月看向我。

我笑著點點頭:“可以接受。”

大方的林老師再接再厲:“你還喜歡什麼?跟舅公公講,我都送給你。”

我環顧瞭一圈,書房無非就是書,六月要是拿瞭一堆書回去,我是絕對沒有意見的。

But,事實證明,六月的眼光相當獨到,最後納入行囊的共計:編鐘模型一套(送給自己的),鋼筆一支(送給顧魏的),檀木鎮紙一枚(送給我的),一隻木雕的塤形擺件(送給安德烈的),一顆白玉菩提(送給糯米磨牙),一盆小文竹(送給爺爺的),一本《小王子》(林老師硬塞的)。

顧魏看著她認真地整理背包,調整著各樣東西的位置,有點兒窘:“六月,你是來掃蕩的嗎?”

六月無辜地看瞭他一眼,繼續認真整理行李。

林老師心情很好:“難得她喜歡。”

回X市的路上,顧魏一直在自己的世界裡認真思考,半晌才開口:“以後孩子不能給林老師帶。”

我:“你,認真開車……”

顧魏突然很嚴肅:“我覺得林老師會慣孩子。”

我掃瞭他一眼:“你以為到時候你老來得子你不慣?”

顧魏:“……”

我:“而且,你看看你帶的顧肖,再看看我帶的小仁。所以說,最後還是要靠我。”

顧魏:“……”

《餘生,請多指教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