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舊夢難回

清亮的茶水自茶壺中流出,薄胎的茶杯,因淺綠的茶水顯得透明。程瑯將茶杯移至羅宜寧面前,單手一請:“喝茶罷。”

杯中茶香氤氳,如山嵐雲煙。

羅宜寧握緊茶杯,看他又拿瞭茶杯,給羅慎遠倒瞭茶。

窗外是熱鬧的舞獅隊伍,踩高蹺的隊伍,非常熱鬧。

謝蘊看著程瑯俊雅完美的側臉,濃密斜長的睫毛,挺直鼻梁下柔和的嘴唇。外面的熱鬧映著他的側臉,街上還濕漉漉的倒映著燈籠的光,他似乎也映著燈籠的光。離她很近,又非常遠。她想起那唇瓣如何在她的身體上遊移,想起他的溫柔,而這些迷惑人的手段與他的冷淡一起,讓謝蘊看不透他。他究竟是喜歡她呢還是疏遠她呢。

論起情技的高明,怕是沒有人比得過他的。

謝蘊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挽住程瑯的手,笑著道:“阿瑯,一會兒我想起旁邊的水陸法事燒符紙祈福,你陪我去吧?”

程瑯眉頭微微一皺,他下意識地抬頭,發現羅宜寧並沒有什麼反應。

“自然的,你想去就去罷。”程瑯說。

謝蘊靠著他的側膊,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演戲瞭。她很投入,她聞到這人身上淡雅的香味時一陣心悸。

羅宜寧默默地看他們倆一眼,這兩人是情投意合瞭嗎?

羅慎遠坐在宜寧身邊隻管喝茶,他對熱鬧沒興趣,對程氏夫婦也沒有興趣。不管她們是真情實意還是逢場作戲,跟他無關。他很閑嗎?

“你先下去吧。”程瑯對謝蘊說,“我有話想對羅大人說。”

程瑯要跟羅慎遠說什麼?謝蘊也很狐疑,抱著手裡的暖爐看他倆,這兩個好像嚴格說來算是政敵吧?

但她沒有多問,作為婦人傢多問令人生厭。她起身站起來讓丫頭扶著手,慢慢走下樓去瞭。

羅慎遠靠著東坡椅背上,看著他道:“程大人有何指教?”

程瑯隻是一笑,看著羅宜寧說:“你知道的,他不殺你,必是有其想得到的東西。你要小心他,莫要掉以輕心。”

說完之後程瑯就站起身,整理衣裳拱手下樓。

“你程表哥這話倒是說得奇怪。”羅慎遠想瞭會兒,笑瞭說,“陸嘉學為什麼會想殺你呢?”

羅宜寧喝瞭口熱湯,說:“我原來暗中聽到過他和父親說話,知道瞭些他的秘密。不說瞭,三哥,暖爐也沒帶身上,沒想到外頭天氣這麼冷,不如我們回去吧?法事什麼的就不去看瞭。”

雖然她早就知道陸嘉學肯定有目的,但是沒想到程瑯會提醒她。難道他是知道些什麼?

羅慎遠道:“再等片刻。”

宜寧心想他還要做什麼,片刻後卻見小廝手裡捧著大大小小的紙包上來,躬身笑道:“大人,您吩咐的,沿路的東西都買齊瞭!”

宜寧疑惑地看他,他什麼時候吩咐的,他則起身拍瞭拍她的頭:“都給你帶回去。”

油紙包著香酥的炸肉丸,糯米雞,糖葫蘆,冰糖山藥,炒瓜子,山楂糕,白糖雪梨膏……他還是真的把沿途的東西買齊瞭啊!

宜寧手裡捧都捧不下,心裡輕盈極瞭。他幫自己拿著幾袋子幹果,高大的身影走在前頭不言不語。其實他手段多得很吧,輕易就撩撥別人去瞭。難怪別的女子喜歡他呢,他是不是也用這等手段去對付人傢瞭?

宜寧暗自思忖著。

路上回去的時候街上已經沒有剛才熱鬧瞭,但是一片片的燈籠還亮著。黑暗的車廂裡,她低聲說:“你要不要獎勵?”羅慎遠尚未反應過來,她就拉著他的衣領迫使他低下頭,然後他親瞭一下他的下巴。沒想他突然反扣住她,把她抵在車廂狹小的角落裡吻,黑暗裡看不清彼此,反而異樣的刺激。

宜寧也覺得一陣陣發軟酥麻,推拒的力氣都沒有,被他吻得氣喘籲籲的。高大的身體山一般,摸上去手下皆是肌肉,她渾身癢酥酥的。車廂內熱起來,兩人糾纏在一起,羅慎遠被她撩撥得差點沒忍住。半晌才親瞭親她的嘴角,沙啞道:“誰說過分被褥睡的?你現在做這個,嗯?”

她不過是吻瞭下巴而已……

回府的時候宜寧是被羅慎遠抱下車的,反正她就那麼小小的一團,粉團一樣蜷縮在他的懷裡。露出鬥篷的手腕白皙無暇,精致纖細。

羅慎遠將她放在床上,揚手放瞭床幔。道:“我去洗漱。”

他走瞭,宜寧被他裹得不能透氣,喘瞭口氣過好久才揭開被褥,剛打開,就發現他已經洗漱回來瞭。

他上瞭床來,宜寧自動給他讓出睡覺的地方。誰知他片刻後他反而起身壓在她身上,聲音有些沙啞地道:“眉眉……”

剛才被她撩撥得不上不下,竟然怎麼都平靜不下來。腦海裡全是她的畫面,如何躺在他身下,雪膚滑如絲綢,纖細得盈盈一握。其實於男子而言,有一次便是食味知髓瞭,這幾日跟她睡也是強行忍耐而已。

宜寧怎麼會不知道他的意思,臉色微紅想著要不要拒絕一下,畢竟很痛。但他已經舉起她的手腕,然後沿著慢慢吻下來。他的嘴唇所到之處就是戰栗的火苗,燙得逼人。到最後魚水交融,因太小難得動一絲一毫。他亦是忍耐。後來宜寧叫羅慎遠抱在懷裡摟著,覺得酥麻越來越多,浪頭越堆越高,被他推上浪頭。但還沒等落下來,那還未放松的堅口竟然又開始瞭。

她總算享受瞭女子的快樂,隻是到後來又是疼又是酥麻。便抓他的後背泄憤,底下的手臂抓又抓不動。反而讓他更低哼一聲,更加壓住瞭她的腿,她隻能任男人予取予求,再次陷入瞭滾燙的浪潮中。

第二日起來又在他懷裡,而且他衣襟未系,堅實的胸膛上全是抓痕。宜寧雙腿酸痛,又抓瞭他一道。恨得牙癢癢。

羅慎遠睜開眼,然後一把抓住瞭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啄:“醒瞭就要抓我,昨日還給你買糖吃忘瞭?”

“你昨夜……”宜寧被他吻得癢癢,“太不克制瞭!”

他低笑一聲,往她身上一壓。又低聲說:“我不克制嗎?你要今日床都下不得,才知道我克不克制。”

宜寧被那物所脅迫,臉色通紅,他竟然……好吧無話可說。

他起床穿朝服,宜寧也起床梳洗。今日她就告假不去請安瞭,靠在爐火旁邊讀煮茶的書,羅慎遠走到她身邊,看她陷在一團毛茸茸的綢襖裡,雪團子竟然長不大一般,嫩嫩的臉蛋還是有些嬰兒肥。他低頭說:“我晚上回來,留飯。”

宜寧翻書不理他。待他走瞭才把書放下來,叫范媽媽進來給她按摩腰背,不然就撐不到晚上瞭。

後日就是成親的時候,府裡往來熱鬧。宜寧中午勉強去瞭林海如那裡一趟,羅宜秀也從朱傢趕回來參加親事。宜寧看到她紅光滿面,一問才知道羅宜秀是懷孕瞭。這次回來,婆傢特地是轎子抬回來,誰叫她幾年瞭肚子裡終於裝瞭個金蛋,還是頭胎。那些通房姨娘什麼的統統都還沒有。朱傢老太太特地派人一日三餐照顧她的飲食,並千叮嚀萬囑咐參加完親事早點回去,態度非常的慎重。

陳氏也是滿臉的笑容:“……找王太婆算過命,說這胎能得男。她婆婆聽瞭更緊張,差點叫姑爺跟著她一起回來瞭!”

陳氏展開瞭眉頭,終於有瞭好心情。

宜寧也恭喜她,刮瞭刮她還未顯懷的肚子說:“這下總算有寶寶瞭吧,姐夫對你好瞭?”

羅宜秀懶洋洋的攤著,好像就已經身懷六甲瞭似的。“他這時候敢不對我好,仔細婆婆抽他!”但又一個鯽魚打彈坐起來,捏著她的臉道,“我瞧你這千嬌百媚的滋潤模樣,就知道你三哥必定……你什麼時候也有一個來。我瞧瞧咱們能不能定個娃娃親。”

什麼娃娃親,她這時候怎麼能生孩子,才多大年紀!

宜寧懶得管她。

林海如屋裡越來越熱鬧,宜寧抱著楠哥兒去前廳摘臘梅玩。他非要那個不可。

結果到前院的時候,卻看到羅成章和羅成文正襟危坐。宜寧一問旁邊的管事才知,陸嘉學今日要過來一趟,但不是為親事來的,是羅成章特意請來的。現在正等著人傢來。

宜寧有些出神,楠哥兒在宜寧懷裡探出頭要摘臘梅花苞,宜寧看到他摘瞭居然往嘴裡送,連忙給他拿出來。

楠哥兒卻不依,哭鬧著偏偏要吃。

宜寧把他交給乳母,朝前廳走去。眾人已經簇擁著陸嘉學過來瞭,他被人圍擁著,宜寧也看不清楚。隻瞧著他穿黑狐皮鬥篷,羅成章跟他拱手行禮。一行人進瞭前廳說話。

宜寧等瞭許久,才看到他走出來,四處無人,她跟瞭上去。

“陸嘉學。”羅宜寧喊瞭一聲。

陸嘉學在臘梅樹下回過頭,依舊是刀鑿斧刻的凌厲英俊。瞧她一眼,笑道:“你該叫我一聲義父吧?”

“你究竟要做什麼?”羅宜寧不為所動地問道。她直視著陸嘉學的眼睛,希望能看出他在想什麼。深海一般的眼睛,沉浮多年瞭,她竟然一點都看不透瞭。

陸嘉學略走近一步,瞧著她的模樣,低聲說:“自然是要娶親瞭。”

說罷又轉身帶著人離去瞭,看來真是來談公事的。宜寧望著他的背影。

宜寧細想剛才。陸嘉學看不透,沒有破綻。但是處處都是不對的。

成親前一晚,府中護衛密佈。宜寧都不知道羅慎遠哪裡來的這麼多人手,他老神在在地看書,拍瞭拍身側叫她坐在自己身邊,問道:“明日你要去隨禮吧?”

宜寧點頭,在他旁邊坐下來。然後靠著他的肩膀說:“你不會去貴州吧?”

“應該不會。”羅慎遠讓她躺在自己懷裡,能躺得舒服些,“你今日早些睡。”她明日還要早起的。

宜寧嗯瞭一聲,在他懷裡閉上眼。燭火的影子晃動,他翻書頁的聲音和噼啪的爐火一起在她的頭頂,格外的寧靜。

次日宜寧梳洗好去瞭羅宜憐那裡,她那裡已經很熱鬧瞭。要跟著送親的大周氏穿瞭件遍地金通袖襖,金絲扣。輸瞭光潔的發髻。宜寧坐在屋內同羅宜秀說話,不時地看那兩個婆子。高大的身材,她們還是不言不語的。

“請問是哪位嫂嫂送親?”那王婆子開口問道。

大周氏含笑點頭:“是我送親,已經預備好小轎瞭。”

那王婆子看瞭宜寧一眼:“三太太按理是同傢的親戚,更應當是三太太送親才是。”

“我身子不舒服,就不過去瞭。”宜寧站起來笑瞭笑。

“不說別的,以後憐姐兒去瞭寧遠侯府。沒得忘瞭我們才是!”小周氏笑著說,屋內的人都熱烈討論羅宜憐出嫁之後的事瞭。

等到親迎的隊伍來之後,外面有婆子端蓮子羹來,屋內的人人人一碗喝瞭。寓意吉祥。這時候她們這些女眷就要去吃午膳瞭,等羅宜憐同喬姨娘在這裡候著。宜寧起身走出去,漸漸遠瞭她那屋子才松口氣。珍珠扶著她,卻見後面那王婆子急匆匆地趕過來:“三太太,三太太且等等!我們六姑娘還有事要跟三太太說!”

宜寧看她一眼:“她又有什麼事?”

“六姑娘不見瞭一對玉鐲子,是出嫁要戴的,您隨我去看看吧!”王婆子語氣挺急的。

她怎麼事這麼多!宜寧存瞭個心眼,對珍珠說:“你隨我一起過去。”才讓王婆子在前面帶路。兩人走到一處廂房外,王婆子突然回過頭對珍珠笑瞭笑:“姑娘,你就不便進去瞭吧?”

珍珠還沒有反應過來,頸後突然糟瞭王婆子的重擊。宜寧見瞭後退一步立刻就要喊人,廂房外面到處都是人。但是那婆子很快就跟上來,捂住瞭宜寧的嘴。宜寧掙紮踢她,本來也不得被這個婆子困住。但竟不知怎麼的宜寧就開始頭暈起來,沒得力氣掙紮,甚至喊不出聲,然後就昏厥瞭過去。

王婆子將其抱起,打開旁側廂房的門藏進去。裡頭是要給宜憐帶走的添箱,把她藏到瞭箱子裡去。

王婆子心跳如鼓,她是被訓練過無數次瞭的,等從廂房裡出來。才看到外面笑嘻嘻地走過來一些丫頭,王婆子自覺天衣無縫,這嫁妝箱子她馬上就要帶人抬出去瞭,她才松瞭口氣。這寧遠侯爺當真是荒唐,說是要娶六姑娘,分明交代要的是羅三太太!

她恢復瞭平靜,朝羅宜憐的屋子走去告辭。

嫁妝箱子是要先送出府的,王婆子辭別瞭羅宜憐,看著嫁妝。帶著羅傢的小廝抬著箱子走到瞭垂花門口,但是被護衛攔下瞭。

“你站住,這是要抬去哪裡的?”那護衛說話並不客氣。

王婆子有些倨傲地淡淡道:“這是我們六姑娘的嫁妝。怎麼,嫁妝出府你們也不肯?”

“若隻是嫁妝,自然是能出府的。”一個不緊不慢的聲音響起。

王婆子臉色微變,看到不遠處一前一後走過來兩個人,後面那個公子她不認得,但是前面那個可是工部侍郎羅大人羅慎遠!她怎麼會不認識!她心中狂跳不止,覺得自己恐怕是真的被發現瞭。強作鎮定,面上表情絲毫不露端倪:“羅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羅慎遠緩緩一笑:“這裡是羅府,府裡倒是都是暗哨。你覺得你的一舉一動,逃得過暗哨的眼睛嗎?”

羅慎遠揮手道:“開箱,把這婆子綁起來,另一個也去給我綁瞭。”

七八個箱子都被打開,羅慎遠親自去把宜寧抱瞭出來。她藏在一堆軟和舒適的綢緞之間,箱子留瞭氣口。但是她昏沉不醒,腦袋無力地靠著他的手臂。這婆子還真有幾分本事,羅慎遠走到她面前,問道:“我現在告訴你,你說實話能少受些苦,太太怎麼暈過去的?”

王婆子咬牙不答,但是身體被護衛用棍制得死死的,有人抬手就抽瞭她兩巴掌,毫不留情。王婆子頭暈目眩,剛抬起頭,羅慎遠又問:“怎麼昏過去的?”

王婆子照樣不答,羅慎遠就道:“抬起西邊的刑房。”這裡畢竟不便用刑。抬過去之後,一會兒就有人小跑著過來道,“大人,那婆子都說瞭,是在蓮子羹裡加瞭藥。端蓮子羹的時候手帕一抖,就加進去瞭。”

程瑯在後面默默看瞭一會兒,說道:“羅大人這裡倒是樣樣俱全啊!”竟然還預備瞭刑房。

他今天特意來提醒羅慎遠註意嫁妝的,不過看羅慎遠的樣子,就算他不提醒他也知道,一清二楚。

羅慎遠嘴角一扯:“過獎,這次還是要謝程公子的。”那兩個婆子果然有問題,雖然的確他已經料到瞭。

羅慎遠把宜寧抱去嘉樹堂,既然知道是種迷藥,喂瞭些湯,過不瞭多久她就醒過來瞭。宜寧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的就是羅慎遠。“三哥?”她頓時想起來瞭,“是那個婆子打暈瞭珍珠……”

陸嘉學果然還想劫走她!

“我知道,珍珠找到瞭,那兩個婆子已經拿下瞭。”羅慎遠說,“你好好歇息,那蓮子羹有迷藥,你恐怕還要頭暈一會兒。”

迷藥還是有後作用的。宜寧揉瞭揉太陽穴,靠著迎枕問:“三哥,你早盯著那兩個婆子瞭吧?”

“嗯,不過你程表哥今日也過來瞭,他說羅宜憐的嫁妝有問題。”羅慎遠淡淡道,“你還沒吃晚膳,不然我教你給你端進來?”

“不必瞭,那藥應該用的不多,我倒是沒什麼感覺。”宜寧道,“今日府中有喜事,親戚往來得多。我要是不見久瞭,別人問起來恐怕不好解釋。”

羅慎遠想到既然那兩個婆子拿下瞭,便也點頭,陪她去前廳吃午膳。

林海如拉她的手,抱怨她怎麼才來。又說羅宜憐弄丟瞭那對滿綠的手鐲,正發著脾氣呢。宜寧失笑,原來玉鐲還真是丟瞭。她喝瞭碗乳鴿湯,抬頭看到羅慎遠跟羅成文說話去瞭,有人舉酒杯祝他什麼。

這時候林永從外面走進來,他的臉色非常難看。低聲在羅慎遠耳邊說什麼。

羅慎遠臉色一凝,跟林永囑咐瞭幾句話,林永立刻飛快地抱拳出去瞭。羅成文那桌的氣氛都不對起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瞭。羅慎遠隨後放下酒杯朝宜寧這裡過來,宜寧吃宴席這邊的都是女眷,看到他就臉紅,私語不斷的。

宜寧幹脆站過來向他走去:“三哥,怎麼瞭?你臉色這麼難看。”

“老師出事瞭,現在已經被皇上下瞭牢。我要立刻過去一趟。”羅慎遠說,“你在傢裡莫離瞭護衛,我去去就回來。”

徐渭出事瞭!而且是下獄!宜寧心裡一震,這怎麼可能呢,徐渭下獄怎麼也是至德三年的事去瞭。現在才是至德二年啊。

當年徐渭是因為舉薦瞭荊州總兵,荊州被韃靼大破,徐渭才受瞭牽連下獄,以至於最後丟瞭性命的。但是現在根本麼有韃靼大破荊州,究竟是因為什麼?若是徐渭這麼早就造牢獄之災的話,三哥的命運豈不是要提前!

宜寧道:“你且去就是瞭,不用擔心我,我自然知道怎麼做。”

她很擔心他,徐渭是羅慎遠的老師,徐渭出事,他肯定會受到影響的。

羅慎遠嗯瞭聲,暗中叫瞭護衛頭子過來,沒等宜寧看到。囑咐說:“一會兒花轎出門的時候你們就跟著,送到寧遠侯府為止。”

他叮囑完瞭這些才離去。

羅宜寧這個宴席自然是吃不好瞭。她讓青渠跟著她,去看看珍珠是否還好。珍珠讓王婆子打瞭一下,有些頭暈,躺在床上起不來瞭。

羅宜寧讓小丫頭拿毛巾熱敷珍珠的額頭,好讓她好受些。隨後問旁邊的小丫頭:“六姑娘那裡現在可還好?”

“說是正亂著呢,鐲子沒有找到,兩個婆子又不見瞭。”丫頭答道。

宜寧才揉瞭揉眉心站起身,讓林海如管她去吧,她去前廳待客,前廳待客的女眷不夠。

丫頭婆子簇擁著她走在回廊上,日頭漸漸偏黃瞭,也快要到宜憐出府的時候瞭。

她突然看到有個人站在不遠處,背著手看她,微微一笑道:“宜寧。”

竟然是程瑯。

剛才羅慎遠告訴她,程瑯特地來瞭一次。

程瑯走到她面前,看瞭看周圍的風景:“羅府的風景還不錯,雪後初晴,挺好看的。”

“怎麼瞭,你沒和他們一起喝酒?”宜寧問道。程瑯怎麼獨自一個人在這兒看雪。“上次見你和謝二姑娘,倒也還不錯。挺般配的。”

“嗯。”他似笑非笑,然後沉默瞭。

宜寧見跟他沒什麼說的,也收瞭笑容道:“若是沒有別的事,那我先去前廳瞭吧。”

“我來找你是有事的。”程瑯說,“與我喝杯茶吧。”

宜寧叫人在亭子裡擺瞭茶具,小爐裡的火燒著,很暖和。水壺裡咕嘟地冒著泡,這茶要過三四遍水才能出色兒。她在過水,外面越發的熱鬧起來,羅成章給羅宜憐的排場倒是真的挺大的。天色更暗瞭些,水上有種淡淡的紫色。

丫頭婆子都去看熱鬧瞭,外面守著幾個護衛。宜寧說:“你究竟有什麼事?”怎麼隻看帖泡茶沉默不語的。

“你對羅慎遠是一片真情瞭嗎?”程瑯問道,他喝茶如同喝酒一般,宜寧覺得他根本沒喝出自己的茶是什麼味兒。

羅宜寧不知道他怎麼提起這個瞭,沉默後說:“阿瑯,他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人。”

程瑯笑瞭:“我覺得,你一輩子也不會想到別的人瞭。”

羅宜寧也不知道要說什麼,把茶壺重新放上去,水又開始響瞭。

“這世上的事,沒有說的明白的。”羅宜寧慢慢地道,“也許你意想不到的事,隨時都會發生。但是對我來說,我更喜歡寧靜的生活,沒得什麼算計。其實你說得也對,也許我這一輩子……”

“你總要給別人機會的。”程瑯突然在她耳邊說。“對不起宜寧,沒有什麼安不安定的。”

宜寧還沒問他他這話是什麼意思,突然他一記手刀砍在她的頸後。她張大眼,還沒有反應過來為什麼,程瑯不是幫她的嗎?

而外面那幾個護衛卻不為所動,似乎根本就沒有看到。不遠處的青渠被另一個小丫頭拉著說話,宜寧昏倒在程瑯的懷裡。

程瑯慢慢地摸著她的頭發,低聲說:“去準備馬車。”

聲東擊西,他才是真正的棋子。而不是那兩個婆子。

對不起宜寧。

羅宜憐被大周氏扶上瞭軟轎。羅府非常的熱鬧,她聽到喬姨娘不舍的哭聲,父親在微笑著向她揮手。

她在上轎子之前想到瞭很多事情。

以後能揚眉吐氣地活著瞭,不用看別人眼色,還要叫別人來看她的眼色。那些對不起她們的人,她都不會忘的。

但同時她腦海裡浮現一個高大的身影,略帶謙和的笑容。她長這麼大,給過她異樣感最強烈的一個人。也許是因為他可憐,她單單是出於同情。也是是因為他溫柔,是那種真正溫柔到瞭骨子裡的人。也許是覺得他太傻,若是她的話,決不允許別人這麼踐踏自己的自尊。

羅宜憐抱住瞭懷中的寶瓶,隨著轎子的抬起。她嘆瞭口氣,然後嘴角浮現一絲笑容。

羅成章終於是把人送出瞭門,長出瞭一口氣。雖說是妾室,但畢竟是做陸都督的妾室,比起別人的正室還要榮華。回望一眼才發現羅宜寧不在,不由又皺瞭眉問:“送憐姐兒出門,她三嫂怎麼不在,去哪兒瞭?”

“三太太方才不舒服,許是回去休息瞭吧。”有下人答道。

羅成章聽瞭心裡越發的不喜,送親她也不願意去,現在憐姐兒出門都不來送送。實在是太不規矩瞭!

他也許真該以公公的身份好好拿捏她!沒得讓她這麼沒規矩的。羅成章吐瞭口氣。

送親的隊伍就這麼出瞭門。羅慎遠的人則在隊伍後面遠遠地跟著。

紫禁城大雪如蓋,銀裝素裹。

皇宮內氣氛詭異,換瞭朝服的羅慎遠跪在乾清宮門內,內閣眾人皆在其中。皇上帶著怒氣斥責的聲音傳出來:“他不服,朕便叫他服瞭再說!以下犯上,誰來為他求情,朕也一並論處!”

羅慎遠閉瞭閉眼睛,江春嚴想站起身說什麼,羅慎遠一把捏住他的胳膊讓他別站起來。

昨夜皇上下旨抄周書群的傢,徐渭聽瞭氣結許久,當時他以為徐渭不會這麼沖動。誰知道他竟然一早來給皇上進諫,也不知為何惹得皇上動瞭大怒。聽伺候的人說,徐渭立刻跪下求饒,皇上卻不為所動,當場就去瞭他的梁冠打入瞭牢中。

徐渭雖然是次輔,卻也一向是性情中人。隻是羅慎遠沒想到他會這麼性情,周書群死局已定,再怎麼說又有什麼用!

皇上說話的聲音冷漠而陰沉:“這次朕決不輕饒瞭他!這次輔他也別想當瞭,年老失瞭分寸,在朕面前說出這些話來,戶部尚書職位暫停,讓他給朕好生反省!”皇上斥責完出瞭好一會兒氣,才叫太監被轎去董妃那裡。

皇上走後羅慎遠一行人才從殿內出來。

羅慎遠在漢白玉臺階下停頓,有個太監走到他身邊,拂塵一收給他請瞭安,低聲說:“……奴婢聽到,徐大人參瞭汪大人一本,說他欺君罔上,陷害忠良,想為周大人伸冤。皇上聽瞭當即更怒,說他‘你豈不是在說朕忠奸不分,是個昏君瞭!’徐渭大人才知不妙,立刻跪地瞭。但是也來不及瞭……”

羅慎遠沉默。徐渭一直勸皇上不要潛心於道,又勸皇上少沉迷後宮。去年皇上想升董妃為貴妃,徐渭也是勸阻。皇上早就不耐煩瞭,君恩如雷雨,誰知道什麼時候收回去。皇上最恨別人幹涉他,何況汪遠一向得他信任,由不得別人來說。

太監說完先退到一旁,羅慎遠才對江春嚴說:“江大人,剛才是決不能求情的。一會兒我去牢中見老師,勸他先給皇上認錯。”

江春嚴凝眉道:“我方才也是實在聽不下去瞭,一時沖動。隻是徐大人一向固執……”

“隻能如此,皇上是不會松口的。”求情反而更糟,勸徐渭認錯,說不定皇上還會留些情面。隻是這樣一來,次輔的位置恐怕保不住瞭,他擺手讓江春嚴別說話,閉目想瞭想道:“叫人送幾幅雪居先生的畫給皇上吧。”

戶部侍郎心中一想就明白瞭羅慎遠的意思。雪居先生是前朝一位書畫傢。忠於帝王,因誤言被貶黜,困於鄉野老死,留給帝王一篇陳情表,帝看後慟哭而復其官職。這其實是在為徐渭陳情的。

兩人從乾清宮走出來,正好一群人簇擁著陸嘉學的轎子從宮中出來,陸嘉學是得瞭邊關急報,不得不來宮中一趟。

羅慎遠想到那兩個婆子,面容微冷。等陸嘉學走近瞭,才定神笑道:“都督大人,怎麼新婚之日良辰美景的。大人卻到宮中來瞭。”

簾子被挑開瞭,陸嘉學換瞭姿勢坐著看他:“邊關急事而已。我聽說羅大人的老師徐大人出事瞭?”

“都督大人掛心瞭。”羅慎遠的神情絲毫未變,“老師觸瞭聖怒,皇上罰他是應該的。隻是都督大人送到羅傢那兩個婆子,私藏主人之物。我已經綁瞭送回大人府上去瞭。”

這話是一語雙關的。

陸嘉學聽瞭一笑:“兩個婆子而已,隨羅大人去吧!陸某要回去成親瞭,就先行告辭。”說完簾子放下來瞭。

羅慎遠聽到他說的話之後皺眉。

成親……

似乎不對!

陸嘉學如果是納妾,決然不會是成親的!他剛才毫不意外……

羅慎遠心裡猛地一沉。他不在府中,根本不能嚴密監控府中的舉動,恐怕是讓人乘機而入瞭!

羅慎遠連江春嚴都沒有辭別,立刻出瞭中直門。他的隨從護衛正在外面等著,上瞭馬車之後,他陰沉地道:“回府!”

馬車在路上疾馳,剛跑到官道外面就有人跑來,跪地傳信道:“大人……府中有四位暗哨被殺瞭,都是以極細的鋼絲勒喉,無聲無息就幹掉瞭。府中的護衛裡混入瞭奸細,屬下欽點少瞭四人。三太太……三太太也隨之不見瞭!”

果然還是晚瞭!

羅慎遠冷冷地問:“我說過不準馬車出府,可有馬車出府?”

“有……程大人的馬車出去過。小的一開始是攔著不讓出府的,但是老爺說……程大人又急事要走,為何不放行,把小的們一通的罵……小的支撐不住,看那馬車裡也什麼都沒有,不得不讓程大人出府。”

話音剛落,羅慎遠深吸瞭口氣,突然一拳打在車內小幾上!

嚇得那人立刻伏地,大氣都不敢喘。

羅慎遠立刻對車夫道:“不必回去瞭,去陸傢!”馬車很快開動,他閉上眼靠著車壁,手側生疼。

程瑯!竟然是他。

今日除瞭賓客,別人都混不進來。程傢的人則是被邀請來瞭的。

程瑯來提醒嫁妝之事是為瞭讓別人放松警惕,而羅宜寧對他一向沒有防備,不僅沒有防備,甚至是非常的信任程瑯。這種信任決不在信任他之下。何況程瑯的人能無聲息地幹掉暗哨並不難。

他還是大意瞭,設防這麼多,卻被徐渭的事拖住腳步,讓程瑯鉆瞭空。

迎親的馬車一路敲鑼打鼓,熱鬧不已。引得童子圍擁著跑出來看,跟著的婆子就發些幹果糖塊。

隊伍熱熱鬧鬧地走到瞭陸傢不遠的胡同外,絡繹不絕。正在這時候,胡同迎面也走來瞭一個親迎的隊伍,與這隊伍混在瞭一起。照樣是跟著大群親迎的人,應該也是大戶人傢出嫁,衣著打扮也差不多。

而原來那隊伍,竟然被帶路的寧遠侯府的人漸漸引偏瞭。那從胡同混進來的隊伍,反倒是朝著寧遠侯府走去。似乎也沒有人察覺,依然敲鑼打鼓地朝著寧遠侯府去。兩個親迎的隊伍越走越遠。

跟蹤的人面面相覷,這怎麼變出兩個隊伍瞭,究竟跟著那個隊伍才是啊?

領頭的人看瞭看道:“兵分兩路,你們帶人跟六小姐。我跟寧遠侯府這個花轎。嘿!大人果然神機妙算,這花轎竟然變出瞭兩個來,我這一輩子沒見過這樣的事!”

一群人嘀嘀咕咕地兵分瞭兩路,跟著去寧遠侯府的花轎的人,又派人趕緊去告訴羅大人一聲。

羅慎遠其實也不是沒留後手,他想到陸嘉學可能會再次掉包,如宜寧不見瞭,送親的隊伍又出現瞭兩個。那這個突然混進來的花轎,無論如何他也要看看的。

他召集瞭護衛,立刻馬不停蹄地趕往寧遠侯府。

那花轎正是要入門的時候,撒幹果銅錢的,看禮的人簇擁在門口。寧遠侯府非常的熱鬧,惹得周圍的百姓紛紛地來討銅板。好奇一些的客人都站到瞭外面來看,花轎入陸傢,人傢轎夫前腳已經邁進門瞭。後面突然來瞭一大群著胖襖佩刀的護衛,把花轎給攔住瞭。

人群頓時一陣混亂,寧遠侯府也有管事模樣的人出來,道:“你們都是何人,敢動到寧遠侯府頭上瞭!”訓練有素的侍衛聽到動靜沖瞭出來,但這些人來歷不明,卻武功高強。這是羅慎遠親自訓練過的護衛,幾乎就是他的底牌瞭。立刻就將這些侍衛攔下瞭。

羅慎遠的馬車慢瞭片刻趕到,他下瞭馬車,幾步走到瞭花轎面前。周圍的人群發出嗡嗡的談話聲,這究竟是怎麼瞭!

搶親還是怎麼的,竟然搶到瞭陸傢頭上!

有人飛跑著進去請陸嘉學,羅慎遠卻管不瞭這麼多瞭。什麼底牌、陸嘉學的,若是羅宜寧從他手上被擄走,他怕真是要克制不住發瘋瞭!

兩個花轎,這個是被送入陸傢的,攔下哪個很明確。羅宜寧決不能送入陸傢,與別人行禮!

羅慎遠一把撩開瞭花轎的簾子,拉開瞭那人的蓋頭。

銷金紅色蓋頭緩緩落下,他卻看到的是一張清麗無雙的臉。

蓮溪微微一笑低聲道:“妾身原先有意於羅大人,大人卻不為所動。怎麼今日竟然親自來搶親瞭?當然你若是想搶,妾身當然願意被你搶走的。都督大人也說瞭,您若是想要,可以立即帶我回去。”

羅慎遠捏著轎子簾的手骨發白,冷冰冰地一笑:“蓮溪姑娘想嫁都督大人,我就不阻擋姑娘的前程瞭。”

簾子被狠狠放下,陸嘉學卻還沒有露面。也是,這裡面的人根本就不是羅宜寧,他當然不在意!

蓮溪蓋上瞭蓋頭:“既然如此,我便要進去瞭,羅大人。”

羅慎遠站在原地,背脊挺直如松。他揮手讓護衛讓開,人不在這裡面。

人不在這裡面,他卻不知道她在哪兒。

他現在真的不知道她在哪兒瞭。

“大人。”剛才那個跟蹤的人小跑過來,氣喘籲籲道,“六小姐……六小姐被送去瞭清湖橋,六小姐嚇得直哭。這親事是不是送錯瞭啊!現在小的正讓六小姐往寧遠侯府趕,隻是這花轎都已經進去瞭,咱們六小姐怎麼辦啊……”

“來也是被人羞辱,讓她回去吧。”羅慎遠淡淡地道。“陸嘉學就從沒想過要娶她。”

不論怎麼說,陸傢這時候已經娶到瞭羅傢的小姐。對於他來說這已經足夠瞭。

他走在前面,腳步並不算快,好像沒什麼不同。但是拳頭緊緊捏著,用力得像要捏出血一般。

羅慎遠走瞭幾步突然像是被什麼東西絆到瞭,一個踉蹌。護衛不知道該不該去扶他,從未見過一貫沉穩而運籌帷幄的羅大人這般過,渾身顫抖如秋風中的落葉。失去她的恐懼讓他甚至控制不住。

他好久才啞聲說:“回府吧。”

無論如何也要找到她。

陸嘉學坐在府中喝茶,府內到處結著紅綢,他問道:“羅慎遠走瞭?”

“是的。侯爺,人已經入府瞭,您看要拜堂嗎?”

陸嘉學冷笑一聲,說道:“我跟個戲子拜什麼堂,去告訴賓客一聲,今日我娶的是羅傢的七小姐羅宜寧當繼室,羅六小姐是被送錯瞭,與我無關。”他站起身整理瞭一下衣服,“把羅宜寧的名字記上族譜。以後,她就是寧遠侯府的侯夫人。”

當年為瞭掩蓋羅宜寧的事,羅成章借口是羅七小姐病重,要在保定養病。而未說她身亡。陸嘉學便想瞭這個辦法給她名分。讓她能名正言順地留在自己身邊,成為寧遠侯府的女主人,侯夫人,以後她還是他的妻。無人能改變這件事。她就算死瞭,這個侯夫人她還是要當的。

就算她再怎麼說不喜歡他,她還是得乖乖待在他身邊!

宜寧還沒有醒過來。程瑯把她抱在懷裡,馬車已經跑出京城瞭,外面的景色漸漸有些荒蕪起來,未融化的雪覆蓋著荒草,遠處的村莊飄起斜斜的炊煙。未落的斜陽光輝映在雪野上,因為她在懷裡,景色顯得格外的寧靜。

那日陸嘉學找他去談話。在比心機方面,程瑯是難得能與羅慎遠匹敵的人。陸嘉學很明白這點。

“閣老之位和程傢傾頹,你可以選一個。”陸嘉學看慢慢說。

“程瑯,你是聰明人。究竟怎麼選你明白。”他絲毫不掩飾那種掠奪的野心。他對人心的把控,是這麼的精準。

那個時候程瑯有些恍惚,他當然知道怎麼選!如果不幫陸嘉學,羅宜寧跟羅慎遠相親相愛,跟他有關系嗎?這麼多年,他所愛之人好不容易復活瞭,為什麼要輕易放棄?他癡戀瞭這個人十多年瞭。

他如果幫瞭陸嘉學,憑借陸嘉學的權勢做瞭閣老,甚至有朝一日反噬。是不是……他也能擁有她?為何不能呢!這個貪婪的欲-望幾乎占據瞭他的大腦,甚至幾欲摧毀對她的保護欲。

程瑯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好人,隻不過平日裡他在羅宜寧面前偽裝成瞭無害的外甥,但他其實有高明的手段,聰明至極,而且在某些事上不擇手段。程瑯對付女子有很多手段,隻是從來沒有用在過她身上,因為那都是對她的不尊重。

程瑯微微低下頭,看著她沉睡的臉龐良久。低下頭碰瞭碰她的額頭。

剛才他就有瞭這個極端的想法,抱著她的時候,內心深處湧出來一股沖動。如果現在他獨占瞭呢?

陸嘉學能不能發現?

程瑯讓她靠著自己的肩側,打開簾子,對趕車的人道:“換條官道走,跑快些。”

車夫應喏,隨著他說的換瞭方向。

程瑯閉上眼默數,心跳快瞭起來。不久之後他聽到瞭從後面趕來的無數馬蹄聲,領頭的籲瞭一聲,然後馬車被攔瞭下來,程瑯帶的人被團團未在中間。

程瑯再次打開車簾,看到外頭在馬背上坐著的,正是錦衣衛副指揮使蕭喬蕭大人。他淡淡伸手道:“憑都督大人的吩咐,屬下護衛程大人送夫人去大同。程大人這路似乎走偏瞭,這邊請吧。”

程瑯沉默,然後說:“知道瞭,走吧。”放下瞭車簾。

陸嘉學果然派人跟著他,居然還是錦衣衛!難怪一路毫無察覺。

《首輔養成手冊(錦繡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