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早上,丹尼還不知道伊芙的事,而我,做瞭一個夢,迷迷糊糊地醒來,卻早有預感。他開車載我去瞭麥瑟島東岸的路瑟柏班克公園——因為那天是一個溫暖的春日,那是一個適合遛狗的公園,園內有湖,丹尼可以投球,我可以遊過去撿。公園裡沒有其他的狗,隻有我們。

“我們要把她帶回傢,”丹尼丟球時對我說,“還有卓伊。我們全傢應該在一起。我想念她們。”

我在冰冷的湖水裡遊,把球撿回來。

“這個星期,”他說,“這個星期,我要帶她們兩個回傢。”

他再次擲出球。我在湖底的石頭上蹚水走著,直到身體可以浮起來,然後往球的方向遊去,在湖中咬住球,再遊回去。我把球扔到丹尼腳邊,抬頭一看,他正在打電話。一會兒,他點頭,然後掛掉瞭。

“她走瞭。”他說,然後放聲大哭,轉過頭去。他把頭埋進手臂裡哭,我看不見他的眼淚。

我不是一隻會逃避的狗。在那之前,我從來沒有拋棄過丹尼,在那之後也不會,但是在那一刻,我必須跑。

應該是有原因的,我也不知道。狗兒公園設置在麥瑟島東岸,如此適合快跑:園內的圍欄比較分散,等於沒有任何屏障,整個場景簡直是在懇求一隻狗快跑,逃離囚禁,對抗體制。所以我毅然決然地跑瞭起來。

我往南跑,從分散的柵欄的縫隙中抄近路,奔向寬敞的空地,然後又轉向奔往西邊。在通往露天圓形劇場的柏油路另一邊,我發現自己尋找的,正是未被馴服的狂野。我需要回歸野性。我沮喪、悲傷、生氣。來點什麼吧!我必須做點什麼!我需要找回自己,瞭解自己,搞清楚這個困住我們的可怕世界——蟲子、腫瘤和病毒侵入我們的腦子,在裡面產下惡臭的卵,孵化後,從體內將我們生吞活剝。我需要用我的方式來擊敗它,踩扁攻擊我的東西,這是我的生存方式。所以我跑。

樹枝和藤蔓打到我臉上,粗糙的地面傷瞭我的腳。但是我一直跑,直到我看見想看到的——一隻松鼠,又肥又自大,正在吃一袋土豆片。松鼠愚蠢地把土豆片推進嘴裡,我則從靈魂最黑暗的地方發現瞭一種從未體驗過的仇恨。我不知那股恨意從哪裡來,但是它就在那裡。我把恨發泄在瞭那隻松鼠身上。松鼠抬頭抬得太晚,太晚才註意到我,如果它想活命,就該早一點抬頭。這時我已經撲上去瞭。我撲向松鼠,它一點逃生的機會都沒有。我狠下心,朝它一口咬下去,它的背斷瞭,我的牙刺進它的毛皮,然後咬著它,把它搖晃至死,手段兇殘。我一直搖晃它,直到我聽到它的脖子斷成兩截,然後把它吃掉。我用牙撕開它,門牙咬下去,血噴到我身上,感覺熱騰騰又濃稠稠。我飲下它的血液,吃下它的內臟,嚼碎它的骨頭,然後吞下。我咬碎它的頭骨,啃下它的頭。我吞掉那隻松鼠。我必須這麼做。我好想伊芙,我想我再也沒法做人,因為我承受不起那種人類才能感受的痛苦,必須再變回一隻動物。我狼吞虎咽,大口吃肉,我做瞭所有不應該做的事情。我努力人模人樣地度日,但是並沒有幫上伊芙——我是為瞭伊芙而吞下那隻松鼠的。

我在樹叢裡睡著瞭,過一會兒我恢復過來,又變回原來的我。丹尼找到我,未發一語。他帶我回到車上,我坐進後座,馬上就睡著瞭,嘴裡還有剛被我謀殺的松鼠的血腥味,然後我夢到瞭烏鴉。

我在夢裡追逐烏鴉,抓到它們,把它們趕盡殺絕。我這麼做都是為瞭伊芙。

《我在雨中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