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兩指彈出萬般音
病房就剩高矮倆人，悲催的對視一眼。這事怪誰？村民、第五名、孫婷或者是侯胖子，這些都是罪魁禍首！一直半會又不能全報復回來，隻能盼著這些人不得好死。躺在偏僻縣城的小醫院裡，親朋好友還離著二百公裡遠呢，頭一回感受無助淒涼。所以富強提著不值錢的禮品推門進來這一刻，兩人竟然都感受到一絲溫暖。
送溫暖雖然不是主題，但富強還是很有探望病人的經驗。五大三粗隻是外表，內心也有十分細膩的一面，比如引誘病人抽煙被院方罰款五十元錢的意外事件。但這並不能掩蓋這雪中送炭的情誼。
“他老板，我已經和鎮上積極溝通瞭，這次打人肇事的決不能輕饒。”富強一邊大方的交罰金，一邊嫻熟的騙人。假大方和撒謊作為村幹部必修的兩個技能，富強早已熟能生巧瞭。但怎麼讓受害人掏錢來安撫全村的情緒，這還得很小心的在字句上斟酌，必要的鋪墊不能少，先把村上人數眾多這概念給出來，“咱董傢寨上下知道這事，幾百號青壯抱團要去伍傢溝打架呢。”
“去瞭沒？”矮子單純，文化大革命的時候自己太小，錯過瞭百人武鬥的場面，沒想到這個時代竟然還能組起這麼大的場子，不免神往。
富強露出遺憾之色，“要不是半路被田鎮長和派出所給攔住，伍傢溝現在已經血流成河瞭。這次沒打成不要緊，有我在，這場子一定替二位找回來！”
高老板已經將富強定義為鄉村嘴貨，波瀾不驚支身而起：“富村長，我也不要求你血洗伍傢溝，你就單單給第五名帶來讓我打一頓出氣就行。”
“這簡單！”富強看罰錢的護士出去瞭，趕緊給門關上，“有董傢寨全體村民給你倆撐腰，石坎鎮上想打誰還不是一句話？全村人都關心你倆呢，托付我來看看呢。”
雖不盡真實，言語間卻挺感人，算是雪中送炭瞭。高矮倆人表達瞭對董傢寨人民的感謝同時，也覺得如果能把董傢寨發展成根據地也是個好選擇。以董傢寨的人數幹掉個伍傢溝綽綽有餘，到時候不介意再和第五名幹一場。
富強感覺到這倆人對董傢寨有瞭情緒上的依靠，覺得時機成熟瞭。很含蓄的闡述瞭一下董傢寨民眾對魚塘的厚望，並強調董傢寨民眾不甘人後的上進心，不管是物質上還是事業上，都不能被伍傢溝比下去。連落魄的玉立公司都能拿出獎金鼓舞伍傢溝的士氣，二位高高在上的大老板能不能在這方面碾壓一下第五名？
無恥之尤！面對兩個傷殘人士不說奉獻愛心，臨瞭趁火打劫的要獎金？承包費三十萬還不夠，竟還恬不知恥的提到分紅獎金！董傢寨可是上千人的大村，別說碾壓伍傢溝，就按一模一樣的分法，自傢這買賣也就到頭瞭。高矮倆人怒斥這種不要臉的思路，很認真的告訴富強不要癡心妄想。就算這魚立刻拉走不養，也絕不會再接受訛詐。
“玉立公司已經完蛋瞭，要再把我倆逼走，你這破鎮子就又成從前那慫樣子瞭。招商引資失敗的行政責任就得你來承擔！”高老板最近和鎮上高層常接觸，對石坎鎮已經相當瞭解瞭，拿過手機就欲撥打田鎮長電話。
城裡人就是矯情，好來好往的商量呢，咋忽然變臉就要告狀？富強趕緊給高老板手裡的電話按住，淳樸的賠笑，“他老板，咱村裡的事村裡解決，行不行的後面再說嘛。”
“不行！一毛都沒有！”矮子沒有高老板那點涵養，可也明白這口子不能開，否則就無窮無盡瞭。自己手臂沒傷行動迅捷，一個快撥就連上瞭田鎮長，等富強反應過來時，矮子已經將富強的惡行提告瞭。
田鎮長氣炸瞭，好歹也是有經驗的村幹部，也不反對訛詐投資商，可不能選在這當頭上開口啊！若寒瞭投資商的心，自己前期努力的這點業績就全打水漂瞭。叫矮子把電話遞給富強，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語氣之強烈，富強都能感覺到電話裡噴出的吐沫星子。
糟糕啊！事沒辦成，還惹瞭鎮上，滿肚子苦水的富強被攆出病房。村裡還等著自己的好消息，鎮上也等著活剝自己，富強都不知道朝哪兒去瞭，竟在縣城裡產生瞭迷失的感覺。等天黑下來才敢蹭著墻回傢，一推門就看到渾身怒火的田鎮長和一臉失望的鎮書記，還有那已經被嚇壞的富國美。書記都出馬瞭，看來自己這簍子捅大瞭。想埋怨女兒不事先給自己通報，卻發現富國美的手機就在田鎮長手裡攥著，估計娃是想給自己報信被人活捉瞭？
“老富，鎮上對你很失望啊！”鎮書記其實挺好個人，雖沒有胡支書那麼深的背景，可不管為人還是才幹，那是有口皆碑的。語氣盡管平靜，但措辭已經非常嚴厲瞭，“你想創業，鎮上是鼎力支持。從民族村到養殖業，哪一樣托你後腿瞭？”
“沒，沒！”相比田鎮長，富強最是懼怕鎮書記。那種有據有理又句句誅心的話，比起打罵更讓人難受。吭吭啊啊的連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
“覺得鎮裡好說話，你就想怎麼幹就怎麼幹瞭？”說到這，書記加重瞭語氣，“真把自己當瞭土皇帝，目無組織紀律，無法無天瞭！”
書記的話剛落地，田鎮長又拍案而起，“人傢老伍都知道要臉呢！做錯瞭事主動辭職，你呢？！別忘瞭，因為這魚塘你當初可是擠走第五名的，現在再把那倆投資商逼走瞭，董傢寨這名聲就徹底臭瞭！看誰來幫你收場！”
田鎮長高大正義的一番訓斥，富強竟無言以對，就好像當初沒參與排擠第五名一樣。這會兒可不是翻領導舊賬的時候，沉痛認錯是唯一出路，也借著機會把自己的困難和壓力說清楚。
都不是傻子，當然知道董傢寨的現狀。現在不止是董傢寨，伍傢溝分紅發獎金，給石坎鎮上掀起波瀾，個村寨都受到波及。不能說伍傢溝不對，可又沒有能力讓全鎮的人都收益，不患寡而患不均，各種狀況一路匯總到瞭鎮政府，田鎮長現在也是渾身的壓力。常年標榜一碗水端平的人，忽然被打破瞭平衡，無序的挫敗感油然而生。興許會是件好事呢？這是鎮委書記來的路上說的話。雖然伍傢溝的行為造成的壓力遠大於正面影響，但石坎鎮一改多年死氣沉沉的面貌，從裡到外的騷動起來。
“再大的委屈也得分清是非！”田鎮長是來對富強批評教育的，希望從董傢寨開始剎住這股蔓延的躁動。“發展需要遠見。村民看不到的你要看到；村民想不通的你要想通！民眾需要溝通和引導，不能一味的退讓和妥協！更不能一味蠻幹，否則是要付出代價的！”
每一句都是人話，每一個字都能聽懂，可說瞭和沒說一樣。這年頭即便是溝通和引導也需要先把好處放在臺面上，否則誰聽你的？尤其這代價就更令人尋味瞭。反正意思已經傳達的很清楚瞭，再出問題，罷官辭職任選。
這麼多年村長都為瞭啥？有私人的一方面，可還是想讓村裡好嘛！可現在鎮上限制不說，村裡人還以為村長帶什麼好消息回來瞭，鎮長書記前腳走，後面就有來打聽什麼時候發錢的。試著解釋，卻加深瞭董傢寨的失望，單打獨鬥的，面對富強這強勢村長還有些膽怯。人一多就形成瞭民意，倒逼富強給個說法。怎麼講理都沒用，隻認準一條死理。那就是都包魚塘，人伍傢溝有的；咱董傢寨就得有。別找借口。投資商是村上找來的，是不是錢已經發到村上？村上卻不給大傢。還是你當村長的拿瞭人傢的好處，出賣瞭村委會乃至全村人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