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萍水孽緣難自解 江湖俠骨恐無多1

藍玉京為瞭他自己的身世起疑而感悵侗,也為瞭失掉東方亮這個“朋友”而感傷心,心裡想道:“師祖叫我到少林寺去找一個叫做慧可的大和尚,料非無因,說不定這個和尚知道我的身世。”當下隻好把煩惱暫且拋之腦後,獨上少林。

他可不知,還有一個人比他心情更加不好過的,這個人就是剛剛被東方亮趕走的常五娘。她受東方亮所辱,不僅傷心而已,更加羞愧難當。

她翻過一座山頭,正想在密林深處更換衣裳,忽聽得有個斥道:“賤人,你幹的好事!”

常五娘大吃一驚,抬起頭來,隻見那個人已經出現在她的跟前瞭。

常五娘一急淚掉瞭下采,顫聲哭道:“二爺,我還指望你給我報仇呢,你也不問情由,就來罵我。”

原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情夫,天下第一暗器世傢四川唐傢的老二,在江湖上人傢都尊稱他為“唐二先生”,而不敢直呼其名的唐仲山。

唐仲山哼瞭一聲說道:“報什麼仇,你這個樣子,把我的臉都掉光瞭。”此時她披的是東方亮那件外衣,但外衣隻能遮掩上半身,下半身衣掌的裂縫卻遮蓋不住。

常五娘道:“我被人侮辱,你不替我出氣,還來罵我!你知不知道是誰傷辱我?就是你的朋友向天明的徒弟東方亮這小子!”

唐仲山道:“別說我惹不起他的師父,就是惹得起我也不會為你去麻煩。”

常五娘冷笑道:“你是天下第一暗器高手,想不到也會給他師父“劍聖”的名頭嚇怕!”

唐仲山冷冷笑說道:“怕不怕劍聖是我的事,我問你,東方亮為什麼要侮辱你,總有個原故吧!”常五娘道“這、這個……說來話長…”

唐仲山道:“說來話長,那我就先問你一件事,你跑去武當山做什麼?”

常五娘大驚道:“二爺,你不要聽人傢閑話,我隻是偶然動瞭遊興,到武當山逛逛。”

唐仲山道:“你沒是沒作出對不住我的事,我還沒有問你,你怎麼就知道我是聽瞭人傢的閑話?”

常五娘道:“因為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發怒,我想,你一定是……”

唐仲山喝道:“別管我想什麼,你隻說你自己的做過的事!”

常五娘顫聲道:“我真的沒做過什麼呀!”

唐仲山道:“你不說,我替你說吧,你是上武當山偷會情人!”

常五娘叫起撞天屈來:“我哪來的什麼情人?這許多年來,我不是都跟著你嗎,你莫聽信……”

唐仲山冷笑道:“這個人是你十八年前就勾搭上的,我什麼都知道瞭,你還要瞞我?”

常五娘道:“你哪裡聽的謠言,我不知道你說的是誰?”

唐仲山冷冷說道:“你不知道?你一定要我說出來麼?好,我就說出來吧!他本是兩湖大俠何其武的大弟子,名叫戈振軍,十六年前,做瞭無相真人的關門弟子,道號不歧,你千方百計想要搶到手中的那個孩子,就是你和他的私生子吧?”越說越氣。啪地打瞭常五娘一記耳光。

常五娘在地上打瞭個滾,披頭散發地坐起來叫道:“唐仲山你是我的什麼人?”

唐仲山喝道:“無恥賤人,你要不要臉?這樣問我,是什麼意思?”

常五娘忽地狂笑起來:“我無恥?我不要臉?我問你,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嗎?我求你收我為婢為妾,你都不肯讓我入你傢門!我隻不過是你的玩物罷瞭!你憑什麼要我替你守節?莫說我沒有情人,就是有,你也管不著!你自己在外面玩女人……”

唐仲山喝道:“住嘴,賤人!越說越不像話,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常五娘道:“你殺我好瞭!我跟瞭你這許多年,你高興就來看我,不高興就把我拋在一旁。名份沒有;氣倒是受夠瞭!可憐我還要逆來順受,唯恐討不瞭你的歡心。我受夠瞭。好,你殺我吧!來呀,來呀!為什麼不來殺我!”

唐仲山被她一頓又哭又叫的責罵,倒是不覺有點內疚於心,但面子是不能放下的,喝道:“你瘋瞭,這樣鬧像什麼樣子?”

常五娘道:“不錯,我是瘋瞭!你不殺我,我也不想活瞭!”突然拿出瞭一枚青蜂針,向著自己的咽喉就刺!

唐仲山中指一彈,一股勁風射過去,把她的手中的青鋒針彈飛,喝道:“不許你尋死覓活!”

常五娘趁勢倒入他的懷中,哭道:“二爺,你也不念我對你的好處,我是黃花閨女就被你哄上手的,服侍你也服侍瞭二十年瞭。你隻聽瞭人傢幾句閑話,就來打我罵我,我還活得下去嗎?”

唐仲山道:“好,我不打你,也不罵體,你說真話!”

常五娘道:“我死都不怕,也不怕對你說真話瞭。不錯,我和戈振軍是曾經相識的,他好象對我也有點意思,但我們也隻是一相識就分手的,其實並沒有什麼私情。你想想,倘若他真的是我的情人,他在武當山十六年,為什麼我從來沒有去找過他。這次我在武當山上根本也沒有見過他。我知道你在武當山也有朋友,不信,你可以去問他們。”

唐仲山當然不會相信她說的都是真話,但她是第一次上武當山,這卻不假。而且唐仲山寵瞭她這許多年,也確實是舍不得殺她。隻求面子過得去,把她的假話當作真話又有何防?

常五娘見他沉吟不語,又再說道:“至於那個孩子,不錯,他的確是私生子,但卻不是我的私生子。是戈振軍師妹的私生子。你若是不信的話,可以去問牟淪浪。”

唐仲山詫道:“你怎麼知道牟滄浪知道。”

常五娘道:“兒子知道,料想父親也當知道。不過.據我所知,你好象隻是和牟滄浪有交情,和他的兒子大概隻是在幼小的時候見過吧?”

唐仲山道:“牟滄浪隻有一個兒子,叫做牟一羽。”

“有個道士跟他到半山的。我看見他們就躲起來瞭。他們沒看見我。這件事情,我是無意中從他們的談話中偷聽來的。”她說的倒是實情。那天送牟一羽下山的是無量道人的大弟子不敗。不過她以為牟一羽沒發現她,這卻錯瞭。

唐仲山聽她說得有根據,不覺又信幾分。

常五娘七竊玲瓏,鑒貌辯色,知他已是回心轉意,即使趁勢撒嬌:“是誰造我的謠言,你不說給我知道,我可不依!”

唐仲山道:“那也不全是謠言啊,你自己也承認和戈振軍是舊相識的。”

常五娘嗔道:“但那謠言卻說我和他生下瞭私生子,你不給我討還清白,我還有何面目作人?”

唐仙山心中煩憂,淡淡說道:“你沒做過,那就可以問無心愧瞭,何必追查?”

常五娘道:“我這樣說,分明是對我尚有懷疑,我一定要你查個明白?”

唐仲山道:“好啦,好啦,我相信你,不要吵瞭!”

常五娘道:“你這是敷衍我的,不查明白,你始終還是不能釋疑。”

唐仲山道:“叫我向誰去查。”

常五娘嬌聲道:“喲,你瞧你好沒心肝!我剛說過的你就忘瞭。向你的老朋友牟滄浪去查呀。他的兒子都知道那個私生子的來歷,說不定他知道道得更多!”

唐仲山有點奇怪:“她應該見好即收的,為何還要自尋煩惱?”苦笑道:“你知不知道,中州大俠牟淪浪如今已經變成瞭武當派的新任掌門人無名真人啦!”

常五娘道:“那不正好麼,你可以一舉兩得,去給你的老朋友賀喜。”

唐仲山正色道:“武當派要你的命,我避開他們還恐不及呢,你卻要我去見武當派的掌門!”

常五娘道:“就因為我上瞭一次武當山,那你更應該替我去走這一趟,向他們解釋誤會。”

唐仲山道:“誤會?我也不知你做瞭什麼,如何解釋?你不要不識趣瞭,我告訴你一個確實的消息,武當派的無色長老正要找你算帳呢!而且,聽說他如果找不不到你,就要來找我,要著落在我的身上,把你交出來!”

常五娘道:“你怕瞭無色這個牛鼻子臭道土?”

唐仲山道:“不是怕他,但我們唐傢的確也是鬥不過整個武當派!”

常五娘道:“聽你剛才的口氣,你似乎不以為這是他們的誤會,你畢竟是相信瞭他們的那一些鬼話!”

唐仲山道:“我還沒有聽到他們的指控,也不知道他們說的是否鬼話,但你自己做過什麼事情,我總應該自己知道!”

常五娘道:“我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件事情得罪瞭武當派?聽你的口氣,你雖然沒有聽到他們的指控,總有點風聞瞭吧?”

唐仲山道:“這個……”常五娘和武當派結的是什麼梁子,他確實是雖未完全知道,卻亦已知道一些的。

常五娘道:“二爺,你是還在懷疑我吧?為何不說下去?”

唐仲山突然喝道:“我豈僅隻是懷疑你,你這賤人,竟敢借我的名頭招搖,我豈能饒你!”

常五娘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本以為已經把唐仲山哄得服服貼貼瞭的,怎知又突然變卦瞭!

她剛剛發覺唐仲山的眼色似乎有點特別,唐仲山“卜”的一掌就打下來瞭。

就在此時,隻聽得有人大叫:“唐二先生,手下留人”!

常五娘已經在這個人的大叫聲中倒瞭下去。

這人聲到人到,原來是武當派排名第二的長老——無色道長。

無色大吃一驚,失聲叫道:“可惜,可惜!”

唐仲山板起臉孔道:“無色道兄,我殺這個妖婦,為何你叫可惜?難道你和她也有一手?”

無色道:“唐二先生,你怎能和貧道開這種玩笑,誰不知道她是你的外寵。”

唐仲山嘆道:“咱們是老朋友,我也不必瞞你。二十年前,我受這妖婦迷惑,是,是曾經和她相好過一個時期,想不到直到如今,她還在外面借我的名義胡作非為,聽說還曾經私上武當山用青蜂針打傷瞭貴派的不悔師太,有這事麼?”

無色道:“有。但不過……”

唐仲山早已截斷他的話道:“她這樣膽大妄為,你說我怎能饒她?所以我特地找來,把她一掌打殺瞭!但我不懂,你怎的還要替她求情?

無色搖頭道:“唐二先生,你忒也魯莽瞭。為何不等我來到才處置她?”

唐仲山翻起雙眼道:“哦,你這是怪我擅殺你們的仇人嗎?你也應該知道我的脾氣,好歹她曾經是我的人,要處死她也隻能由我處死,我可不想經過你們的手?”這等於“清理門戶”不容外人插手一樣,江湖確是有這條規矩的。

無色道:“貧道並無越俎代庖之意。隻不過……”

“不過什麼,爽快說吧!”

“實不相瞞,我們找常五娘,並非隻為她用青蜂針打傷瞭不悔一事。”

“還有何事?”

“這十多年來,敝派接連發生瞭幾宗莫名其妙的慘案,我們懷疑與常五娘有關。”

“哪些慘案?”

“敝派以前的首席長老無極道長,俗傢弟子兩湖大俠何其武,敝師兄丁雲鶴,敝師侄不戒等人,都是死於非命的。”無色他隻是提幾個頭面人物,其他人等,如耿京士、何玉燕、何傢的老傢人等等都不提瞭。

唐仲山暗暗吃驚:“原來這些傳說都是真的。”說道:“這就令人似乎有點不敢置信瞭,你說的這些人都是貴派有數的高手,常五娘本領再大,恐也傷不瞭他們吧。”

無色道:“我說的隻是‘有關’,並非指控這些案件都是她一手所為,但最近敝師侄不戒的死於非命,卻已確實查明,是在受瞭掌力所傷之外,還中瞭一枚青峰針的,因此我們希望從她的口中,問出其他的主犯或同犯。”

唐仲山這才裝出恍然大悟的神氣,“哦,原來你們是要留下活口查詢,怪隻怪我不知道還有這麼多復雜的案子。”

無色道:“是呀,那些案子,或者與她有關,或者與她無關,但總得問她一問,隻盼找到一點線索也是好的。”

唐仲山道:“可借你來遲一步,我一怒之下,已是將她斃瞭。”

無色忽然向倒在地上的常五娘走去。

唐仲山道:“你幹什麼?”

無色道:“我想看一看還有沒有得救?敝派的純陽丹功效不在少林派的小還丹之下,隻要能夠延長她一口氣也是好的。”

唐仲山冷冷道:“你是不相信我已經打死瞭她吧?”

無色道:“決無此意,貧道隻是想盡人事而已。”

唐仲山道:“我若阻止你,說不定你連我也會懷疑瞭。好,你這就去仔細察視吧。”

無色哈哈一笑,說道:“唐二先生言重瞭,請恕貧道放肆。”

他道號無色,確是已經甚破聲色,眼中並無男女之別。他走過去把常五娘抱起來,隻覺她的身體已經僵硬,一探她的鼻端,氣息亦已毫無。

但奇怪的是,他卻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在武當派中,他雖然不以內功著名,但身為長老,內功的造詣當然還是不弱。聞到這股幽香,竟然也感呼吸不舒,頭昏目眩。

唐仲山冷冷說道:“小還丹也好,純陽丹也好,隻怕也未必能夠解得我唐傢獨門秘制的斷魂冷香散吧?”

“斷魂冷香散”是唐傢七大劇毒之一,聞香斷魂,無藥可解。除非內功深湛的人,事先閉瞭呼吸,或可避免受害,但即使是內功深湛的人,若被這藥散納入口中,那也是決難抵禦的。

無色吃瞭一驚,說道:“你還迫她服瞭毒?”

唐二先生板起臉孔道:“好歹她也曾經是我的人,我總得給她留下全屍。我若是用重手法擊斃她,隻怕她就難免腦漿塗地瞭。我想你也不願用這樣殘忍的手段吧。”

無色心想:“那你剛才又說是一掌打殺瞭她。”

唐仲山好象知道他的心想,說道:“我這掌力是廢瞭她的內功,這樣她就死得更快瞭。無色道兄,可惜你出聲之時,遲瞭片刻,否則我還可以讓她多活半個時辰。”

無色雖然還是有點懷疑,但擺在眼前的事實是,常五娘是確早已氣絕身亡瞭。他是江湖上的大行傢,一個人是真死還是假死,那是決計騙不瞭他的。

唐仲山冷冷說道:“現在你相信她已經死瞭麼”?

無色隻好點瞭點頭。

唐仲山哼瞭一聲道:“你有沒有起死回生的本領?”

無色苦笑道:“當然沒有。”

唐仲山道:“那你還抱著她幹什麼?”

無色霍然一省,不禁自己也覺得有點尷尬,隻好把常五娘的“屍體”放下。

唐仲山面挾寒霜,把常五娘接過來,冷冷說道:“無色道長,你請便吧!”

唐仲山抱起常五娘的“屍體”,神情似是頹喪已極,茫然望著前方,喃喃說道:“五娘,你別怨我心狠手辣,我會好好料理你的後事的。”常五娘曾是他的“外室”,他不願常五娘暴屍野外,尋地是情理之常。無色不敢再“刺激”他。心想:“雖然這條線索斷瞭,但常五娘已死,總算是給不戒師侄報瞭仇。還是回山稟報掌門師兄去吧。

唐仲山走瞭,在樹林深處把常五娘的“屍體”放下,登時換瞭一副臉色,好象一個捉弄瞭別人的玩童,心中大為得意,哈哈笑瞭起來:“想不到身為武當派長老的無色道人,居然也會給我騙過!”

就在此時,忽地也有人笑道:“唐老前輩,小侄問你賀喜來瞭,這條計策當真是再妙不過!”

唐仲山道:“小鬼,原來你早就在這裡等候我瞭。你是不是想來領功?”

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少年,不是別人,正是武當派新任掌門無名真人的兒子牟一羽。

牟一羽笑道:“不敢,晚輩今後要倚仗老前輩的還多著呢。

唐仲山皺眉頭,說道:“你說得不錯,無色道長果然是來找我要人的,但他來得這樣快,恐怕也是得到你的“指點”吧?”

牟一羽笑道:“事情遲瞭結不如早瞭結,我就是要讓無色師叔親眼看見五娘‘死瞭’,他才能放心回去。”

唐仲山道:“你為什麼要幫我這個忙?”

牟一羽道:“實不相瞞,這是傢父的主意。”

唐仲山道:“令尊已經是武當派的掌門,五娘卻是被你們武當派當作仇人的,因何他又授意你這樣做呢?”

牟一羽道:“傢父說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常五娘也算得是半個唐傢的人,那些疑案是否和她有關,傢父也不想查究瞭。”

唐仲山本來是個自大的人,聽牟一羽這麼說,正好滿足瞭他的“虛榮心”,心想:“原來他是怕和我結怨。”當下說道:“如此說來,令尊賣給我的這個人情可真是太大瞭,我隻怕報答不起。但我有個脾氣,欠人傢的債,總是想要盡快償還的。你有什麼要幫忙的嗎?請快說!”

牟一羽道:“晚輩怎敢望報,隻有一件事,前輩票是知道的話……”

唐仲山道:“什麼事,快說!”

牟一羽道:“本派有個小弟子,名叫藍玉京,不知前輩可知他的下落?”原來他是第一次和唐仲山會面之後,不久就碰上瞭無色的。見過瞭無色,他再繞道回來會唐仲山。無色巧遇藍玉京這件事情,他卻尚未知道。

唐仲山怔瞭一怔,道:“連貴派‘不’字輩的大弟子我都未曾全部認識,怎的你以為我會知道你們一個小弟子的行蹤?”

牟一羽道:“這個小弟子有點與眾不同。”

唐仲山道:“怎樣不同?”

牟一羽似笑非笑地說道:“他是尊寵所要尋找的人。”

唐仲山恍然大悟,說道:“原來你是要我幫你問她。不過……”

牟一羽笑道:“你要尊寵活過來大概也不怎樣費事吧?”

唐仲山其實是不想常五娘這麼快就“活”過來的,但有話在先,卻也不能不幫牟一羽這點小忙,便道:“好,我可以馬上將她救活,不過你可得先答復我一個問題。”

牟一羽道:“前輩請問。”

唐仲山道:“你這個小師侄的父母是誰?”

牟一羽道:“他的父親叫藍靠山,是在武當山種菜的。他的母親姓什麼我可就不知道瞭。”

唐仲山道:“我是問他的親生父母是誰?”

牟一羽一怔道:“前輩,你是怎樣知道的?”

唐仲山道:“你不必管,我要知道另外的一半。”

牟一羽壓低聲音道:“聽說他是以前兩湖大俠何其武的女兒的私生子!”

唐仲山道:“他的父親是誰?”

牟一羽道:“這個我就不清楚瞭。恐怕隻有問那位何姑娘才知道。”其實他是另有原因,不願意說出耿京士的名字。

唐仲山松瞭口氣,心想:“隻要不是常五娘的私生子就行。”說道:“這小弟子因何私逃下山?”

牟一羽道:“他不是私逃的,是前任掌門無相真人在羽化前一天叫他下山的。”

唐仲山道:“為什麼?”

牟一羽道:“這我可不知道,不過,這位小弟子一向是很得師祖寵愛的。”

唐仲山道:“原來如此。”心想:“這個辦法雖然不算高明,但在她的處境,卻也不失為一種自保之道。”原來他以為常五娘是因為和武當結下仇怨,所以要把無相真人疼愛的小徒孫擄作人質,以便自保,他這樣想,對常五娘的疑心倒是不覺又減瞭一些瞭。

“好,我可以幫你問她。但你可不要告訴她我們見過面。”

唐仲山說道罷,便即取出一枝細長的銀針,插入掌五娘的太陽穴,過瞭片刻,隻聽得常五娘已經重新有瞭呼吸。唐仲山把藏在指甲中一撮藥粉輕輕一彈,彈入常五娘的鼻孔,常五娘打瞭個乞嗤,“嚶”的一聲,醒過來瞭。

原來唐仲山剛才用的並不是“斷魂冷香散”,而是和“斷魂冷香散”氣味相同的另一種迷藥,可以令人心臟停止跳動,在十二個時辰之內,維持“假死”的狀態。

常五娘張開眼睛,牟一羽分明站在她的面前,她卻好像視而不見,隻是向唐仲山撒嬌:“二爺,你好狠心,我有什麼對不住你,要把我置之死地?”

唐仲山道:“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知不知道,我這樣做,正是為要保全你的性命。無色道長剛才來過,要不是他親眼看見你已經‘死掉’,他早已把你抓回武當山去瞭。”

常五娘道:“今後呢?”

唐仲山笑道:“今後,江湖上就再也沒有青蜂常五娘這個人瞭,有的隻是我唐仲山的五娘。我把你藏在一個隱秘的地方,隻要你不用本來面目在江湖走動,武當派的人當然相信你已經死瞭。”

常五娘噘著小嘴兒道:“好呀,你是要我下半世過見不得光的日子。”

唐仲山道:“雖然委屈瞭你點兒,但你也不用擔憂有人來找你的麻煩,也還是值得的啊!”

常五娘把目光移到牟一羽身上,這才說道:“如果我沒有認錯的話,這位好像是武當派新掌門人的公子吧?”

唐仲山笑道:“他雖然是武當派的弟子,但卻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常五娘道:“哦,此話怎說?”

唐仲山道:“無色來找我要人一事,是他暗中通知我的。這條叫你假死的妙計,也是他和我合計的。”

常五娘道:“這麼說來,你們倒是為我設想得很周到啊!”

牟一羽道:“晚輩隻是秉承傢父的囑咐。”

常五娘淡淡說道:“原來這是令尊的主意。那我可以不必多謝你瞭。

唐仲山喝道:“五娘,你怎以可以這樣說話!”

常五娘道:“難道不是這麼麼?我若肯依計行事,我固然可以茍全性命,牟滄浪也可以免瞭麻煩啊!”說到“麻煩”二字,目光顯得頗為異樣。

唐仲山喝道:“五娘,你越說越不像話瞭!”

牟一羽尷尬笑道:“五娘說的是實情,傢父的確是不想多惹麻煩。”他可不知,常五娘所說的“麻煩”和他心中所想的“麻煩”並非一樣。

常五娘道:“牟公子,請你回去告訴令尊,說我常五娘雖然不領他的人情,但卻願意和他公平交易。令尊要的是什麼?說吧!””

牟一羽笑道:“五娘的確不愧是老江湖。不錯,傢父的確是有所求,求五娘放過我那小師侄藍玉京。”

常五娘道:“從今天起,我已經‘死’瞭,已經‘死’瞭的人,又怎能和你們武當派的弟子為難?我想令尊一定還有附帶的要求吧,否則這宗交易,他就未免太吃虧瞭。”

牟一羽道:“五娘料事如神。不錯,傢父是想知道藍玉京的下落。如果五娘知道的話……”

常五娘道:“我本來不知道的,但好在我無意中偷聽到藍玉京和東方亮的談話,這樁交易是可以做成功瞭。”

當下慢條斯理說道:“聽他們說,好像令師侄是要去少林寺。”

牟一羽道:“多謝五娘,多謝唐老前輩。”

唐仲山道:“這話應該顛倒過來,是我理該多謝你們父子才對。世兄回去請代我問候令尊。”

牟一羽走後,唐仲山埋怨道:“五娘,我真是把你寵壞瞭。你這次險死還生,怎麼還可以這樣任性。”

常五娘嬌笑道:“牟滄浪怕瞭你,我也替你高興啊!我不過實話實說而已。你若怪我恃寵生妖,你打死我好瞭。”

唐仲山道:“哎呀,我現在還舍得打死你嗎?”雖然給她弄得啼笑皆非,心頭的大石卻是可以放下瞭。

牟一羽在前往少林寺的路上獨自前行。

和唐仲山剛好相反,唐仲山是心上一塊石頭落下地,牟一羽卻是益增疑惑瞭。

《武當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