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身陷囚牢成絕學 客奇蒙面創新招3

慧可說道:“佛祖割肉喂鷹,舍身救虎,為的就是普渡眾生。我的修為當然達不到這種境界,但卻心向往之。”他頓瞭一頓,接下去說道:“江湖上的仇殺,是非實是難言。你和西門牧結下的仇冤,我也不敢說是誰對誰錯,但西門牧幾乎殺盡你的全傢,則實在是做得太過份瞭。我和西門牧是好朋友,當年我沒有盡力攔阻他,我也有一份罪孽。韓谷主,不知你可不可看在我份上,將冤仇一筆勾消?”

韓翔喜出望外,說道:“慧可大師,多謝你以慈悲為懷,我這條性命都是你給回我的,我又怎能不遵從你的吩咐?但隻怕我肯罷手,西門夫人未必就肯甘休?”

慧可道:“西門夫人那裡,我可能勸她,不過,陸志誠那班人中否聽到命於西門夫人,卻就非我所知瞭。”

韓翔大喜道:“隻要西門夫人不替他們出頭,這班人我可以應付!”

慧可一聽,知道韓翔野心猶在,其實是未肯“罷休”的,但也隻好默不作聲瞭。

藍玉京冷冷說道:“韓谷主,慧可大師已經饒瞭你,你還不打牢門,讓我們出去?”

韓翔的眼睛,此時亦已漸漸慣於黑暗瞭,他一場歡喜過後,苦笑說道:“慧叮大師,其實你殺不殺我,都是一樣!”

慧可道:“谷主此言何意?”

韓翔道:“我不殺我,我的性命也是不保。我死不足惜,就隻怕也要連累瞭你們。”

慧可道:“怎麼會這樣?”

韓翔道:“這個山洞是隻能以從上方的洞口爬出去的,堵塞洞口那塊巨石,決非人力所能移動!

藍玉京道:“那東方亮又怎能出入自如?”

韓翔道:“是我在外面給他開動機關的。”

藍玉京笑道:“你不能叫外面的人給你打開嗎?”

韓翔苦笑道:“洞口剛才是我打開,但又再堵上,卻並非出於我的命令,你明白瞭嗎?”

慧可早已料到幾分,說道:“韓谷主,你是說你的部下有人背叛你瞭?”

韓翔嘆道:“恐怕還是我最親信的人呢!”

剛說到這裡,果然便聽得有吵鬧的聲音傳人洞中。

先是有人大聲哈喝:“不誰過去!”

接著是兩幫人的吵罵聲:

“為什麼不讓我們過去?”

“班谷主自會對你們說個明白,請你們稍安毋躁,片刻便知。”

“韓谷主還沒死呢、哪來的什麼班芬主?”

“大傢弟兄,別傷和氣?但要是誰不給我面子,哈哈,那可也體怪我對誰不客氣瞭!”

這人聲如洪鐘,說至此處,陡地喝道:

“誰要是走過這道石梁,亂箭射殺!”

此言一出,吵鬧聲登時靜瞭下來。

藍玉京道:“這人是誰?”

韓翔苦笑道:“是我的副谷主班大超,看來他是圖謀篡奪我的權位,但好在也還有幫我的人……”

話猶未瞭,隻聽得有人縱聲冷笑,“好,班大超,你就殺瞭我吧!”

韓翔道:“這人是我的另一位副谷主,名叫馬一同。啊呀,不好!”

他把耳朵貼在石壁,聽得“吱吱”的弓箭破空之聲,馬一同叫道:“暗暗傷人,算得什麼……”話未說完,聲音忽地嘎然而止。

韓翔這一驚非同小可,難道班大超真的要胡作非為,當著一眾弟兄面前,把馬一同射殺瞭?

心念末已,隻聽得班大超已經冷冷說道:“你瞧清楚,你的人傷瞭沒有?哼,我早已有言在先,即使射傷瞭人,也不能算是暗箭!”

原來馬一同的兩個手下,跟他走過那道石梁之時,被冷箭貼著頸脖飛過,嚇得這兩個人忙退回去。

馬一同已經走過石梁,回頭一肴,見他的兩個親信果然沒有受傷,這才放下瞭心。

班大超繼續說道:“老三,請你約束你的手下,這次我是看在你是我弟兄的份上,對他們手下留情,下次犯禁,我就不破例瞭!”

馬一同道:“你為何以下犯上,把韓谷主囚在石牢?”

班大超道:“老三,你莫先發脾氣,你知不知道東方亮已經走瞭?”

馬一同道:“他離開斷魂谷和你做的事有何相幹?”

班大超道:“東方亮本來是答應幫谷主的忙的,他這一走、谷主還有什麼指望?”

馬一同道:“有外援固然好,沒有外接,也不見得就不能立足。依我之見,失瞭外援,咱們更須同心合力才對。你怎能因為走瞭一個東方亮便起異心?”他見形勢不利,口氣已經緩和許多,但盼能夠說服班大超收瞭反叛之心。

班大超道:“可惜老大的野心,不僅止於在綠林立足。”

馬一同道:“你若是不同意老大的圖謀,那也可以從長議啊!”

班大超道:“老大的脾氣你不是不知,他表面謙和,其實是從不肯聽逆耳之言的。不過,如今我也不想和人爭論對老大不同看法,我隻想再告訴你一件事,剛才來的那兩個女子,其中一個,正是西門牧的女兒!”

馬一同道:“我已經知道瞭。這又怎樣?”

班大超道:“這就是說,谷生原定的計劃,想通過東方亮來與西門夫人謀求和解,是決不可能的瞭!”

馬一同道:“西門夫人也不見得就能踏平咱們的斷魂谷!”

班大超哈哈一笑,說道:“老三,你平日處事是頗為穩重的,今日的說話卻是有欠思量瞭。咱們對付陸志誠這班人,隻怕已經是未對付得瞭,難道你以為咱們當真還可以再添強敵?”

馬一同已是極力抑制自己,此時也忍不住瞭,大聲說道:“無論如何,你總不該謀害谷主!”

班大超道:“是谷主自己跌下石牢的,老三,你少安毋躁,聽我剖陳利害好不好?”

馬一同道:“哦,你還有道理可說麼?”

班大超道:“論實力咱們是鬥不過陸志誠那班人的瞭,不如和他們劃分地盤,他做北方的綠林盟主……”

馬一同哼瞭一聲,截斷他的話道:“誰做南方綠林盟主?”

班大超笑道:“你做我做都無所謂,就就是老大不能做!他和西門傢結怨已深,他要做盟主,陸志誠那班人是決不會答應的!”

馬一同冷冷笑道:“原來你是早已和陸志誠談妥的瞭。哼,哼,你是不是就想趁今日這個機會,把老大除去?”

班大超道:“別把我想得這樣心狠手辣,好歹我和他也有二三十年的交情,焉能乘人之危投井下石。”

馬一同道:“那你為什麼不許我放他出來。”

班大超道:“這又是另一件事瞭,你放他出來,陸志誠那班人就不會放過咱們。”

馬一同道:“這麼說,你是要讓他自生自滅瞭!哼,那還不是一樣!”

班大超道:“他也不會自生自滅的。不是我不讓他,是別人不讓他!”

馬一同道:“你是說還有別人要殺他?什麼人?”

班大超道:“原來關在石牢的人。”

馬一同冷笑道:“少林寺那老和尚功力已廢,藍玉京這小子殺得瞭我們老大?”

班大超道:“他每天和東方亮比劍,東方亮多少也總得讓他留下三兩分功力吧?說不定老大早已被這小子殺瞭。所以,我勸你還是省點氣力的好。即使你要打開洞門。也該多等幾天。”

馬一同道:“為什麼?”

班大超道:“讓那小子餓得頭暈眼花,才容易制服他呀。否則,你若是現在就冒冒失失的去打開洞門,萬一跑出來的是那小子,那時隻怕你不能替你的老大報仇,反而要傷在藍玉京這小子的劍下!”

馬一同氣往上沖,說道:“你小看我不打緊,老大的本領你也敢看輕?莫說那小子隻是恢復三兩分功力,全都恢復,老大也不會輸瞭給他。他敢動手,老大先就把他殺瞭!”

班大超道:“隻怕未必!藍玉京來的那天,你沒在場,你沒見過他的劍法,我是見過的。所以我怎麼也不贊成你冒這個險,現在就放這頭小老虎出籠!”

馬一同心怨如焚,喝道:“說來說去,你不過存心拖延,要把老大困死牢中!哼,即使當真如你所說,老大敵不過那小子,那我就更加應該趕快人洞幫他!”

班大超道:“老三,我不能讓大夥兒受到你的損害,你若一意孤行,可休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馬一同變瞭面色,說道:“老大你都敢謀害,我早就料到你也是不容我的瞭!”

韓翔在牢房下面,聽那金鐵交鳴之聲隱隱傳來黯然說道:“馬一同倘若不急躁的話,大概還可以抵三兩百招,他這麼一來,恐怕不出百招之外,性命就要被班大超捏在的中瞭。”

藍玉京道:“馬一同一死,就沒人將你放出去瞭。”

韓翔苦笑道:“不錯,懂得開這山洞機關的除我之外,就隻有班、馬二人。”

慧可忽說道:“你的開啟山洞機關的方法,可不可以說給藍玉京知道?”

韓翔道:“當然可以,不過,是必須人在外面才可以開那機關的。”心裡想道:“要是這小子能夠出去,我早可以出去瞭。你這廢話不是白說麼?”

哪知心志來已,隻聽得慧可已在說道:“別的人出不去,藍玉京卻是有希望出得去的。我的意思就是想讓他一個人先出去,然後再用你教的法子打開洞口。”

藍玉京吃一驚道:“我哪有移開封洞大石的本領?”

慧可道:“你們武當派的武學要訣是什麼?”

藍玉京道:“以靜制動,後發先至。”

“還有呢?”

“借力打力,四兩可撥千斤。”

“這不對瞭,你有多少氣力?一百斤的氣力總有吧?”

藍玉京如有所悟,說道:“我想是應該有的。”

慧可道:“四兩可撥千斤,一百斤是多少個四兩。”

藍玉京道:“本門的武學是這樣說,不過,第一,我還遠遠未曾練到這個境界;第二,封洞的大石是‘死’的,無從借力。而且也沒有立足之點。”

慧可道:“第一,依我看,你的武學修為已經到瞭你自己都未想到的境界,以你現在的造詣,縱許未能撥開封洞巨石,但將它帶動,移少許,卻未必不能。第二,這塊巨石不是天生,而是人工移來的,它並非和山洞上方的巖石相連,那即是莊子說的‘有間’瞭。不能借力,卻可利用它的‘有間’,將它挪移!”

藍玉京有如得人指點迷津,心中豁然開朗,說道:“今早我和東方大哥比劍的時候,是曾經用莊子所講的庖丁解牛的道理,確解瞭東方大哥的一招白鶴亮翅。就不知同樣的道理,是否也可用在挪移巨石之上。”

慧可說道:“武學之道,都是可以融匯貫通的,我不知道貴派的張真人在創立太極拳之時,是否從《莊子》得到啟發,但貴派的心法卻是與《莊子》相通,以你的資質,料想不難領悟。”

韓翔也給說和得重新燃起瞭希望,便道:“是啊,成與不成,試一試又有何妨?你若害怕沒有立足之處,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說罷,隻見他一個飛身,大力鷹爪的功夫使出,五指如鉤,已是嵌入石壁,就這樣硬在石壁上抓開一個凹印,剛好可供踏足之用瞭。如是者,一而再,再擊三,片刻之間,他已是給藍玉京制造瞭三個立足點瞭。

藍玉京音道:“韓谷主,多謝你的大力幫忙。我這就試一試吧。”

韓翔道:“我的命都指靠你瞭,你怎的顛倒過來謝我。不過,你還要稍待片刻,我先把開這山洞機關的法子告訴你。”

法子倒不復雜,不過那塊封洞的石塊碩大無朋,安放機關的地方,一時間卻是難以說得十分清楚。隻能讓藍玉京先行出去,再碰運氣瞭。

藍玉京踏上最上一級的立足點,雙掌貼著石塊,使個“履”字訣,用瞭一招順手推舟,巨石紋絲不動。藍玉京心中默念,“臣以神遇,而不以目睹,官知止而神欲行。批大卻,導大竅。彼節者有間,而刀刃者無厚,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於遊刃必有餘地矣。”當下凝神蓄勁,眼中所見,唯有石塊的縫隙。使出瞭本門心法的“四兩撥千斤”,輕輕一撥一帶,那塊巨石果然移開瞭少許。這少許縫隙,大人是出不去的,但像藍玉京這樣身材瘦削的“大孩子”卻是勉強可以鉆出去瞭。

他把巨石挪移少許的這一下功夫,看似不怎麼費力,其實已是他目前所能達到的武學頂峰,韓翔也是武學的大行傢,這時方始明白慧可剛才說的隻有藍玉京一個人才可以出得去的道理。

班大超的手下佈滿山坡,但因班大超有言在先,誰也不敢走過那道石梁。班大超和馬一同在石梁旁邊搏鬥,從石梁走到洞口,約莫也有一裡多路,在這個范圍之內,卻是空無一人瞭。

藍玉京從山洞裡面鉆出來,絲毫也沒受到幹擾。但在急切之間,他卻是找不到韓翔說的那個開關。

馬一同背向石梁,面向山洞,首先發現鉆出來的藍玉京。

他隻是一呆,使即省悟。他猜到藍玉京的用意,心想:“不管這小子是友是敵,這一註我是必須押在他的身上瞭。當機立斷,連忙叫道:“走乾方,轉巽位,橫行七步,蹲身,蹬腳,……”班大超喝道:“你搗什麼鬼?”

隻聽得他的手下已在紛紛叫道:“咦,有個小孩子從裡面鉆瞭出來!”“啊呀,正是那姓藍的小子!”“這小子鉆瞭出來,谷主一定是已經給他殺瞭。”

班大超喝道:“你們呆在那裡做什麼,快快放箭,射殺那小子!”

藍玉京不理亂箭射來,按照馬一同所教的步法,立即走乾方,轉巽位,橫行七步。

馬一同是已經知道他出洞之後所在的方位,方始發號施令的,可說是:“現場指導”,當然比韓翔隔著山洞教的見效得快。他橫行七步,蹲身,蹬腳,隻聽得“當”的一聲,踢著一塊鐵板,機關發現瞭。

馬一同叫道:“聽著,鐵板右上方有個……”話猶未瞭,已是被班大超的虎頭鉤撕開他右臂的一片皮肉。

藍玉京身軀瘦削,他仰臥地上借大石作為屏障,開動機關。隻聽得叮叮之聲,不絕於耳,射來的亂箭,大半碰著石頭,小半勁道不足,中途跌落,隻有幾枝射到藍玉京的身邊,藍玉京反手揮劍,輕輕撥落。

班大超喝道:“老三,你以為我當真不敢殺你麼!”雙鉤一立一拉,使出瞭最狠殊的殺手絕招。馬一同武功本不如他,此時已是力盡精疲,如何還能抵擋?隻見血光迸現,他的腹部已給雙鉤拉開瞭七八寸長的裂口,登時到在地上,不省人事。

但就在此時,隻聽得紮紮聲響,洞口已經打開。

韓翔一聲大吼,跳瞭出來,他早有準備,亂箭飛來。他竟然伸出雙手就抓。他練的是大力鷹爪功,箭桿捏在他的手上,立即斷折的。他避過箭尖的手法也是靈巧非常。

班大超的那班手下,本來以為谷主無法脫困,這才敢大著膽子跟班大超反叛的,此時突然看見谷主出現在他們面前,十個有九個都嚇得呆瞭,哪裡還敢放箭。

韓翔喝道:“我知道你們都是受班大超哄騙的,今日之事,我隻追究班大超一人,其他的人,隻要願意跟我,就是我的好兄弟。不願意跟我的,我也可以發給盤纏,讓他們離開。”

此言一出,那班人自是紛紛矢誓效忠谷主,那也不必細表瞭。

班大超道:“老大,這是一場誤會。我隻道姓藍這小子……”

韓翔哼瞭一聲說道:“想害死我的可不是外人。你剛才和一眾弟兄所說的話我都已聽見瞭,用不著你再說一遍。”

他讓班大超呆在一旁,走過去將受瞭重傷的馬一同抱瞭起來,說道:“好兄弟,都怪我來遲一步。”親自給馬一同敷上金創藥,馬一同的傷口仍是流血不止,直到敷上第三遍金創藥,才沒有鮮血沖開。

韓翔叫人把馬一同抬走。這才回過頭來,冷冷說道:“班大超,你還有何話可說?”

班大超道:“老大,我對不起你,不敢勞你動手,我自行瞭斷就是。”

韓翔道:“好,你有勇氣自行瞭斷,也還是條漢子。你有什麼後事要我料理麼?”

班大超說道:“隻盼老大念在數十年弟兄的在我死瞭之後,給我立上一塊斷魂谷副谷主班大超的墓碑,別要將我當作叛徒。”

他說得甚為誠懇,韓翔也似乎受瞭他的感動,說道:“好,我答應你,你好自去吧!”

班大超道:“多謝老大恩典,小弟告訴瞭!”一面說話,一面跪瞭下來,給韓翔磕頭。

眾人隻道他是想在最後一刻,希望求得韓翔的回心轉意,饒他一命。哪知他叩頭決別是假.暗算是真。

就在他雙膝著地之時,袖中突然射出三枝短箭。

班大超是從來不用暗器的,韓翔和他相處數十年,也不知他會使袖箭。

這三枝袖箭和剛才的那些亂箭可不相同,這是真正的“暗箭”。俗語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何況是在班大超偽裝臨死之前的仟悔時刻突然射出來的?韓翔縱有大力鷹爪功,隻怕也是難免受傷。

但就在這間不容發之際,隻見白光一閃,叮叮數聲,三枝短箭全都當中折斷,跌在地上。原來是藍玉京以閃電般的劍法,救瞭韓翔一命。

那截斷箭沾上地上的青草,青草也變瞭焦黃,顯然是淬瞭劇毒的毒箭!

班大超拾起一截斷箭,苦笑說道:“其實咱們都是半斤八兩,不過我的運氣沒有你好!”噗的一聲,斷箭刺人胸膛,轉瞬之間,面色灰敗,七竅流血,毒發身亡。

韓翔好像在鬼門關前打瞭個轉,頭皮兀自發麻,驚魂稍定,說道:“藍少俠,多謝你救瞭我的性命,我,我實在慚愧,但並不是我蓄害謀你的,這次令你遭受災難,主謀的人其實是東方亮,你要不要知道詳情?”

藍玉京心清激蕩,說道:“我不要聽!我也不想卷入你們的紛爭,我隻是做瞭我自己覺得應該做的事情,你不用對我抱愧,也不用對我感恩。”

此時慧可大師和藍玉靈亦早已從那山洞出來瞭。

慧可道:“韓谷主,老衲叨擾瞭你一個多月,現在該向你告辭瞭。”

韓翔甚是尷尬,說道:“大師,你不和我計較,我也過意不去。我正想請你們多住幾日,容我補過。”

慧可道:“多行善事,即是補過。用不著拿好酒好肉招待老和尚的。禍福無門,唯人自召。韓谷主,你好自為之。”韓翔道:“藍姑娘,我也要向你道歉。”

藍水靈道:“道歉不必,不過,我卻要向你打聽一個人。”

藍玉京在韓翔的前頭說道:“姐姐,咱們能夠脫險就好瞭,別多事啦。”

藍水靈一怔道:“你怎麼說是多事,這個人可是存心要害你的啊!弟弟,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有個妖婦,人稱青蜂常五娘?”

藍玉京隻道她說的是東方亮,此時聽她說的是常五娘,心情倒是沒有那麼緊張,說道:“你也曾經碰上這個妖婦麼,你怎知道要害我?”

藍水靈道:“說來話長,慢慢再告訴你。韓谷主,我聽說那妖婦就在你這裡,是不是真的?”

藍玉京笑道:“你隻是聽說,我可曾經在這裡和她交過手呢。當然是真的。對啦,韓谷主,我也正要……”

韓翔道:“你不問我也要告訴你,常五娘早已走瞭。就是在你來的那一天,你和她交手過後,你一昏迷,她就走瞭。”

藍玉京道:“她是要來捉拿我的,何以得手之後,反而這樣快就走呢?”

韓翔道:“這個,這個……”

藍水靈道:“韓谷主,你是有難言之隱吧?哼,虧你還說要報答我的弟弟,你卻一心要庇護他的仇人。”

韓翔苦道:“你這樣責備我,我隻能如實說瞭。常五娘是東方亮請來的,也是東方亮將她趕走的。她好像是有把柄捏在東方亮的手上,所以不敢不聽他的話。藍少俠,隻因你有話在先,不許我提及……”

藍玉京澀聲道:“不錯,我不喜歡聽見別人說東方亮的壞話,——咦,姐姐,你怎麼啦?”

藍水靈面色蒼白,說道:“沒什麼。那妖婦既然不在這裡,咱們走吧。”

藍玉京莫名其妙,隻聽得慧可念倡道:“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早離是非地,無須問是非。”

藍玉京瞿然一省,道:“大師,你說得對,咱們還是走吧。”

走出瞭斷魂谷,藍水靈忽地迸出一句話來:“我也不相信東方亮是壞人。”

藍玉京一怔道:“你不是剛剛和他相識的嗎?”

藍水靈搖瞭搖頭,說道:“自從你離開之後,發生瞭許多事情,我也不知從哪兒說起。”

藍玉京道:“好,那就讓我先說。”遂把別來經過,一一說給姐姐知道。

藍水靈面色好轉許多,說道:“如此說來,即使東方亮當真是令你上過的他的當,他對你也還是曾經有過好處的。對嗎?”

藍玉京道:“不錯,如果沒有他和我切磋劍術,我哪有今日的進境?”

藍水靈道:“但有人說,他是在偷學你的太極劍法。”

藍玉京道:“他本來就懂得太極劍法的,雖然所學不盡相同,最多也隻能說是彼此切磋。”藍水靈道:“但人言可畏,今後你還是別要和他來往的好!”藍玉京道:“人言可畏?”

藍水靈道:“你還未知道他是本門之敵嗎?就在你下山那在,他曾上武當山挑戰,你的師父都曾敗在他的手下呢。”

藍玉京道:“這件事無色長老已經告訴我瞭。但我想知道‘人言可畏’的‘人言’,武當山上,有誰消息如此靈通,已經知道我和他有瞭來往?”

藍水靈沉吟不語,似乎是有著很重的心事。

藍玉京道:“咦,姐姐,你一向是爽快的人,怎的卻吞吞吐吐起來,難道是對弟弟都不能說的麼?”

藍水靈道:“好,我告訴你。我這次下山找你,在途中曾碰上瞭小師叔。”

藍玉京一怔道:“哪位小師叔?”

藍水靈道:“就是送不戒師伯回山的那個牟一羽,他的父親現在已經做瞭本派的掌門,所以我叫他做小師叔。我也不知他怎麼知道你和東方亮曾在一起,不過,你也別要深究瞭。”

藍玉京年紀雖小,卻是聰明之極,鑒貌辨色,心知姐姐定有難言之隱,便道:“以他的身份,他是應該這要警告我的。不過,你們可以放心,經過瞭今日之事,即使我還想和東方亮繼續往來,隻怕他也要避開我瞭。”

藍水靈想起東方亮剛才那樣倉皇離開的情景,不覺黯然。

藍玉京道:“姐姐,該輪到你說瞭。”

藍水靈苦笑道:“我卻不知從何說起!”

藍玉京道:“就從你因何要下山尋長我說起吧。”

藍水靈想瞭一想,笑道:“本來有三個原因,但最緊要的一個原因,現在卻已變成不緊要瞭。”

藍玉京詫道:“那是什麼原因?”

藍水靈道:“你現在恐怕亦已知道,你義父教你的太極劍法,其實是沒有多大用處的瞭吧?”

藍玉京道:“哦,原來你是要告訴我這個。是不悔師太看出來的吧?”

藍水靈道:“不錯。我就是怕你尚未知道,萬一碰上強敵之時,你使出義父的劍法,那就糟糕透瞭。但現在你的劍法已經練得比你的義父還好,我自是不用替你擔心瞭。但我不擔心現的劍法,卻擔心你的義父……”

藍玉京心中苦惱,卻搖瞭搖頭,說道:“義父幾乎是從我出生那天開始,一直就對我很好。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不把正宗的劍法教給我,但我不想對他有什麼猜疑。”

藍水靈道:“我也不信你的義父會存心害你,但這件事情卻實在令人猜想不透。”頓瞭一頓,繼續說道:“剛才你曾說到,你在路上曾經碰上青蜂常五娘,那麼,我要找你的第二個原因,料想你也應該知道是什麼瞭。”

藍玉京道:“是要告訴我,有個青蜂常五娘意圖害我?”

藍水靈道:“就在你下山的第二天,這個妖婦曾經到過咱們的傢裡,威脅爹爹,想要把你搶去,後來,好在師父陪我回傢,這才將他趕走。”

藍玉京心裡想道:“這妖婦幾次三番,想要我認她做義母,看來又不像單純為瞭要害我的。”百思莫得其解,回頭道:“慧可大師,你可知道這個青蜂常五娘的來歷嗎?”

慧可道:“我當然知道。不過,你卻以不知道為宜。”

藍玉京道:“為什麼?”慧可道:“她的背後有個靠山。和她有交情的武林名人也不少。”

藍玉京道:“你是怕我惹她不起。”

慧可道:“這倒不是。而是因為今後她大概不會來惹你瞭,她不來惹你,你就不必惹她。”

藍玉京細味慧可的語氣,常五娘後面的靠山似乎還在其次,和她有交情的武林名人卻是牽連甚廣,他心中一動,不覺就想到這點:“不知武當派中是否也有這類名人瞭?”想到瞭這點,自不便再問瞭。

藍水靈道:“第三個原因,,我不說你也應該知道。弟弟,你是爹娘最疼的人,你這次突然離傢,兩位老人傢都是十分掛慮。在他們心裡,也都有著疑團。弟弟,記得有一次你曾和我提及外間的謠言,你老實告訴我,你這次離傢,是不是也有一點和那謠言有關?”她提及的那個“謠言”即是有關藍玉京身世之謎的謠言。

這正是觸及瞭藍玉京心靈中最隱密的創傷,他自己也還在迷中霧中探索,能夠和姐姐說什麼呢?隻能說道:“我是奉瞭師祖遺命下山的,姐姐,請你回去告訴爹娘,叫他們不要胡亂思疑。”

藍水靈好奇心起,說道:“師祖叫你去做什麼?嗯,能說的你就說,不能說的我也不勉強你說。”

《武當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