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縱橫 第8章

戒毒院的準備工作總算差不多瞭。

宣懷風負起瞭白雪嵐給他的責任,做瞭戒毒院諸事的負責人,各方面籌措都必須先經瞭他同意,一是事情極多極瑣碎,二來他又是很認真的人,凡事不肯馬虎一點,故此原本十分忙的事,如今更忙成瞭十二分。

這些天,宣懷風走路都打著旋,回到公館,吃瞭飯洗瞭澡,累得眼睛都睜不開。

偏生白雪嵐與人不同,天生的好精力,一樣忙著他自己的事,每日早早起床,整個白天不見人影,隻有晚上回來才和宣懷風碰頭,到瞭床上,竟還龍精虎猛地拉著宣懷風求歡。

宣懷風後腦勺挨瞭軟枕頭,連睜眼睛的力氣都抽不出來,嘴裡綿綿地說:「不成,真累瞭。」

白雪嵐說:「你就故意這麼餓著我。餓出我的毛病來,看你怎麼收拾。」

目光下移。

瞅著宣懷風兩片薄唇淡淡合著,胸脯微微起伏,毫無防范。

這等活色生香,就此放過,著實有點不符合白雪嵐的處事原則。

但要剝奪宣懷風睡覺的權利,粗暴喚醒而硬上弓,又逆瞭白雪嵐愛他的心。

白雪嵐一邊想著,便俯身去吻那無人可媲美的唇的弧度,如一個膜拜者,自唇角處,漸漸低遊到下巴,頸項,又用手鉆進睡衣底下,輕撫柔軟的腰腹。

宣懷風因為戒毒院缺一批醫療用品的關系,吃瞭政府那些官老爺們辦事作風的苦頭,白天跑瞭六七個地方,這還是因為他身後有白雪嵐這個靠山,不然再跑幾天,公文也未必能批下來。

所以他是一心想睡,好快點去掉身上這疲累的感覺。

但白雪嵐撫摸的手法很可恨,雖然溫柔,確實別有一種撩撥的意味,仿佛一把欲安靜的好琴,偏偏遇到瞭一根善於勾弦的指頭。著指頭一勾,琴再想安靜,也就無法遂心願瞭。

宣懷風隻覺得自己被一頭撒嬌的大犬抱住瞭,蹭自己的臉,親自己的下巴,脖子,若輕若重在身上摩挲。

待撫瞭幾下腰眼,宣懷風怕癢,忍不住笑瞭,喃喃地說:「你就這麼不老實……」仍是閉著眼睛。

白雪嵐說:「我要老實,隻能挨餓。俗話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宣懷風聽他那話,是在向自己投訴,竟然說法如此不倫不類,拿他完全沒辦法,抓著他在自己腰上使壞的手,說:「你還孩子?哪個孩子有你這麼折騰人的習慣?不要鬧瞭,反正醒瞭,和你商量一件事。」

帶著懶洋洋的意思,慢慢翻過半身來,一雙手輕輕繞過白雪嵐的肩,半勾著他的脖子,穿著睡褲的腿也在薄絲被下和白雪嵐觸瞭觸。

這雖不能說是熱情的擁抱,但至少是個很不錯的獎勵瞭。

白雪嵐頓時就老實瞭三分。

很高興地享受著愛人的溫存。

白雪嵐問:「商量什麼事?」

宣懷風朝他看瞭一下,說:「戒毒院的開張,雖不需要太大排場,畢竟是一件正經事,還是要做的,你說挑個什麼日子?」

他醒是醒瞭,可睡意仍是朦朦。

星眼微殤,臉頰沾著一點淡紅,誘人極瞭。

白雪嵐目光在他臉上掃來掃去,唯恐看少瞭一份,嘴裡說:「你覺得什麼日子合適?」

宣懷風說:「我當然是希望越快越好,這地方越早開,能救的人越多,不過,過幾天就是六方會談,這是政府頭等大事……」

白雪嵐說:「不要緊,兩者又不沖突,何況你不是說瞭,不需要太大排場,六方會談那邊,隻管讓政府鋪張去,戒毒院這邊,我們不妨來個悄無聲息,也不用登報,叫齊瞭相關人等,掛一條紅綢帶,拿剪子一剪,開門大吉。」

宣懷風說:「你這樣說,我就照辦瞭。」

白雪嵐說:「別這麼說,你也告訴我,我這樣想,合不合你的想法。要是你另有想頭,我們再商量。」

宣懷風說:「不必,這正合我的意思,有你說在前頭,我也不顧慮別的,就辦一個最簡單的儀式,不弄那些官樣的文章。做實在事,該是這般才好,潤物細無聲,好不好?」

吻瞭宣懷風柔軟的眼瞼一下。

宣懷風嘆氣,說:「你亂親亂摸,把人弄成這樣,還敢自稱什麼無聲,我看簡直比打雷還兇橫,你不達目的,是絕不罷休的。」

白雪嵐笑得更壞瞭,說:「弄成這樣?究竟弄成怎樣呢?我務必要瞧瞧。」便把宣懷風抱住瞭,隻管輕憐蜜愛。

宣懷風被他撩撥得渾身點瞭火,喘息也和方才不同瞭,隻是讓人心癢地細細呼吸,忽然又問:「初十開張,你覺得可以嗎?」

他剛才竟在計算日子。

白雪嵐又好笑又好氣,說:「依你。」

又一陣不滿意。

在他堅挺秀氣的鼻子上捏瞭一把,頤指氣使地說:「以後在床上,不需說公務。」

宣懷風微笑著低聲說:「對不住。」

白雪嵐一怔,瞬間的愜意勁,仿佛全身的血都湧到瞭胸口,非得對天長嘯上幾聲才能抒發。

但他畢竟沒長嘯出來,使勁壓著隻有愛人能給他的奇異快樂,希望把它在心底多上一會。

大手扣著宣懷風的後腦,五指揉進軟軟黑發裡,嗓子沙啞得很好聽地問:「來一回,好不好?」

男人身上,掠奪和占有的味道熱暖潮滾,透著接觸的肢體襲來。

宣懷風嗅著他的氣息,也覺得有些意亂情迷,往後靠著,把頭的重量都放在白雪嵐掌上,仰起臉,吐著氣問:「隻來一回?你真的能停住?」

白雪嵐一激動,山東腔又蹦出來瞭,甩鋼鞭子似的答道:「長官!我朗個停得住哦!」

當下把愛人剝得如初生時那般白璧無瑕,一把折起他的長腿,先就惡狠狠含住瞭形狀可愛的地方,使出舌頭上的功夫,吸得宣懷風勁瘦的身子風中小草似的直抖,貼在白雪嵐黑短發上的手,十指受不住地張開收緊,收緊張開。

飲瞭一回宣懷風一邊嗚咽一邊奉上的瓊漿玉露,白雪嵐更不必客氣瞭。

緊緊地抱住他,深深地侵進來。把宣懷風頂得頻頻搖頭,把下巴無力地擱在白雪嵐肩膀上喘氣。

白雪嵐很方便就能咬到他的耳朵,悄悄說:「一回真的不成,我們今晚再合作一下,兩回吧。我也就吃個小半飽,日後你要還。」

第二回便從背後來瞭。

一手扶著柔韌迷人的腰,一手扳開腿。

進得很溫柔,單這姿勢,毫無阻礙下,勢必是進得更深的。

宣懷風恍恍惚惚,從裡到外,全被白雪嵐的味道浸透瞭,心裡竟覺得很歡暢,似乎自己做瞭一件瞭不起的美事,尤其聽著白雪嵐在身後粗重甜蜜的呼吸,被他的熱氣噴在背上,身體裡那東西就脹得叫人難以啟齒的快樂。

跟著這流氓,果然學壞瞭……

宣懷風迷糊想著,察覺到身後的人姿勢變瞭,帶勁著下身一陣甜痛刺激。白雪嵐從後面抱著他,鼻子蹭著他的後頸窩,像尋求著什麼似的。他也艱難地回過頭,仿佛尋求著什麼似的,用側臉去就白雪嵐的唇。那嘴唇觸到臉頰的熱,是能融化鐵石的。

宣懷風斷斷續續地說:「白雪嵐……」

白雪嵐正吃著甜頭,鼻息也是甜膩的,低低地應一個單音,「嗯?」

宣懷風正想說話,驀地咬住牙關,然後深深地,抽著氣。

他雙膝跪在床單上,身子被白雪嵐撞得前後亂晃。

白雪嵐兩手環著他的腰,既是不讓他軟到在床上,又是固定,結實有力地挺進著。

宣懷風便隨著他這激昂的節奏,甜蜜而赧然地搖晃,邊問他:「你喜歡我嗎?」

白雪嵐說:「你說呢?」

宣懷風說:「我說你是喜歡我的。」

白雪嵐在他身後沒說話。

這男人的回答,是猛地一下穿刺得極深的動作。

和,一個落在光裸脊背上,輕柔若羽毛飄落在花瓣上的,愛人的吻。

次日,是絕無意外的腰酸背痛。

宣懷風的腰桿和那說不出口的地方感覺難以言喻,卻又不好對白雪嵐提出抗議。

他知道白雪嵐昨晚算是有節制的瞭,要是放開瞭按白雪嵐的意思來,恐怕會是二的倍數,而不僅僅是二。

白雪嵐為這六方會談,總理給他安排瞭不少事情,也正是忙得不可開交,七點鐘就下瞭床,卻又按住想隨他一起下床的宣懷風說:「你再睡睡,有什麼事,我幫你交代別人去做。」

宣懷風說:「各人有各人差事,你由著我吧。等戒毒院的事辦好瞭,我定要向你要幾天假的。」

白雪嵐知道他是不肯偷懶,隻好隨他去。

宣懷風看他要到屋外去,叫住他說:「還有一件事,我總忘瞭問。」

白雪嵐又轉回來,笑著問:「什麼事?」

宣懷風說:「懷抿,你還關在公館裡嗎?」

白雪嵐說:「是還關著,怎麼忽然問這個?你還怕我瞞著你殺瞭他不成?」

宣懷風說:「你想到哪裡去瞭,他好歹是我三弟,我過問一下,總還是說得過去的,現今誰給他送吃喝呢?」

白雪嵐說:「左右不過是幾個下人送過去。」

宣懷風問:「小飛燕想給懷抿送飯,來求我瞭。我想著還是要先問一下你的意思才好。」

白雪嵐想也不想地說:「怪不得你忙,這麼點雞毛蒜皮的事,也放在心上。這小飛燕是我叫來伺候你的,她反給你添問題,我趕她出去得瞭。」

宣懷風忙道:「你趕人傢幹什麼?她小心殷勤,把你也伺候得不錯呀,你不願意她給懷抿送飯,那就算瞭,我去告訴她這樣做不行。」

白雪嵐說:「我什麼時候說不行瞭。」

宣懷風問:「那你的意思,是說允許瞭?」

白雪嵐說:「這種小事,你就不能做主嗎?」

宣懷風說:「我允瞭她,你可不要回來和我發脾氣,說我擅做主張。」

這話倒勾起白雪嵐的興致瞭。他本來站在門那邊的,聽瞭便走過來,摟著宣懷風,把唇貼在宣懷風的唇上柔柔地蹭著,喃喃笑語:「我巴不得你擅做主張呢,總要尋個機會,趁勢好好要你個幾天幾夜。」

宣懷風大為窘迫,說:「沒正經。」在白雪嵐肩上推瞭一下。

白雪嵐雙目灼然有神,再和他吻瞭一陣,笑著走到門外去瞭。

小飛燕聽見這頭兩人說話聲音,知道宣懷風也起來瞭,端瞭銅盆進來打熱水伺候。

宣懷風對她說:「你可以給懷抿送飯。」

小飛燕驚喜道:「真的?」

宣懷風說:「我平白無故騙你幹什麼?不過你要記得,他畢竟是犯瞭過錯的人,你別和他多說話。他那房子有護兵看守,你進去放瞭飯就走吧。」

小飛燕忙不迭應瞭,又給宣懷風搓瞭幹凈毛巾過來。

宣懷風彎著腰,仔細洗瞭一把臉,正拿著牙刷沾牙粉,眼角忽然瞥見管傢從前頭過來。

官傢到瞭門邊,向宣懷風道瞭一聲早,看看白雪嵐不在眼前,才走進屋裡,湊近瞭去,對宣懷風陪著笑說:「昨天有一封信,是總理府差人送來的。下面做事的人不仔細,當成沒要緊的東西,丟在門房那裡瞭。我今天早上去才看見。這要是讓總長知道,做事的人不知道要挨上什麼罰,嚇得在院外頭哆嗦呢,他們求著我,我也沒法子,隻能來求宣副官您,總長面前,能不能說幾句好話?」

宣懷風說:「總理的信?你們辦事太不小心瞭,眼看就要六方會談,說不定這信就扯這事,要是誤瞭正經事,我不能幫忙說清的,不過,要是瑣碎小事,倒能試試看。」

官傢笑道:「有您這一句,我就放心瞭,我就知道您心腸好。」

宣懷風說:「信呢?拿來我看看。」

官傢遞過去。

宣懷風接瞭一看,外面寫著「白雪嵐啟」,下方細細地寫瞭「兄閔辛」。這閔辛,正是總理的表字,而且用的不是總理府常用的那種公文信封,而是用的尋常信封。

怪不得辦事的人會一時沒留意。

總理的表字,本來就未必個個聽差都認得。

他們接總理送過來的信,又習慣瞭大公文信封的。

宣懷風當副官一向負責,總長身邊的事務,總是照應著的,他接總理府和其他官員送過來的信,也不是一回兩回,當下便想代白雪嵐拆開,看看究竟有何事。

可取瞭開信刀來,宣懷風又停下瞭。

琢磨著,總理不用公務信封,上面落款又寫的是表字,這倒有些像私務。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雪嵐的傢事。

若真是,自己擅自拆瞭來看,倒顯得不尊重瞭。

於是便又把開信刀放下,對官傢說:「你先去吧,等總長過來,我把這信交給他,能幫忙,我總會幫忙的。」

官傢哈著腰,應瞭一聲是,才搓著手往院外走瞭。

宣懷風便把信放在桌上,自去取牙粉刷牙。

那一邊,小飛燕把銅盆裡用過的臟水倒瞭,又用一個白鐵盆裝瞭一盆幹凈水拿進來,取瞭一條抹佈,在盆裡搓洗一邊,用來擦屋子裡的傢什。

宣懷風一抬眼,正好瞧見小飛燕為瞭擦桌面,把放桌上的那封信拿瞭起來。

宣懷風提醒她說:「那信是總理送過來給白雪嵐的,你別用濕手拿,小心手指印沾糊信封上的字。」

小飛燕「哎」瞭一聲,正要把信放下,卻不小心沒捏緊,一下子松瞭手。

那信自然就掉往地上。

小飛燕急著彎腰去撈,卻沒撈著,輕飄飄的信封被她袖子帶著風一送,在半空中滑瞭一滑,打個旋掉進裝瞭水的白鐵盆裡。

宣懷風一個箭步跨前,急忙彎腰,把信從白鐵盆中撈出來。

那信封沾瞭水,外頭早已濕瞭,宣懷風看信封上的字跡已模糊,唯恐浸濕到裡面去,若是把裡頭內容也弄得一塌糊塗,怎麼和白雪嵐交代?也顧不上許多,急忙把信口拆開,把裡面的信紙一抽,卻因為心裡頭急,竟又犯瞭小飛燕剛才的錯誤,一時沒拿好,信紙掉到瞭地上。

所幸這次,信紙沒又飄到有水的白鐵盆裡去。

宣懷風呼瞭一口氣,低頭去撿,卻忽然發現信紙裡,斜斜地露出一角照片。

他好奇心起,捏著那一角,從信紙中輕輕抽出來一看,原來是一張女子的半身照片。

也不知道是誰。

要白總理這等大人物巴巴地送一封信,還附這麼一張漂亮的照片。

宣懷風沉思起來。

一早起來晴朗的心情,便飄瞭一塊不知道從哪躥出來的烏雲,莫名地讓他感到幾分壓力。

小飛燕在旁邊探頭探腦,瞥見他手裡拿著的那張女子照片,她在這院子裡住,很清楚白雪嵐和宣懷風親密的關系,自然知道宣懷風為什麼悶悶的。小飛燕一向替宣懷風不值,這一來,對這海關總長更生瞭一層氣。

可見宣大副官,很應該就跟瞭展大哥的。

小飛燕便故意誇道:「這照片真好看,宣副官,她是誰呀?」

宣懷風說:「我不知道,或許是總長傢的哪一位親戚吧。」

小飛燕說:「親戚做什麼要送照片,我聽說現在的人很時髦,相親都是贈照片的。」

宣懷風說:「我哪裡知道為什麼要送照片?你收拾幹凈瞭,就休息去吧。」

小飛燕說:「您怎麼不看看信裡說什麼,這漂亮人的來歷,信裡總不會不說。」

宣懷風說:「這是總長的信,我們看瞭照片就已經不應該瞭,怎麼能還偷看他的信?」

小飛燕不以為然地說:「從前我幹爹和師傅,我的信他們都先拆瞭看呢,然後讀給我聽,那個團長太太,也是拆我的信的,我過去團長傢後,幹爹給我寫過一封信,太太急替我拆瞭,看瞭之後也不告訴我裡面寫的什麼,當著我的面就把信撕瞭,還打瞭我一頓。」

宣懷風微笑道:「那情況不同,你幹爹和師傅是因為你不識字,幫你念,團長太太本來就做得不對,現在你和從前不同瞭,要記住一些基本的道理,別人的私信,不可以偷偷看,這叫尊重。」

小飛燕笑道:「我不懂你們的時髦話。」

她一邊說,一邊做,已把桌椅上面收拾得幹幹凈凈,將臟抹佈丟在白鐵盆裡,端著白鐵盆一扭腰就出去瞭。

那一邊,白雪嵐從書房處回來瞭,進瞭屋子,見宣懷風在小圓桌旁,身上仍穿著睡衣,隨口道:「怎麼還沒換衣服?看你累的,要你再多睡兩個鐘頭,你又不願意,這樣發呆,還不如到床上躺著,歇一天有什麼要緊?」

他是換好瞭西褲和白襯衫的,隻是未出門,懶得就把西裝穿在身上,這時候轉過身打開瞭抽屜,在裡面尋合意的真絲領帶。

宣懷風默默的,片刻才語氣平靜地說:「這裡有你一封信,總理送過來的。你瞧瞧吧。」

把照片插回信紙裡,一起遞給他。

白雪嵐聽見他說,暫時不尋領帶瞭,轉回來拿來信,看見是信紙,目光再一轉,又見腳下紙屑筒裡,依稀丟著一個信封,不經意笑問:「檢查過瞭?你這貼身大管傢,比誰都心細。」

宣懷風正不自在,一顆心仿佛被鹽醃著,猝不及防受瞭白雪嵐這句玩笑話,像驟然挨瞭狠狠一針,刺得他臉色都變瞭,霍然抬頭,一雙黑得發亮的瞳眸盯著白雪嵐問:「你什麼意思?」

語氣不同尋常。

白雪嵐正打算把折起來的信打開來看,發覺宣懷風態度不對勁,吃瞭一驚,把信放在小圓桌上,走過來,一手撫著宣懷風的肩膀,一手曲著食指,勾在宣懷風下巴上,輕抬起來對著自己,打量著問:「怎麼瞭?說句玩笑,發我這麼大的火。」

宣懷風說:「我沒存心偷看你的信。」

白雪嵐不禁笑瞭,說:「我這些信,你哪一天不幫我看個十封八封,這會子居然提出這麼一個偷看不偷看的理論來瞭。你這是無緣無故要和我鬧生分嗎?嗯?」

他站著,宣懷風坐著,此刻這樣居高臨下,正可瞄見宣懷風睡衣領口下若隱若現的鎖骨,又見宣懷風因為剛才似乎動瞭氣,兩點腮上悶瞭淡淡一點暈色,直挺鼻梁露著兩分高貴的倔傲。

那俊秀冷峻,招的人征服欲大盛。

白雪嵐對有人的軟香脂玉,向來不會視而不見。

說完話,便把手往下滑,滑進睡衣領子裡,摩挲那形狀極漂亮的鎖骨。

宣懷風神色一凜,像要罵他,未及開口,臉上又出現瞭一點鬱色。

慢慢的,那鬱色之中,竟又有點犯瞭錯的心虛。

便默默地保持著不動的姿勢,任他的上司兼總長細細撫摸。

白雪嵐享受著手感上的快樂,沒忘記觀察宣懷風的情緒,看他這樣,心裡也覺得奇怪,正想著原因,就聽見宣懷風低聲說:「我不是存心的。」

白雪嵐問:「什麼?」

宣懷風說:「是不小心把信掉水盆裡瞭,我怕濕瞭裡面,才拆瞭。」

停瞭一停,又笑聲加瞭一句,「對不起。」

白雪嵐不在意地笑笑,說:「芝麻綠豆一點小事,你拗它做什麼?就算拆瞭一百封,也就是一堆廢紙。」

宣懷風說:「我隻是不想你以為,我是那種亂拆你私信的人。」

忽然嗤地倒抽瞭一口氣。

原來兩人說話,白雪嵐手也沒停,在睡衣底下越摸越往下,竟捏住瞭胸前敏感的小肉點,細細研磨。

宣懷風受不住,趕緊把作惡的那隻手用力抓住瞭,說:「大傢說正經事,你少搗蛋,一會兒行不行?」

頰上飛瞭一片紅。

有點氣急敗壞的模樣,瞧在白雪嵐眼裡,比剛才更可愛生動幾分。

白雪嵐說:「什麼大傢?這裡不就你和我嗎?我不對你搗蛋,叫我對誰搗蛋去?」

不過宣懷風已經態度堅定地抓瞭他的手,他也就輕輕放過瞭這事,掉頭去看放在桌上的信,他不知道裡頭另夾著東西,也沒註意,信紙一翻開,那張女子的漂亮照片便落下來,飄飄地掉在瞭桌面上。

白雪嵐見著忽然跑出一張半身照片來,再聯系宣懷風的態度,心裡頓時明白幾分,倒有幾分壞心眼的樂呵。

也不忙著解釋什麼,丟著桌上那照片不理會,隻打開瞭信來讀瞭一遍。

讀完信,把目光對著照片上的倩影一掃,問宣懷風,「你知道這是誰的照片嗎?」

宣懷風說:「都說瞭,我沒看你的信,我怎麼會知道這照片裡是誰,時間不早,我要換衣服出門瞭。」

站起來就要去拿衣服。

白雪嵐從後面抱住她,不許他走,邪氣地笑道:「我知道,你這是嫉妒瞭。」

宣懷風頭也不回地否認,「你胡說。」

白雪嵐說:「好吧,就當我胡說,你既然說自己不嫉妒,就該大方一點,聽我報告一下這照片裡的人物來歷,這樣氣沖沖走瞭,連報告都不肯聽,那若不是因嫉妒而生氣,我更不知道是因什麼而生氣瞭。」

他能言善辯的本事,宣懷風向來是敵不過的。

被他這樣一巧妙的擠兌,宣懷風就沒瞭應對之詞,似乎說什麼話都不好,都會背上一個小氣嫉妒的罪名。

宣懷風便有點怔怔的。

他這人,有個極妙的特點,公務上對事不對人,感情上卻是截然相反,徹底的對人不對事。

不是他欣賞的人,不管怎麼做千百般事,都難以激起他一點心靈上的反應。

但被他放在心上的人,隨便一點小事,就能讓他心靈微妙地變化激動。

這樣心思敏感的情人,有的人或許覺得不好伺候,白雪嵐卻是捱到瞭心眼裡,越見宣懷風為瞭自己喜怒哀樂,嫉妒吃味,越是滿腔滿鼻滿嘴的甜滋滋。

宣懷風被他抱著,走又走不瞭,吵嘴又吵不上,不知不覺,倒覺得自己有些理虧,隻好順著白雪嵐的意思,向他提問:「那照片上的,到底是什麼人?」

白雪嵐聽他說話動作,知道乖乖的好情人已經被自己說動瞭,正可以占點愉快的小便宜,把鼻子埋在雪白的後勁窩裡,胸膛貼著宣懷風的背,兩人身體之間隔著衣料輕輕摩擦著,慢慢地回答:「那是一位叫韓未央的小姐。」

宣懷風聽瞭,說:「這個名字,似乎有點耳熟。」

白雪嵐往他耳朵裡吹一口氣,笑道:「寶貝,你怎麼沒有一點拷問的本領,這時候,你應該問我,這姓韓的,是個什麼來歷才對。」

宣懷風想瞭想,果然問:「她是什麼來歷?」

白雪嵐說:「你猜猜。」

宣懷風腰桿被他摸得發癢,脊背被他磨得發熱,耳朵上的纖細毫毛被他笑吹得顫顫,聽他還有閑心逗自己玩,又好笑又好氣,忍不住一個手肘往後。

白雪嵐緊貼著他的,當然察覺到他的動作,何況白雪嵐又是練過武功,反應比常人快,把身子往側一挨,就躲過去瞭。

仍舊從後面把宣懷風抱得死緊,嘖嘖笑著說:「我認錯瞭,剛才還說你不會拷問,原來你隻是不會問,嚴刑拷打還是能下手的。這一下要是被你撞正瞭,我怕要吐兩口血才行」

宣懷風問:「你有完沒完?我要做事去瞭。」

白雪嵐說:「報告長官,下屬明白瞭,下屬這就全部並報清楚。這位韓未央小姐是現管著韓傢軍隊的韓旗勝的妹妹,她在韓旗勝跟前,很說得上話,這次六方會談這位韓小姐也來瞭,總理的意思,這位貴賓對我們老傢那邊影響很大,要我這個最能幹的海關總長認真招待,不能出一點差錯,你看,總理唯恐我出錯,把她的照片都弄來瞭,還寫瞭她的喜好習慣。」

他怕宣懷風趁機溜走,一手摟著宣懷風的腰,一手把小圓桌上的照片和信拿過來,遞到宣懷風眼皮子底下,說:「什麼私信,純粹的公事。你瞧一眼吧,也好洗清我的冤枉。」

話裡很有點委屈。

宣懷風大不好意思起來,臉紅耳赤,搖頭說:「我也沒說什麼,是你自己東拉西扯,解釋瞭這麼一大番,你放開我吧,我又沒打算逃。」

白雪嵐說:「不行,我可是受瞭大委屈瞭,你非補償我不可,至少親我一下。」

宣懷風沒辦法,說:「那你也要先放開我,難道我還能用後腦勺親你?」

白雪嵐說:「放開你,你可不許耍賴。」

宣懷風說:「你自己總是耍賴,就總疑心別人也和你一樣。」

白雪嵐這才放開宣懷風,把他拉得轉過來,面對自己,眉開眼笑道:「來吧。」

宣懷風看看左右,沒有旁人,挨過來在他額上吻瞭一口。

白雪嵐不滿地抗議,「你還信誓旦旦說你不耍賴嗎?這不算,要親在嘴上。」

宣懷風長長的睫毛抬起來,半惱半笑地瞅他一眼,又挨過來,在他嘴上啄瞭一口,問:「這樣總可以瞭吧。」

白雪嵐說:「這個也不算,這是早安吻,慣例要給的。不然我巴巴地從書房趕回來做什麼?就是要把這個早安吻補上。嗯,現在你可以再親一個瞭,再來一個,才算是我被你冤枉的賠償金。」

宣懷風抗議說:「現在是誰耍賴?」

白雪嵐懶洋洋撇他一眼,說:「親也親過瞭,誰也睡過瞭。你總這麼一個吻兩個吻的和我計較,是誰小氣呢?你要是真喜歡我,多親我兩下又吃虧在哪裡?難道你和我親密一點,就會少一塊肉?」

這話倒真的不好駁。

宣懷風不由低頭想想。

他的矜持和害羞,其實都是天生的,不管和對方怎麼好瞭,總是動不動就摟著抱著,不論時間場合的親著吻著,畢竟難以適應。

可自己已經和白雪嵐好到這種地步,再各種矜持,看在白雪嵐眼裡,恐怕會讓白雪嵐難過。

宣懷風是寧願自己不適應,也不願讓白雪嵐難過的,想定瞭,便不再說什麼,老老實實挨過來,認真地在白雪嵐唇上親瞭一口。

剛想推開,早被白雪嵐一把攬在懷裡,憋瞭多時似的狂吻狠吮。

纏得他舌頭微痛,薄唇半腫,呈出鮮嬌殷紅的顏色,白雪嵐才松瞭手。

宣懷風被他親的膝蓋都無法挪瞭,一手撐著白雪嵐的肩膀,慢慢在椅子上坐下瞭,一邊細細喘息,目光不經意朝放在桌上的照片掃瞭一眼,片刻,問白雪嵐,「總理的信既然送瞭過來,看來那位韓小姐也快到首都瞭,你什麼時候去接?」

白雪嵐說:「她是今天到,不過我沒那閑工夫管接送。」

宣懷風一愣,說:「不是總理指定要你接待嗎?怎麼人傢貴賓來瞭,你這個主招待居然不去?」

白雪嵐說:「總理也是的,明知道我忙死瞭,還給我派這種討厭的差事,他要不是我堂兄,我就直接給他撂挑子,起京城宇瞻他一個調教。這位韓小姐嘛,既然是軍事傢庭出身,應該不會太小氣,我打算派人代我前去歡迎,大不瞭寫一張漂亮的歡迎信,敬呈玉展。」

說著,似乎想到什麼,對宣懷風說:「不如你代我去吧,你是我副官,代替我迎接一下貴賓,也說得過去。」

宣懷風微笑著說:「本來你是上司,派遣我的事,我很應該聽吩咐的,但我去接這位韓小姐,佈朗醫生那邊又該怎麼辦呢?」

白雪嵐恍然,說:「是瞭,你今天約瞭佈朗醫生的,這是戒毒院的要緊事,耽擱不得,我另找人做韓小姐的招待吧。」

宣懷風約瞭佈朗醫生的事,昨晚就和白雪嵐提過。

以白雪嵐的精明,怎麼會全然忘瞭。

宣懷風在情愛上很澄凈單純,卻也不是笨人,聽白雪嵐這一繞話,便知道他是故意的,要洗清自己的懷疑,兜著圈子向自己表明他不想和韓小姐接觸。

宣懷風更生慚愧。

他和白雪嵐相處瞭這麼些日子,很該清楚白雪嵐的為人,如今無端端為瞭一張照片惹出嫌疑,自己這等行徑,幾乎沒有一點光明磊落之氣瞭。

宣懷風說:「總理指示的事,我勸你還是認真執行吧,不然又要挨罵,今天的事,是我有錯在先,請你不要放在心上。」

白雪嵐臉上露出一抹淺笑,說:「怎麼忽然和我說起這樣莊重的話來?」

宣懷風赧然一笑,伸出一雙手,握住白雪嵐的左手,用力緊瞭緊。

兩人目光一觸,都覺得心裡微微一熱。

宣懷風轉頭看看窗外,天已大亮,站起來說:「你既然說自己忙,請快點做事去吧,不然又要忙到晚上九點十點才回來。」

白雪嵐確實有事要辦,撩袖子掃瞭一眼手表,說:「我今天盡量早點回來,你也早點回來,昨天才兩回,很不夠分量,待我今晚補回來,可不許你逃。」

不等宣懷風反對,就扯瞭宣懷風起來,在他嘴上重重親瞭一口,說:「這是定金。」

當下找瞭領帶和西裝出來,穿得俊逸倜儻地出門去瞭。

《金玉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