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凡安不忘危,治不忘亂,聖人之深誡也。天下無事,不可廢武,慮有弗庭,無以捍御。必須內修文德,外嚴武備,懷柔遠人,戒不虞也。四時講武之禮,所以示國不忘戰。不忘戰者,教民不離乎習兵也。法曰:「天下雖安,忘戰必危。」
唐玄宗時,承平日久,毀戈牧馬,罷將銷兵,國不知備,民不知戰。及安史之亂,倉卒變生於不圖,文士不足以為將,市人不足以為戰,而神器幾危,舊物幾失。吁,戰豈可忘乎哉!
【譯文】
大凡國家處於和平安定時期,不可忘記還有發生戰爭的危險;社會處於治理有序時期,不可忘記還有發生禍亂的可能,這是古代聖賢哲人留傳下來的深刻教誡。天下雖然太平無事,但不能廢棄武備;考慮到周邊還有尚未歸順且與朝廷為敵的國家,(一旦廢棄武備)將無法在戰爭突然到來之時衛國禦敵。因此,必須對內修明政治,對外加強戰備,行仁德以懷服邊遠部族百姓,時刻警惕意外事件的發生。一年四季都要堅持武備教育的制度,以此表明國家時刻不忘戰備。所謂不忘戰備,就是教育全民經常習兵練武,搞好軍政訓練。誠如兵法所說:「國家雖然處於和平安定,忘記戰備必有覆滅危險。」
唐玄宗李隆基統治後期,由於國家長期處於和平環境,(統治者逐漸失去戰爭警惕性,)因而出現廢毀武器,放牧戰馬,罷除將領,削減軍隊的問題,致使國家不知加強戰備,人民不懂怎樣作戰。等到安史之亂突然爆發於人們毫無思想準備的時候,文官不堪充當將領指揮打仗,百姓不堪充當武士對敵作戰,以致國家政權幾乎崩潰,大好河山幾乎淪喪。唉!戰備難道可以忘掉嗎?
【賞析】
本篇以《忘戰》為題,從「忘戰必危」的惡果出發,著重闡述和平時期加強戰備的必要性。它認為,「安不忘危,治不忘亂」,這是古代聖賢留給後人的最為深刻的教誨和告誡。
儘管天下太平無事,也不可以廢棄武備;如果廢棄武備,那麼一旦外敵入侵,就無法抗擊敵人,有效地保衛國家。為此,它主張,執國柄者應當「內修文德,外嚴武備」,把「講武」、「習兵」作為制度堅持下去,切實加強戰備教育,認真搞好軍事訓練。人類社會的發展進程告訴我們,戰爭,作為歷史的範疇,它是階級社會的產物,是隨著私有制和剝削階級的產生而產生,也必將是隨著私有制和剝削階級的消滅而消亡。只要世界上還存在著私有制和剝削階級,存在著帝國主義、霸權主義和擴張主義,戰爭的危險性就依然存在。那種所謂「無敵國外患」的論調,在今天的社會中,乃是一種瓦解人們鬥志的麻醉劑。本篇所強調的居安思危、不忘戰備的思想,對於今天仍然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唐玄宗李隆基統治後期,安祿山、史思明武裝叛亂的發生,究其原因雖是多方面的,但是,以唐玄宗為首的封建統治者長期忽視戰備,乃是導致安史之亂爆發和長期為害的一個重要原因。唐玄宗李隆基,本是唐代中期一個較有作為的封建皇帝,即位初期,他任用姚崇、宋璟等賢臣為相,實行了一些有利於國計民生的政策措施,出現了史稱「開元之治」的和平穩定、持續發展的局面,從而把唐王朝推向中國封建社會的鼎盛時期。然而,到了李隆基統治後期,他卻一反常態地「自恃承平,以為天下無復可憂,遂深居禁中,專以聲色自娛」(見《資治通鑒·唐紀三十二》),過著「窮天下之欲不足為其樂」(見《新唐書·玄宗本紀》)的極端腐化生活,軍政大權相繼為奸相李林甫、楊國忠等人所操縱,致使朝政日非,軍備廢弛。這就給身兼三鎮節度使而「陰有逆謀」(見《舊唐書·安祿山傳》)已久的安祿山和史思明等人,發動旨在奪取唐朝政權的大規模武裝叛亂,造成了可乘之隙。天寶十四載(公元755年)十一月,安祿山和史思明糾集兵力十五萬人,號稱二十萬,於范陽鎮(治所在今北京城西南)發動叛亂後,不到半年時間,相繼攻佔東京洛陽和西京長安,黃河以北廣大地區淪於叛軍蹂躪之下。其後,唐王朝雖在人民廣泛支持下,經過七年之久的艱苦曲折鬥爭,終於將此叛亂平息,但是,戰亂卻給社會經濟以極大破壞,國家元氣大傷,中央集權削弱,自此唐王朝急劇走向衰落和藩鎮割據的分裂混亂局面。
如果說隋王朝是滅亡於隋煬帝的「嗜武好戰,日尋干戈,征伐不休」(見前《好戰》篇),那麼,從一定意義上講,唐王朝的衰敗則始於唐玄宗後期的「毀戈牧馬,罷將銷兵,國不知備,民不知戰」。所以,牢記「好戰必亡」和「忘戰必危」這些古代著名遺訓,乃是一切執掌國家大權者不可絲毫忽視的神聖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