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經註釋——老子經學研究

前 言
老子的《道德經》一書,僅五千餘言,但她文約義豐,博大精深,涵蓋天地,歷來被人們稱為“哲理詩”。她不僅深刻地影響著一代又一代的中國人,也深刻地影響著世界人民。隨著科學技術的不斷發展,《道德經》一書越來越引起世界人民的廣泛關注。自韓非的《解老》、《喻老》至今,據說僅國內的《道德經》譯注本就不下千種。但到今天為止,可以說哪一個注本都沒能真正地說明老子究竟說了些什麼。世界各國的注本也很多,發行量都很大,但是,中國人的經典,中國人不能悟透,何況外國人。
在人們的思想觀念中,至今還普遍存在著老子思想是反對仁義智慧,反對革命,主張消極被動、無所作為、甘守懦弱、逆來順受、保守倒退的觀點。這些觀點也是歷代哲學家比較普遍的觀點。歷史教材是這麼說的,哲學教材也是這麼說的,老師講授的時候也就講:“有為不如無為,有用不如無用,活著不如死了。”因此,在強調“有為”的社會裡,很少有人去讀《道德經》,我亦是。這些年,氣功能夠強身健體的觀念深入人心。體弱多病的我自然找一些氣功方面的書來讀,這便使我零星地接觸到老子的學說。待到系統地閱讀了《道德經》以後,真是感慨萬千,哪裡是老子消極、反動?分明是人們誤解了老子!於是,我便產生了重解《道德經》,還老子本來面目的衝動,因此也就有了眼前的完全否定了前人歪曲老子哲學思想的《道德論》。
拙作決非人云亦云,實為有感而發。多年的默修實踐經驗告訴我,老子的《道德經》是真理。但是,沒有高深的道的境界和豐富的哲理思維,要想真正理解《道德經》這一世界上最偉大的哲學著作,實在是太難太難。所以,我決不敢說我理解了老子,但是,我堅信,我理解老子的思路是對的,對老子哲學思想的充分肯定也是正確的,並深切體會到整個人類價值體系的轉變必將從人們真正理解老子的《道德經》開始。當然,是對是錯,只要面向了讀者,自有道德大師們來斧正,這也是我衷心希望的。我知道,我現在對《道德經》所作的解釋還是十分淺陋的,其中的許多章節連我自己都不滿意,原因就是我的學識實在是太有限,境界也太淺太淺。倘若再過十年、二十年,那時,展現在讀者面前的《道德論》決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可以說,無論是字面功夫還是哲理的體悟水平都會有所提高,可我不願這樣做。學問要靠大家做,集體的智慧是無限的,只要能夠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讓老子的道德思想早日遍佈人間,我的心願也就實現了。
作者 寫於 2002年12月4日

上篇 道經

一章 論道

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聖人之道是可以行走的,卻不是平常人所走的道路;名是可以求得的,卻不是平常人所追求的名。——這種解釋是前人從沒有過的,前賢解老,開篇即陷入道不可言說論,這就為打開老子道的大門設置了障礙。
開頭這十二個字,是通篇的總綱。老子著道德篇,旨在向世人指明可以免禍於身、免禍於社會的聖人之道。“可道”之道、“可名”之名是聖人所行之道、所求之名,非常人所行之道、所求之名。人生之道無非是追求自一由、幸福、健康、長壽之道,同一條人生道路,卻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走法。一是走聖人之道,也就是順其自然,返樸歸真之道。一是走常人之道,也就是追求外在的名利之道。不同的道路,必然造就不同的人生和社會。
“道”,是老子首創的含有深刻哲理意義的概念。道的本意是“道路”的意思,引申為事物運動變化所遵循的秩序、方法和規則。除此以外,老子“道”的哲學內涵是宇宙本原。宇宙本原含有兩方面內容:一、道體(有),即“道之為物”,是化生宇宙萬物的最基本的物質。二、道性*(無),是宇宙萬物賴以生成的最一般規律。道體、道性*不可分離,二者相互對立統一,構成了宇宙的本原。
“道可道,非常道。”前一個“道”同於後一個“道”,都是名詞“道路”的意思,但前一個“道”特指聖人之道。中間的“道”,是名詞用作動詞,為“行走”的意思。“常道”,指沒有體道的平常人行走的道路,亦即追求外在的名利之道。
“名可名,非常名。”前一個“名”是指沿聖人之道行走所得到的名也即“樸”(二十五章);中間的“名”,是名詞用作動詞,即“求得”、“佔有”的意思;後面的“名”,指功利之名。“常名”,指常人所追求的名也即功利之名。
開頭一句,揭示的是人們的價值觀問題,價值觀不同,人生追求和所遵循的道路就不同。不同的追求,不同的道路,必然造就不同的人生和社會。聖人內求,所得之名,雖虛而實;常人外求,所得之名,雖實而虛。

無,名天地之始;
有,名萬物之母。

無:道性*。最根本、最一般的宇宙法則是化生宇宙萬物的原動力,故“名天地之始”;有:道體。化生萬物的最原始、最基本的物質,故“名萬物之母”。
“有”屬於物質範疇,而“無”則是和物質概念相對立的概念。如果把“有”界定為具體的物質,那麼,“無”就是具體的物質之所以存在的結構方式、時空關係、運動和變化形式等等,也可以用“自然規律”來概括。“有”和“無”不可分,有“有”就有“無”,有“無”就有“有”,純粹的“有”和純粹的“無”是不存在的,它們相互對立、相互依存,也就是老子所說的“有無相生”。(二章)“有”為實,“無”為虛,道體為實,道性*為虛。彼此-陰-陽對立,虛實相合,共同構成宇宙的始母——道。
有和無的對立統一是現實世界最一般的存在方式。 把世界的本體看作是精神的(無)或者物質的(有),都是主觀片面的、非辯證的。老子的有無論是辯證本體論,即從世界的本體上確立了對立統一規律

故常無慾,以觀其妙;
常有欲,以觀其徼。

故:因此。常:常常。道性*是永恆的、至誠的、無私無慾的,我欲“觀其妙”,就必須“無慾”。這是說自我之性*須符合道性*。無慾:沒有自我外在欲|望。自我外在欲|望即目之色*欲,耳之一聲欲,口之味欲,鼻之嗅欲,體之親欲和名利之欲。自我欲|望在外,而妙景在內,所以,只有無外欲,才能進入客觀存在的道的境界,體會宇宙之奧妙。妙:微妙、美妙,是就道境而言,是人腦透過心靈對微觀世界的直觀感受。這一妙境,用莊子的話說,就是“造適不及笑,獻笑不及排。”(《莊子?大宗師》)意思是說:這一境界是最適宜的,妙境來不及應接,心笑來不及安排。其實,這一境界也就是佛祖所說的“極樂世界”、基督所宣揚的“天堂”的境界和穆聖所謂的“天啟”的境界。
有欲:識道之欲。因為追求智慧是人的本性*。徼:是邊際、邊界的意思,這裡是指矛盾的對立層面。“觀其徼”,就是於“觀妙”之中尋求矛盾雙方的本質聯繫,揭示事物發生、發展的內在機制。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即共性*和個性*、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對抗性*矛盾和非對抗性*矛盾等都屬於“觀其徼”的範疇。
“觀其妙”是同一說,面對的是道的境界,其前提條件是“無慾”;“觀其徼”是對立說,面對的是現實世界,前提條件是“有欲”。要想實現人生之“大欲”,必須從“無慾”入手。只有“無慾”,才能進入道境,把握世界的本質和規律,從而更好地造福人生、造福社會。“無慾”是實現“有欲”的方式和策略。這裡,“無慾”和“有欲”是辯證的。“無慾”是消除自我不符合客觀規律、有害於生命的欲|望;“有欲”是增強符合客觀規律、有利於認識和改造人類命運的欲|望。越是“有欲”,越具備“無慾”的堅強意志;“無慾”的境界越高,人生價值越大。因為只有體悟大道,才能取得大智大慧,從而更好地改造自身、改造世界。

此兩者,同出而異名。
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此兩者”,指“妙”和“徼”,亦即矛盾的同一性*和鬥爭性*。任何事物都是矛盾的,矛盾的事物都具有鬥爭性*和同一性*。矛盾的同一性*和矛盾的鬥爭性*是相互連結不可分割的,它們共同構成矛盾的統一體,矛盾的鬥爭性*存在於矛盾的同一性*之中,矛盾的同一性*包含矛盾的鬥爭性*,故說“同出而異名”。
“玄”,古字為“ ”,是象形字,即對道的存在形式的形象描繪。玄,作為客觀存在,它必然是結構的、秩序的、規則的、運動的,所以,玄還有“旋轉”的含義。在微觀世界,不論是人一體基因組,還是電子、質子、夸克等微粒子,都是以玄的運動形式存在的,現代科學技術已經證實了這一點。
“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說明了世界的本體即玄是旋轉的、運動的,運動是有規律的,宇宙和人生奧妙、玄機是蘊藏於玄的。把握不斷旋轉運動著的玄是探索和認識人生、社會以及宇宙奧妙的門戶。這是老子的微觀認識論。

首章開宗明義,確立了道的哲學概念。道的本意是道路的意思,人的一生應該走什麼樣的道路,這是由人的價值觀所決定的。而正確價值觀來源於正確的宇宙觀。要獲得正確的宇宙觀就必須去認識宇宙的本原,因此,老子把宇宙本原賦予道的哲學內涵。道是“有”和“無”即物質和規律的統一體,其形態是不斷旋轉運動著的玄,玄蘊藏著人生和宇宙奧妙。然而,玄不是人的外部感官所能認識的,外官所認識的只是事物的表面現象,屬於感性*認識。要把握世界內在的本質和規律,必須反觀內視,開發悟性*認識,前提條件是“無慾”,這就關係到認識論的問題。
老子哲學是徹底的自然主義。馬克思說:“徹底的自然主義或人道主義,既不同於唯心主義,也不同於唯物主義,同時又是將這二者結合的真理。我們同時也看到,只有自然主義能夠理解世界歷史的行動。”。馬克思的這一自然主義的定義,恰如其分地說明了老子的哲學思想。
我們知道,老子把客觀存在的最基本的物質稱之為“有”,把物質發展變化所依賴的結構、關係、秩序、規則和信息等統稱之為“無”,認為有和無不可分,它們相互作用、相互融合,共同形成天地萬物的始母,也就是宇宙的本原。以後的“有無相生”(二章)、“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十章)、“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三十六章),都說明了有和無的對立統一關係。
唯物主義認為世界的本原是物質(有)的,唯心主義認為世界的本原是精神(相當於無)的,而自然主義則認為,沒有物質(有)的規律(無),和沒有規律的物質是同樣不可想像的。
對立統一規律是宇宙最根本的規律,它應當首先體現於宇宙的本原,否則,辯證法也就無從說起。作為辯證法大師的老子正是根據這一辯證本體論來闡述他的道德哲理的。
傳統的認識方法是通過人的外部感官對現實世界做出反應,如果我們稱這種認識方法為宏觀認識,那麼老子認識世界的方法是微觀認識(或稱直覺認識)。微觀認識是不借助人的外觀器一官和科學儀器,而是借助心靈對細胞、原子作直覺思維的認識。天地是大宇宙,細胞(包含原子)是小宇宙。宏觀認識是表面的、膚淺的、機械的,微觀認識才是本質的、整體的、能動的。老子的認識論相反於傳統的認識論,儘管有些哲學家、科學家認識到微觀思維的重要性*,但是都沒能指出具體的、科學的認識方法。只有確立老子的微觀認識論,才能全面地、立體地認識世界。宏觀世界統一於微觀世界,認識且只有認識微觀世界,才能真正認識宏觀世界。宏觀世界具有無限性*(其大無外),而人的外部感官的認識能力是有限的,雖然現代人借助於高科技成果,但還是不能完全把握世界的本質規律。微觀世界儘管也具有無限性*(其小無內),但是人的心靈的認識能力也是無限的,並表現為立體的整體認識。心靈的認識能力取決於自身修養功夫,功夫越高,其能力也就越強。所以,老子的微觀認識論,是科學的、辯證的。
老子的《道德經》,雖然涵蓋天地,無所不包,但它首先以人一體科學為理論基礎,並由養生理論擴展到治國理論,因此,《道德經》既是治身理論,又是治國理論,治身和治國是密切聯繫、相互印證的。人的肌體是細胞的集合一體,每個人一大約有60萬億個細胞,每一個細胞就是一個靈子,相當於國家的一名成員;大腦是魂的居所,相當於統治者的首府;魂是自我之主,相當於國家的統治者;骨骼相當於國家的zheng府機構;精氣是肌體的養分和能量,相當於物質財富;血液循環系統,相當於道路交通;免疫系統,相當於司法系統;神經系統,相當於信息網絡;消化系統相當於工廠企業......。明白這些,可以更好地理解老子的身國同構理論。
人是哲學永恆的主題,離開了自我修證而片面強調哲學理論,哲學就顯得空洞,很難為所有的人所接受。哲學的大道必須從認識自我開始。哲學要想解放全人類,必須首先解放人的心靈,或者說人類社會的健康之道首先應是自我的健康之道,這就是老子的聖人之道,也是老子哲學的最大特點。

二章 聖人之治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
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
美,凡指一切美好的事物。惡,凡指一切醜陋的事物。
當天下人都知道什麼是美的時候,這說明醜陋的東西已經遍佈天下;當人們都在為美好的善行而歡呼的時候,這說明不善已經充斥整個社會。
美醜和善惡都是矛盾的統一體,之所以知美,是因為有丑存在;之所以知善,是因為有惡存在。至道之世,人們不知有醜惡,也不知有美善,一切皆順其自然,發乎道性*而已。不道之世,那些以個人主義、利己主義為人生觀的人,為了追求名利,往往用假美、假善來偽裝自己。因為集美善於一身則名利雙收,而美善存偽,醜惡即生。

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較,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
故:所以的意思。通過對上句美醜、善惡這兩對具體矛盾具體分析,揭示出矛盾的對立面之間相互轉化的規律,進而引出下文。
有無、難易、長短、高下、音聲、前後,它們的關係都是相互對立、相互依存的。如果不能辯證地看待它們,矛盾就不可能得到很好地解決。世人無不追求有、易、長、高、聲(名聲)、前,而厭惡其反面,其結果往往因追求的方式不科學,造成求而不得的痛苦。老子所要向世人指明的是,求“有”須向“無”中求;求“易” 必須重視“難”;欲“長”必先始“短”;欲“高”必先為於“下”;欲播聲於“外”,必先發音於“內”;欲處人之“前”,必先居人之“後”。總之,要以辯證法的觀點,從所追求事物的對立面著手,讓其自然而然地由量變到質變向正面轉化。
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
是以:連詞,承上啟下,通過總結上文得出結論。
人生一世,誰不想有所作為?要想社會安定一團一結,不端正人們的思想觀念怎麼能行?因此,“有為”和“言教”成為社會的普遍理念。然而,根據對立轉化規律,統治者強調自我有為,必然導致整個社會的無所作為;強調言教,必然導致人心不古、道德墮一落。所以,社會上的醜惡現象都是片面追求“有為”和“言教”之過。 “有為”的對立面是“無為”,“言教”的對立面是“不言之教”,為了實現無所不為和社會淳樸的目的,所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這正是具體運用了矛盾的對立統一規律。對立統一規律是宇宙最根本的規律,也是老子辯證法的靈魂。
聖人:就治身而言,指體悟大道、返樸歸真的人;就治國而言,指理想的統治者即神聖法律的代言人。
“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是作為辯證法大師的老子向世人推出的濟世安民的兩大法寶,是對矛盾的對立統一規律的具體運用,也是聖人治身、治國的最根本措施。
我們須知,老子的《道德經》是治身理論和治國理論的統一,治國理論源於治身理論,只有從治身和治國兩個方面去闡釋《道德經》,才能明白老子偉大的哲學思想及其千古魅力。
先說“處無為之事”。就治身而言,處無為之事,就是要求自我要有虛己守靜、無私無慾、自失忘我的精神境界。“無為”不是無所作為,而是自我不帶有任何主觀偏見,始終遵循客觀規律,讓規律發揮作用。“無為”的目的在於大有作為、無所不為。欲達到這一目的,就要採取辨證的觀點:我不直接治身而首先解放心靈,解放心靈的過程就是凝聚真樸的過程,凝聚真樸的過程就是強身建體的過程,樸成則以樸治身,以樸治身才能健康長壽。自我“無為”,才能充分發揮體內每個細胞的內在協調作用,使真樸得以逐漸形成;自我“有為”則靈受制於魂,靈受制於魂則真樸不現。自我的力量是有限的,樸的力量是無限的。我“無為”事樸,樸“無不為”治身。以樸治身,則百邪不侵,百病不生,自一由、幸福、健康、長壽之目的也就達到了。就治國而言,處無為之事,是要求統治者不要玩一弄心計,搞獨一裁統治,而是虛己謙下,無私忘我,還百姓以自一由,充分利用全體人民的智慧,建設公平、公正、正義的國家法律。總之,就是拋棄人治,實行法治。統治者“無為”,法律才會健全、神聖,以神聖的法律治國,國家必然有持久的繁榮和穩定。統治者的智力是有限的,法治的力量是無限的。“處無為之事”,收穫的卻是無所不為的成果。與之相對的是“有為之治”,而有為之治是所有階級社會所具有的共同特徵,它強調的是統治者以一人之心或少數人之心奴役天下人之心。有為的背後是個人英雄主義,是英雄史觀。有為之治正是阻礙社會發展,產生歷史悲劇的根源。
現在,人們對老子的“無為”思想認識不明,是幾千年封建思想的餘毒在作怪,人民群眾還沒有真正覺醒的緣故。統治者的有為觀念,必然導致官僚主義和個人崇拜,而官僚主義和個人崇拜又必然導致政治fu敗和社會混亂。
“處無為之事”是言“治”,“行不言之教”則是言“教”。和“不言之教”相對的是設言施教。設言施教是統治者希望利用某個人或某些人的思想觀點進行表面說教。有人說,言教只是一種語言遊戲和思想控制的拙劣形式。這一觀點無疑是正確的,因為表面的說教不可能觸及每個人的心靈,徹底改變並鞏固所有受教育者的思想觀念,造就真正意義的人和健康向上的社會。“不言之教”則是通過每個人的自身練功實踐活動去參悟大道,實施自我教育,並自覺自願地摒棄與客觀規律相違背的自我意識,使之逐漸統一到客觀規律上來。所以,“不言之教”所追求的教育成果是創造全社會的共識,形成共同的道德觀念,因為世界的根本規律是至誠不移的。這一共識的形成必然成為改造現實世界的巨大物質力量。“不言之教”實際上是將人類的品德修養付諸解放心靈、求證大道的實踐過程之中,是對實踐高於理論的認識。
“不言之教”關注的是人的靈魂,但又不同於宗教信仰。宗教信徒信奉的是上帝和真主的說教,說教即“言教。”值得辯明的是,佛教和道教的根本,不屬於宗教。宗教是講世界是由唯一的神創造的,如基督教的“上帝”、伊斯蘭教的“真主”。佛教和道教則不同,佛教是講世人皆有佛性*,人人可以修身成佛。所謂佛,是大徹大悟的人,而不是主宰世界的神。道教講修道成仙,所謂仙,是通過自我修煉塑造出了與自我對立的陽神的人,這一陽神就是樸,也不是世界的主宰者。中國歷史上有太多的成佛和成仙的人物,但他們要麼是師徒關係,要麼是同學關係,都是自身修煉的結果,他們之間只有境界的不同,沒有身份的不同。佛教和道教雖然也具有太多的“言教”即鬼神說教的成分,但這只是後期的演化,其根本還是沒有脫離“不言之教”。奉老子為始祖的道教已經偏離了老學的宗旨,成為和佛教相通的具有出世思想的組織,但是,他們的出世思想是有其歷史原因的。總之,世界上的一切宗教以及佛教、道教,都是老子樸學的未完成式,它們或深或淺地解釋了對大道的認識成果,但還沒有形成科學的世界觀和方法論。只有消除宗教,讓人類文化歸結到老子樸學思想上來,世界才會和諧有序,人類才能消除信仰危機,獲得真正的幸福和自一由。
“不言之教”的宗旨,是要求萬物之靈的人充分發揮各自的主觀能動性*,以嚴肅的、科學的態度和方法,通過自身實踐去開啟那個真實存在的既不屬於上帝也不屬於他人的心靈家園,並利用潛在的智慧,來指導人生和社會實踐活動,為實現“小國寡民”的人間天堂而創造人生價值。“不言之教”,既使靈魂有所寄托,又不去為了靈魂得救而犧牲了塵世生活,因而是積極的、科學的、無與倫比的施教措施。
“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是實踐和認識的高度統一,是基於微觀認識論並通過自我身心健康來檢驗真理的。“處無為之事”是法治,“行不言之教”是德治。只有法治和德治相結合,才能確保人類的和平及人生幸福。“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是世界上最科學的方法論,也只有真正體悟大道的老子才能揭示出這一哲學方法論。
萬物作焉而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
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萬物湧現而不躲避矛盾、推脫責任,真樸生成而不佔為己有,追求有為而不恃自我之智,功成而不居功自傲。正因為不居功自傲,功勳才永不磨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是說聖人有功而不居功,人民卻把功勞記在了聖人身上。正如泰戈爾所說:“你從不尋求名聲和崇拜,可是愛之神卻發現了你。”相反,若是居功自傲,有功而無功。
本章揭示了矛盾的對立轉化規律,中心論點是“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也是整部經書的靈魂,以後各章論述都是圍繞著“無為之治”和“不言之教”這一辯證法的基本原理而展開的。
處於“有”的層面的人,總是以自我為中心,強調有為,追求功利,施行言教,其結果只能是強化自我意識,加劇自身矛盾和社會矛盾。人類只有徹底轉變價值觀念,參玄悟道,追求真樸,才能超越自我,創造真我,取得“無為而無不為”、不言而勝於言教的成果。
我們知道,《道德經》是以自身修養功夫即以生命科學作為理論基礎的。現在,人們把我國古代的修養功夫通稱為“氣功”,但是用“氣功”二字來說明道家功夫是不恰當的。 它只強調了氣的功能,目的也僅僅是為了強身健體,其認識境界不明確,指導思想狹隘。道家功夫是基於微觀認識論,以樹立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為根本目的,以返樸歸真為最高原則,要求在內創造無限自一由的精神天堂,在外創造“小國寡民”的人間天堂。而強身健體、延年益壽,則是在悟道修德的過程中自然而然實現的,是不為而為,無私而成其私。因此,我們不妨稱道家功夫為“道德功”。道德功是自我通過練功實踐活動,平衡-陰-陽,創造真我,開啟智慧,把握世界的本質規律,使自我意識完全符合客觀規律,從而更好地追求人生幸福的功夫。
道德功的三要素是:正念,正身,正術。正念(或稱正心),是指要樹立合乎道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使人生法則統一於宇宙法則;正身,是指端正自身,使身姿合乎修道要求;正術,是指要正視科學理論的指導作用,包括導引術、吐納術、存想術、房一中一術等。道德功是嚴肅的人一體科學,忽視了科學理論的指導是極其危險的。正術的背後是強調尊師重教。
修煉道德功依次出現的境界是:一、自我回憶,在道境之中直觀人生歷程。二、自我透一視即返觀自身的內部構造。著名醫藥學家李時珍所說的“內景隧道,唯返觀者能照察之”就是這一境界,我國的中醫理論即基於此。三、細胞、微粒透一視,直觀人一體基因組和微觀粒子,破譯基因密碼和宇宙密碼,徹悟人生規律和自然規律,從而實現主觀和客觀的統一。四、返樸歸真。
三章 無為之治
不尚賢,使民不爭;
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
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
尚賢:標榜賢良,崇尚有為。“尚賢”是專制社會的一個主要特徵,其實質就是“賢人政治”。賢人政治就是與“法治”相對立的“人治”。在專制社會裡,賢與不賢,是以統治者的利益標準來衡量的,符合統治者利益需求的,樹為賢人,可得高官厚祿,從而名利雙收。尚賢的結果,是使人們在權力的誘一惑下爭做表面文章。因此,賢多是假賢。有道之世,尚法不尚賢,法律高於一切。只有在法制社會,才有不爭名、不爭利、腳踏實地、樂於奉獻的真賢湧現。
難得之貨:憑借正常手段從正常渠道難以得到的東西,凡指錢財。有之則貴,無之則賤,致使人的欲|望膨一脹而成為盜賊。
見可欲:見,通“現”,呈現、炫耀的意思;可欲:可以使欲|望膨一脹的東西,指美色*。欲可抑不可縱,統治者不炫耀美色*,人們不因此而迷亂心性*。心性*不亂,則身心健康,社會安定
是以聖人之治:
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
常使民無知無慾,使夫智者不敢為也。
聖人之治,即“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
虛其心,即正心,是修練道德功的首要條件。練功時,要平心靜氣,忘懷名利得失,掃除心中的一切私心雜念。心虛則氣聚,氣聚則神凝,神凝則樸生。虛其心不是讓心空著,無所事事,無所適從,而是積極主動地打掃出潔淨的家園,接納那至誠不移、至高無上的心靈。她是轉變人們的觀念,實現返樸歸真的必要條件,是人的能動作用的具體體現。當今社會,人們不是“虛其心”,而是“實其心”,權力、金錢、美色*充滿心田,終日心事重重,勞苦愁煩。一虛一實,則聖凡有別。
虛其心是道家的人生法則。基督教則不同,它的人生法則是“交託”,就是把自我一切交託給上帝,讓上帝來主宰自己的命運,因而是唯心的、消極的、被動的。佛教的人生法則則是“放下”。佛教認為,人生來是苦的,一切改變現實的努力都是枉然,只有持齋念佛,來世才能進入極樂世界。這種放下一切,寄人生希望於來世的思想觀念無疑是消極的、悲觀的。——這是宗教化了的佛家思想。本來,佛家的“放下”同於道家的“虛其心”。佛家認為,現象世界的一切是虛幻不實的,只有放下對表面現象的執著,才能明心見性*,覺悟人生,修得六神通。虛心、交託、放下,雖然都含有順其自然、不執著於自我的意思,但因其世界觀不同方法論就不一樣。
實其腹:正念既來,則心平氣和,此時,精神內守,外欲不生,身心放鬆,呼吸自然。以後天之氣,煉液化精,煉精化氣,煉氣化神,待到精足、氣滿、神全,則小腹如孕婦一般,這才是真正的“實其腹”。彌勒佛的海肚,不是吃出來的,那是修煉有成的象徵。當今社會,人們追求的不是精足、氣滿、神全,而是山珍海味,美酒佳餚。兩種不同的追求,必然造就兩種不同的命運。
弱其志:削弱自我主觀意志,一切順其自然。只有淡化主觀意志,進入忘我的精神境界,才能充分調動和發揮心靈的作用,保持身體的-陰-陽平衡。同樣,只有最大限度地凝聚群眾的智慧和力量,社會才能發展進步。未體道之人,總是個人英雄主義佔上風,缺乏法治觀念。然而自我能力畢竟是有限的,只有遵循客觀規律,以法治國,才能取得無所不為的業績。人類歷史表明,是歷史造就了英雄,而不是英雄創造了歷史。信奉個人英雄主義就是“有為”。
強其骨:中醫理論認為,腎為先天之本,藏精、主骨。骨骼的強弱,是由精氣決定的。人的生長、發育、衰老、死亡,莫不與精氣的盛衰有關。所以,道德功是以固精養氣為第一要義。精氣充盈,骨骼必健。骨骼強健,則肌肉豐滿,而骨強體健,是開啟精神天堂的物質基礎和必要條件。
常使民無知無慾:這並非是聖人的愚民政策,而是體道的根本措施和開發潛在智慧、修養自我品德的最佳方式。“無知無慾”,是精神已經進入道境,處於直覺思維狀態,此時此刻,大腦處於高度興奮狀態,而自我外在表現卻是“無知無慾”的平靜狀態。“常使民無知無慾”,就是使民“常回家看看”,自我精神祇有經常沐浴在美妙的心靈家園裡,才能認識自己,從而陶冶情操,昇華自我。
使夫智者不敢為也:這是說,能夠經常進入“無知無慾”狀態的人,都已經具備了超越常人的智慧和功能,那些局限於自我,平時善於投機取巧、玩一弄心計、耍小聰明的“智者”,在他們面前,如同小巫見大巫,自然不敢胡作非為;有道者“無知無慾”,方有大智大慧,這自然會啟示並促使那些“智者”自覺自願地從“敢為” 轉向“不敢為”。
為無為,則無不治。
只有清靜“無為”,才能取得無所不治的成果。自我“無為”,樸“無不治”;統治者“無為”,法“無不治”。治身之道,在於樸治;治國之道,在於法治。
本章的主題是“為無為,則無不治”。體現了老子關於有為、無為的辯證思想。崇尚人治的統治者“尚賢”、“貴難得之貨”、“見可欲”,誘之以權力、金錢、美色*,致使天下人爭權、圖利、貪慾,結果是社會混亂,天下紛爭。只有施行無為之治,才能實現天下大治。

四章 不言之教

道沖而用之或不盈,
淵兮,似萬物之宗。
沖:通“盅”,虛的意思。道的境界是心靈的世界,它的空虛,是相對於自我世界而言,是不為人的外觀所感覺到的。淵,形容道境深遠,找不到邊際。
道的境界是虛幻的,但它虛而有物,它的無窮妙用對於得道之士來說,是永遠不會感到滿足的。因為,心靈在道的世界裡自一由翱翔是最快樂的,也最能滿足人的天性*。在浩瀚無際的道境之中,蘊藏著天地萬物的本原。
挫其銳,解其紛;
和其光,同其塵。
銳:自我銳氣。紛:不切合實際的紛紛之想。塵:指現象世界,相對於本質世界。
暢遊於道的美妙境界裡,徹悟了人生真諦,獲取了大智大慧,原先那種不可一世的自我銳氣被挫消了,一切與我無益的紛紛之想得以解除;原先那種狂喜、憤怒、悲觀、傲慢等情緒化的目光,得以和心靈之光充分調和,取而代之的是不卑不亢、溫和慈祥的目光。以合乎道的觀點來看待世間的美醜、善惡、榮辱、貴賤,這時的人才是清醒的、覺悟的。“不言之教”的功用體現於此。
湛兮,似或存。
吾不知誰之子?
象帝之先。
湛,是說道的境界非常清晰、明澈。似或存:好像有人存在。
既然道的境界是靈明清澈的,如果有人存在,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而不能說好像有人存在;既然說好像有人存在,就和“湛兮”二字相矛盾。其實,這裡的“似或存”是一種猜疑的說法,意思是說:大自然實在是奧妙無窮,它有著至誠不移的規律性*和不可抗拒的力量,好像有人在背後主宰著宇宙。這就像今天人們懷疑上帝的存在一樣:如果說沒有上帝的存在,那麼日月星辰的運轉,四時的交相更替等現象,怎會這樣有規律性*呢?“吾不知誰之子?像帝之先”。這是似問實答,是說孕育世界萬物的是隱而不顯的道,而不是上帝。因為道是永恆的,它在上帝之前就存在了,從而否定了上帝創造世界的說法。
本章旨在說明不言之教的巨大功用。自我只有親歷道境,不為現象世界所羈絆,才能獲得正確的世界觀和人生觀。道是虛幻的,又是客觀存在的,正是它的虛,才可充實人們的心田。有了充實的心田,就可以挫銳解紛,和光同塵。把握了世界的本質規律,就能把握自己的命運。
五章 眾生平等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芻狗:古人用谷草紮成的用以祭祀天地神靈的狗。芻狗雖結草而成,但祭祀的人卻視其有魂靈而裝飾打扮並侍奉它們,以求福於天地神靈。待大禮已畢,芻狗的魂靈升入天堂,它也就還原為紙草了,或者以火焚之,或者任人踐踏。
聖人以百姓為芻狗,實質上是視百姓若神靈,從而敬重他們,保護他們,服務於他們,目的是為了國泰民安。倘若有人靈魂喪失,做出有害於國家和人民利益的事情,就會遭到法律的制裁和人民的唾棄,下場如同喪失了靈魂的芻狗。
萬物雖為天地所生,但無一物為天地所偏愛。天地統治萬物利用的是至誠不移的自然規律,萬物的生長發育,只能遵循這一規律,否則就會受到嚴懲。聖人傚法天地,以法治國,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任何人違犯法律,就要受到法律的嚴懲。聖人是由人民推舉產生的,是人民的代言人,是法律的執行者和捍衛者。在聖人的心目中,只能存有法的觀念,而不能存有“仁”的觀念。有了“仁”的觀念,就會以自我為中心,用權力代替法律,這樣一來,法律就會失去威嚴,社會就會滋生罪惡,百姓就要遭殃,這才是統治者最大的不仁。
“不仁”是老子的法治思想。仁是目的,不仁是措施,唯有不仁,才能至仁。天地至仁,用至誠不移的自然法則來體現;聖人至仁,用完善的社會法律來體現。另外,“天地不仁”是萬物平等的思想,“聖人不仁”則是人人平等的思想。
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
虛而不屈,動而愈出。
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橐籥:用手操作的鼓風工具,即風箱。
天地之間,風霜雨雪,電閃雷鳴,皆為天地二氣激發滌蕩所致,萬物生生不息,無不依賴此氣。如果把天地比作一個大風箱,那麼人一體就是一個小風箱。風箱的作用在於使爐火更旺。如果用風箱的原理來治身,則生命會更富有激*情,生命力會更強。具體要求是“虛”和“守中”,反對“躁動”和“多言”。虛,貴在心意不動,目的在於保持旺盛的生命力即“不屈”。虛並非形不動,而是反對躁動,躁動則“火”滅。
多言,喻鼓風的次數。“多言數窮”,是就鼓風的速度和風箱的效果而言,速度太快反而起不到預期的效果。“不如守中”,是說既要發揮風箱的作用,又要始終把握火候,當武則武,當文則文,“無過而無不及”,以“不屈”、不“出”、不“窮”為度。
就治國而言,這一節要求統治者要虛懷若谷,不可妄言妄動,炫耀自我威風,應始終把握法律這一火候,以至公之治實現至仁之德。
谷神不死,是謂玄牝。
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
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谷道中真氣不脫,才能成為化生大道的母體。化生大道母體的門戶,就是天根和地根。任其真息往來,纏纏一綿綿,若有若無,不可刻意求之。
“守中”的目的在於使“谷神不死”,自我之所以能夠孕育真樸,全賴此火候。玄:道體。天地根:天根和地根。綿綿若存:天地相接,二氣相交,纏纏一綿綿,不要過於執著。“用之不勤”:強調應有所克制,不可操之過急。
就治國而言,這一節是強調精神的溝通作用。只要統治者和人民群眾同心同德,一切按客觀規律辦事,人間盛世自然來臨。
本章是老子的人人平等思想,而人人平等要靠完善的法律來體現。治理國家決不能憑借統治者的自我主觀意志去任意發揮,必須“以百姓之心為心”,逐步完善法律法規。只有用牢固的法治觀念取代統治者的自我“有為”思想,社會才能持久穩定,國家才能健康發展。這就是統治者的“不仁”之仁。
附:本章河上公、王弼本分為二章,“不如守中”以上為一章,以下為一章。魏源本合為一章。這裡,前句說“不如守中”,後面則說明了為何“不如守中”。“守中”即是守“谷神”,“谷神”是化生“玄”的母體,否則,玄不會出現。

六章 利他主義

天長地久。
天地所以能長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久。
自生:為自己謀生。
天地之所以長久,因為天地都不為自己謀生。天和地是對立統一的、不可分離的,天因地而生,地因天而存。天地無私,故能天長地久。所以,無私才合乎自然規律。
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世界上的萬事萬物都是矛盾的統一體,作為萬物之靈的人同樣也不例外。身體和靈魂的關係就像天和地一樣,是相互依存的。靈魂依賴身體的養育而存活,身體需要靈魂的協調而生長。只因靈魂是以真氣的形式隱藏於體內的,不為人的眼睛所見,所以,世人養生注重的只是有形的身體而忽視了無形的靈魂,這是人生痛苦的根源。為了有形的身體而生活,人生價值觀自然就是無止境地追求金錢財富,目的在於以有形養有形,滿足自我外部感官的需求。這樣一來,身體就有災難了,因為人的欲|望是沒有滿足的。無盡的欲|望必然導致-陰-陽失調,內外失衡,身體各種疾病接連不斷,以至於未老先衰,黃泉早赴。聖人則不是這樣,他明白靈魂和身體的關係,即只有保持靈魂和身體的平衡,才能確保身心健康。因此,聖人治身不片面追求有形物質來養身,而是先育法身。法身是靈魂的化身,正氣的凝聚,相對於有形的肉一體(色*身)而言。《西派真傳》說:“抱吾法身,養吾色*身,色*法兼養,性*命雙修。”其結果是法身未現,色*身卻首先得以強壯——“後其身而身先”。因為健康的身體是法身顯現的基礎。
呵護法身的過程,就是修養色*身的過程。道德功要求正身、正念、正術。端正身姿可以舒血暢氣,利於調息凝神,主動入靜。端正思想意識,可以集中思想,排除外在的七情六慾,消除私心雜念,心存每個靈子。調整呼吸,煉精化氣,可以協調-陰-陽,按摩內臟,加強心臟和腸胃的功能,改善氣血循環,有利於新陳代謝以及積蓄精氣和能量,增強免疫系統的功能。存想可以凝神,獲得心靈的寧靜,有利於靈魂和肉一體的內在和諧。一旦掌握了練功的要素,並持之以恆,功力就會逐日加深,消化系統、神經系統、循環系統、免疫系統的功能得以逐步增強,身體自然而然變得精力充沛、骨強體健。這就是“後其身而身先”。一個多災多難的身體是養育不出變化莫測的法身的。值得強調的是,練功須有名師指導,正確利用各種道術,嚴肅對待練功過程。只有志向,沒有科學的理論作指導,很容易用迷信的觀點看待練功中出現的幻覺現象,以致走上自一殺、殺人的邪路。
聖人把色*身置之度外——外其身,始終關注著法身,反而延長了壽命——身存。色*身和法身是對立統一的,我無私以養法身,法身無私以治色*身,法身存則色*身存,法身失則色*身亡。
道德功是內功、靜功,不同於當今轟轟烈烈的體育運動。可以說,身體的內部矛盾是決定身體健康與否的主要因素,只注重外因而忽視了內因是不符合辯證法的。
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
並非聖人沒有私心,只是因為聖人徹悟了大道,才能夠成全他健康長壽的私心。
聖人“身先”、“身存”之私的實現,是深明先與後、內與外、本與末、人與己的辯證關係的結果。
老子根據宇宙法則揭示了人生法則,而人生法則又貫穿著社會法則。他的“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的思想,正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的原形。治理國家,只要時時把人民的利益放在前面,自然能夠得到人民的擁護和愛戴,從而體現人生價值,獲得人生幸福;為了肉一體而活著的人,生命不會長久;為了人民的利益而活著的人,只要社會存在,他的英靈就會存在,因為他永遠活在人民心中。
本章是老子的符合利己主義的利他主義思想。利他在前,利己在後;無私在前,成私在後,無私而成其私。老子以天人合一的境界,把宇宙、人生和社會看成是一個統一的整體,從而要求人與人之間要愛而忘私、和諧相處,由此而形成利他主義、集體主義的價值觀。無私是合乎道的美德,只有用以利他主義、集體主義為中心的價值觀來取代以利己主義、個人主義為中心的價值觀,人類才能實現整個世界和諧有序的最大私心。

七章 上善若水

上善若水。
水善,利萬物而不爭,
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上善:合乎道的意識、行為。幾於道:接近於道或相似於道。
上善之人(聖人)具有近似於水的特性*。水的行為表現為利於萬物而不與萬物爭一寵一,始終停留在眾人所厭惡的低下、隱蔽之處,所以,水具有近似於道的特性*。
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
居善地:水停留的地方都是眾人厭惡的低窪之地;聖人選擇的住宅則是不引人注目的地方,這樣可以給生活帶來安定並有利於修道。
心善淵:水淵則藏,含而不露;聖人胸懷若谷,從不自我炫耀。
與善仁:水利萬物而不害萬物;聖人處世仁慈,無私奉獻而不圖回報。
言善信:水雖不言,卻避高趨窪,平衡高低,有著至誠不移的規律性*;聖人言行一致,以誠信為本。
政善治:水可以沖洗污垢,刷新世界;聖人為政,清正廉潔,善於消除fu敗。
事善能:水能靜能動,能急能緩,能柔能剛,能內能外,能升能隱;聖人做事,“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一切遵循客觀規律。
動善時:水,冬雪夏雨,隨著季節的變化而變化,不違天時;聖人做事審時度勢,伺機而動。
夫唯不爭,故無尤。
夫唯:正因為。是承上啟下,總結上文得出結論。
水的特性*近似於道的特性*,水的特性*就是聖人的特性*。聖人與世無爭,一切遵循自然規律行一事,不主觀妄為,反而獲得了別人所無法爭到的東西,這正是不爭之爭。一個始終按客觀規律辦事的人,自然不會有過失。
本章以水的特性*闡述了聖人為而不爭的高尚品質。不爭是順應自然法則,只有傚法自然,才能沒有憂患,充分體現了老子的自然主義思想。

八章 功成身退

持而盈之,不若其已。
持:持有。盈之:充滿且即將外溢。行一事之功在於持而不盈,倘若盈之,不如停下來不做。否則勞而無功反而有禍。
“持而盈之”,反映的是功事已到了一定限度。“不若其己”,要求主觀願望應符合客觀規律,應知及時自我收斂。
揣而梲之,不可常保。
揣:捶打。梲之:使之堅一挺。借用外力使虛弱、疲一軟的東西堅強、挺拔,是不能保持長久的。
“揣而悅之”,是說只強調外因而不顧及內因。“不可常保”,說明內因是事物發展的決定性*因素。道德功的修練,正是強調內因作用,只有加強內在修養,蓄浩然正氣,才能確保生命之樹長青。
金玉滿堂,莫之能守。
真氣循任督脈運行,印堂為必經之地。練功時,真氣穿印堂,透眼簾,過雙目,有珠玉滾落之感,卻不能守於印堂,守則氣滯,氣滯則有頭暈、頭痛、失眠等症狀。
“金玉滿堂”,是財富充實(精氣充沛)的象徵。“莫之能守”,說明金玉的價值在於流通,執著於守將會帶來不安和危害。
富貴而驕,自遺其咎。
因富貴而驕橫,必有遺失真我之咎。自古驕兵必敗,不識驕的危害性*,必定有終生遺憾。
社會上有些人,起初為人民的利益而盡心盡力,以至於富貴加身,本該得到人們敬仰的,卻因其居功自傲,不可一世,以至於晚節不保,功虧一簣,身敗名裂,成為人民的罪人。
功遂身退,天之道。
日中則昃,月盈則虧,這是自然規律。事業已遂,力量至極,則引身退後,這是自覺遵循自然規律。知進而不知退者,禍必及身。
世間偉人,一旦達到事業的頂峰,完成其歷史使命,就應該順應歷史發展的潮流,傚法自然,主動地退位讓賢。“功遂身退”是主動的、積極的。在聖人之治的社會裡,不存在功高蓋主,危及生命的現象。封建士大夫們所奉行的明哲保身,歸隱山林,則是被動的、消極的。
本章的主題是講功成身退之道。“滿招損,謙受益”,這是千古不變之觀念。無論治身、治國,都不能盲從於自我主觀願望,要克制自我,去私去欲,自覺遵循客觀規律,否則,必然招致禍患。

九章 抱樸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
載:載負。細胞是靈的載體,色*身是魂的載體。營魄:喻靈魂。營為先天之氣,也即元氣,為靈之本;魄為後天之氣,為魂之本。靈生於先天,為-陰-神或元神;魂長於後天,為陽神或識神。嬰兒宜靜怕驚,即因魂不全。魂的成長,既受靈的制約,又受後天環境影響。修煉道德功,就在於使靈魂“抱一”。修道以育靈,在於開發潛意識;修德以育魂,在於培育顯意識。人不修煉道德功,則靈潛伏於內,受治於魂。魂統治靈,則以自我為中心,認識問題必然帶有局限性*、主觀片面性*。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是說靈與魂能否和諧同一,是身體健康的關鍵。靈、魂和則正氣聚,正氣聚則法身成,法身成則身心健康。色*身如車,裝載靈魂。無靈魂主宰的色*身是僵一屍一,無色*身裝載的靈魂是虛氣。同樣,人泯滅了心靈是魔鬼,心靈不以魂起作用則是傻瓜,是沒有能動性*的動物。人是由色*身、靈、魂組成的三位一體的高級動物,只有三者和諧統一,才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健康的人。
就國家而言,國家是由國土、被統治者和統治者組成的,其成分分別相當於人的色*身、靈和魂。統治者脫離了人民的制約和監督,則是魔鬼,是“國之賊”;人民脫離了統治者合乎道的管理和指引,就會陷入無zheng府主義的混亂狀態。只有統治者和被統治者同心同德,國家才能健康發展,否則,國家就會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最終導致國破人亡。
專氣致柔,能嬰兒乎?
專:集中、結聚的意思。氣:漢字中有三個“氣”字,即氣、氣、氣(“氣”下為“火”),它們都有“虛”的特性*,含義卻大不一樣。氣是“氣”的簡化,含有 “養”的意思,是天地萬物賴以生存的大自然之氣,也是人的呼吸之氣。大自然之氣有內外溝通、相互循環的特性*,把天地萬物融為一體。所以,人一體的健康狀況直接受大氣的影響。氣是人一體吸收食物營養形成的精氣,又稱真氣,是人一體賴以存活的物質能量。修煉道德功的基礎功就是利用後天之氣,煉精化氣。我們平常人的呼吸是肺部呼吸,也稱胸式呼吸。道德功的修煉,首先改變人的呼吸方式,變胸式呼吸為腹式呼吸,即吸氣時一定要把氣送到腹部,又稱“氣沉丹田”。當然,這些都是在心平氣和後自然實現的,無需刻意為之。呼吸深、細、勻、緩,這樣腹部就會形成相對高一壓,高一壓產生高溫,高溫有利於食物的消化,使後天食物精華轉化為氣。待腹部真氣充盈,真氣自然下衝會-陰-,逆督脈而上,順任脈而下,完成小周天旋轉,進而打通四肢八脈及週身穴位,完成大周天循環。這一規律也完全合乎現代熱力學原理,即氣體會從高一壓區域自動向低壓區域膨一脹。可以說,功夫練到這個層次,身體就可以抵禦大氣中邪氣的侵襲,傷風感冒的疾病就不會再發生,萬一發生,我們也可以調動真氣把病氣逼出體外。因為,“熱的作用在於使分子或原子之間的聯繫松一弛乃至完全解除,並且使那些沒有聯繫的分子再彼此盡量地遠離。”如果練功之前身體存有慢性*疾病,特別是風濕、類風濕疾病都可以得到根治。這就如同形成於赤道兩側的熱帶高一壓氣流,氣流衝到哪裡,哪裡的寒氣就會被驅逐,冰雪就會被融化。再說氣,氣是氣的昇華,即神氣,屬高能量粒子流,含有火的性*質,可以放出電波,形成磁場。煉氣至氣,即可以殺死體內的病毒基因,排除一切疾病,並可以發氣為別人治病。氣轉化成氣,即是“產藥”,又稱“結丹”、也即上文所說的“嬰兒”。“結丹”時會出現少食、厭葷腥的反應,有如女人懷孕後的感覺,故又稱“結胎”。
“專氣致柔,能嬰兒乎?”就是要求在呼吸上用工夫,煉精化氣,煉氣化氣,結成 “樸胎”。樸胎即結,須時時小心呵護,直至樸成,樸成,則以樸治身。樸就是法的化身,若能牢守法身,法身也就能牢牢地守護住身體了
滌除玄覽,能無疵乎?
靜坐之時,要掃除大腦中的一切私心雜念,達到身如槁木,心似死灰,若有絲毫分心,就不會進入道境。“滌除”是“玄覽”的前提,“玄覽”,即“覽玄”,於道境之中直觀道體,體悟世界的本質和規律。疵:缺點、一毛一病,指不合乎客觀規律的思想觀念。“能無疵乎?”是說置身大道之境,體悟了世界的本質和規律,能消除不合乎道的觀念、行為嗎?
治國、治身,必須遵循客觀規律,無私忘我,否則,後患無窮。
愛國治民,能無為乎?
熱愛國家,治理人民,能施行“無為之治”嗎?
國與身同,民與靈同。不論治身治國都必須拋開自我之智,施行法治,只有這樣才能取得無所不為的成果。
天門開闔,能為雌乎?
天門:樸身出入之門戶,位於頭頂正中,其下為泥丸宮。樸胎結於下丹田,待十月功滿,移入泥丸宮。此時,樸如同剛剛脫離母體的嬰兒,十分嬌一嫩,須用心撫養,細心呵護,使之健康成長。滋養到一定火候,天門自動開闔,樸由此出入。出入之初,只讓其在近處活動,並很快收回。漸漸地使其活動時間由短到長,距離由近到遠,出入次數也由少到多,這樣經過長期地鍛煉,樸可以出入自一由。樸成即可以遨遊宇宙,變化莫測。正所謂“合抱之木,始於毫末;”“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五十八章)雌,相對於雄,有-陰-柔的特點。“為雌”,就是守樸,守樸在於“貴柔”。天門開,是出世,出世則守樸;天門闔,是入世,入世則守法,守法在於 “貴弱”。出世是為了入世,只有出世才能更好地入世,否則,憑什麼濟世安民?“為雌”,是老子的法治思想。
明白四達,能無知乎?
徹悟大道,窺破天機,煉就六通神功,能夠不自我炫耀,一切按客觀規律辦事嗎?修煉道德功達到一定境界即可以破譯基因密碼的時候,就能追憶過去,預測未來。然而,有些未來之事畢竟有其發展的自然過程,預先洩漏天機會給社會帶來不必要的混亂。因此,老子特意強調,儘管“明白四達”,也要甘守“無知”。
生之,畜之。
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生之,畜之”:大道生樸,厚德育樸。遵道則生樸,修德以育樸,無德樸不成。
“生而不有”,是無私之德;“為而不恃”,是無爭之德;“長而不宰”,是無為之德。
無私,無爭,無為,正是大道之性*,合乎道的思想、行為就是玄德。玄德又稱“-陰-德”,具備玄德,真樸乃成。

本章是修道育樸的方法和過程,從“載營魄抱一”到“明白四達”,境界是逐步提高的。道的境界和自我之德是同步的,“玄德”表明自我之德與道合一,是德的最高境界,具備了玄德,也就具備了科學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這是樸身顯現的前提

十章 以無為本
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
輻:車輪上連接輪輞和輪轂的輻條。轂:車輪中心的孔型部件,外連輻條,內裝車軸。無:指車輪中心的圓孔,是車輪的樞紐。當車的重力施加於車軸時,車軸就會通過輪轂均勻地分配給每一根輻條。輻條在輪轂和輪輞的作用下,相互合作,形成合力,承擔起單根輻條所根本不能承受的壓力。只有這樣,車輪才旋轉不息,完成任重而道遠的負載,從而顯示出車的巨大作用。
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
埏:和泥。埴:粘土。用粘泥燒製陶器,使之中空,用來盛物,這是製作陶器的目的所在。器小有小器之用,器大有大器之用,無形的空間決定了陶器的使用價值。
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
戶:房門,有出入之用。牖:窗戶,有通氣采光之用。人們建造房子,必須開闢房門,使住房者出入自一由;開闢窗戶,使光照充足,氣流暢通,才不會傷害住房者的身體健康。
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通過以上三個論據可以看出,車子、陶器、房子都是有形的(有),而體現它們自身價值的卻是無形的空間(無)。“有”和“無”的關係,就是“利”和“用”的關係。“利”是使用價值的前提條件,“用”是使用價值的決定性*因素。所謂“有無相生”,是就“利”和“用”關係而言,利和用的關係是相輔相成、不可分割的,有“有”就有“無”,有“實”就有“虛”,在時間上沒有先後,在主次上沒有本末。但是,我們看待問題的時候,必須以“無”為本,以“有”為末,崇本而舉末。這是因為,我們是處在“有”的層面的,只有守住其對立面的“無”,才能利於“有”。倘若以“有”為本,以“有”治“有”,就會加速“有”向“沒有” 的方面轉化,這是不符合辯證法的。
就治身而言,要想健康長壽,就不能只是強調用有形的佳餚來厚待有形的身體,而根本在於關注無形之法身,只要守住法身,健康長壽就會成為必然。人一體就像房子,法身是房子的主人,只要主人不去,房子就不會倒塌。
就治國而言,其根本在於神聖的法律,而不是有為的統治者;只要具有了高度的政治文明和精神文明,國家自然有持久的繁榮和穩定。期待英雄的時代是強盜的時代,是愚昧的時代,是人民還沒有真正覺醒的時代。
本章的中心是“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具體論證了“有”和“無”也即“利”和“用”的關係,旨在闡明有和無的對立統一關係。我們是處在“有”的層面的,所以,解決矛盾時要以“無”為本。

十一章 反向思維
五色*,令人目盲;
五音,令人耳聾;
五味,令人口爽。
五色*:紅、黃、藍、白、黑五種顏色*,這裡指代有形世界的顏色*。五音:宮、商、角、徵、羽五種聲音,這裡指代有形世界的聲音。五味:酸、甜、苦、辣、鹹五種味道,這裡指有形物質的味道。
大象無形,目不可視,只因五色*亂目,使人迷失了心靈的家園。儘管有形世界,風光無限,但是眼睛的視野,相對於心靈的視野來說,是有局限的。人們只執著於五色*世界,忽視了精神世界,而心靈的失明,才使人真正迷茫。
大音希聲,耳不能聽,只因五音亂耳,使人失去了大道的聲音。大道的聲音才是最真實、最動聽、最感人的 。人們只執著於外在的聲音,忽略了心靈的呼喚。而心靈的失聰,才使人真正寂寞痛苦,孤獨可怕。
爽,是違背的意思。人們貪求口福,喜歡山珍海味,只去滿足口感的需要,卻違背了心靈的渴求。心靈所渴求的是淡而無味卻又韻味無窮的大道。
追求“五色*”、“五音”、“五味”,只是為了滿足外部感官的需求,忽視的是心靈的渴求,違背了“利”和“用”的辨證關係,其結果必然是心靈過早地枯竭,肉一體過早地fu敗。
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
難得之貨,令人行妨。
馳騁:騎馬奔馳,喻動之極。畋獵:獵取野物。發狂:心理失常,處於瘋狂狀態。追逐野味,最大限度地滿足感官需求,這樣會使人失去平靜,以至心情狂亂,不能自抑。
難得之貨:從正常渠道,以正常手段很難獲取的東西。令人行妨:“難得之貨”的誘一惑力使人心生奸詐,行為不端。
心靈本是寧靜、充實的,一個沒有豐富的內心世界的人,必定會不停地追求外來刺激和身外之物。這是迷失心靈的緣故。
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
故去彼取此。
為腹:通過返觀內視即神視來認識大道。神視是反向思維,是對本體世界的客觀反映。認識的條件就是通過修練道德功進入道境,只有進入這一境界,才能知常人所不知。為目:通過目視來認識現象世界。目視是擴散思維,是對外部世界的認識,這一功能,為人人所具備。“為腹”的目的是通過對世界本質的認識直接把握普遍規律,“為目”則只能通過對外部世界具體事物的認識來總結規律並通過實踐來檢驗。內部世界和外部世界是互相對應、互相聯繫、息息相通的,只要認識了內部世界,也就認識了外部世界。相反,只把目光停留在對外部世界的認識上,那麼,世界的本質及其規律就永遠無法揭示,神秘主義亦將永遠神秘。所以,老子強調要去彼(為目)取此(為腹)。認識外部世界的主體是自我,認識內部世界的主體是心靈。要想認識自身內部世界,就必須通過修練道德功來超越自我,解放心靈。
本章揭示了“為腹”與“為目”的辨證關係。實際上就是把上一章的“利”和“用”關係歸結到人一體科學上來。表明了老子以道為本的微觀認識論。

十二章 貴民思想
一寵一辱若驚,貴大患若身。
有驚恐之感,是因為有榮辱觀念。有榮辱觀念,是因為以自身為貴。以自身為貴,就是以大患為貴。以自身為貴,必生名利之心。有名利之心,必生貪爭之念。有貪爭之念,必有大患。“患”的字意是“心外之物成串”。外物多成串,身心能不累嗎!為了身外之物而不擇手段,禍患能不產生嗎!
何謂一寵一辱若驚?
一寵一為下。
得之若驚,失之若驚。
是謂一寵一辱若驚。
什麼是“一寵一辱若驚”呢?在有些人看來,人得一寵一則榮,榮則名利雙收;受辱則賤,賤則無名利可圖。這種觀念都是社會意識形態造成的。在老子看來,因得一寵一而驚喜的人,是喜名利、貴自身的人,這種視一寵一為上的人,正是卑下之人——“一寵一為下”。因得一寵一而驚喜,因失一寵一而驚恐,全是名利之心在作怪。重名利的人,目光在外;淡泊名利的人,目光在內。目光在外的人,近名利而遠人民;目光在內的人,近人民而遠名利。遠人民的人必有禍患,近人民的人必然獲得人民的愛戴。
何謂貴大患若身?
吾所以有大患,為我有身。
及我無身,吾有何患?
吾:自我、凡我,為肉一體之身,以魂為主宰。我:真我、樸,是自我修煉的成果。《道德經》中的“吾”和“我”,不是同一概念,當區別對待。
什麼是“貴大患若身”呢?我之所以有大患,因為有自我觀念,以自身利益為重。如果到達忘卻自我的境界,超越了功利、榮辱、得失,乃至生死,我哪裡還有禍患呢?
故貴以身為天下,若可托天下;
愛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
所以,如果人民把治理天下的權力托付給我,那麼,我一定以貴己之心貴天下人民。——人以權為貴,貴天下人的人,必然讓權力屬於人民;如果人民把謀求福利的希望寄托於我,那麼,我一定以愛己之心愛天下人民。——人以福利為愛,愛天下人的人,必然讓福利屬於人民。
本章是老子的政治論。論證了榮辱、貴賤、上下、得失的辨證關係,說明貴吾、愛吾的人有驚恐之災,喪身之禍;貴民、愛民的人得天下之貴、天下之愛。這充分體現了老子的貴民、愛民思想。治國之道也是治身之道,二者同一道理。

十三章 參玄悟道

視之不見,名曰夷;
聽之不聞,名曰希;
搏之不得,名曰微。
此三者不可至詰,故混而為一。
這大概是老子於道境之中對人一體基因組直覺後的體悟。
夷:平坦無阻的意思。這是就基因組的能量場來說的。希:真實、珍貴的意思。這是就基因組所蘊藏的世界萬物的信息來說的。微:細微的意思。這是就構成基因組的物質微粒來說的。“夷”(場)、“希”(信息)、“微”(微物)這三種成分不可過細地劃分,它們共同融合成一個統一的整體即細胞。細胞是宇宙的縮影,它蘊藏著宇宙的一切奧妙。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
繩繩兮不可名,復歸於無物。
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惚恍。
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是說道的境界是清晰、明淨的,其上面不耀眼,下面也不昏暗。你所直覺之景物,無上下內外之分,無視覺障礙,只是一派立體的靈明。
“繩繩兮不可名,復歸於無物。” 前一個“繩”是動詞,即結繩。後一個“繩”是名詞,即繩子。“繩繩兮不可名”,十分形象地說明了人一體基因組的結構及其運動形式。人一體細胞的細胞核中包含一著來自父母的-陰-陽兩套染色*體,基因組就是染色*體上的全部基因,按一定的順序排列而成,呈雙螺旋結構,如同一條不停地扭一動的繩子,這也就是首章所說的“玄之又玄”。“不可名”,是說無法為它具體命名。在老子看來無法命名的東西,卻被現代科學命名為人一體基因組,且成為家喻戶曉的名字。隨著科學的發展,老子所創建的宏偉的哲學大廈之門,必將逐漸為人們所開啟,並為整個人類帶來無上的福音。
“復歸於無物”,是不停運動著的基因組“遠逝”的結果。
“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這種狀態、景像是對心靈而言的,對自我而言則“無狀”、“無象”。之所以稱之為“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站在自我的角度來說的。
“是謂惚恍”,是說基因組處于飛速旋轉狀態,閃爍不定。
“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是說飛速旋轉的基因組是循環往復、無始無終、周流不息的。
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
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修道者執著於古人所遵循的認識世界的道路,用來抵禦今人只追求外在名利(有)的思想觀念。能夠知道遠古萬物的起源並能認識它們發展變化的規律,是因為道都作了真實的記錄。這是說,人一體基因組是一部記載著宇宙萬物和人類歷史的活的百科全書,只要具備了破譯基因密碼的功夫,也就把握了世界,把握了自我命運。
現代科學已證明,人類基因組蘊藏著生命奧秘,記載著生命信息,決定著人的生老病死。但在老子看來,人類基因組不僅蘊藏著生命密碼,還蘊藏著宇宙密碼。只要破譯了這些密碼,就可以更好地認識自己,認識世界,認識過去和未來。
本章是老子對人一體基因組所作的具體、生動、形象的描述,表明了道是認識真理的真正源泉。老子號召人們“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不要再在違背自然規律的道路上走下去。當今人類應當醒悟老子思想,走“返樸歸真”之路,遏制社會只片面追求物質文明而給人類的生態環境帶來嚴重毀壞的局面。

十四章 有道之士
古之善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
善為道者:在修道方面有造詣的人。微妙玄通:善為道者的功夫已進入識玄的境界,思想意識已經和大道相通。這樣以來,他們就具有了奇妙的高深莫測的特異功能,以及一些不能為常人所理解和接受的觀念、行為,故說“深不可識。”這是總言“善為道者”的特性*。
夫唯不可識,故強為之容:
豫兮若冬涉川;
猶兮若畏四鄰;
儼兮其若客;
渙兮若冰之將釋;
敦兮其若樸;
曠兮其若谷;
混兮其若濁。
正因為深不可識,所以只能勉強地描述一些他的外在形象。
豫兮若冬涉川:豫,遲疑猶豫,引申為謹慎小心。豫的另一層意思是歡喜、和樂的意思。綜合起來理解,這一句是說,“善為道者”潛心修道,始終謹慎小心,即使進入高層境界,理應歡樂、慶賀,但在成績面前卻沒有表現出半點的驕傲情緒,而是始終保持高度的警惕性*,就像冬天踩冰過河一樣,時刻小心,以防陷入危機之中。
猶兮若畏四鄰:猶,是慎懼的意思。“善為道者”與世人相處,無門戶、宗族觀念,無榮辱、貴賤之分,對人一團一結友愛,謙誠有加。“若畏四鄰”,不是害怕四鄰,而是以禮相待,他不為有超常的智慧而傲視四鄰,相反卻主動接近他們,以溝通情感和意志,體現的是謙下之德。
儼兮其若客:儼,是儼然的意思,表明容貌莊重。修道有成的人,對練功的態度是嚴肅的,表情是莊重的。他以樸為主人,自我不敢妄作妄為。表現在為人處世上,他愛人如己,敬重他人,沒有主人的觀念,而是甘做世人的客人,對人有禮有節,不做違背道德的事。因而,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人。
渙兮其若冰釋:渙,是渙然的意思。修道之人安心靜坐,排除各種恩恩怨怨和名利之心對心靈的干擾,使真氣貫通全身,就會有渾身溫暖如蒸,酥一軟融融的感覺,直至自失忘我,這正是渙然冰釋的印證。有道之士悟證了這一道理,在人生的實踐活動中就不會為身外之物所羈絆,從而全心投入到行道的事業中去。
敦兮其若樸:敦,是誠實、忠厚的意思。大道是至誠不移的,有道之士始終以大道來充實內心世界,使忠厚之德不斷昇華。因此,他給人的印象必然是至誠不欺、忠厚樸實的。
曠兮其若谷:曠,是廣闊、空曠的意思。有道之士的功夫越深,道的境界就越廣闊,破譯的密碼就越多。此時,他的視野早已跳出自我的圈子、家庭的圈子、親友的圈子,而是放眼於整個人類的利益。他的山谷般的胸懷,天地般的意志,是常人所不能認識和理解的。
混兮其若濁:混和濁,都是愚昧、糊塗的意思。有道之士既然徹悟大道,有天地般的胸懷和志向,自然不會執著於個人的名利得失,而是以忘我的精神,想人民之所想,急人民之所急。這在有些人看來,勞碌一生而不為名利,無異於頭腦簡單、愚蠢的傻子。其實,真正渾濁的是那些執著於個人名利的人。雷鋒式的“傻子”,才是人類社會所迫切需要的。
以上七句,是對“善為道者”的個性*分別作出的描述。
孰能濁以靜之徐清?
孰能安以動之徐生?
誰能夠靜之以道,讓那渾濁的名利之心得以慢慢地澄清呢?誰又能夠動之以道,讓那治國安民的遠大志向慢慢地升起呢?
識道在於守靜,守靜才能逐步轉變以名利為中心的價值觀念。隨著價值觀的轉變,社會上的不道現象得以逐步認識,濟世安民的偉大志向也就隨之形成。這一節,是老子對世道的憂心和對仁人志士的呼喚。
保此道者不欲盈。
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
盈:充滿、滿足。蔽:疑為“敝”,舊的,和“新”相對,喻過時的、錯誤的思想觀念。 持有這一功夫的人,不會自我滿足。正因為不自我滿足,才能不斷地消除錯誤觀念取得新的成就。
本章通過對“善為道者”的形象描述,體現了有道者的偉大人格形象。說明道德功的本質和巨大功用。

十五章 歸根覆命

致虛極,守靜篤。
虛己以待物,虛魂以待靈。魂虛則靈實,魂靜則靈動。虛極則自失,靜篤則忘我。自失不等於忘我,自失是靜坐中自我軀體在意念中消失,一切知覺全無,但自我意念還存在。忘我則是進入道的境界,自我意念完全被道的景象所吸引,情不自禁,萬慮頓失,一靈獨存。守虛至誠,守靜至篤,才能進入道的境界。以篤誠之心反觀內視,以不變觀萬變,這就是修煉道德功的存想術。
萬物並作,吾以觀復。
夫物芸芸,各歸其根。
“夫物芸芸,各歸其根。”這是在道境中觀察萬物變化所得出的結論,是事物的一般規律。
道境之中,萬物並作出現,我得以反覆觀察萬物從生到死的發展過程。大千世界,芸芸眾生,無不歸結到大道這一根源(真性*)上來。
歸根曰靜,是謂覆命。
覆命曰常,知常曰明。
不知常,妄作凶。
“氣脈舒而內蘊元神,則曰真性*;神思靜而中長元氣,則曰真命。孩子之體正所謂天性*天命也。人能率此天性*,以復其天命,此即可謂之道。”(張三豐之《大道論》)“根”即是原神、真性*。“命”即是元氣、真氣。常:客觀規律、自然法則。
魂守靜則元神動,元神動則元氣長。率元神以長元氣,可謂懂得了自然法則。懂得了自然法則,就會明白養生之道。否則,就會妄作妄為,做出有害生命的事情來。
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沒身不殆。
懂得了自然法則,才能自我寬容,不以意氣用事,做出有害生命的事情;寬容則不偏私於任何一個器一官,讓真氣公允地沐浴每一個細胞;公允地沐浴每一個細胞,才能保全整個身體的健康;只有完全的身心健康,才能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有了天人合一的境界,就會遵大道而行;遵大道而行,生命才會長久,且終身沒有危害。
本章是老子對養生之道的闡述和論證。宇宙萬物各歸其根,然而歸根必須覆命。守靜則元神動,守虛則元氣實,元氣充沛則元神旺暢,元氣是元神的物質基礎。這如同精神,精是神的存在基礎,有精則有神,無精則神滅。反過來說,精須神守,有神守護的生命才會充滿活力。總之,欲歸根、覆命,須守虛、守靜。
十六章 太上
太上,不知有之;
道的境界太高的人,不被周圍的人們認識。
真正的得道高人,有著出神入化的功夫,但是他從不炫耀自己,即使你天天和他在一起,也不會認識他的真正面目,正所謂“真一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一人。”道家弟子稱老子為“太上老君”、“道德天尊”,這已是後來的事情,當時的人們大概沒有誰親眼見過老子顯示神通,以至於老子的身世到現在還是一個迷。
其次,親而譽之;
道的境界比“太上”之人低一個層次的,人們親近他、讚譽他。
如果我們把這一思想放眼整個世界的話,最具有代表性*的人物當屬於耶聖、穆聖和佛祖。他們都是得道之士,屬於唯心主義哲學大師,但是他們卻都不是博學之士,那麼他們的哲學思想是從哪裡來的呢?這就是直覺思維。直覺思維的對象就是人一體基因組這一天書,這也正是他們思想理論的源泉。耶聖的“天堂”的境界,穆聖的 “天啟”的境界,佛祖的“涅磐”的境界,就是老子的“道”的境界,只不過境界有高低罷了。為什麼說他們是“其次”呢?這是因為他們對於道境中出現的景象缺乏深刻的理性*思維,還認識不到那都是“物中之精,精中之信。”因此使自己的學說成為唯心論。見神不見物,自然不能為人類指明一條“長生久視”的康莊大道。但是,由於他們的思想貼近時代生活,貼近人們的心靈需求,人們感其德,歎其功,驚其神跡,自然“親而譽之”。
其次,畏之;
境界又低一個層次的,周圍的人們害怕他們。
這一層次的人就是邪教教主。他們只是有了一些幻覺,還不知道為何物,就把自己裝扮成救世主,打著傳道的旗號,秘密結社,搞非法組織,宣揚歪理邪說,愚弄不明真相的信徒,致使信徒自一殺殺人,嚴重擾亂社會,危害人民。中國的被立教、***,美國的人民聖殿教、大衛教派,日本的奧姆真理教等等,無一不給社會帶來可怕的後果,致使人們談教色*變,對此必須堅決取締。
其次,侮之。
最次級的是社會上那些形形色*色*的小混混,他們打著修道、傳道之名,行騙財、騙色*之實。一旦真相敗露。必招致人們的辱罵。
信不足,有不信。
悠兮,其貴言。
功成事遂,百姓皆謂我自然。
道是客觀存在的,但是,求道的路程是艱難而漫長的,非有誠心和恆心不可。對此,世人有的相信卻意志不堅,最終與大道無緣。有的人根本就不相信道這會事,片面認為這不過是騙人的神秘主義而已。真正的修道之士,平時悠然自得,默默無聞,即使功成事遂,返樸歸真,周圍的人也難以發現他聖人的面目,這是因為聖人從不自我炫耀的緣故。
本章是老子對天下修道者的分類。修道者的境界不同,世界觀就不同,有什麼樣的世界觀,就有什麼樣的方法論,造就什麼樣的人生。真正悟透天機的太上之人,已經認識到了歷史發展的自然過程,大道的推廣、普及畢竟要等待時機,所以他是不會違背自然規律的。

十七章 治國原則
大道廢,有仁義。
智慧出,有大偽。
大道:合乎自然規律的治身之道和治國之道。仁義:仁愛和正義,是人類最美好的思想品德。智慧:人類特有的辨析判斷和發明創造的能力,也是區別於獸類的主要標誌。
老子是體道聖人,深明矛盾的對立轉化規律,矛盾著的雙方是互相對立、互相依存的,只強調一個方面,矛盾必然會向其相反的方面轉化。脫離了大道而強調仁義,就會出現不仁不義;脫離了大道而強調智慧,-陰-謀詭計就會相伴而生。人們讚美仁義,渴求智慧,是因為身處大道廢馳、社會紛亂、人性*貪婪的時代。如果社會本身就是至純至樸的,人人都是真善美的化身,仁義、智慧還有誰會強調呢?就像一個身體健康的人,他不會去感激良醫;不是痛不欲生,他不會渴求杜冷丁;一個內心世界豐富的人,用不著尋求外來刺激。這裡,老子所要說明的是,捨大道而強調仁義、智慧,是捨本取末、背道而馳。仁義、智慧雖不失為一付治世良藥,但它治標不治本,再說,有良藥出現,就會有假藥降生。假藥可查,假仁假義則不易識破。強調仁義、智慧的作用,是站在“有”的層面上說法,是不懂得辯證法的精髓,關鍵是沒有體“無”。老子談道論德,是要求人們樹立合乎道的思想觀念,通過自身實踐把握世界的本質規律,用來指導人們正確處理人與自然之間、人與人之間以及自我與真我之間的矛盾。
六親不和,有孝慈。
國家昏亂,有忠臣。
孝慈和忠臣,都是受人們尊敬的。家庭需要孝慈,國家需要忠臣,然而孝慈和忠臣的背後卻是家庭不和、奸臣當道,這又是人們所不願看到的。昏亂,是說先有昏君而後有國亂。治國和治家,道理是一樣的,都應該從根本上去解決問題。不改變傳統的價值觀念,不端正人的道德意識,只強調孝慈和忠臣的作用,“六親不和”、 “國家昏亂”的現象就永遠不會改變。
以上四句是提出問題,針對仁義和智慧、孝慈和忠臣的負面效用進行了分析,指出強調仁義、大偽出現、六親不和、國家昏亂的現象,都是大道廢馳的結果。
絕聖棄智,民利百倍;
絕仁棄義,民復孝慈;
絕巧棄利,盜賊無有
“聖”:聖王,泛指人治社會的統治者,如天子、帝王、君主以及獨一裁主義者,而不是指老子所說的聖人。
“絕聖棄智”,就是杜絕一切背道而馳的獨一裁統治,棄絕一切“以智治國”的政治體制。已往的奴隸社會、封建社會,不論是仁治、禮治,還是法制,都是建立在君主帝王的“以智治國”基礎上的,實行的是專制主義。只要消滅了專制主義,人民自然會提高百倍的利益。“絕聖棄智”,是對一切專制統治的徹底否定。
仁義思想是站在有為的層面上設言施教,引導人們棄惡從善,化解社會矛盾,但這是主觀片面的。在階級社會裡,仁義與否只能以統治者的利益標準來衡量。因此,仁義必然會成為統治階級剝削和壓迫人民的精神工具,仁義的本質就是吃人。“絕仁棄義”,是對套在人民頭上的精神枷鎖的徹底否定。
“巧”,這裡是機巧、欺詐的意思。“利”,是利己主義。以利己主義的人生觀來指導人生,在物質利益的誘一惑下,不擇手段的強盜、慣偷自然出現。“絕巧棄利”是對個人名利思想的徹底否定。
以上三句,指出要想“民利百信”、“民復孝慈”、“盜賊無有”,就必須“絕聖棄智”、“絕仁棄義”、“絕巧棄利”。
此三者,以為文不足,
故令有所屬:
見素抱樸,絕學無憂,少私寡慾。
“此三者”,指“絕聖棄智”、“絕仁棄義”、“絕巧棄利”。屬:歸屬、歸結。
“絕聖棄智”、“絕仁棄義”、“絕巧棄利”,是解決社會矛盾的三種具體方式,但是,只用文字來說明是不夠的,所以,還要讓它們歸結到具體的措施上來,那就是“見素抱樸,絕學無憂,少私寡慾”。
見:現,呈現,推出。素:沒有染色*的生絲。這裡比喻品質純潔、高尚的聖人。樸:沒有加工的原木。這裡比喻合乎自然法則的社會法律。社會法律是神聖的,是在全民的共同培育下形成的,是合乎客觀規律的,不允許有任何私意的加工和雕刻,否則就失去了自然性*。合乎客觀規律的法則是自然法、無為法,否則就是人為法、有為法。
“見素抱樸”,是說要推舉聖人,實行法治,即用“無為之治”取代“有為之治”。“見素抱樸”對應於“絕聖棄智”。
“絕學無憂”,是說要棄絕唯心的仁義說教,解除統治階級的精神枷鎖,用“不言之教”取代言教。“絕學無憂”對應於“絕仁棄義”。
“少私寡慾”,是說要少些個人主義思想,多些集體主義思想,以集體主義取代個人主義。“少私寡慾”對應於“絕巧棄利”。
“見素抱樸、絕學無憂、少私寡慾”是老子提出的治國的三項具體措施。
本章是政治論。第一部分指出社會矛盾加劇的原因。第二部分指明解決這些社會矛盾的策略。第三部分則指明了治國的具體措施。
附:本章由通行本第十八章、第十九章合併而成。另外,“絕學無憂”一句,有的版本放在本章的最後,有的則作為下一章的首句,感覺都不合適,故作調整,放在“少私寡慾”前面,和上文“絕仁棄義”相對。

十八章 聖凡有別
唯之與阿,相去幾何?
善之與惡,相去若何?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
“唯”和“阿”,都是表示應答的詞語。“唯”表示尊敬的應答,相當於“是”。“阿”表示不尊敬的應答。只因語氣不同,禮節上也就不同了。這是說,無道社會人們所關心的都是皮一毛一的小禮小節,而這些禮節所規定的也只能是表面現象,根本改變不了人們內在的心靈。但是在等級制度森嚴的禮教統治下,儘管都是表面現象,但是還必須學,必須做。不知“禮”就會遭到別人的侮辱。在“有禮”的社會裡,說話做事須時時小心,步步留神,稍不注意,碰上 “懂禮”的人,就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甚至要了你的性*命。不行“善”就得不到外界的讚譽和認可,因而一生無名無利。但是,倘若你“懂禮”、“知善”,只要有了“禮”和“善”的面具,哪怕是十惡不赦之人,名利也會向你招手。於是,人們為了追求名利,都去學“禮”、行“善”,反正都是表演給別人看的,管它真和假。在無道的社會裡,只有無理霸道、奸詐機巧的人才吃得開、行得通,真正的善人卻不可避免地成為他們欺壓的對象。因此,人心不古,社會紛亂,道德日趨沒落。處在這樣的社會裡,誰還關心內在的心靈呢?於是心靈荒蕪了,像是無邊無際的沙漠。這正是“人之所畏,不可不畏”的緣故。人們所害怕的是無名無利,也正是名和利,才使得人們荒蕪了心靈,而心靈的荒蕪才是真正可怕的呀!
眾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
我獨泊兮其未兆 ,如嬰兒之未孩 ,儽儽兮若無所歸。
眾人皆有餘,我獨若遺。
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
熙熙:歡樂、高興的樣子。太牢:古代帝王祭祀時用作祭品的豬、牛、羊。儽儽:在道境中飄浮不定的感覺。
眾人熙熙,是歡樂於名利,他們一旦取得了一點點小名小利,就沾沾自喜,那種高興勁兒,就像是吃了帝王賞賜的大一肉——樂於利;又像是陪伴著帝王在春天裡登台觀景一樣——樂於名。儘管他們時時在遭受著統治階級的剝削和壓迫,反而不知不覺,醉生夢死,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幸福和自一由。眾人皆追逐於外,而我獨守於內,像一隻小船,停泊在心靈的港灣,沒有遠航的徵兆。又像一個還不懂事的嬰兒,天真爛漫,無憂無慮,遨遊於宇宙,像是找不到歸宿——沉浸於大道之境,是最美好的精神歸宿;眾人都歡樂有餘,只有我獨處於心靈的家園,像是連自身也遺忘了——觀賞妙景,享受心靈的無限自一由;我是多麼的愚昧呀,總是和大道混為一體,不敢有一點私心雜念——一切按規律辦事,不敢偏離大道去隨意發揮。
俗人昭昭,我獨昏昏;
俗人察察,我獨悶悶。
澹兮其若海,飄兮若無止。
眾人皆有以,我獨頑似鄙。
俗人:功利主義者。 昭昭:明白一切的樣子。 察察:對於名利斤斤計較、精於算計。
俗人都能明白一切,唯名唯利,只有我對此糊里糊塗——俗人聰明於小事,而我明於大道。俗人都精於算計,只有我少私寡慾——俗人心在名利,而我志在真樸。內心深沉得像大海一樣,遨遊於宇宙若無止境——心懷高遠,自一由無待。眾人都有人生的目的,唯獨我與眾不同,個性*孤僻,以致於被眾人看不慣——眾人皆求 “有”,我獨求“無”。得道之士的價值觀念及其獨特的個性*是不為眾人所理解的。
我獨異於人,而貴食母。
只有我與眾人不同,眾人皆以“有”為貴,而我以“無”為貴。孔子說:“民以食為天”,貴在以有形養有形。而老子卻強調以“無”為本,以無形養有形。這是老子完全不同於世人的養生之道。道家有言:“藥補不如食補,食補不如氣補。”由此可見氣的重要性*。“食母”,即“食氣”,是道家養生的重要環節也即辟榖服氣術。《黃庭經》說:“神仙道士非有神,積精累氣以成真。人皆食谷與五味,獨食太和-陰-陽氣。”由此看來,這裡的“母”就是氣。不僅如此,也只有蓄養真氣,才能開啟大道之門,這是認識自然和改造自然的智慧源泉。
本章是老子的世界觀和方法論。通過有道之人和俗人、常人的反覆對比,說明有道者精神的自一由和人格的偉大。昭示人們不要捨本逐末,背道而馳,“昭昭”、“察察”於外在的名利,而應該以反璞歸真為人生之根本。

十九章 智慧的源泉

孔德之容,惟道是從。
孔:瞳孔。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人的品德完全可以根據他的目光作出判斷,目光是心靈的折射。“惟道是從”,是說一個人的目光,完全顯示了他對大道的體悟,也就是說,意境決定一個人的思想意識。道的境界越高深,對世界的認識越深刻,他的目光就顯得越深邃、睿智、慈善。這是總言德與道的關係。
道之為物,惟恍惟惚。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
恍兮惚兮,其中有物。
從道的物質性*方面來講,其存在形式是不停地旋轉運動的。“恍惚”二字皆從“心字旁”( ),表明它屬於心靈的直觀。恍,從“光”,表現為微觀粒子的運行具有光波性*。惚,從“忽”,表現為光波運行速度之快出乎意料,含粒子性*。“惟恍惟惚”,大概就是現代物理學所說的“波粒二象性*”。
惚兮恍兮,其中有象:如果從粒子的角度看,粒子是以光波的形式運動的。光波即物質波。像:鏡象。
恍兮惚兮,其中有物:如果從光波的角度看,運動的光波具有粒子性*。物,是實物微粒。
這說明世界的本原即道,具有波粒二象性*。現代科學證明,波粒二象性*是一切微觀粒子的基本屬性*。
窈兮冥兮,其中有精。
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閱眾甫。
窈、冥:大道的境界深遠、幽明。精:精微物質,大概就是今天所說的基因。信:基因所攜帶的遺傳信息。 閱:認識、考察。 眾甫:萬事萬物。
在深遠、幽明的境界中,還有更加精微的微粒,這些微粒最純真無雜,並攜帶著信息。自古及今,這些信息符號永遠不會消失,可以用來考察萬事萬物的發展變化規律。
這說明微粒攜帶宇宙信息,只要具備了獲取這些信息的功能,就可以知道萬事萬物的過去並可以預測未來。
吾何以知眾甫之然哉?以此。
吾,老子自稱。然:這樣,指《道德經》中所描述的社會、人生現象。
我是憑借什麼知道人世間的種種現象的呢?就是根據所破譯的基因信息來認識萬事萬物的。
由此可見,兩千多年前的老子就已經破譯了基因密碼,因此才有了《道德經》這一天書。
不執著於外部世界的表面現象,而是坐而反觀人一體基因組,直視物中之精,精中之信,這是認識世界、把握人生的最上乘方法。
本章是對道的境界的描述,表明人的正確思想是來源於道的。大道蘊藏著世界萬物發生、發展及其變化的奧秘,識破了這些奧秘,就能樹立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人生覺悟了,也就具備道德了。這是老子的微觀認識論。
老子的樸學是覺悟學。覺悟是人生的根本追求,覺悟才能使人類返樸歸真。
覺悟與道德的關係:覺者覺道,是就境界而言;悟者證德,是就意識而言。覺是心靈的甦醒,自我具有了心靈的境界,才能醒悟現實世界。人生應歷經三個境界,一是夢的境界,二是現實境界,三是道的境界。夢的境界是自我完全睡眠以後出現的境界,具有不自覺性*、非邏輯性*的特點。道的境界是自我完全清醒時作的“夢”,具有自覺性*、主動性*、邏輯性*的特點。它是以聯想作為信息檢索機制的,但是,道的境界是有層次的,是由近及遠、由大到小、由外到內的,自我境界處於哪個層次,才能檢索哪個層次的信息。道的境界的出現,是人的思維能動性*、創造性*的具體體現。所謂覺悟,就是從一種境界體悟另一種境界,悟透了也就覺醒了。常人缺乏道的境界,只有夢的境界,而夢的境界是虛幻不實的,不可捉摸的,於人生無益。置身於現實境界中的人,只能以物觀物,以有識有,永遠不能把握真理,悟透人生。因此,人生也就是迷惑的、痛苦的。具有道的境界的人,以道境代替夢境,以本質印證現象,以大道印證現實,從而徹悟人生,徹悟宇宙真理。“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人們只有跳出現實的境界,進入道的境界,才能真正地認識自我,認識現實。一個覺悟了的人,就是具備了道德的人,就是解脫了名利的羈絆不為名利所累的幸福的人。
道德功就是覺道悟德的功夫,覺悟的唯一方式就是修煉道德功。
二十章 以誠為本

曲則全。
枉則正,窪則盈,敝則新。
曲:彎曲、旋轉。曲則全:彎曲、旋轉求得全面認識。有人解釋為委屈自己,順從別人,從而得以保全自己。這種明哲保身,毫無原則的委屈而求權、求利的做法,是對人性*的壓抑和扭曲,決不是道家精神。“曲”必須是合乎道的、有規則的。
就養生而言,“曲”是生命之輪的旋轉,是人的主觀能動性*的結果。自我通過修練道德功,涵養真氣和能量,使之順著身體經絡循環往復,從而使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能得到精氣的滋養。真氣充沛,則細胞飽滿、肌肉強勁、皮膚細膩、體形勻稱,這是細胞自形自化的結果。
聖人治國,能夠客觀全面地看問題,明白上與下、官與民的辯證關係。國家是人民的國家,要想真正地治理好國家,就應當把自己的才智建立在全民智慧的基礎上。只有這樣,才能制定出全面、公正、正義的法律來。
“枉則正,窪則盈,敝則新”,是對“曲則全”的具體闡述。
枉則正:枉,遭受人為的壓抑而扭曲。身體各種各樣的疾病,大都是心靈受壓抑、氣血不暢造成的。如果人的大腦能時常處於無為、忘我的狀態,真氣就會處於和暢狀態,從而運轉不息,被扭曲的心靈自然得以矯正,疾病也得到根治;聖人治國,施行民一主法治,確保言論自一由,從而上情下達,下情上達,種種社會弊端就會及時得到糾正。
窪則盈:有些地方因其相對高度低,而自然注滿水。就身體來說,由於真氣衝開了經絡上的各個穴位,不停地繞體運轉,那麼,氣血就會自然補充那些急需滋養的部位,就像流水一樣,低窪之處灌滿以後才能往外一流,從而自行調節身體對能量、養分的需求;聖人治國,傚法天道,“損有餘而補不足”,帶領人民走共同富裕的道路。
敝則新:有些東西因時間長而陳舊,需要用新的來替代。身體內部的各個環節連同每一個基因組織,都是在不斷發展變化的,只要真氣暢行無阻,基因組織的某一鏈條、環節,一旦出現缺損,就會更新換舊,使之及時得到修復,維持內在平衡;聖人治國,既有健全的用人機制,又有完善的監督機制。任何一個部門的公務人員只要離心離德,就會被及時淘汰,不至於使該部門的工作陷於癱瘓狀態。
少則得,多則惑,
是以聖人抱一為天下式。
求多需從求少開始,貪多反而令人迷惑,以致一無所獲。聖人深明少與多的辯證關係,所以只“抱一”而為天下人探求真理。“一”即“樸”。“抱一”就是“守法”,守法才能探求真理。式:法則、真理。
不自見,故明;
不自是,故彰;
不自伐,故有功;
不自矜,故長。
“不自見”,就是忘我,忘我則進入靈明的大道之境界,從而明白人生之真諦。聖人治國,不固執己見,處於忘我的境界,自然能夠接納人民群眾的意見和建議。“以百姓之心為心”,必然政治清明。
“不自是”,就是不自以為是,否則,將被大道拒之門外。聖人治國,無執無為,不主觀臆斷、動轍發號施令,讓人們去聽從他那句句是真理的表面說教,而是讓人們自覺自願地寓教於自身的練功實踐之中。這樣一來,全民的道德水平就會在不知不覺中得以提高,並且穩固持久,代代相傳。
“不自伐”,就是不自我炫耀。修練道德功是科學的、嚴肅的,自我炫耀表明滿足於一知半解,這樣一來,就有可能出現偏差,導致走火入魔。聖人治國,有功於人民,但在功勞面前不居功自傲。不居功自傲才能功德圓滿。否則,就會導致有害於人民的事情發生。
“不自矜”,就是不自高自大。自高自大則不思進取,而大道是無止境的。聖人治國,始終保持謙遜的態度,不搞個人崇拜,並深明功成身退的哲理,有上有下才是 “曲”,進是為了人民,退也是為了人民。只有讓後備力量跟上來,國家才能持久安定,社會才能持續發展。領導職務終身制,是社會停滯不前及政治fu敗的最大禍根。聖人功成身退,不但與己無損,反而更加美化了他的光輝形象。
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古之所謂“曲則全”者,其虛言哉?
誠,全而歸之。
誠:真實無欺、守信無妄、言行一致、表裡如一、以誠待人。總之,誠是做人處世的根本。
正因為聖人不爭功,不爭名,不爭利,不爭位,由此所造就的聖人形象,是那些一心貪爭功名利祿的人永遠無法與之相比的。古人所說的“曲則全”,哪裡是假話呢?只要心誠,一切都會歸屬於你。
“曲則全”這一說法,本是古人的見解,老子對它作了全面的闡述,並強調了“誠”是“曲則全”的必要條件。大道至真,求道必須心誠,心誠則靈。只要具備了誠心,就一定能夠打開道的大門。聖人心誠於人民,所以成為眾望所歸、人心所向的統治者。這就是“無私而成其私”,“不爭,天下莫能與之爭”的道理。
本章闡述了“曲則全”這一古人的至理名言。指明不論是治身,還是治國,都必須以誠為本。大道的本質是真,而做人的根本在於誠。只有心誠,才能成就一切。
二十一章 量變質變規律

希言自然:
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
孰為此者?天地。
天地尚不能久,而況於人乎?
希:“聽之不聞曰希”。大自然的語言雖然不能用耳朵聽到,但它卻能用事實講話。
事實勝於雄辯,在事實面前,我們必定有所啟發。所以,大自然的語言是至理之言。飄風:龍捲風。終朝:一早晨的時間。龍捲風來去匆匆,一般從開始到結束,只有幾分鐘到幾十分鐘,最長時間不過幾個小時。暴風驟雨雖然來勢兇猛,卻不會超過一天就消失了。這種自然現象,雖天地所為,但不會長久。天地尚不能持久,何況於人呢?
這一節旨在說明,人類的實踐活動一定要符合自然規律,要正視自己的力量,不能有激進行為,否則決不會取得預期的效果。求道決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欲求證大道,須作長期持之不懈地努力,既要有誠心,又要有恆心。行道也是這樣,一切形式的激進行為都是背道而馳的。國家的富強,民族的興旺,決不是靠幾個運動就能實現的。大搞暴風驟雨式的形式主義,必然會給社會帶來負面影響。
故從事於道者:
道者同於道,得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
同於道者,道亦樂得之;
同於德者,德亦樂得之;
同於失者,失亦樂失之。
所以,凡是從事於道的事業(悟道和行道)的人:所遵循的路線一定要合乎客觀規律,應該得到的東西要隨著正確思想的獲得而獲得,應該拋棄的東西也要隨著錯誤觀念的消失而消失。你的人生道路和大道保持一致,道也樂意接納你;你所取得的成果合乎客觀規律,成果也正是你樂意得到的;你所拋棄的東西合乎自然法則,那麼失去的東西也正是你樂意失去的。
這一節是說,不論修道行道,思想意識必須和大道保持一致,你得到了應該得到的東西,必然是你失去了必須失去的東西。合於道的成果要樂於得到,不合於道的事物要樂於拋棄。樂於得必樂於失,有失才能有得。得與失的關係是相反相成的。

信不足,有不信。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
自見者,不明;
自是者,不彰;
自伐者,無功;
自衿者,不長。
“信不足,有不信”,是承上啟下之句。有些從事於道的事業的人,在得與失之間心思不定,信心不足。“信不足”者,缺乏的是誠心;“有不信”者,是不顧客觀規律,片面誇大主觀能動性*。以下五句就是具體說明不信者的主觀行為和結果。
企:用腳尖站著。雖有一時之高,但決不會持久。跨:跨大步行走。雖有一時之快,但是走不了多久必定要停下來。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不能順其自然而急於求成,其結果是欲速則不達。
自見者,不明:修道者存自我,則不能明於大道;行道者存自我,則喪失民心。
自是者,不彰:修道者自以為是,道的境界得不到彰顯;行道者自以為是,施政方針就得不到推廣。
自伐者,無功:修道者自我炫耀,沒有功德;行道者自我炫耀,名利之心抵消了功德。
自矜者,不長:修道者驕傲自滿,功力就不會長進;行道者驕傲自滿,就不可能取得新的成就。
其在道也,曰余食贅行,物或惡之。
故有道者不處。
其:上文所列舉的行為。物:代詞,在經文中有多處出現,有多重含義,當區別對待。這裡指常人。
這些行為,對從事於道的事業的人來說,都是多餘的、無用的,因而也是有害的。對此,常人都會感到厭惡,所以有道的人不採取這些方式。
本章揭示了量變質變規律,旨在說明,一切形式的主觀、激進行為都是背道而馳的。只有遵循由量變質變規律,腳踏實地,循序漸進,具有誠心和恆心,才能達到目的。
附:河上公、王弼本以“有不信”以上為一章,以下為一章,今從魏源本。蓋前半部分從正面論述“從事於道者”應該遵循的客觀規律,後半部分則從反面加以論證。
二十二章 對立統一規律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寂兮寥兮,
獨立而不改,
周行而不殆。
可以為天下母。
這是老子於道境中對微粒子的直觀和體悟。
“有物混成”,是說道是由微粒、信息、能量以及它們的結構、關係、狀態等要素組成的統一體。 “先天地生”,說明“混成”之物是化生天地的母體,同時也體現出混成之物所具有的的特性*。
特性*之一:“寂兮寥兮”。寂靜無聲,空曠無際,表明道具有靜和虛的特性*。
特性*之二:“獨立而不改”。獨立存在,始終如一,不為一切外來勢力干擾而改變本性*。表明道具有最本質的純真特性*。
特性*之三:“周行而不殆”。週而復始地循環運轉而沒有軌道誤差和時間誤差。表明道的運動是有規律性*的,其規律性*有誠信的特性*。
這三種特性*即虛靜、純真、誠信,可以作為天下萬物遵循的本性*,加以發揚光大。母:母性*、本性*的意思。
另外,“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揭示了微觀世界的基本粒子(如中子)所具有的“行星式”的運動規律。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
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
世界的本體至精至微,應當用“小”來為它命名。老子不用“小”而用“道”字命名,是賦予“道”字深刻的哲理內涵。道的本意是“道路”的意思,引申為行為、規則、方法等。老子用“道”字為世界的本體命名,意在說明認識世界的本體才是人們認識世界的正確道路,而道的運動、發展、變化所體現出來的對立統一這一宇宙規律就是人類必須遵循的人生法則和社會法則。認識的最高境界就在於識道即“見小”,——“見小曰明”。“明”就是明白由道體所體現出來的對立統一規律,從而為人類的實踐活動指明道路。道是宇宙的本原,“小”是它的本質,本質是永恆的;“大”是它的現象,現象是變幻的。小與大是相對立而轉化、相統一而存在的,所以,又可以勉強用“大”來為它命名。“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說明萬物由小到大、由大到小是循環往復、變化發展的,揭示的就是對立轉化規律。
我不知她的名字,就用“道”字來命名吧,還可以勉強用“大”字來命名。大意味著消失,消失意味著對立,對立意味著統一。
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
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
所以說,道大,天大,地大,王也大。宇宙間有四大,而王佔據其一。
道的本質是小,然而,道是宇宙的縮影,宇宙萬物無不由道生成,所以道就是宇宙。道與天地相比,道為大;天與地相比,天為大;地生萬物,地與萬物相比,地為大;王與百姓相比,王為大。道大,天大,地大,都是相對的,王大也是相對的。這裡,老子把四大之一的王作為突出的重點,其原因在於百姓與王的關係最為密切。貴為萬物之靈的人還必須接受王的統治,不理順人與王的關係,人也就不再是自一由平等的了。一個“亦”字,旨在說明王作為國家的統治者,應當心存大道,明白平凡與偉大的辨證關係,倘若不明白對立轉化這一客觀規律,反而自以為大,那就說明,這時的王已經死了(大曰逝),因為,他已經遠離了人民(逝曰遠),既然與人民對敵,那麼新的王也就在人民的反抗中誕生了(遠曰反)。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法:傚法、遵循。地:地球或者地月系,這裡代表的是地的運行規律。不論地球還是月亮,它們都具有相對永恆的自轉週期和公轉週期,並且保持最完美的自轉角度。天:太陽或者太陽系,這裡代表的是天體的運行規律。太陽系圍繞著銀河系週而復始地運轉。道:道體所體現的運動規律。自然:自然規律。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歸根結底是要求人類傚法自然規律,尋求並制訂出完善的人生法則和社會法則,因為,沒有秩序的人生和社會是不可想像的。
本章是理解道的概念的最重要的一章。本章中,老子突出強調的是由道體所體現出來的道性*。老子用“道”來命名世界的本原,旨在表明人類與道的重要關係。道是萬物之奧,蘊含一著真理。人類要想把握真理,就必須識道。所以,道既是認識的對象,又是認識的方法,實踐的方法。道的概念,並不是虛構的,而是直覺思維和理性*思維相結合的產物。道作為最基本物質,是宇宙萬物之母;作為最一般規律,是貫穿於宇宙、社會和人生的。老子道的哲學理念就在於為人類指明合乎自然規律的治身之道和治國之道。

二十三章 民重君輕
重為輕根,靜為躁君。
重:指代身體,身體是細胞的集合一體,每一個細胞就是一個靈子,所以“重”喻體、喻國。輕:比喻人的識神即魂,魂是統治者。“靜”應當是魂(統治者)的本分,魂靜則靈安,魂不守靜則靈必躁。
練功要求以靜制動,以魂適靈,充分調動靈的作用,只有保持內心平靜,無私無慾,沒有一絲一毫的私心雜念,才能進入道境,安享美妙。遨遊道境,如同看立體電一影,各種各樣的驚險場面都可能出現。常言說:“心裡無閒事,不怕鬼叫門。”只要平時行為端正,胸懷坦蕩,那時自然能夠泰然處之,各種魔幻也就隨之消失。如果平日心中有鬼,待遇見驚險場面,必然心驚膽寒,魂不守舍,或者見景生情,經不住誘一惑,這都是走火入魔的關鍵所在。歷來練功的人強調行善積德,道理就在這裡。
是以君子終日行,不離輕重。
雖有榮觀,燕處超然。
君子:指正在修道之人。君子每天的所作所為,都不會脫離靈魂和身體的修養。意思是說修道之士要重視修德與修身的關係。君子的道德修養是修與煉相結合的,終日盤腿打坐,是決不會修得正果的。道的精神境界貫穿於人生的每一個環節,體現於日常生活之中。只有平時的思想行為始終以道為標準,祛除外在貪慾,無私無我,然後寓修於煉,以煉帶修,修煉結合,品德和功力同步提高,才能不偏離大道,成就健康長壽之私。修德為了得道,得道為了行道。精神世界雖有不盡的榮華美景,但不能總是沉浸在裡面,如同超然物外的靈燕,不可能永遠翱翔於藍天,畢竟還是要回到巢穴裡來的。人既要有美妙的精神世界,又不能脫離我們的現實世界。只有二者結合,才有完美的人生。
奈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
輕則失本,躁則失君。
萬乘之主:萬乘之國的君主。就一身而言,魂為一身之主,身重魂輕;就一國而言,君為一國之主,則民重君輕。既然民重君輕,萬乘之主為什麼重自身而輕天下人民呢?這是老子對不道帝王們的斥責。帝王不道必然失去民心,失去民心,也就失去了帝王之本。失去民心,人民群眾就會起來反抗即“躁”,君主之位也就失去了,甚者還會喪身於人民。
本章闡明了老子的民重君輕思想。從治身之道過渡到治國之道,辨證地分析了重與輕、靜與躁的關係,指明統治者應該以民為國家之根,以德為治國之本。失去了根本,也就失去了自己,這是老子對統治者的正告。

二十四章 尊師重教
善行,無轍跡;
善言,無瑕謫;
善數,不用籌策;
善閉,無關楗而不可開;
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
善於行走的人,不會留下痕跡。這是比喻那些懂得客觀規律的人,辦事不拖泥帶水給別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善於說話的人,沒有破綻,別人無以指責。這是指那些有文學修養,善於語言表達的人。謫:責備、指責。
善於計算的人,不必使用計數工具。這是指那些在數學方面有造詣的人。籌、策,都是古代用於計數的工具。
善於閉守的人,不上門閂別人也不能打開。這是比喻那些有高尚的道德修養而不自我炫耀的人。關楗:門閂。
善於結繩的人,不結繩扣,別人也無法解一開。這是比喻那些有組織才能,善於一團一結別人的人。約:繩扣。
以上五善,是五類各具才能、特長,可以為人師表的人。
是以聖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
常善救物,故無棄物。
是謂襲明。
所以,聖人善於救人,讓那些有知識才能的人,去教育那些沒有知識才能的人,使社會上的人都能接受教育,掌握知識本領,從而跟上時代發展的步伐,不為社會所拋棄;聖人善於救物,是因為人盡其才,才有物盡其用。因此,世間萬物才不會被人類所遺棄。這就是說,聖人已經偷襲了大道,明白了客觀規律。襲明:窺破天機,明於大道。
道的世界是萬物平等的天堂世界,同樣,現實世界也只有人人平等,知識、道德水平共同提高,才能實現人間的大同。
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師;
不善人者,善人之資。
不貴其師,不愛其資,雖智大迷。
是謂要妙。
所以,那些有知識才能的人,就是那些沒有知識才能的人的老師;而沒有知識才能的人,正是有知識才能的人所必須幫助、教育的。不尊重教師,不熱愛那些需要幫助的人,雖然各懷聰明,但還是最大的糊塗。這是治理國家最主要的妙竅。
這是強調一教育之於治國的重要性*。人是屬於社會的,社會是大家的,少數人聰明不算聰明,只有全社會的文化道德水平共同提高,社會才能健康發展。
本章表現了老子尊師重教的思想。尊師重教是治國的要妙,同樣也是治身的要妙。現在,教育之於治國的重要性*,已經形成社會共識,且不論教育的內容和方式是否合道。至於信仰教育,則是當今社會最迫切需要的。老子的樸學是造福人類的最佳學問,應當走向現代化,走向科學的殿堂。隱於民間的得道高人,應當主動走出來,以老子思想為指導思想,為人類社會的健康事業作出貢獻。

二十五章 立法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
為天下溪,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
雄:屬陽,喻強者。守:關注、重視。雌:屬-陰-,喻弱者。溪:漕溪,有融會、融合之意。 “為天下溪”,旨在尋求強者與弱者之間的平衡。常:永恆的自然法則。常德:合乎自然法則的法治思想。神聖的法律是道德的凝聚,法律和道德是統一的。
既知人們皆崇尚強者,法律就應該保護弱者,為天下尋求平衡;為天下尋求平衡,法律就不會偏離大道,社會才會復歸於嬰兒般的自然、純樸狀態。
“知其雄,守其雌”,是強調立法要以保護弱者為出發點,弱者得到保護,就能成為強者。法律必須是用來保護弱者的,只有為弱勢群體撐起保護傘,法律才合乎自然法則。也只有“守其雌”,才有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社會上才沒有恃強凌弱現象。
就治身而言,這一句是講煉精化氣。

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
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
白:光明。黑:黑暗。式:法則、真理。忒:差錯。無極:大道。
既知人們皆嚮往光明,法律就應該關注黑暗,為天下尋求真理;為天下尋求真理,法律就不會出現差錯,從而使社會法則復歸於大道。
法律的支撐點只有著眼於消除具體的社會罪惡,伸張正義,保護公民的權利和自一由,才合乎大道。社會法律和自然法則沒有偏差,光明的大同世界才能實現。
就治身而言,這一句是講煉氣化神
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
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於樸。
榮:高貴。辱:卑賤。谷:山谷、鴻溝。樸:原意為已伐而沒有加工的大木頭。引申為自然、真質、淳樸,它沒有絲毫人為的雕刻,完全生於自然,合乎大道。關於樸,有人說,木已伐則生機絕,日久則朽,故無大用。豈不知,人即是一棵無根之樹。樹是根植於土壤的,人則是根植於大氣的:發為根,頭為莖,身為干,四肢為枝,手腳為葉,腎為種,心為果??????。老子所說的樸指的是人的陽神,是宇宙法則的化身,為氣之聚,聚則為樸,散則為氣。仙家稱之為“丹身”或“法身”,所謂“靈丹妙藥”就是指樸的功用而言,丹身成則百病不生、健康長壽,成為神仙;“法身”即合乎自然法則的天地之正氣的凝聚。法身既成,則邪魔不侵並可以降妖除怪。這裡,樸的概念如同道的概念,決不是一抽一象的,如果說道的概念是直覺思維和理性*思維的結晶,那麼,樸的概念則是老子賦予人一體科學的實踐成果以深刻的哲理意義,關鍵在於強調樸的自然性*。合乎自然的,才是純正的、質樸的。治國之法源於治身之樸,身與國同,樸與法同。樸是治身的靈丹妙藥,法是治國的靈丹妙藥。社會法律合乎自然規律,才可以造就民眾的淳樸和社會風俗的淳樸。就治國而言,老子的樸就是西方法學家所說的“自然法”,都強調法的合自然規律性*。但是,法學家們所能強調的只是社會法則和自然法則之間的關係,還沒能深入到自然法則與生命法則的關係上來。而老子的樸的觀念則是建立在自然法則、社會法則和人生法則的整體觀上的。自然法旨在強調人權、維護每個公民的平等、自一由,而人類真正的平等、自一由之法,只有通過每個人在追求心靈自一由的自身實踐過程中去證悟,或者說,維護人民的自一由之法和維護心靈的自一由之法必須是統一的。否則,“自然法”所維護的就是“人之道”而非“天之道”。
既知人們皆崇尚高貴,法律就應當關注卑賤,為天下填平高貴與卑賤的鴻溝;為天下填平高貴與卑賤的鴻溝,法律才能具足道德,社會必復歸於淳樸。
天賦人權是平等的,所以,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應當有高低上下、榮辱貴賤之分。 就治身而言,這一節是講煉神返樸。
樸散則為器。聖人用之,則為官長。
故大制不割。
器:法器。官長:百官之長。大制:國家大法。割:割捨、割裂。
樸是浩然正氣的凝聚,而神聖的法律則是公平、正義的凝聚,解出它的每一條款,都是主張正義、剷除邪惡的神聖武器。聖人以法治國,則法律成為百官之長。所以,國家法律不能割捨和人為割裂。
在專制社會裡,國王就是法律;在法治社會裡,法律就是國王。割捨和割裂了合乎自然法則的社會法律,社會也就不存在公平和正義了。
就治身而言,樸就是法身。但她不是先於自我而存在,而是自我創造的成果,是靈與魂和諧的象徵。樸散則氣盈於身,驅逐邪氣,抵禦外侵。聖人治身不以我治而以樸治,樸治則無不治。
本章是老子的法治思想。法律的意義在於保護弱者,戰勝邪惡,驅逐黑暗,人人享有平等自一由的權利,這是確保國泰民安的強大武器;樸的意義同樣在於保護弱者,戰勝邪氣,使每一個細胞都能得到真氣的呵護,這是確保身體健康長壽的法寶。

二十六章 天下神器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
天下神器,不可為也。
為者敗之,執者失之。
將欲奪取國家權力而謀求個人利益的,我預見他們的目的是不會得逞的。國家是由萬物之靈之稱的人組成的社會組織,不可能讓那些懷有個人野心的人去為所欲為。執掌了國家政權,不以天下為公,卻以一人之心奴役天下人之心的,必然失去政權。
這是老子對個人英雄主義者的正告,既是歷史經驗的總結,又是獨具匠心的見解。凡是不“以百姓之心為心”的統治者,都必將以失敗而告終。
故物或行或隨,或噓或吹,或強或羸,或載或墜。
故:因此。物,這裡指代氣血。
祖國醫學認為,氣與血是構成*人一體的基本物質,是生命的動力和源泉。氣為陽,血為-陰-,氣與血有-陰-陽相隨、互為資生、互為依存的關係。身體的健康長壽與否,完全取決於氣血能否充分調和。
或行或隨:氣為血帥,血液周流於五臟六腑、四肢百骸、全身經絡,全在於氣的統攝與推動作用。氣虛而不能統攝,則血常因之而外溢;氣衰無以推動,血必因之而淤阻。反之,氣又不可太盛,太盛則血必躁,血躁則竄行於身,氣的統攝作用也就失去了。“或行或隨”,是強調以意導氣,氣血相隨,根據氣血運行的具體環節施加意念。
或噓或吹:噓,緩慢吐氣用以溫血;吹,快速吐氣用以降溫。氣之與血,具有溫煦、化生的作用。血為氣母,食物生血,血生一精氣。血是維持生命活動的基本物質,具有營養滋潤作用。反過來,只有充分發揮氣的能動性*,溫煦血液,才有血滿精足,氣旺神暢。
或強或羸:氣與血具有相互推動作用。以氣運血,有時要強,有時要弱,始終小心謹慎,把握火候,靈活運用。強是武火,羸是文火,該武則武,該文則文,具體情況具體對待。
或載或墜:血能載氣,也能衰氣。血之與氣,具有濡養、運載的作用,血盛則氣暢,血脫則氣無以附,可導致氣脫、陽亡。墜,通行本作“隳”,或作“墮”,“隳”和“載”不合對,“墮”則不和韻,“隳”、“墮”疑為“墜”之誤,故改。
“或行或隨,或噓或吹,或強或羸,或載或墜。”是道德功的吐納術。
治身之道就是治國之道,氣與血的關係就是統治者與人民群眾的關係。領會了氣與血的關係,統治者也就明白了治國的道理。
是以聖人去甚,去奢,去泰。
甚:過分。不道的統治者實行極端利己主義、個人英雄主義,對人民極盡掠奪、壓迫之能事,是欺人太甚。聖人去甚,是心懷仁德。
奢:奢侈。不道的統治者,最大限度地剝削人民來滿足自己窮奢極侈的生活,是醉生夢死。聖人去奢,是心懷儉德。
泰:極;最。不道的統治者驕橫恣肆,惟我獨尊,是無視人民。聖人去泰,是心懷謙下之德。
“去甚,去奢,去泰”,是聖人之治。
本章以治身之道印證治國之道,以不道統治烘托聖人之治。統治者無道,故有甚、奢、泰的不道行為;聖人明道,故“去甚、去奢、去泰”。中心思想還是以道為本。

二十七章 用兵之道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其事好還。
用大道來輔佐君主的將領,不以武力逞強天下。以武力逞強天下的人,是野蠻的霸權行徑,必遭報應。因為恃強凌弱,是垂涎他人領土和財富的不道行為,一定會遭到正義力量的反抗。二戰時期,日本軍國主義者,侵略周邊國家,偷襲珍珠港,犯下滔天罪行,結果還報的是兩顆原一子一彈,日本人民也因之遭受了深重的災難。
師之所處,荊棘生焉;
大軍過後,必有凶年。
軍隊經過的地方,必然荊棘叢生;戰爭過後,必然給國家帶來災荒的年景。
戰爭是殘酷的,不但使受害國生靈塗炭、田地荒蕪,而且也損失了本國大量的人力物力。戰後的國力疲憊狀況非一朝一夕所能復原。

善者果而已,不敢以取強。
果而勿衿,果而勿伐,果而勿驕,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強。
善於用兵的人,能達到用兵的目的,取得要取得的成果也就可以了,決不敢以武力去逞強。“不敢以取強”,表明戰爭是防禦性*的,而不是野蠻的侵略行為。“取強”是樂於殺人,為有道者所不忍。正確的行為是:取得了戰果,不可自尊自大;取得了戰果,不可自我炫耀;取得了戰果,不可驕橫;戰果的取得,是出於迫不得已;取得了戰果,就不可再用武力來逞強。這是真正的用兵之道,是保守戰果的具體策略,體現的是仁慈之德。
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國家一旦強大就走向衰退,這是不懂得用兵之道。不懂得用兵之道,國家就會過早地衰亡。國家由強變衰,以至於滅亡,都是因為統治者不明道而貪得無厭造成的。富國強兵,在於維護和平,抵禦邪惡。若是自恃國強兵威去逞強黷武,大開殺戒,則是不道行為,不道的結果必然是國家過早地衰亡。
本章是老子的軍事思想和戰爭理論。強兵的目的在於預防,以確保國家和平發展,而不是用於侵略。老子反對侵略,決不是反對一切戰爭。就一國而言,人民群眾面對反動統治和階級壓迫,有反抗的權力和革命的自一由。革命就需要戰爭,只有戰爭,才能解決矛盾,實現國泰民安之目的。至於國與國之間,則應感之以德,交之以道,從而實現共同的利益,切不可訴諸武力。用兵之道是治國之道的重要組成部分,所以,經書中的許多章節都體現了用兵之道,以致於許多人誤認為《道德經》是一部兵書。

二十八章 交戰之道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
故有道者不處。
那些優良的兵器,都是不吉祥的,有些常人都感到厭惡,所以,有道之士不去使用。
越是性*能優良的兵器,越富有殺傷力。喜歡那些兵器的人,都是不知愛惜生命的人。有道之士愛人如己,故不去使用。
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
君子,是修道之士。因其道未成,故功夫上次於有道之士。君子平時佔據位置貴左側,用兵之時則貴右側。古人以左為上一位,以右為下位
故兵者,非君子之器也;
佳兵,不祥之器也。
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
勿美也,若美之,是樂殺人也。
夫樂殺人者,不可得志於天下矣。
所以,兵器不是君子可以經常使用的東西 。佳兵,更是不祥之器,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時候才使用它們。即便是迫不得已,也應該以恬靜平淡之心來對待,千萬不可以此為美事。若視此為美事,就是樂於殺人的人。樂於殺人的人,他的天地之志向是不會實現的。
自古仁者得天下,樂於殺人的人,是不會得到天下人擁護的。得不到天下人的擁護,其宏偉志向就不會實現。
是以吉事尚左,凶事尚右;
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
言以喪禮處之。
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
戰勝,以喪禮處之。
所以,吉祥之事崇尚左側,凶險之事崇尚右側;交戰時偏將軍居於左側,上將軍居於右側,這就是說,要用喪禮的形式對待戰爭。眾多的人被殺,必定要以哀悲之心來哭泣他們;如欲戰勝對方,必定以喪禮的形式來對待對方。
之所以把用兵之道當作凶事來對待,並採用相應的措施,目的是以慈悲為懷,,盡量避免殺傷。這體現了用兵者的仁德。有仁德者,可以得志於天下。

本章論述的是用兵之道。由三部分組成,第一部分說明兵器是凶器,有道者不使用它們。第二部分說明修道之君子,用兵若無仁德,不可得志於天下。第三部分則強調了用兵的策略和心態,體現了仁慈之德,這是得志於天下的必要條件。
本章承前章,講述交戰之道,其中暗喻房一中一術。房一中一術是養生之道的重要組成部分。《道德經》中凡是涉及用兵之道的理論都是以房一中一術為理論基礎的,修道者當深思之。

二十九章 法律與道德

道常無名。
樸雖小,天下莫能臣。
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
大道屬於心靈的世界,是人的外部感官無法感覺到的,故說“無名”。樸,是靈魂的化身,是自我之“法身”;樸是閃電,可以劈開烏雲,驅逐黑暗,迎來光明;樸是驚雷,可以斬除一切妖魔鬼怪。樸為“嬰兒”,既真實而由虛幻,可由天門自一由出入,故說“小”。“樸雖小”,卻能聚能散,聚則成樸,散則為器,變化無窮,奧妙莫測。樸一旦修成,自然“富貴不能婬*,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天下之人沒有誰能夠使她臣服。修道之人若能去妄守樸,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將賓服。
由治身之道擴展到治國之道,治身之樸,就是治國之法,“樸雖小”,是就法律文本而言。樸是自然的、純真的,社會法律也必須是正義而神聖的。她是全民意志和利益的體現。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任何人都不能居於法律之上——“天下莫能臣”。統治者如果能夠真正以法治國,天下人民將自然賓服。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
修煉道德功,火候達到地天交泰、水火既濟之時,舌根下的廉泉穴,隨著骨節百脈的開通而打開,其水如泉,咽納不及,名曰“甘露”,又名“長生酒”。其味香甜,勝過糖蜜。甘露周流全身,澤被每個細胞。
“天地相和 ,以降甘露”,對應的是“政通人和,物阜民豐”。一個國家的法律制度如果真正體現了人民的意願,物質文明自然水到渠成。“民莫之令而自均”,反映的是人類嚮往不已的大同世界。大同世界的到來,是政治文明和精神文明相互作用、共同發展的結果。超越歷史發展的自然過程,主觀地搞平均主義是不會實現大同世界的。
始制有名,名亦既有。
夫亦將知止,知止可以不殆。
名:樸之名。得樸之初,始知有真我、自我之分,欲守真我,必須克制自我,稍有放鬆則真我不現。要想常守真我,就應該徹底消除自我意識,使自我和真我熔為一爐,時日既久,自我與真我就保持一致、融為一體了。這樣,終身也就沒有危害了。
法律的制訂之初,具有詳細、具體的內容條款。通過宣傳學習,人們就具備了法治觀念。那些不能遵紀守法的人,就會受到法律的懲罰。但是,法律的制訂,並不是以懲罰為目的,而是本著治病救人的原則去規範、約束人們的思想行為,從而減少社會犯罪,維護社會安定。立法是手段,止法才是目的,只有讓法律和道德統一起來,並最終以道德代替法律,社會才有真正太平。止法的具體措施就是“行不言之教”。
譬道之在天下,猶川谷之於江海。
如果天下有道,道不求人,人自然遵道而行,如同川谷與江海,江海不求川谷之水而川谷之水自然流歸江海一樣。這是強調個人因素與社會因素、小氣侯與大氣候的相互關係。
本章以治身之道印證治國之道,辨證地說明了道與法的關係。天下有道,法雖立而人無犯;天下無道,則“法令滋彰,盜賊多有”(五十二章)。這如同治水,立法是堵,修德是疏。堵與疏必須相結合,只堵不疏,堤壩必垮。

三十章 自知自勝自強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智,是自我之智。明,是心靈之明。“知人者”,知於外;“自知者”,明於道。智者,知人不知己,知外不知內;明者,知己知人,內外皆明。智是顯意識,形成於後天,來源於外部世界,是對表面現象的理解和認識,具有局限性*和主觀片面性*;明,是對世界本質的認識,具有無限性*和客觀全面性*。欲求真知灼見,必返求於道。只有自知之人,才是真正的覺悟者。
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
“勝人者”,憑借的是自我個體的蠻力;“自勝者”,憑借的是堅強的意志。能夠戰勝自我的人,是具有天地之志的人。天地之志是收穫大道、戰勝一切的力量源泉。只有“自勝者”,才是真正的強者。
知足者富,強行者有志。
有著豐富的內心世界的人,是與道為伍的,既有美妙的精神世界,又有充實愉快的現實生活,自然感到滿足。相反,那些失卻了心靈的人,內心是空蕩、迷茫的,只能把心思寄托於外在的個人名利上。然而,沒有心靈作依托的欲|望,是永遠不會滿足的,這就是人生痛苦的根源。有著堅強意志的人,並不是為了自我名利而拚搏的人,而是心存大道、甘守真樸、無執無失、豪情滿懷的人。這樣的人,人生必然是歡快、幸福的。正如基督所說:有聖靈和你相伴,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壽。
所,是心靈之所即大道。人生的目的,無不是為了幸福、健康、長壽。人們追求幸福、健康、長壽,卻忽視了心靈的自一由,反而導致生命早夭。那些真正懂得厚生的人,始終關懷的是內在的心靈,是以有形養“無形”,而不是以有形養有形,因此卻獲得了相對長久的生命。更有那些一生為了人民的人,雖肉一體死亡了,但是他們的英靈永存,這樣的人才是真正長壽的人,因為他們的英靈是屬於人民的,人民永存,他們的英靈永存。
本章是老子對有道者的高度讚揚。指出人生當自知、自勝、自強。唯有如此,才能實現天地之志,並與世長存。

三十一章 遵道成聖

大道氾兮,其可左右。
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
功成而不名有,
衣養萬物而不為主。
大道:由道體所體現出的永恆不變的規律性*。氾( fan):通“泛”,充滿、遍佈的意思。
道體至精至微,其性*至靜至虛、至真至純、至誠至信。萬物無不生成於道,萬物在,大道在,因此,大道充滿宇宙,遍佈天地,無處不有,無所不在,可以說是大道在左右著萬物。萬物依賴它生長壯大,它卻不推辭職責。萬物生長有成,它卻不認為自己有功。澤被萬物卻不做萬物的主宰。
天覆為衣,地載為養,天覆地載,萬物化生。大道衣養萬物,卻不主宰萬物,萬物的命運全靠自己來把握,順道則生,違道則亡。人為萬物之靈,應該發揮人類特有的能動性*,去認識大道,更好地把握自己的命運。
常無慾,可名於小;
萬物歸焉而不為主,可名於大。
道隱形匿跡,從不自我炫耀以求顯赫和偉大,而是默默無聞。儘管功成萬物,衣養萬物,卻不為萬物所知,這可以說是形體的微小。也正因為守小、無慾,才得以永保純真;萬物有成皆歸功於大道,大道卻不主宰萬物,而是給萬物以平等和自一由。這種無私精神,可以說是形象的偉大。也正因為無私,才顯示道性*的偉大。這是宇宙萬物和諧有序的根源。
是以聖人能成其大也,
以其終不自為大,
故能成其大。
所以,聖人之所以能夠成為聖人,成就他的偉大形象,就在於聖人始終不自以為偉大,因此才成就了他的偉大。
聖人的偉大在於傚法大道,甘守無為,永保純真,誠信有加,無私無慾,志在奉獻,不圖回報。總之,聖人以大道之性*為德,才有了聖人的偉大。
本章以大道之性*印證聖人之德,論證了小與大的辨證關係。說明統治者只有不自高自大,甘守平凡,一切傚法大道,才能夠成就他的偉大。

三十二章 勸道
執大象,天下往。
往而不害,安平太。
大象:道的境界,即修道者所進入的真實不虛的靈明的境界。一旦進入這一境界,世間萬物都會在這裡出現。萬物出現,我無害物之心,物無害我之意,自然能夠鎮定自若,泰然處之,相安無事。
聖人治國,“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營造了自然淳樸的社會風尚,天下有志之士自然慕道而來。對此,聖人沒有國家和民族偏見,而是一視同仁。這樣以來,社會就形成了各民族和睦相處的太平盛世景象。“安平太”,是政治文明和道德文明高度統一的象徵。
樂與餌,過客止。
美妙動聽的音樂誘一惑耳朵,香味撲鼻的食品誘一惑嘴巴,匆匆過往的旅客因經受不住誘一惑而停滯不前。這裡,老子所要教誨的是:人來到這個世界上,就像匆匆過往的旅客,不要被眼前一時的名利所誘一惑。人的一生雖有幾十年,乃至百年,但在歷史的長河中,如同白駒過隙,稍縱即逝。所以,人生的真諦在於徹悟大道。只有徹悟大道的人,生命才有價值和意義。
道之出口,淡乎其無味。
視之不足見,
聽之不足聞,
用之不足既。
有形世界,無限風光。有形世界的萬物,都因其獨有的特性*和具體的形象,讓人可見、可聽、可感、可嗅,因而可親、可喜、可愛、可樂。
相比於“樂與餌”,道則不同。道不為人的外官所感覺,若用語言來描述,實在是淡而無味。雖說用眼睛看不見,用耳朵聽不到,但是,一旦獲取大道,其功用卻是無窮無盡的。
本章旨在說明,認識大道是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進而實現人生意義的根本,切不可捨本逐末,背離大道,被眼前一時的名利所誘一惑。否則,將得不到心靈的自一由,不知人生之歸宿。

三十三章 微明
將欲歙之,必固張之;
將欲弱之,必固強之;
將欲廢之,比固興之。
將欲奪之,必固與之,是謂微明。
要想收斂它,必定先使它張狂;要想削弱它,必定先使它強盛;要想廢除它,必定先使它振興。要想奪取它,必定先給予它,這是深明大道之舉。微明:明於微,即明於道。
這裡講的是奪精補腦之術,又稱調外藥功夫,是用意念引導小周天功,目的是從腎腧引精氣上升以濟腦,具有延年益壽、返老還童之功效。《抱朴子》說:“若年尚少壯而知還年(返老還童之術),服-陰-丹以補腦,采玉一液於長谷者,不服藥物,亦不失三百歲也。”
前三句概括了煉液化精、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的過程,後一句是對實踐經驗的總結。只有“與之”,才能“張之”、“強之”、“興之”;只有“奪之”,才能“歙之”、“弱之”、“廢之”,不與則無以奪。“與之”是手段,“奪之”才是目的。由張、到強、到興,由歙、到弱、到廢,也昭示了修煉道德功的循序漸進的自然過程。“廢之”之日,即是道成之時。
柔勝剛,弱勝強。
魚不可脫於淵。
國之利器,不可借人。
柔可以勝剛,弱可以勝強。魚不能脫離深淵。國家的利器不可以借人。
這一節,是說精氣之於身體的重要性*,也是對修道者的具體要求。“男人修成不漏精,女人修成不漏經”。只有不脫、不漏,才能“根深固柢,長生久視。”
《道德經》畢竟是一部根據練功實踐來講道的書,一切內容都是對練功實踐經驗的哲理總結。所以,我們不能總是根據語句的表面意思來強解其治國理論。
本章是奪精補腦之術,是道德功中最重要的環節之一。釋《道德經》的人,多據此章給老子戴了一頂-陰-謀家的大帽子,可謂千古奇冤。尋歷史冤案,恐怕惟有老子蒙冤最深最久。

三十四章 樸治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
永恆的大道始終無為,但是卻取得了無所不為的成果。大道運行沒有軌道誤差和時間誤差,具有永恆的客觀規律性*。正是這至誠不移的客觀規律性*,才孕育化生出天地萬物,取得無所不為的成果。
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化。
化而欲作,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樸。
無名之樸,夫亦將不欲。
不欲以靜,天下將自定。
道法自然,人法大道。大道是可以認識的,認識大道才能更好地用以養生、治國。
就養生而言,“侯王”就是自我。自我因循大道,“無為”以養樸,樸“無不為”以養生。自我若能甘守“無為”之道性*,無名之樸也就漫漫生長。隨著樸的成長,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將自然健康繁殖,自行調節轉化,身體也將自胖自瘦,自形自色*。這是-陰-陽平衡,身與樸統一、和諧的緣故。在身體發展轉化的過程中,倘若受到外來邪魔的侵襲,我將靜以守樸,用樸來鎮懾邪魔。邪魔得以鎮懾,無名之樸也就無慾於傷害。能夠靜之以道,鎮之以樸,不再產生違背大道的妄念,那麼,心情就會安定,身體自然百邪不侵,從而健康長壽。
就治國而言,統治者若能因循大道,實行“無為之治”,即“無為”以修法,則法“無不為”以治國。隨著國家法律的逐步完善,人民民一主自一由、國家繁榮富強自然能得以實現。在公平、正義的法治社會裡,倘若有不法之徒危害社會,即可用神聖的法律來鎮懾他們。社會上沒有了不法之徒,神聖的法律也就失去了作用。這就是說,法不害人而人自害。如果人人能夠消除不道觀念於“不言之教”之中,天下也就安定太平了。
本章是對道經的總結,中心議題是“無為而無不為”,即老子的樸治主義思想,也是老子思想體系中居於核心地位的命題。
大道無為,始終按自己的軌道運行,使得整個宇宙和諧有序;統治者無為,遵守合乎自然法則的社會法則,可使社會和平安定;自我無為,遵守合乎自然法則的人生法則,可使自我健康長壽。這裡,宇宙、社會、人生是“實”、“有”,自然法則、社會法則、人生法則是“虛”、“無”,實與虛、有與無是辨證統一的,欲治實、有,必守虛、無。自然法則是永恆不變的,所以,“無為”的目的在於尋求“樸”即合乎自然法則的社會法則和人生法則,治國以法,治身以樸,則“無為而無不為。”
大道之性*體現了無私、無慾、無爭、守柔、貴弱、謙恭、純真、誠信、公平、正義、仁慈等特性*,道性*既是樸性*,體現於人即為“上德”。人人真樸,社會自然淳樸安定。

下篇 德經

三十五章 意識論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
德:屬於意識範疇,是人的世界觀、社會政治觀、人生觀和價值觀的總和。上德:來源於道或者符合於道的思想意識,具有客觀性*、全面性*。 不德:不固執於自我主觀意識。
一個真正覺悟了的人,其所作所為,總是遵循客觀規律,從不盲從自我主觀願望,憑感情、意氣用事,這樣的人才是具有道德的、遠見卓識的人。
和“上德”相對的是“下德”,“下德”是沒有體悟道的、來源於現象世界的意識、思想、觀念,具有局限性*和主觀片面性*。 不失德:固執己見,不能拋開自我主觀意識。
一個沒有體悟大道的人,總是執著於事物的表面現象,所以,他還沒有也不可能獲得正確的思想意識。
上德無為而無不為,
下德有為而有以為。
上仁為之而無以為,
上義為之而有以為,
上禮為之而莫之應,則攘臂而扔之。
無為:遵循客觀規律而為,讓法則發揮作用。 無不為:無所不為。有以為:為了實現個人功利而有所作為。 以:這裡是指個人目的。 為之:主觀而為,具有片面性*。 無以為:無所作為,達不到預期目的。
“上德”之人遵循客觀規律,以法治國,所以能夠取得無所不為的業績。“下德”之人強調有為,以智治國,是為了自我名利而為。“上仁”之人欲以仁恩天下,但不會達到預期的目的。“上義”之人欲以義感天下,是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而為。“上禮”之人欲以禮安天下,結果得不到天下人的響應,反而被人們推翻其統治,拋棄其禮節。
統觀“上德”、“下德”、“上仁”、“上義”、“上禮”,只有“上德”是客觀行為,其它都是主觀行為。下德包含仁、義、禮。一個不明道的統治者,總是以自我名利為中心,所以,他所推行的仁、義、禮,都是為了鞏固他的統治地位的。
故失道而後德,
失德而後仁,
失仁而後義,
失義而後禮。
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
在道、德、仁、義、禮這一組概念中,它們的關係是包含關係,即道包含德,德包含仁,仁包含義,義包含禮。道作為世界的本質、規律,是客觀存在的,是真理。人們失去道則德不正,在德不正的情況下強調仁、義、禮,仁、義、禮必然向其反面轉化。失去了道,人們就會被事物的表面現象所迷惑,淪為以自我為中心的思想觀念,外在的名利成為人生追求的目標。在名利的誘一惑下,人的虛偽性*、欺騙性*、-陰-險性*自然逐漸形成。仁、義、禮的本質是美好的,她是道德的行為體現,是有道之士的自然流露。但是,歷代無道的統治者為了維護本階級的利益,無不對其作出人為的規定性*,使其成為麻醉人民的思想工具。尤其是禮,它是道的最末節,最注重表面現象,歷代統治者尤其強調它的作用,結果使得人性*中淳樸、誠信的美德日趨淡薄。縱觀歷史和當今世界,實在是有太多太多的人在披著禮的外衣去幹不可告人的勾當。這正是因為禮最重外飾的原故。所以說,禮是忠信淡薄和社會混亂的罪魁禍首。
前識者,道之華而愚之始。
是以大丈夫處其厚,不居其薄;
處其實,不居其華。
故去彼取此。
前識者:人的外官所能意識到的,指表面的仁、義、禮。
能夠為人們的外觀所意識到的,都是表面現象,具有虛偽性*和欺騙性*。捨本質而重現象,是人類走向愚昧的開始。具有天地之志的大丈夫,是不會執著於事物的表面現象的,因為,欲實現天地之志,就必須證悟大道,配天地之德。因此,大丈夫拋開虛華的表面現象,修德悟道,去探求世界的內在本質。
本章是《德經》的首章。辯證地分析了道與德、仁、義、禮的關係。這裡,老子沒有否定德、仁、義、禮,相反,而是追求最純真,最完美的德、仁、義、禮。德即自我意識是對客觀事物的反映。人類的正確意識(上德)只能靠識道來獲得,來源於表面現象的意識(下德)是主觀的、片面的。執著於認識事物的表面現象,真理永遠無法獲得。用德、仁、義、禮治國,就是崇尚人治,愚化人民,人類永無自一由。
可以斷言,世界文化的中心必將轉移到中國的道家文化上來,而老子的道德思想必將成為整個人類的指導思想。
三十六章 有無相生
昔之得一者:
天得一以清,
地得一以寧,
神得一以靈,
谷得一以盈,
萬物得一以生,
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
“道生一”,一是道的載體,而樸是道德的體現。得道以德,德的最高標誌就是返樸歸真,所以,“得一”也就是得樸。
天得一以清:天,在上,比喻大腦。大腦得樸則斷事清明。
地得一以寧:地,處下,比喻身體。身體得樸則健康安寧。
神得一以靈:神,人的精神。人的精神得樸則斷事靈驗。
谷得一以盈:谷,人一體的氣血脈絡。血脈得樸則精氣充盈。精氣是樸的物質基礎。
萬物得一以生:萬物,比喻人一體所有的細胞。人一體細胞得樸則自然健康繁殖。
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侯王,比喻自我。貞,忠於自己所遵守的行為準則。自我得樸則可以確立合乎道的處世法則。
其致之也:
天無以清,將恐裂;
地無以寧,將恐發;
神無以靈,將恐歇;
谷無以盈,將恐竭;
萬物無以生,將恐滅;
侯王無以貴高,將恐蹶。
致之:推而言之,即由治身之道推廣到治國之道。
推而言之:統治階級(天)不憑借樸治,使政治清明,國家將恐分裂;百姓(地)不憑借樸治使社會安寧,國家將恐引發動盪;人們的精神不憑借樸治得以慰藉,恐將產生信仰危機;山川河流不憑借樸治獲得充盈,水利資源恐將枯竭;萬物不憑借樸治來保護,恐將毀滅;侯王不以樸治國,反而自視高貴,其統治地位恐將被推翻。
故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
是以侯王自謂孤、寡、不穀,
此非以賤為本邪,非乎?
故致數車無車。
孤:孤兒。寡:寡一婦。穀:糧食作物。不穀,是指百姓沒有糧食、遭受饑荒,多因統治者不道造成。統治者以此作為自稱,以表明自己時時刻刻在體恤弱者,為民著想,以示有德。車:河車,古代用來汲水的工具。河車旋轉一圈為一車,比喻一輩、一代。另,真氣順著小周天循環運轉稱為河車轉動。
任何事情都是相反相成、互相轉化的。守賤則貴,築基則高,世間之所以有貴,是因為有賤為之襯托;之所以有高,是因為有下與之對應。正如那些顯赫的統治者們,他們的高是騎在勞動人民頭上的;他們的貴,是用勞動人民的血汗鑄就的。其實,不道的帝王們也非常明白這些道理,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正是對歷史經驗的深刻總結。所以,他們用孤、寡、不穀來稱呼自己,表明自己是以民為本,以民為基的。對此,老子給予徹底否定:“這不是以賤(民)為本呀!難道不是嗎?”以民為本的統治者施行的是“無為之治”和“不言之教”,而不是在自己的稱謂上作文章。他們稱孤道寡,只是欺世盜名的手段而已,真正目的不過是為了維護其高貴的統治地位罷了。因此,他們的統治地位也只能有數輩而已。
就治身而言,只有煉己築基,使河車轉動,身體才能健康長壽。常人不懂得練功,任精氣遺失,河車也就不轉動了。河車不轉動,大腦就得不到精氣的滋補,逐漸形成腦萎一縮,各種疾病亦相伴而生。
不欲:碌碌如玉,落落如石。
這是以道德功的周天原理來闡明“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的論點。
不欲:練功時徹底消除自我欲|望,排除一切外在、內在干擾,這是進入功態的前提條件。當河車發動,真氣逆督脈而上,過百會、下印堂、透過眼簾時,氣流象玉珠一樣碌碌而下,出現在眼前的是金玉之光,這即是“碌碌如玉。”氣流下行,過中丹田入下丹田,腹內會發出咕咕嚕嚕的響聲,如同石頭的撞擊聲,這即是“落落如石”。
這裡,老子所要闡明的道理是:一,同為一氣,在上如玉,在下如石;可見如玉,不可見如石。只因其所處的位置不同,本沒有貴賤之分。二,真氣之所以能夠上行,形成眼前之“玉”,這是通過修練築基功,下丹田真氣充盈的結果,從而闡明“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的論點。
反者道之動,
弱者道之用。
天下萬物生於有,
有生於無。
反:反抗(下對上,弱對強),是人們認識了客觀規律、充分發揮能動作用的具體體現;向對立面轉化。反抗是就對立而言,是矛盾鬥爭的主要形式,目的在於解決矛盾,平衡矛盾,統一矛盾,取得向矛盾對立面的轉化。
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反是合乎道的運動的,在這一運動中,弱者是起主要作用的因素。
老子貴柔貴弱,一再強調柔一弱者的作用,並非希望事物永遠處於弱勢,而是希望事物完成由弱到強的轉化,共同統一到強上來。
我們可從治身、治國兩個方面來具體闡述“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的意義。
一、從治身的角度講,反,是自我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使體內真氣由下丹田沿督脈而上,順任脈而下,循環往復,周流不息,這就是小周天功。隨著真氣的進一步充盈,進而再打通大周天。由於真氣的逆向行駛,打通了身體所有脈絡,使氣血暢達,從而平衡-陰-陽,消除疾病,強身健體,以至最終返樸歸真。這正是因為利用了弱者——真氣的作用,才完成了自我與真我的同一,從而使自我這一大自然的弱者變成大自然的真正強者。
二,從社會發展的歷史進程來說,反,是社會最下層的勞動人民為推翻反動統治階級所進行的革命鬥爭。弱者,就是指那些缺吃少穿,不堪忍受剝削和壓迫,沒有權利和自一由的勞苦大眾。人民揭竿起義,推翻反動統治,是社會發展的必然規律,而弱者,則是革命的主力軍。歷史上每次革命運動,廣大人民群眾都是革命的中堅力量。正如一毛一|澤|東所說:“人民,只有人民,才是歷史發展的真正動力。”一毛一|澤|東所領導的國內革命戰爭,強者敗,弱者勝,即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結果。一毛一|澤|東是闡述老子“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這一哲理的傑出代表。
如果說“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揭示了自我與社會發展的客觀規律,為人們更好地認識世界、改造世界指明了道路。那麼,“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則體現了老子的樸治主義思想。
客觀世界是物質世界,天下萬物皆體現於有形,萬物之靈的人對於世界的認識,往往局限於“有”的層面,以“有”觀“有”,形成以“有”為中心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這樣以來,治國則把希望寄托在“有為”的帝王身上,治身則把希望寄托在“有用”的物質身上,從而忽視了必須體現自然規律的無形的社會法則(法律)和人生法則(樸)。
浩瀚的宇宙之所以豐富多彩、生生不息、和諧有序,在於無形卻至誠不移的自然規律在左右著宇宙,而決不是哪一個星球在統治整個宇宙。人類社會要想繁榮穩定,就必須制訂出合乎自然規律的社會法則。同樣,人生要想健康長壽、自一由幸福,就必須培育真樸,這就是“有無相生”。老子用對立統一的觀點指出:“有生於無” 即“無”是萬物之本,自然規律決定著天下萬物的命運,所以,人類欲求“有”必先求“無”,否則,不管社會多麼富有,必然最終遭受自然規律的懲罰,其結果是一無所有,包括人類自身。
本章集中體現了老子的樸治主義思想。首先用對比的方法從正反兩個方面說明樸治對於天、地、神、谷、萬物、侯王的重要意義。而後又辯證地指出稱寡道孤的統治者是不道的,其結果也只能是數輩無輩,江山是不會永固的。最後說明,要想實現天下大治,就必須充分利用弱者,推翻不道統治,走樸治主義道路。
附:河上公、王弼本分“落落如石”以上為一章,以下四句為一章,此從魏源本。

三十七章 貸智於道
上士聞道,勤而行之;
中士聞道,若存若亡;
下士聞道,大笑之。
不笑不足以為道。
士:古代指知識分子。士分三類:上士、中士、下士。不同類型的知識分子對道的理解不同,道雖是客觀存在的,但不可能為所有的人所認識,特別是人們還沒有對道的觀念形成共識的時候。
“上士”是道性*深厚的人,他們深知悟道的重要性*,並對道的存在深信不疑且勤奮用功,這是有志者的作為。“中士”是道性*若明若暗的人。他們對道的存在持半信半疑的態度,對識道缺乏信心,是不能戰勝自我的人。“下士”是缺乏道性*的人。他們的自我主觀意識強烈,固執己見,不能客觀辯證地看待問題。他們如同智叟,對傳道、修道之人加以嘲笑來顯示自己的聰明才智。其實也難怪他們嘲笑,這大概有兩個方面的原因:一是大道太隱蔽,太深奧,為主觀主義者所永遠無法理解。如果大道顯而易見,社會上也就不會有人視傳道者為宣揚神秘主義的了。二是“下士”從修道者所採取的修道方式及其觀念、行為的變化上所得出的結論,有道者的觀念、行為是不能為“下士”所理解的。
故建言有之:
明道若昧,
進道若退,
夷道若纇。
上德若谷,
廣德若不足,
建德若偷,
質真若渝。
大白若辱
大方無隅,
大器晚成,
大音希聲,
大象無形。
建言:古人建立的格言。之:代表所列的格言。這些格言描述了修道者的外在表現及其內在本質。
明道若昧:修道者明白了大道,獲得了大智大慧,本該變得聰明,但從表面看來,不但沒有聰明反而顯得愚昧了。其實這正是明道的結果和超越自我的象徵。一個大徹大悟的人,不再主觀臆斷、感情用事,不再為名利所羈絆。這在下士看來,不貪圖享受,不及時行樂,不為自己著想,不正是愚昧嗎?
進道若退:在徹悟大道的道路上不斷精進,他的品質好像後退了。“為學日益,為道日損。”“進道”就是“損”,就是消除私慾,揚棄自我,提升人格。這正是為道的目的之所在。視人格的精進為退化,也正是人類自身異化的悲哀。
夷道若纇:夷道,即平坦的大道,引申為順大道行走,按客觀規律辦事。若纇:好像有缺點、一毛一病。以大道為中心的人和以自我為中心的人世界觀不同。以自我為中心的人貪名圖利、損人利己。有道之人捨己為人,有名利可圖而不貪。這在“下士”看來,不是有一毛一病是什麼?
上德若谷:越是具有高尚品德的人越虛懷若谷。有德之人對自己樂於助人的行為,不認為有功德,而是以平常之心,一切順其自然罷了。這是有道者的謙遜品德。
廣德若不足:越是把握了真理的人越是真切地感到自我的渺小和智慧的不足。道無止境,德無止境,廣德之人,以宇宙為心,永遠不會滿足。這是有道者的不斷進取之心。
建德若偷:建立功德就像偷一樣。這裡的“偷”字不是貶義詞,而正是難能可貴的高尚品德。建德者修道藏形,行道匿跡,但行好事,不求人知。這是有道者的不爭之德。
質真若渝:渝,是改變的意思。有道者的品質越來越純真,體現出人類最善良的本性*。這在“下士”看來,修道者發生了變一態,不再是合乎時代要求的人了。這是有道者消除異化,返樸歸真的體現。
大白若辱:越是純潔的人,其行為好像越不光彩。有道之人,品德純正,沒有半點虛偽,處處、時時順自然規律行一事,這在“下士”眼裡卻是不光彩的行為。社會上那些甘做好人好事的人,不是被有些人嘲笑為“出風頭”或者“傻子”嗎?所謂的“傻子”,正是具有純真之德的人。
大方無隅:大方之家沒有-陰-暗角落。大方:真正的哲學家。無隅:認識是客觀、全面的,沒有主觀片面性*。
大器晚成:大器之才並非短期能夠造就,需要數十年堅持不懈地道德修養工夫。“晚成”,肯定了人的能動作用以及悟道的艱難費時,否定了“生而知之”的天命論思想。
大音希聲:最大的聲音是自我聽不見的。大音是大道之音,是自然規律的啟示。來自大自然的聲音雖無聲而勝有聲,必須無條件地聽從。
大象無形:最大的景像是自我看不見的。大象是天象,屬於心靈的世界,只有用至真至誠的心靈才能觀到。大象雖然無形,但是,要想更好地認識有形世界,必須於無形世界中尋求真知。
道隱無名。
夫唯道,善貸且成。
道隱無名:本質規律潛藏於無名世界。世界的本質規律只有借助真我去把握,自我是無法直接認識的。無名,是說無形世界的名象無法以有形世界的名稱、概念來規定。
大道雖然隱而無名,但是也只有大道才能貸給我人生的大智大慧,用以成就天地之志。
這裡,道為貸方,我為借方,德為擔保。道門雖大,無德不入。
本章論述了道和德的辯證關係。首先通過人們對道的不同認識,說明道既客觀存在,又高深莫測。接著借助格言,揭示了道的本質和現象,表明人們的世界觀不同,方法論就不一樣。最後說明大道之於人生、社會的重要性*。一個“貸”字表明,大道雖至關重要,但需貸之以德,德不立則道不成。

第三八章 宇宙論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道:世界的本原,“有”和“無”的對立統一體。
一:太極、太一、細胞、原子,是生成宇宙萬物的基本功能單位。
二:由一化生出的相對獨立的-陰-陽兩性*物質。
三:由-陰-陽兩性*物質媾和而生成的多種不同性*質的物質。三,不是一個確數,是多的意思。如果結合我國古老的《易經》文化來解釋,三,可以看作是由-陰-陽三爻排列組合而形成的八卦。八卦與八卦重疊,形成六十四卦,象徵著“三生萬物”。可以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就是對太極八卦圖的解說。太極八卦是《易經》的核心,它濃縮了宇宙生成論、-陰-陽生剋原理以及科學的術數體系。易經的“易”是對立統一、對立轉化的意思,而《易經》所揭示的-陰-陽生剋原理就是貫穿於《道德經》始終的對立統一規律。對立統一規律是宇宙的最根本規律,也是老子辯證法的靈魂,它包含一著量變質變規律和否定之否定規律。太極載道,八卦寓德。太極八卦,合為道德。《易經》和《道德經》,其思想體系是一脈相承的,其理論基礎都是來之於內修實踐。
原子是生成非生命物質的基本功能單位。細胞是生成生命物質的基本功能單位。不論是原子還是細胞,都含有-陰-陽兩種屬性*。原子由帶正電的原子核(屬陽)和帶負電的核外電子(屬-陰-)組成。原子核所帶的電量和核外電子所帶的電量相等,但電性*相反,從而保持自身的-陰-陽平衡。每個細胞核有-陰-陽兩套染色*體,呈雙螺旋狀的階梯結構,鹼基-陰-陽成對排列。一個原子的體積不等於原子核和核外電子的體積之和,而是遠遠大的多,其中空部分就是氣場的存在。細胞也是這樣,細胞中的染色*體是在不停地旋轉運動的,其旋轉運動的空間就是元氣的存在。正是因為有了運動空間,-陰-陽兩性*物質形成一定距離,才能因氣而動,相互激發,相互滌蕩,交感而生,從而化生出新的原子、細胞。
沖:通“盅”,為虛、空的意思。“沖氣”,是說-陰-陽兩性*物質之間存在氣場,形成空間距離。這裡,“沖氣”是對立的前提,也是統一即“和”的必要條件,“和”是對立的結果。和:在平衡、和諧的運動中煥發無限生機。“和”是化生天地萬物的根本,有了“和”就可以化育一切。
“萬物負-陰-而抱陽”,是言“對立”,揭示了矛盾的普遍規律。矛盾是客觀存在的,一切事物都存在著矛盾,沒有矛盾就沒有世界、沒有一切。“沖氣以為和”,是言“同一”,說明平衡、和諧的運動空間是一切事物發生、轉化的前提。“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揭示的正是宇宙間的對立統一規律。
人之所惡,唯孤、寡、不穀,而王公以為稱。
故物或損之而益,或益之而損。
孤:孤兒。寡:寡一婦。不穀:沒有糧食。
人們最痛苦的就是當孤兒、做寡一婦、沒有飯吃,而王公卻用來作為自己的稱號。王公所稱皆自損之辭,道理何在?王公以此自稱,是在昭示天下,自己時時刻刻心存弱者,為百姓的生活著想,以示有德。其根本目的只是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地位,獲取更長久的既得利益罷了。表面看來,王公以“孤、寡、不穀”為稱,損害了他的高貴形象,實際上卻有利於樹立他們的“明君”形象。樹立了明君形象,就有利於統治地位的穩固,從而更好地滿足自己的欲|望——“或損之而益”;統治者最大限度地滿足了自己的利益,卻損害了勞動人民的利益——“或益之而損”。這是以辨證的觀點對統治者的虛偽性*和欺騙性*的斥責。
人之所教,我亦教之:
強梁者不得其死!
吾將以為教父。
“人之所教”是為了統治階級的利益而施行的教化,教化的內容不外乎以強勝弱、以剛勝柔、弱肉強食、自我有為等等。老子說:既然他們這樣教化,那麼,我也要正告他們:違背天理,以強一暴欺壓柔一弱者的人不得好死!“強梁者”,是違背道德,以強權政治或罪惡手段欺壓人民、傷害無辜的強盜。“不得其死”:不得好死、不得善終。表達了老子對“強梁者”的無比憤恨和對善良的勞動人民的深深同情。既有否定,就有肯定。老子否定了“強梁”之教,必然肯定與之相反的“柔一弱”之教,也就是老子一貫倡導的貴柔貴弱思想。而貴柔貴弱思想,即是貴民思想。於是老子在詛咒之餘,高呼並斷言:我將成為貴民教育開端的人。或者說:貴民教育必將從我開始。
就治身而言,“得其死”者,功夫高深,無疾而終,坐化而去,即“有罪以免邪”;“不得其死”者,必有天災人禍,或臨終遭受疾病的折磨而死。
天下之至柔,
馳騁天下之至堅。
無有入於無間。
吾是以知無為之有益。
天下最柔和的莫過於氣,天清地寧之時,誰也看不到它的存在,誰也不在乎它的作用,它卻始終默默無聞地發揮著柔和者的本能。當天昏地暗之時,它一改往日的沉默和柔和,飛旋怒吼,直衝雲霄,以震天撼地之勢,折枝斷本,甚至於連根拔起;天下最軟弱的莫過於水,風平浪靜之時,它行走山谷,居低就窪,任人利用。沒有人去愛惜它,也沒有人去保護它。它始終自然無爭地發揮著軟弱者的本能。當暴風雨到來之時,它一改往日的平靜和軟弱,奔騰咆哮,一瀉千里,以排山倒海之勢,沖基倒廈,刷新世界。
水和氣是再柔一弱不過的了,但是,當它們馳騁天下,摧枯拉朽,滌蕩污垢的時候,卻充分顯示了無與倫比的巨大威力。這一威力是“強梁”者永遠無法阻擋的。
如果說“馳騁天下之至堅”顯示了柔一弱者的外在威力,而“無有入於無間”則顯示了柔一弱著的內在威力。鋼鐵可謂堅一硬,可它們都是由原子組成的,每一個原子之內無不充滿了至柔之氣;骨、木可謂堅強,可它們都是由細胞組成的,每一個細胞內無不充盈至柔之水。水和氣無堅不摧,無孔不入,從這裡我們才真正認識了柔一弱者的巨大力量和作用,明白了“無為之治”即民一主法治的好處。
“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無有入於無間”,是老子貴民思想的基礎。
不言之教,無為之益,天下希及之。
“不言之教”的科學,“無為之治”的好處,天下的統治者很少有人認識到,即他們很少有人能夠達到這一思想境界。這說明老子已經深刻洞察了統治階級的貪婪本性*。表明把施行“不言之教”和“無為之治”的治國策略完全寄托於統治者是根本不可能的。人民要想獲得民一主和自一由,還得依靠自己的力量。
本章通過宇宙生成論揭示了宇宙的根本規律。正告統治階級不要為了既得利益而對勞動人民實行強權統治,強與弱是可以轉化的。老子把弱者比於百姓,表達了對勞動人民的無比同情。“強梁者不得其死,吾將以為教父”,明確表達了老子推翻反動統治還人民權力和自一由的強烈願望。“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無有入無間。”充分肯定了勞動人民的智慧和力量。“天下希及之”,則說明只有人民群眾的真正覺悟,才能把握自己的命運,獲得幸福和自一由。

三十九章 貴生
名與身孰親?
身與貨孰多?
得與亡孰病?
名利和身體相比誰更親?身體和財富相比誰更多?得到了名聲和財富卻喪失了生命,和不爭名利卻得以保壽全生,誰的害處更大?
這裡,老子用名利和生命作比較,旨在說明生命重於名利。這一道理雖然淺顯易懂,但是世人總是不能正確處理身體和名利的關係。在常人看來,追求名利是人生的目的,為了名利,可以不顧及身體甚至生命。因此有人說:名利二字甚於利箭,利箭易躲,名利難防。
是故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
所以,執著於名利之愛的,必刻意求之,並為此而絞盡腦汁。投人所好,大獻供品,陽奉-陰-違,奸詐機巧,不擇手段,怎能不耗盡精神,費盡心機。積藏的東西越多,失去的就越多。而失去的不僅僅是財富,還包括人的精神、人格、尊嚴、品質等方面的損失。
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
知足於內而不爭虛名,就不會有屈辱;知止於外而不貪得無厭,就不會有憂患。如此可以使身體健康長壽。
知足、知止者,是體道之人,聖人之所以能夠被褐懷玉,便是知足於內而知止於外的緣故。
本章是老子的貴生思想,辨證地論證了身體和名利的關係。常人貴生,兩眼只盯著名利,認為有了名利就有了一切,結果反為名利所害。反對名利,並不是放棄對物質文明的追求,而是反對貪得無厭,反對片面地以金錢來衡量人生價值的思想觀念。正確的貴生方式應該是反求於樸,只有返樸歸真,才能獲取真正的人生幸福。

四十章 生剋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
大盈若沖,其用不窮。
大器已成之人,返樸歸真,與宇宙合一,面對浩瀚的宇宙,總感智慧不足。這種人生追求所產生的作用才是對自己、對社會沒有危害的。浩然正氣充盈體內卻虛懷若谷,這種功夫的作用才是無窮的。
“大成若缺”、“大盈若沖”是通過長期修煉功德圓滿的體現,是求之於內的結果。“不弊”、“不窮”是道德使然。
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ne),大贏若詘(qu)。
直:正直。屈:委屈服從。巧:技巧。拙:笨拙。訥:說話遲鈍。贏:收穫、取得。詘:缺少、短缺。
最剛直不阿的人,卻好像膽小怕事以至於委屈自我,順從他人。最有技巧的人,卻好像笨拙。最具有雄辯才能的人,卻好像愚訥。最有收穫的人,收穫的是真我,是真理,卻好像還有短缺。
道德之學是探尋大道、強身健體、益壽延年、涵養品德、超越自我的學問。道德有成之人,雖有“大直”之德,“大巧”之能、“大辯”之才、“大贏”之獲,卻從不自我炫耀,留給別人的印象是“屈”、“拙”、“訥”、“詘”。體現了有道之人一切自我行為都完全遵循客觀規律,絕不盲從主觀情感,妄作妄為。這正是自我的無為之德,不爭之德。
躁勝寒,靜勝熱,清靜為天下正。
運動戰勝寒冷,心靜戰勝燥一熱,“無為之治”、“不言之教”可以使天下安定。
躁,是躁動、運動的意思。“躁”和“靜”相對,“寒”和“熱”相對。動則生熱,熱則勝寒。心靜自然涼,涼則勝熱。“躁勝寒,靜勝熱”,是-陰-陽生剋原理。運用這一辨證原理去治理國家,其具體措施就是用“清靜”二字作為治國的指導思想。清靜無為是聖人之治,聖人之治,就是施行“不言之教”和“無為之治。”無為之治可以發揚民一主使政治清明,不言之教可以消除狂一熱、浮躁,使民心安寧。政通人和、人心思定,這才是人間正道。
本章通過有道者人格的偉大體現了道德學的巨大功用,並運用-陰-陽生剋原理論證了治國策略。如果統治階級熱衷於功名利祿,搞專制主義,則勞動人民必然飢寒交迫。人民若要改變飢寒交迫的命運,就必須起來革命,變統治階級的奴隸為國家的主人,實行民一主法治,建設政治文明。建設政治文明的同時,必須加強一精神文明建設,因為政治文明,必然帶來物質文明,而單純的物質文明,又必然使人心浮躁、欲|望無限、患得患失、內心茫然,這就需要用“不言之教”,來加強人們的道德修養。人們有了正確信仰,社會自然安定。

四十一章 人性*論
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
天下無道,戎馬生於郊。
卻:止、退。糞:名詞動用,肥、養的意思。走:跑。戎馬:比喻精卵。郊:荒郊。
就治身而言,“天下有道”,是說人們懂得養生之道,通過奪精補腦之術來養生。“卻走馬以糞”即奪精補腦之術。“戎馬生於郊”,即漏洩一精一液,說明不懂得養生之道。
養生之道之於當今社會尤為迫切,儘管世界人民的平均壽命有了很大提高,但生命的質量並不樂觀,身體對疾病的抵抗力越來越差。現在,人們用於治病的費用已遠遠高於吃糧的費用,並且越是發達國家醫藥費用越高。造成這一現狀的根本原因就是不懂得養生之道。人們不知惜精如命,加強自身內在修養,卻視之如糞土、垃圾,毫無節制地行婬*欲之事,以滿足自我情|欲。不懂得養生之道,不僅造成身體的疾病,而且還造成精神上的疾病。現在,社會上因精神空虛而自一殺身亡者逐年增加,老年憂鬱症、癡呆症、精神分裂症等日趨嚴重。這些症狀的產生都是不知修之於內,一味地尋求外來刺激,以滿足自我欲|望的結果。
罪莫大於可欲,
禍莫大於不知足,
咎莫大於欲得。
罪:過錯。禍:禍害。咎:凶險。罪、禍、咎,都是指婬*欲給身體帶來的危害,危害的程度是逐層加重的。可欲:可以實現欲|望即達到性*生活的高|潮。不知足:欲|望不知滿足。欲得:欲|望得以放縱。
就養生而言,罪過莫大於可以達到欲|望;禍害莫大於不知滿足欲|望;凶險莫大於欲|望得以放縱。
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所以,知道什麼是可以滿足的,什麼是不可以滿足的,然後去克制不可以滿足的自我欲|望,常守可以令人滿足的心靈世界,就永遠滿足了,罪、禍、咎的人生弊端自然也就沒有了。知足,就是知足於樸,有樸與我為伴,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對於“知足之足”,有道之士抱朴子也有高論:“知足者則能肥遁勿用,頤光山林。紆鸞龍之翼於細介之伍,養浩然之氣於蓬蓽之中。襤褸帶索,不以貿龍章之暐曄也;負步杖筴,不以易結駟之駱驛也。藏夜光於崇岫,不受他山之攻;沉靈甲於玄淵,以違鑽灼之災。動息知止,無往不足。”
本章是老子的人性*論。婬*欲是健康的罪魁禍首,若要養生,必須從克制婬*欲開始。
道德功的修煉,就是從克制婬*欲開始的。修煉道德功是遵循“液化精,精化氣,氣化神,神還樸”這一思路前進的,最重要的一環就是強調守精如玉,惜精如命,使之不脫、不漏,並長期堅持不懈,直至返樸歸真。其中的奧妙就在一個“化”字,只知惜守,不知轉化,同樣會給身體帶來疾病。隨著精氣的轉化,人一旦進入天人合一的玄妙境界,自我私慾就自然漫漫地消失了,自我價值觀亦隨之轉化。

四十二章 微觀認識論
不出戶,知天下;
不窺牖,見天道。
常言道:“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秀才能知天下事,憑借的是書本知識。聖人不出門,能知天下事,憑借的是他自身的修養功夫,是對人一體基因組這一天書的破譯。人一體基因組是宇宙的全息縮影,記載了宇宙萬物及人類有史以來的所有信息,是一部活的宇宙百科全書。只要具備了查閱這一天書的功夫,就可以足不出戶而遍知天下大事;不窺一探窗外,就可以知道日月星辰的運轉情況及其規律。所以,秀才所知和聖人所知是無法相比的。
其出彌遠,其知彌少。
聖人“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依賴的是返觀內視的自身修養功夫,是解讀自我基因組的結果。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智力也是有限的,僅憑五官去感知世界遠遠不夠,因為宇宙是無限的。用有限的生命奔波世界各地,於事物的表面現象探索無限的宇宙奧妙,必然知之甚少。細胞雖是生命體的最小功能單位,卻蘊藏著宇宙信息和遺傳信息,所以,只要破譯了基因密碼,就能徹悟自然之道、社會之道和人生之道。這也就是“少則得,多則惑”的道理。
現在的人類基因工程,志在破譯基因密碼,目的就在於以小見大,揭示生命科學和自然科學的奧秘。
值得一提的是,基因工程將和分裂原子一樣,是一把雙刃劍,既有有利的一面,也有危害的一面,利害程度完全取決於人類的道德水平。道這一天書,只有用德去解碼,才有百利而無一害。另外,破譯基因密碼的電腦功能畢竟是有限的,永遠無法和人類的心靈相比,因此,密碼的破譯程度也終將是有限的。
是以聖人不行而知,不見而名,不為而成。
聖人返觀內視,修德悟道,不停留在事物的表面認識上,所以是“不行而知”;大道不能以目視,只能以神視,用心靈對基因組作生動、具體、形象的直觀,所以說 “不見而名”;聖人功德圓滿,開發出了潛在的大智大慧和特異功能,雖然自我清靜無為,卻能成就無所不為的業績,其關鍵是樸在發揮作用,所以說“不為而成”。
本章說明了微觀認識論的巨大功用。微觀認識功能為人人所具備,並非聖人獨有。聖人之所以成為聖人,在於他不同於常人的認識方法。只要潛心修煉,人人可以成為聖人。

四十三章 科學與哲學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
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
無為而無不為。
為學:向外追求學問,通過學習獲得科學技術知識。日益:一天比一天增加。為道:向內追求智慧,通過默修開啟潛意識。日損:一天比一天減少。
不斷地學習研究外在的科學技術知識,人類的科學技術知識就會一天比一天增加。不停地修煉道德功,開發潛在的智慧,自我主觀意識就會一天比一天減少,減少再減少,直至自我意識完全符合客觀規律。自我意識完全符合了客觀規律,自我也就取得了無所不為的大智大慧。
“為學”能夠直接地給人類帶來顯而易見的實實在在的利益。現代教育的內容就屬於“為學”的範疇。而老子的“為道”即道學則是現代教育還沒有真正涉及到的內容。老子的“道”既是智慧的大廈,又是通向智慧大廈的道路。“為道”就是追求智慧的道路,從這一點來說,道學就是哲學,因為它們的目的都是相同的。但是,傳統哲學的課題是建立在單純地對概念的分析研究基礎上的,而不像道學是建立在默修實踐基礎上的,這是傳統哲學的最大弊端。也正是這一弊端,導致了哲學至今處於困境之中。我們知道,“道”首先是一種境界,而這一境界是跳出了自我的圈子,跳出了有形世界的圈子所進入的客觀存在的忘我的、無形的心靈的境界。要想進入這一境界,只對概念作深入細緻的邏輯分析是永遠無法實現的。但是要達到哲學的目的,獲得大智大慧,非得進入這一境界不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只在現象世界中摸索,是不會認識自我、認識世界的真面目的。所以,哲學只有統一到老子的道學上來,才能成為真正的名副其實的哲學。
關於智慧,蘇格拉底認為,智慧是神才具有的,他所說的神其實就是人的心靈。我們注意到,在《道德經》中,老子把一個人分成“吾”和“我”,“吾”指代自我,“我”代表真我。智屬於自我,是顯意識、個體意識。智,知於表面現象,形成於後天。用自我之智看問題,只能是以物觀物。以物觀物則流於主觀片面;慧屬於心靈,是潛意識、集體意識。慧,明於道,形成於先天,但需要後天之智去開啟、凝聚。用心靈之慧看問題,則以道觀物。以道觀物則客觀全面。未體道之人,靈受制於魂,不能發揮應有的作用,慧就不能形成。智知於現象,慧明於大道,只有魂與靈和,智慧才能形成。如果說,自我只是大自然的半成品,並非完人,那麼,道學就是指導自我由半成品向成品過渡的學問。超越自我,解放心靈,開發潛意識,使認識的主體由自我變為心靈,這就是道學的根本目的。也只有超越自我,人才能成為大自然的真正強者。
關於哲學的方法,傳統哲學的方法是懷疑法、邏輯分析法、歸納推理法等等,而老子哲學的方法是“損”。損就是破除自我主觀意識,也就是佛家所說的“破我執”。損是揚棄,揚棄那些不符合客觀規律的意識,使主觀反映客觀。“損之又損”,就是否定之否定。損的過程是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端正意識、肯定真理的過程,同時也是強身健體的過程,因為,德是否正確,是依靠身體的健康狀況來檢驗的,如果在練功實踐過程中,身體得不到健康反而走火入魔,以致於出現自一殺、殺人等現象,這就證明已經走到邪路上去了。br /> 另外,“損”是認識和實踐的統一。不過這裡的認識是對自我的認識,實踐也是自我的默修實踐。自我既是認識的主體,同時又是認識的客體,只有首先認識自我,才能把握真理,認識世界。認識的正確與否,又必須通過默修實踐所帶來的身心健康狀況去檢驗。正確的認識對練功實踐具有指導作用,否則,就會給身體帶來災難。“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就是實踐、認識、再實踐、再認識,循環往復以至無窮,直至坐入道境,獲得真正的解脫。
一切學問必須一定於我有益才是真正的學問。科學能給我們帶來實實在在的物質利益,解決現實的諸多實際問題。哲學則必須首先給我們帶來身心健康。倘若一個哲學工作者,不能使身心健康,反而頭痛感冒、大病小災的不斷,那麼,智慧也就無從說起。
取天下常以無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無事:無私心雜念,不主觀妄為,心靜如水。“無事”則有德。
就治身而言,只有魂誠於靈,靈才能獲得自一由。魂靜靈動,魂則進入天人合一的境界,因為,“天下”是屬於眾靈的。就治國而言,“取天下”的動機應當自始至終是為了百姓的平等和自一由,統治者心誠於民,才可以取得天下。如果取天下的目的是為了霸佔天下,奴役人民,用人民的血汗來澆鑄自己以及子孫後代的榮華富貴,那麼他就不具備足以取得天下的正確思想,即使取得了天下,也不會江山永固。從奴隸社會到封建社會,歷朝統治者無不用事實說明了這一歷史規律。
這一章的中心是“為道”的問題。如果說“為學”涉及的是科學技術知識,是外在的學問,那麼“為道”涉及的則是哲學,是追求內在智慧的學問。欲追求智慧必先正德,正德的過程就是“損”的過程,德正則“無事”,“無事”才可以進入道的境界,獲得大智大慧。
“認識你自己”,這是哲學的根本目的。然而如何能夠真正地認識自己,這是人類所處的困境。人類處於困境之中,是因為傳統哲學處於困境之中。能夠解脫人類困境的是哲學,而能夠解脫傳統哲學困境的是老子的《道德經》。
四十四章 立法與變法
聖人無常心,以百姓之心為心。
聖人:神聖法律的代言人。無常心:無永久不變之心。聖人無常心,則法無不變之法。
以法治國,聖人之心就是治國之法。治國之法並不是一成不變的,要隨著時代的發展而不斷變革,變革的依據就是“百姓之心”。“以百姓之心為心”,法律才能始終體現最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和意志。“以百姓之心為心”,說明憲法的立法權屬於人民,聖人的職責就是利用憲法所賦予的權力為人民謀福利。
“以百姓之心為心”,是老子發自肺腑的正義的呼喚,蘊涵的是民一主法治思想,專制統治者決不會“以百姓之心為心”。綜觀歷史上政治家的名言,皆莫能超之。
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
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
善者:有道德知識的人。善之:友好地對待他們。信者:信譽高、有知名度的人。信之:聽取他們的意見和建議。
前一句的意思是說,對於那些有道德知識的人,要善意相待,對於那些沒有道德知識的人,同樣要善意相待,這種善才是合乎道德的。句中體現了老子的人人平等思想。後一句的意思是說,對於那些知名度高的專家、學者,要誠懇地聽取他們的意見和建議,對於沒有社會地位的平民百姓,也要誠懇地聽取他們的意見和建議,善於聽取不同的聲音才是合乎道德的。這是老子的“兼聽則明,偏信則暗”的辨證思想,其潛音就是言論自一由。人人平等,言論自一由,是民一主思想的主要標誌。
聖人在天下,歙歙焉;
為天下,渾其心。
上一句是就聖人的修道治身而言。聖人在沒有被推舉為統治者的時候,不停地探尋大道,修養自我,以待時機。歙歙焉:心斂意欲使真息運轉,體現了聖人追求渾然忘我的天人合一的精神境界。下一句是就聖人的行道治國而言。聖人治身渾心於道,治國則渾心於民,和百姓心連心,體現了聖人公而忘私的高尚品德。
百姓皆注其耳目,聖人皆孩之。
其:指代聖人。耳目:指代國家公務員。孩之: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對待他們。
這一句的含義是,統治者要加強監督機制,把各級zheng府官員置於人民群眾的監督之下,對待zheng府官員要像家長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嚴格要求,只有用不斷完善的法律法規去制約他們,才是真正地關心和愛護他們。“家有家規,國有國法”,沒有法律制約的官員,徇私舞弊、貪贓枉法就再所難免。zheng府官員產生fu敗,雖然有他們的自身因素,但是,作為一國的統治者就像一家之長一樣,家中的子女出了問題,作家長的同樣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至於出現集體fu敗,則是人事制度不健全的標誌,最高統治者應付主要責任。
本章集中體現了老子的民一主立法、人人平等、言論自一由以及民一主監督思想。這些都是健全法治的主要保障。
四十五章 攝生之道
出生入死。
生之徒十有三,
死之徒十有三,
人之生,動之死地,亦十有三。
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
“出生入死”,是養生之道,明白了養生之道,則健康長壽,否則,生命早逝。
徒,指同種類型的人。十有三:十分之三。“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是就人類壽命的自然現象而言,即屬於長壽的占總數的十分之三,屬於短壽的占總數的十分之三。不言而喻,屬於中等壽命的占總數的十分之四。
“人之生,動之死地,亦十有三。”是說人的自然壽命(應不包括天災人禍死亡的)因“動之死地”,即不懂得養生之道而縮短了十分之三。按照這一說法來衡量世界人口的壽命,現在,全世界人口平均壽命約為七十歲,倘若世界人民都懂得養生之道,那麼,在當今生活條件下,世界人口的平均壽命應為100歲左右。老子的壽命一說是160多歲,一說是200多歲。但不管哪一說,都向世人證實了養生之道的科學性*。
人的自然壽命為什麼會縮短了十分之三呢?原因就在於人們太慣養生命、厚待生命了。生生:前一個“生”是動詞,慣養的意思。後一個“生”是名詞即生命。所謂慣養生命,就是放縱一欲|望而不懂得加以克制。
蓋聞善攝生者,
陸行不避兕虎,
入軍不被甲兵。
兕無所投其角,
虎無所措其爪,
兵無所容其刃。
夫何故?以其無死地。
蓋:承接上文申說怎樣做才不至於使人的壽命縮短十分之三。攝生:攝取精氣以保養生命。兕:雌的犀牛。
“陸行不避兕虎,入軍不被甲兵。”是說通過練功,自我已經達到有情無慾的境界,故不需採取迴避措施。兕虎雖猛,我無慾於她,我怎會受傷害呢?我以慈悲為懷,無“樂殺人”之心,與人和平相處,自然不為其傷害。
兕角雖凶卻無投向之所,虎爪雖猛卻無撲捉目標,兵刃雖利卻無行刺對象,這是什麼緣故呢?因為我沒有了“死地”。
這一節用比喻的方式,說明了“善攝生者”的修養境界。
本章是攝生之道。人生皆因“生生之厚”,縮短了十分之三的壽命,以此說明了攝生的重要性*。後面是用比喻的方式說明善攝生者所達到的境界。本章的秘訣是“出生入死”一句。
四十六章 玄德

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勢成之。
是以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
大道賦予萬物生命的種一子,萬物因遵循自然規律而得以繁殖、成長,有形物質凝聚造就其具體形態,萬物因其所處的環境而成熟。所以,萬物莫不以道為尊,以德為貴。
道是世界的本原,為萬物之母,故說“道生之”。能夠遵循自然規律為德,違背自然規律則生而不活,或者活而不久,故說“德畜之”。萬物既生則以自身形態確認其本質特性*。萬物是否有成,是由其所處的環境即萬物對環境的適應能力決定的。
道之尊,德之貴,
夫莫之命而常自然。
道之所以尊,德之所以貴,在於道和德無為自然,不主宰、干涉萬物,而是讓萬物完全順應自然規律成長壯大。
故道生之,德畜之。
長之,育之,亭之,毒之,養之,覆之。
長:自然界中生物不停地吸收各種養分使自身細胞不斷繁殖而成長壯大。育:自我培育以適應環境。一物種之所以擁有著強大的生命力,在於該物種不斷培育自身性*能的緣故。亭:均勻、協調的意思。在自然界中,各物種的生存能力是不受偏袒、機會均等的,其能否發展壯大,在於該物種的自身潛能和對環境阻力的抵抗力量。毒:遏制、侵害的意思。生物圈中,一物種的生長壯大是建立在對另一物種的遏制、侵害基礎之上的。其遏製程度又受著環境阻力的制約。養:給養,即供給生活資料。生態系統中,一物種的成熟,又為另一物種的生長成熟提一供了消費資料。覆:覆滅的意思。萬物有生就有滅,生於無形,歸於無形,這是自然規律。歸於無形,並不意味著徹底消失,而是進行能量流通和養分循環,使萬物生命得以組合,並處於永久存在的過程之中。
在這裡,生之,畜之,長之,育之,亭之,毒之,養之,覆之,講述的是一個完整的自然生態系統,簡明地指出了生物間相互依存、相互制約的內在機制。
在生態系統中,太陽為生命提一供了賴以存在的能量,地球為其生存發展提一供了空間,於是,地球上有了動物、植物和微生物。站在動物的角度上看,植物是生產者。植物利用光合作用把周圍環境中的無機養分製造成有機物質,為消費者提一供了生活資料。其中食草動物直接以綠色*植物為生活資料,食肉動物則通過食物鏈間接以綠色*植物為生活資料。微生物則以分解者的角色*把有機廢物破壞、腐爛,使養分回到周圍中去,又為生產者提一供了養分。
生產者、消費者和分解者的關係是相對的,實質上,它們自身各自扮演著三重角色*。三者的關係構成了使生態系統能夠繼續發揮作用的基本結構。
在這一生態系統中,“道生之,德畜之”,揭示了生命的起源和生命所必須遵循的自然規律。“長之,育之”,是生物的自身繁殖和發展,即“物形之”。“亭之,毒之”,則是這一生態系統的平衡機制,即“勢成之。”“養之,覆之”,則是這一系統能夠繼續發揮作用的物質轉化機制。
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生萬物而不佔有萬物,為萬物而不自恃己能,壯大萬物而不主宰萬物,這就是隱而不見的自然規律。聖人一體道並能夠遵循自然規律辦事,就是“玄德”。
本章是生態系統論,謳歌了大自然的無為之德。大自然是和諧有序的,人與自然在本質上應當是一致的。人類在向自然索取生存和發展的物質資料的同時,應當遵循並利用自然規律,決不能脫離自然規律的軌道去打破人類賴以生存的自然的生態平衡。人類與自然是對立統一的,利己主義的思想文化勢必不斷加劇人類與自然的矛盾,危及人類自身的生存和發展。老子的道德思想正是追求人與自然的和諧與統一。

四十七章 襲常
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
既得其母,以知其子。
既知其子,復守其母,沒身不殆。
天下有始,始於大道,大道是世界的本原,是天下萬物的母體。認識世界,不應是透過現象看本質,而應是透過本質看現象。母,蘊涵著世界的共同本質和普遍規律。子,代表著個別事物的現象和具體規律。把握了世界的共同本質和普遍規律,自然可以認識某一個別事物的現象和規律。“既知其子,復守其母”,強調了母對子的指導作用。只有始終堅持母的指導作用,才會終身沒有危害。
從這裡可以看出,老子所遵循的認識規律是從“一般——個別”,而不是我們現在所遵循的認識規律,從“個別——一般——個別”,並且需要經過多次反覆以至無窮。 前者是微觀認識論,後者是宏觀認識論。
塞其兌,閉其門,終身不勤。
開其兌,濟其事,終身不救。
兌:口。門:大腦思維的感知門戶。不勤:是說練功不可急於求成,應順其自然,又要貴在堅持,具有誠心和恆心。
道德功的修煉,要求端正身姿,全身放鬆,閉口垂簾,舌抵上顎,內聽內視,掃除所有私心雜念,凝神調息,調息凝神,並且要終生堅持不懈。大道的徹悟,決非一朝一夕之工。
“塞其兌,閉其門,終身不勤”是說修道,“開其兌,濟其事,終身不救”是說行道。後句意思是說:發表言論,從事安民濟世活動,一定要遵循客觀規律,並且善始善終,決不可把自己打扮成救世主,使自我居於支配地位,操控著國家大大小小的權力,否則,是極其危險的,個人身敗名裂事小,禍國殃民事大。因為,國家的持久繁榮和穩定,是擺脫獨一裁統治,由民一主法治來實現的。
見小曰明,守柔曰強。
用其光,復歸其明,無遺身殃,是謂襲常。
見小,就是破譯細胞、原子所包含的信息。原子分裂,人類基因工程,目的就在於“見小”。守柔,就是守樸,守樸才能戰勝自我。
只有“見小”,才能說是真正的明白。守住真樸,不以自我感情用事,才是真正的強者。運用大道所開啟的智慧之光,重新認識現實的人生和社會,才可以真正地明察事理。用以治身、治國,就不會出現災殃,這是窺破天機的緣故。襲常,即透過大道認識了永恆的自然規律。
本章是老子的微觀認識論,即透過微觀直接把握世界的本質和規律。本質與現象的關係,就是母與子的關係,知子守母,強調了本質對現象的認識指導作用。當代科學特別是生物學、原子物理學的發展方向,就是欲透過微觀來認識世界。但是,這是一種機械的思維模一式,其成果對人類既有有利的一面又有著危害的一面。

四十八章 唯施是畏
使我介然有知,行於大道,唯施是畏。
使:讓。我:真我。介然有知:介入大道,爾後獲得真知。真我介於自我與大道之間,是自我之君,智慧的開啟者。施:施捨、施展。
讓真我介入自我和大道之間,使自我獲得真知,遵循大道行一事,那麼,讓人唯一懼怕的就是施展威風。這表明“施”是違背大道的。
大道甚夷,而人好徑:
朝甚除,田甚蕪,倉甚虛;
服文彩,帶利劍,厭飲食,財貨有餘。
是謂盜誇,非道也哉!
人,指施展威風的一類人,即統治階級。朝:朝廷,帝王辦公的地方,指代整個王宮。甚除:登上王宮的台階很多,說明王宮的高大、壯觀。除:台階。
大道本來是平坦的,而統治階級卻偏偏喜歡邪路。帝王們為了炫耀自己的尊貴,追求浮華的生活,大興土木,建造王宮。一邊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一邊徵調大量民工,結果田地荒蕪,糧倉空虛,致使民不聊生。這是就不明道的帝王而言。有不明道的君主,就有不明道的文武百官。他們“服文彩”——文官,“帶利劍”——武官,“厭飲食” ——窮奢極侈,“財貨有餘”——貪贓枉法。在勞動人民不能真正當家作主的社會裡,自上而下的官僚頭目,大都是徇私舞弊、貪贓枉法、橫行霸道、欺壓善良的強盜。他們顯財富、施威風,哪裡有道德可言,無非是強盜的自我誇耀罷了。
就治身而言,“朝甚除,田甚蕪,倉甚虛”,是因美色*而縱一欲,因縱一欲而精虛;“服文彩,帶利劍,”是求名;“厭飲食,財貨有餘,”是求利。內耗外損,舍內求外,為捨本逐末,背道而馳。“貴接而不施”,是老子治身的主要思想,應當仔細體會。
本章闡明了荒婬*奢侈、縱一情享樂,無論治國還是治身,都是不道行為。棄大道而好斜路,違自然規律而行,必然遭遇可悲的下場。

四十九章 治國平天下
善建者不拔,
善抱者不脫,
子孫祭祀不輟。
善建者:善於建功立業的人。拔:超出、高出。“善建者不拔”,是說一個善於建功立業的人必定從自我修養開始,決不會好高騖遠,去做超出自我能力的事情。
善抱者:善於抱樸的人。脫:脫離。抱樸以德,樸是德的化身,守德才能守樸。“善抱者不脫”,是說一個善於抱樸的人要有正確的思想觀念,決不可脫離社會,脫離人民,做自我超脫。
祭祀:懷念、祭奠。輟:停止、終止。“子孫祭祀不輟”,是說一個不脫離社會並有功於人民的人,人民會永遠懷念他,子孫後代會永遠紀念他。
這一節旨在說明人與社會的關係。每一個人都是屬於社會的,不食人間煙火的出世思想於社會無補,也不能體現人生價值。為了自我超脫而不婚不嫁,出家無家,既不合乎-陰-陽之道也不利於人類的繁衍生息。只有置自身修養於社會洪流之中,與社會同呼吸共命運,才能“子孫祭祀不輟”。
修之於身,其德乃真;
修之於家,其德乃余;
修之於鄉,其德乃長;
修之於國,其德乃豐;
修之於天下,其德乃普。
透過修身的印證,他的思想才會純真;把修身之道推及一家,他的品德就會在一家之中保留下來;把修身之道推廣到一鄉,他的品德就會在一鄉中成長;把修身之道推廣到一國,他的品德就會在一國中獲得豐收;把修身之道推廣到整個天下,他的品德就會普及整個天下。
承上節,說明欲建功於天下者,必須以道德化天下;以道德化天下,必須從我做起。這和儒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思想是一致的。但是,從根本上來說,儒家並不真正懂得修身之道,孟子雖然有一定的養生功夫,但其境界畢竟是低層次的,遠遠不能和徹悟大道的老子相比。因此,儒家只能推行“家國同構”的治國思想以及仁、義、禮、忠、孝等倫理觀念,所以,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家長制為核心的封建等級思想成為中國兩千多年封建社會的主導觀念就成為歷史必然。道家則是“身國同構”思想,其生命哲學是追求心靈的無限自一由,政治哲學則是追求人人平等自一由。“身國同構”和“家國同構”雖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它造就的必然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社會意識形態。有且只有“身國同構”的哲學思想,才能指導人類達到天人合一的思想境界,實現天下大同的美好理想。
故以身觀身,以家觀家,以鄉觀鄉,以國觀國,以天下觀天下。
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
所以,觀一身之德,可知治身之道;觀一家之德,可知治家之道;觀一鄉之德,可知治鄉之道;觀一國之德,可知治國之道;觀天下之德,可知治天下之道。我為什麼知道天下是這樣(有道或無道)的呢?就是以德為標準來衡量的。
值得一提的是,衡量社會的道德水平,不能僅從語言、行為上來衡量,也不能僅從社會的繁榮程度上來衡量,還應從社會成員的整體健康狀況包括精神、心理等方面去衡量。因為修身悟道首先是從強身健體、端正人們的思想觀念和精神面貌開始的。完善的治國之法來源於治身之德,治身之道和治國之道是相輔相成的。
本章是老子的身國同構思想。哲學的世界化首先是哲學的自我化,凡是善於建功立德的人,必須以人為本,從修養自身做起。治身之道、處世之道、治國之道是統一的,而正確的處世之道、治國之道必須通過治身之道來體悟。欲轉變人們的思想觀念,不能憑口頭說教,而是要從推廣道德功開始,由點到面,由近及遠,逐漸普及。一旦人人功成德就,天下也就太平了。

五十章 赤子
含德之厚,比於赤子:
蜂蠆虺蛇不螫,
攫鳥猛獸不搏,
骨弱筋柔而握固,
未知牝牡之合而朘作,精之至;
終日號而不嘎,和之至。
蠆:蠍子一類的毒蟲。虺:毒蛇的一種。攫鳥:長有利爪的鳥。朘:男嬰的生一殖器。
一個品德純厚的人,好比初生的嬰兒。蜂蠍毒蛇不傷害他,凶鳥猛獸不撲抓他,他的筋骨雖然柔一弱,卻能結實地抓住小的物體,不知交一合之事,小生一殖器卻能自然勃一起,這是精力旺盛的表現;有時整天號哭不止,嗓子卻不會沙啞,這是真氣暢通、和諧的表現。
透過嬰兒的自然本能,我們可以悟出許多哲理:一,之所以“蜂蠆虺蛇不螫,攫鳥猛獸不搏”,是因為嬰兒處於無私無慾的生理狀態,無貪爭之念,無相害之心,不會威脅到其它生命的存在和發展。純真是嬰兒的主要特徵。二,嬰兒雖然骨弱筋柔,但弱中有強,柔中有剛。三,嬰兒“未知牝牡之合而朘作”,是因為來自父母的先天精氣沒有受到一點一滴的損失,是內因使然。精氣是人一體生長發育的根本動力和源泉。四,嬰兒“終日號而不嘎”是-陰-陽二氣充分調和、暢達的表現。“精之至”是“和之至”的物質基礎。
知和曰常,知常曰明。
益生曰祥,心使氣曰強。
和:和諧、平衡,是矛盾的同一性*。常:永恆的規律。益生:有益於生命。祥:吉祥,是認識並尊重客觀規律的結果。
認識了矛盾的同一性*也就把握了事物矛盾運動的客觀規律,把握了這一客觀規律,才能明察養生之道。有益於生命叫做吉祥,尊重客觀規律,使理性*戰勝情感、意氣才是真正的堅強。
這裡,“益生”是同一說,“心使氣”是鬥爭說,鬥爭的目的在於同一。
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物體剛剛強壯就趨向衰老,這是因為不懂得養生之道,不懂得養生之道生命就會早逝。
就人類的身體素質而言,最強壯的時期大約是二十二歲左右,此時身體完全發育成熟,超過這個年齡,身體就開始衰老。對此,世人都以為是正常現象,而在老子看來,這是不懂得養生之道的結果。不懂得養生之道,壽命就會縮短十分之三。
不懂得養生之道就會放縱一欲|望,對外執著於名利,或作損人之心,或作防人之心,終日疲憊不堪;對內追求感官刺激,貪杯貪色*,吸煙吸毒。如此以來,內損外耗,元氣大傷,-陰-陽失和,於是各種疾病相伴而生:頭疼感冒、神經衰弱、失眠健忘、陽萎早一洩、高血壓、糖尿病、腦血栓、心臟一病、艾滋病、各種老年性*癡呆症、精神憂鬱症等等。現代人的生命終結,有多少人是無疾而終、自然老化的呢?看到人們在極端痛苦中死去,我們能從中感悟到什麼呢?古人說:“財是催命小鬼,色*是刮骨剛刀,酒是穿腸毒一藥。”這些至理名言,誰能悟得透呢?
造成“物壯則老”的關鍵就在於不能“心使氣”,即只講自我情感、意氣,不講理智,不顧客觀規律,結果只能使-陰-陽失調,導致生命“早已”。
本章通過嬰兒的生理現象,總結出事物的一般規律即對立統一規律。然而,統一是相對的,有條件的,認識了這一規律就要以頑強的道德意志去克服自我的不道行為,否則,就會遭到懲罰。《道德經》的中心議題在於強調整體的統一性*。強調統一性*並非不講鬥爭,鬥爭是統一的必要條件,統一是鬥爭的必然結果。把握科學的鬥爭方式是取得統一的關鍵,這就是老子的用心所在。
五十一章 玄同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得道之人貴行不貴言。大道天機,只可神會,不可言傳。“知者不言”,是道德使然,因為言傳則流於炫耀,有違天理。另外,不合時機,不合對象的言傳,不會有人相信,反遭流言誹語,被視為宣揚迷信或神秘主義,故不言。妄言者沒有真知,只是誇大其詞,或者憑空想像,乃嘩眾取一寵一而已。
塞其兌,閉其門;
挫其銳,解其紛;
和其光,同其塵。
是謂玄同。
兌:呼吸器一官即嘴、鼻。 門:能夠為外物誘發一情|欲的門戶。
“塞其兌,閉其門”。道德功修至胎息境界,不用口鼻呼吸而用肚一臍或一毛一孔呼吸,關閉自我知欲的一切門戶,守住大道之境。這已不是練功的方法問題,而是由量變到質變修道有成的象徵。
“挫其銳,解其紛”。挫除了自我妄為之念,不爭不貪;化解了自我紛紛之想,無悔無怨。不合大道的自我主觀意願、情感,已徹底拋棄。
“和其光,同其塵。”自我目光統一於大道之光、真我之光,即主觀意識統一於客觀規律。功名利祿、榮華富貴皆為大道之塵埃,我與大道同真,與萬物一體。不以己悲,不以物喜,一切順其自然。
“是謂玄同。”自我之德統一於大道,完全揚棄自我,與真我同一,與宇宙同構而成為“神人”、“聖人”。
故不可得而親,亦不可得而疏;
不可得而利,亦不可得而害;
不可得而貴,亦不可得而賤。
故為天下貴。
樸,是自我之君。樸的取得,是自我之德同於大道的結果,是自我超脫了親疏、利害、貴賤乃至生死,達到物我兩忘,不為一切主觀的好惡、是非、美醜等情感所羈絆的成果。所以,對於自我而言,不可因得樸而與之親近,也不可因得樸而與之疏遠;不可因得樸而謀私慾,也不可因得樸而危害他人;不可因得樸而自以為貴,也不可因得樸而自以為賤。因此,成為天下最可貴的人。
本章論述了真一人、聖人之所以為天下貴的品質。人生的真諦在於認識自我、超越自我,創造真我。只有重塑自我,才能與宇宙同心,確立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以超脫自我的精神從事社會實踐活動,才會有益於他人,有益於社會。這樣的人,必然成為社會上最可貴的人。

五十二章 為政
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
正:光明正大,公平、公正。 奇:出人意料的,令人難以預測的。無事:無個人私心。
“以正治國,”就是以公平、公正的法律治國。法律是光明正大的,要求人人知法守法。用兵則不然,欲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必須運用奇謀。要想取得國家的領導權,成為人民擁戴的領袖,決不能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必須以天下為公。
吾何以知其然哉?以此:
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
民多利器,國家滋昏;
人多技巧,奇物滋起;
法令滋彰,盜賊多有。
我為什麼知道必須“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呢?就是根據以下這些現象得出的結論:
“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百姓的貧窮,是統治者多忌諱的緣故。忌諱的意思是因害怕而有所顧忌。反動統治者因害怕失去既得利益而顧忌人民力量的強大。於是統治者就壟斷了方方面面的權力,實行獨一裁統治,這是百姓貧窮的禍根。
“民多利器,國家滋昏。”人民越是過多地使用利器,國家就越昏亂。利器:鋒利的武器。擁有利器的人為兵,可見,“民多利器”是統治者過多地征民為兵,頻繁地行侵略之事。“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過後,必有凶年”。因戰事頻繁,士兵戰死,土地荒蕪,糧倉空虛,致使國家昏暗。
“人多技巧,奇物滋起”。“奇物”:非常的、希奇古怪的東西。名利之心不除,有些人就會在名利的誘一惑下產生奸詐機巧之心,各種各樣的假冒偽劣產品以及一切能夠獲取名利而又危害社會的東西就會在-陰-暗的角落裡滋生。
“法令滋彰,盜賊多有”。這裡所說的“法令”是反動統治者忌諱人民的產物,是人為法,而不是聖人治國的樸法。人為法是違反公平、正義原則的,是惡法,惡法非法。聖人所利用的樸法是人民利益和意志的體現。統治者越是壟斷權力,剝奪人民的自一由,人民就越貧窮;人民越貧窮,盜賊就越多。因為,面對飢寒交迫,人們是不願意等死的。
正是由於統治者多忌諱,從而引起一系列社會問題,最終導致人民革命,“以奇用兵”,一舉推翻嚴重阻礙社會發展的不道統治。
故聖人云:
我無為,而民自化;
我好靜,而民自正;
我無事,而民自富;
我無慾,而民自樸。
以上四句,是聖人治國的四大原則。
“我無為,而民自化。”取消獨一裁統治,以法治國。隨著社會制度的變革,人們的思想觀念就會隨著社會的發展而不斷發生轉化。
“我好靜,而民自正”。取消主觀說教,確立科學的世界觀和認識論,通過自身默修實踐,加強自我道德修養。聖人實行“不言之教”,讓人們在自悟的過程之中,逐漸確立正確的思想觀念。
“我無事,而民自富”。熱愛和平,反對戰爭。聖人以天下為公,沒有稱霸天下的野心。人民生活在民一主自一由、和平穩定的社會裡,自然生活富足。
“我無慾,而民自樸。”反對利己主義,倡導集體主義。只要人人消除了自我私慾,人民自然歸於淳樸。
其政悶悶,其民淳淳;
其政察察,其民缺缺。
悶悶:zheng府人員處理國家事務有法可依,有章可循,故“悶悶”。察察:政令反覆無常,大小事務實施行政干預。“察察”和“悶悶”相對。
前者是樸治社會,後者是專制社會,不同的社會制度,帶來不同的社會面貌。在樸治社會裡,聖人蒞臨天下,施行“無為之治”和“不言之教”,根據人民的心聲和社會發展的需要,不斷建立和完善社會法律,不搞形式,不搞運動,不搞個人崇拜,各級行政官員都默默無聞地履行自己的神聖職責,工作程序按部就班,循序漸進。表面看來,zheng府裡並沒有什麼天才人物,也沒有轟動天下的大手筆,但是,社會卻在健康發展,人民的物質生活水平和道德水平日益提高,淳樸、厚道的社會風貌自然形成。相反,在專制社會裡,統治者獨斷專行,惟恐失去了至高無上的權力,失去了既得利益。人民失去了自主權,積極性*和創造性*就得不到發揮,致使生活越來越貧窮,國家越來越混亂,人民生活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禍兮,福之所依;
福兮,禍之所伏。
孰知其極?
其無正,正復為奇,善復為妖。
百姓所遭受的災禍啊,就是統治者窮奢極欲的幸福生活所依賴的;而統治者的幸福又為他們或者他們的子孫後代埋下了災難的禍根。但是,這些愚蠢的統治者們誰又能預知自己的最終結果呢?他們不“以正治國”,百姓必然“以奇用兵”,本來善良的勞動人民必然變成推翻其統治的“妖軍”。
這一節,老子用辯證的觀點,深刻揭示出事物的對立轉化規律。說明禍與福、正與奇、善與妖都是可以互相轉化的,只是迷戀於權利的統治者不明其中道理罷了。
人之迷,其日固久。
是以聖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劌,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人們迷戀名利的思想觀念,實在是太牢固、太長久了。所以,聖人最初的治國方針是:用道德來規範人們的思想行為而不割捨法律。使各級zheng府官員為政清廉而不為名利所害。給百姓言論自一由,讓他們直抒己見而又不肆意妄為。使人人都為自己所作出的奉獻感到光榮而又不自我炫耀。
本章是老子的政治論。主要闡述了“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的具體方針政策。並且通過對兩種不同的社會制度和不同的為政措施所帶來的不同的社會效果的比較,說明一切社會弊端都是統治者“有為”、“有欲”、“好動”、“有事”造成的,從而主張樸治,否定人治。
附:河上公、王弼本以“其政悶悶”以上為一章,以下為一章,此從魏源本。前面說“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後面則說“其無正,正復為奇,善復為妖”。前後照應,說明的都是為政之道,故應為一章。

五十三章 儉德
治人事天莫若嗇。
嗇:愛惜、節儉之意,即儉之德。嗇是治人事天最主要的措施。治人:治身。事天:培育真樸。
這一句是說:修養自我、培育真樸莫過於遵守儉德。
夫唯嗇,是謂蚤服。
蚤:跳蚤。蚤服,使跳蚤馴服。這裡是把精卵比喻跳蚤。精卵如蚤,具有活潑、躁動的特性*。跳蚤屬於害蟲,同樣,如果精卵不能轉化成精氣,對身體來說,同樣是害蟲。因精力過剩而狂躁不安,這對自身健康是有害的,現代醫學也證明了這一點。只有懂得“嗇”並使之轉化成真氣,才是科學的養生之道。
蚤服謂之重積德。
重積德則無不克,無不克則莫知其極。
莫知其極,可以有國。
有國之母,可以長久。
蚤服的過程就是煉精化氣的過程,也就是通過修煉道德功來實證實悟的過程。只有通過實證實悟,讓事實說明問題,才能培養和鞏固科學的世界觀和方法論,這就是 “重積德”,德積才有精氣不失,精氣不失才能轉化為真氣。一旦真氣充盈,則沒有攻克不了的脈絡穴道。沒有攻克不了的脈絡穴道則不知道真氣究竟有多大的功用,不知道真氣究竟有多大的功用,則可以獲得精神天國。常守精神天國之母即精氣,就可以長久地沉浸在精神天國裡。
“有國之母”是說精氣是精神天國之母。因為,精氣是進入精神天國的物質基礎,這也是強調“嗇”的原因。
是謂根深固柢,長生久視之道。
根深固柢,就是中醫學的固本培原思想。精氣為一身之本,只有視精如命,嗇而藏之,修成不漏之身,才可謂“根深固柢”。也只有根深固柢,才能確保自我之軀長壽,精神天國久存。所以說,根深固柢才是健康長壽和心靈自一由之道。
“長生久視”,並非長生不老,否則,“民至老死不相往來”則無法解釋。延長壽命,盡其天年,無疾而終,就是“長生”;可以長時間地沉浸在道的境界裡,直覺大道之奧妙,享受心靈的無待逍遙,就是“久視”。長生久視,兼顧了生命的量和質兩個方面。
本章闡述了養生之道的一個重要原則即“嗇”,它是積精累氣、培蓄能量、進入精神天國、塑造真樸的必要條件。
本章以及八、十五、二十七、二十八、三十三、四十一、四十五、四十八、五十、六十一章都是強調了“有”的作用。有無相生,有“有”才能生“無”。也正是基於這一哲學思想,老子才能為人類指明“長生久視”之道。老子的樸乃精氣所化,是“物形之”,遵循的道路是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返樸。宗教哲學之所以否定人生,寄希望於來世,陷於唯心主義泥潭,缺乏的正是“有無相生”的對立統一思想。因此也就不能為人類指出一條光明的人生大道。
就治國而言,本章同樣是強調節儉之德。治身需要節儉,治國同樣需要節儉,國家的繁榮和穩定是以物質文明為基礎的,精神文明離不開物質文明,建設高度的精神文明必須以物質文明為基礎。面對財富而不窮奢極侈,就是“蚤服”,這是不斷改造主觀主義的結果。

五十四章 鬼神論

治大國若烹小鮮。
治理大國和烹製小鮮魚是一個道理。
這是說,治國策略可以從烹製小鮮魚的方法上得到啟示。小魚的骨刺和魚肉相當,如果不加以烹煎的話,其食用價值很小。烹煎的目的在於使小魚骨酥、肉鮮,皆能為我所用。達到這一目的的關鍵在於把握火候,做到骨刺、魚肉二者兼顧,既要把骨刺炸酥,又不能讓魚肉焦糊。這一道理用在治國上,就是要求統治者應掌握法律這一火侯,運用法律手段,來處理zheng府官員(骨)和人民群眾(肉)的關係,既不能是無zheng府主義,也不能任憑zheng府官員利用職權去貪贓枉法,傷害人民。
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
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人;
非其神不傷人,聖人亦不傷人。
蒞:蒞臨,以上臨下。“以道蒞天下”,即天下有道,聖人蒞臨天下。不神:不神氣、囂張。
鬼、神、人、聖人這四個概念,鬼是害人的,代表的是社會上的惡人及黑社會集一團一犯罪勢力。老子以“不神”言之,表明鬼也是社會制度的產物。正所謂“天下無道,妖魔橫生;天下有道,鬼魅藏形。”神是除妖佑人的,代表的是各級zheng府官員和司法機關。人代表的是廣大平民百姓。聖人是有道之世的理想統治者。
在無道的社會裡,惡人橫行霸道,黑道勢力猖獗,善良的勞動人民成了他們欺壓傷害的對象,於是人們不得不求助於神的保佑。神的職責本來是降魔服怪,保佑眾生平安的,但是,他們卻見怪不怪,善良而迷信的人們不得不為他們燒香磕頭,獻上貢品、金錢以表示虔誠。更有甚者,竟神鬼勾結,共同魚肉百姓。於是,便形成了人人憎神恨鬼而又不得不敬神敬鬼的社會怪狀。總的說來,還是做神好,吃在明處,拿在明處,因為主宰著他人的命運,自然可以大大方方地接受求神者的跪拜,收受求神者的貢品。世上有多少人不仰慕神靈,屈膝於神靈呢?於是乎,平民敬小神,小神敬大神,大神敬天神,下敬上,上庇下,神神相護,唯神是尊。天下自然也就成了眾神的天下,眾神的天下自然也就成了魔鬼的天下。其實,世上本來沒有鬼神,鬼皆因社會無道而生,神則因鬼而顯。鬼神的存在是相輔相成的,是統治者宣揚個人迷信的結果,也是受苦受難的人們看不到自己力量的結果。縱觀歷史,凡是香火旺盛的時代,定是鬼神當道的亂世無疑。
在有道的社會裡,聖人蒞臨天下,“以百姓之心為心”,高舉正義之劍,橫掃以害人為能事的牛鬼蛇神。在浩然正氣面前,他們再也不敢以鬼神自居,紛紛投胎作人。鬼逝則神滅,人們不知有鬼,焉知有神?這是因為人民成了鬼神的剋星,鬼神豈敢害人?不僅他們不敢害人,作為最高統治者的聖人也不去傷害人民。因為聖人是由人民推舉產生的,聖人所持的尚方寶劍是由人民鑄造並用來維護人民利益的。
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
聖人和他所領導的zheng府官員都不傷害人民,並為人民所愛戴,這是因為聖人施行的“無為之治”和“不言之教”,是以德合道,使道和德又一起回到人間。
本章以烹製小魚作比,形象、鮮明地強調了以法治國的重要性*。只要天下有道,人民有德,則鬼神匿跡,社會安定。

五十五章 外交

大國者下流,天下之交。
下流:謙下守靜,以靜和動。用“下流”二字,讓人立即明白,大國是以大海作比。大海之所以為大,是因為處下,天下所有河流在那裡交匯的緣故。
這一句用海洋和河流作比大國和小國,說明大國和海洋一樣,是兼容小國的緣故。
天下之牝,常以靜勝牡,牝以靜為下。
故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
小國以下大國,則取大國。
牝:雌性*動物,屬-陰-,具有溫柔、謙下、守靜的特性*。牡:雄性*動物,屬陽,具有剛強、傲慢、躁動的特性*。
天下的雌性*動物,常常以溫柔征服天下的雄性*動物。-陰-之所以勝陽是因其本性*符合大道之性*。牝勝牡,就是-陰-勝陽,靜勝動。同樣道理,如果大國能夠以謙下守靜之德對待小國,就可以取得小國的擁護和歸順;如果小國以柔和守靜之德對待大國,則可以取得大國的尊重和保護。
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
大國不過欲兼畜人,
小國不過欲入事人。
夫兩者各得其所欲,大者宜為下。
“或下以取,或下而取”,說明不管是大國征服小國,還是小國征服大國,其前提條件都是守靜謙下,即大國和小國的和平共處是建立在相互信任、相互尊重基礎上的。大國取得小國的歸順,目的不過是為了讓更多的人加入道德事業的行列,使道德之樹不斷成長和壯大。小國加入大國的行列,目的不過是同大國一道,共同維護道德事業的發展,讓道德普及天下。大國與小國的建交,既體現了共同的目標,又滿足了各自的願望。但是,在建交之初,大國更應該有大國的風度,以主動謙下之德去接納小國。
本章論述的是國際外交政策。以天地-陰-陽之妙用,推論大國和小國的和平共處原則。大國守靜處下,是符合客觀規律的。倘若以強凌弱,以大欺小,就違背了自然法則,必被小國戰勝。小國若不能尊守自然法則,躁動妄為,以小犯大,必國破人亡。所以,不論大國小國都必須建立在相互尊重的基礎上,和平共處,共同造就人類社會的繁榮和穩定。

五十六章 幸福觀
道者,萬物之奧。
善人之寶,不善人之所保。
道,蘊藏著宇宙萬物之所以存在和發展變化的奧妙,蘊涵著獲得人生幸福的大智大慧。善人得道,成為人生之至寶,終生受用不窮。那些貪求外在功利的不善之人不可能得道,但是,為了獲得極端個人利益,滿足他們人生欲|望,又不得不借助於道來掩飾、保護自己。
美言可以市尊,美行可以加人。
人之不善,何棄之有?
故立天子,置三公。
雖有拱、璧、以先四馬,不如坐進此道。
美麗動聽的語言可以換回別人的尊敬,美好的行為可以獲得別人的擁戴——劉備摔子,曹操割發,即屬於“美言”、“美行”。也正因為懂得“美言”、“美行”,才成就了他們的帝王之尊.,獵取了他們所追求的外在名利。既然“美言可以市尊,美行可以加人”,不善之人又怎麼能夠棄絕呢?因此,世間才確立了“天子”,配置了“三公”。言下之意,天子、三公都是披著道的外衣,善於說漂亮話,做漂亮事的不善之人。
天子:上天的兒子。奴隸社會、封建社會的統治者,稱自己為上天的兒子,那麼由他們建立、執掌的帝王政權就是天命所授,自己的一切行為都是上天的旨意,因而是合理的。公:公平、公正的意思,這裡指稱諸侯國的國王。周朝的最高統治者稱“天子”,各諸侯國的國王稱“公”。王公的任務是奉天子之命,公平、公正地為民辦事。三,並非確數,是“多”的意思。天子、王公本來是剝削階級的代表人物,卻被美化成上天的兒子,人民的公僕,這才是天下最大的謊言。“自古權與貴,不系才與賢”,是對天子之尊,三公之貴的最確切的註解。天子、三公不絕,世間不善之人不滅!
儘管天子、王公享受著文武百官的朝拜以及三宮六院之美,出行時乘坐著由四匹馬拉著的大車,但還是不如坐入道境。
拱:雙手相合高舉,軀體彎成弧形,這是文武百官對天子、王公的奴才之禮。璧:碧玉,喻妃嬪。以先四馬:四匹馬拉著的大車。坐進此道:以靜坐的方式進入道境。這一天人合一的境界才是物我兩忘,絕對逍遙自一由的。
古之所以貴此道者何?
不曰求以得,有罪以免邪!
故為天下貴。
古人所以尊崇大道,是什麼原因呢?這是因為,修道之人,不說是為了達到最高境界,求得神通,只說為了使自我免遭疾患之罪。所以,大道才為天下人視為寶貴。
健康長壽,無病無災,這是人生幸福的一個主要方面。修煉道德功,不但可以積蓄真氣以抵禦外來邪氣的侵襲,而且還可以消除遺傳基因中攜帶的病毒,還我一個健康的體魄,這是道德功最基本的功能。我們知道,返樸歸真、創造自己的精神天國、預知過去未來是修煉道德功所追求的最高境界。當然,這一境界不可能人人達到,但是,只要潛心修煉,“有罪以免”是人人可以實現的。所以天下人無不以此道為貴。
修煉道德功不僅可以造福於自我,更重要的是還可以造福於後代。基因病毒可以遺傳,自我個性*亦可以遺傳。修煉道德功所培育的健康的基因、良好的個性*,自然可以給子孫後代帶來好命運。“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古人是不會欺騙我們的。
本章是修道者的幸福觀。至善之人潛心求道,徹悟人生真諦,拔除了產生人生種種痛苦的根源,享受著精神天國的無限美妙,這才是人生的最大幸福。不善之人汲汲於外在的名利,以致用盡心計,不擇手段,來滿足自我永無止境的貪慾之心。即使他們獵取了天子之尊,三公之貴,其精神境界還是無法和得道之人的精神天國相比。
身體的健康雖說是道德功的副產品,然而,從“有罪以免”的角度來說,無病無災就是福,這也是人們所普遍嚮往的,所以,強身之道歷來為人們所重視。

五十七章 舉輕若重
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
大小多少,抱怨以德。
味:品味的意思,引申為體會、思考。
治理國家要實行無為之治。處理國家事務,不能懷有個人私心。思考問題要思考那些沒有發生而可能發生的問題。要用辯證的觀點看待大、小、多、少的關係,要以正確的思想觀念對待群眾的怨言。——群眾的怨言並不是無緣無故的,它是社會體制不健全的具體體現。
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
天下難事,必作於易;
天下大事,必作於細。
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
解決難題,要從最容易的開始,規劃宏偉藍圖要從最小處著眼。國家那些很難解決的問題,必定都是從看似簡單的事情引起的;國家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必定都是從小事開始,一步一步實現的。所以,聖人治理國家自始至終所從事的看起來似乎都是一些小事,但也正是這些小事才化解了國家的困難,造就了國家的繁榮富強,同時也鑄就了聖人的偉大形象。
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
是以聖人猶難之,故終無難。
一個輕易許諾的人,必定是很少堅守信用的人。把所有問題都看得很容易,必定會遇到許多困難。
輕易許諾的人不慎重考慮問題,把問題看簡單了,待到實際去做的時候,卻發現不是他當初想像的那麼容易,這是造成“寡信”的原因。一旦失信於人,就很難再得到眾人的幫助,得不到眾人的幫助,困難就越多。所以,“多難”必是“寡信”的結果。
因此,聖人做事與輕諾的人不同,他總是舉輕若重,慎終如始,這樣一來,他就自始至終都不會有困難了。
本章以辯證法的觀點,論述了大小、多少、輕重、難易的辯證關係,並指明了解決這些矛盾的具體措施,即遵循事物發展的量變質變規律。

五十八章 防患於未然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謀。
其脆易泮,其微易散。
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
泮:通“判”,分解、分裂的意思。
國家安定的時候,社會秩序易於維持,社會未出現混亂徵兆的時候,易於謀求預防措施。脆弱的東西容易破碎,細微的東西容易失散。社會弊端尚未形成的時候要有防範意識,一旦發現徵兆就應及時地把它們消滅在萌芽狀態。
《黃帝內經》上說:“聖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夫病以成而後藥之,亂以成而後治之,譬猶渴而穿井,斗而鑄錐,不亦晚乎?”這和老子所說的道理是完全一致的。
這一節,強調聖人之治的重點在於認識並遵循自然規律,防患於未然。
合抱之木,生於毫末;
九層之台,起於累土;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合抱粗的大樹,生長於細小的嫩芽;九層的高台,是由一筐土一筐土堆築起來的;千里遠的行程,是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這裡列舉三個具體事例,說明一切事物的發展變化都有量變到質變的過程,只求質變而不注重量的積累是不切實際的。
為者敗之,執者失之。
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
為者,主觀妄為而不顧客觀規律的人;執者,執著於自我使自我居於支配地位的人。 主觀妄為而不顧客觀規律的必然失敗,執著於自我使自我居於支配地位的必然失去支配地位。因此,聖人始終遵循客觀規律而為,所以沒有失敗;始終不使自我居於支配地位,所以沒有喪失。
這一節,從正反兩方面說明了順其自然的重要性*。人是大自然的產物,應當接受自然規律的主宰。如果不能自覺遵循客觀規律,卻執著於自我而妄作妄為,必然要遭到懲罰。
民之從事,常以幾成而敗之。
慎終如始,則無敗事。
人們從事於某一項事業,常常在接近成功的時候遭受失敗,其根本原因在於他們不能遵循自然規律,而是心存自我,心存名利,心存狂妄。如果在其接近成功的時候仍能保持舉事之初的謹慎,就不會有失敗了。如中國歷史上的農民起義,往往在接近成功的時候遭到失敗,病根就在於那些領袖人物當革命臨近成功的時候思想發生了根本性*的轉化。舉事之初,他們懷著對統治階級的無比仇恨和對勞苦大眾的無比同情而高舉義旗,旨在為窮人打天下。革命既將成功的時候,他們卻迫不及待地享受勝利果實,以至內部之間爭權奪利,導致革命失敗。如李自成、洪秀全之流,倘若他們能夠慎終如始並擺正自己與人民、與國家的利害關係,就不會出現失敗的命運了。
這一節說明慎終如始的重要性*,強調任何時候都不能偏離大道。
是以聖人欲不欲,不貴難得之貨;
學不學,復眾人之所過。
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
聖人所欲,為真樸之欲,常人所欲為自我名利之欲。聖人之欲在內,常人之欲在外。欲|望在內的不貴身外之物卻能保全自我,欲|望在外的求名求利卻禍患不離自我。聖人所學為大道之學,目的在於返樸歸真;眾人所學為名利之學,目的在於陞官、發財。聖人不學眾人所學,是因為大道之學利人利己,扭轉、避免了眾人所學中的過失。眾人所學損人利己,最終人己俱損。大道之學在於掌握世界的本質規律,用以輔助萬物因循自然規律,而決不敢違背自然規律去妄作妄為。輔:輔助。一個 “輔”字表明人是具有能動性*的。人與自然是對立統一的,承受著自然界作用的人,並非單純消極地適應自然,完全有能力去把握和利用自然規律,從而能動地輔助萬物,利用萬物,充分享用大自然饋贈給人和人類社會生存和發展所需要的一切財富。但是,人的能動作用決不能脫離自然規律的軌道去任意發揮,否則,勢必遭到大自然的報復和懲罰。
這一節說明聖人所欲、所學都是合乎大道的,常人所學則是偏離大道的。
本章論述了人與自然、社會的關係。人是屬於大自然的,大自然的發展是有規律的,規律是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的。人具有能動性*,可以認識和利用自然規律。人的自身實踐活動及社會實踐活動只有尊重自然規律,才能獲得與大自然的和諧統一。

五十九章 大順
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
古代善於以大道來教化百姓的聖人,不是教育百姓怎樣用“美言”、“美行”去獲取個人名利,而是用大道來轉化他們的思想觀念,培養他們的“傻子”精神。這是建設文明社會的指導方針。
老子的“愚民”思想實為明民之舉,絕不是“愚民政策”。愚,是揚棄自我之智而明真我,明真我才能明白世界,明白一切。常人明自我而昧真我,實為內外皆愚。守自我而不明真我,必然以自我為中心,以自我為中心,則行“人之道”,“損不足而奉有餘”;明真我,自然形成以“他人”為中心的世界觀,以他人為中心,則行“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和“天之道”是對立的。“人之道”是個人主義、利己主義;“天之道”是集體主義、利他主義。如果用個人主義、利己主義去衡量“明”和“愚”,那麼,具有個人主義、利己主義思想的人是“明人”,具有集體主義、利他主義思想的人是“愚人”。相反,如果用集體主義、利他主義去衡量“明”和“愚”,那麼,具有個人主義、利己主義思想的人是愚人,具有集體主義、利他主義思想的人是明人。也就是說,觀念一致的同為明人,觀念不一致的對方是愚人。“非以明民,將以愚之”,是說要消除人們的個人主義、利己主義思想,培養人們的利他主義、集體主義思想,走共同富裕的道路。因為,個人主義、利己主義是人心浮躁、社會紛亂的根源,而集體主義、利他主義是人心思定、天下大順的根本。
民之難治,以其智多。
以智治國,國之賊;
不以智治國,國之福。
國家之所以混亂,人民之所以難以管理,就是因為自我之智太多的緣故。用自我之智去觀察世界,必然以自我為中心,個人主義、利己主義思想就會主宰自我。為了實現個人目的,滿足自我欲|望,自我之智就得以無限擴展,唯名利是圖甚至不擇手段,鋌而走險,以致社會混亂不安。
“以智治國”,就是利用自我之智實行“人治”。所謂人治,就是由統治者壟斷國家權力,搞專制統治,以一人之心或少數人之心奴役全國人民,最大限度地滿足統治者的欲|望,這難道不是國家的最大禍害嗎?“不以智治國”,就是實行“無為之治”即民一主法治。實行民一主法治必然“以百姓之心為心”。人民當家作主,享有充分的人權和自一由,這自然是國家和人民的福氣。“國之賊”說明獨一裁統治對於國家的危害性*,是對人治的否定;“國之福”則是對法治的肯定。
知此兩者亦稽式。
常知稽式,是謂玄德。
玄德深矣、遠矣,與物反矣。
然後乃至大順。
兩者:“以智治國”和“不以智治國,”即人治和法治。稽:分析、辯證的意思。稽式,即辯證方式,用現在的說法,就是辯證法。“知此兩者亦稽式”,是說認識到了人治之於社會的危害和法治之於社會的有益,也就懂得了辯證法。能夠自始至終用科學的辯證思想來指導國家建設和人們的道德實踐活動,就是具備了玄德。玄德:來源於道的正確意識,是合乎自然規律的普遍真理。玄德的指導作用是巨大的,影響是深遠的。玄德與名利觀念完全相反,只要用玄德取代了人們以自我為中心的名利觀念,“人之道”就會轉向“天之道”,天下大順的局面也就形成了。大順:社會規律完全符合自然規律的理想社會。
本章論述了道德教育之於社會進步的重要性*,而完善的社會制度是進行全民道德教育的基礎。老子否定人治,肯定法治,強調“愚民”,旨在建立以集體主義為核心的道德觀,反對極端個人主義和利己主義。

六十章 平凡與偉大
江海所以能為百谷王者,
以其善下之。
故能成百谷王。
江海之所以能夠成為百谷之王,是因為江海處下而不與百谷爭高,因此成為百谷之王。
這是以江海比作聖人。聖人之所以能夠成為百姓之王,是因為聖人具有謙下而不與百姓爭權奪利的高尚品德。
是以欲上民,必以言下之;
欲先民,必以身後之。
是以聖人處上而民不重,
處前而民不害。
是以天下樂推而不厭。
所以,要想成為人民所愛戴、敬仰的人,就必須心裡裝著人民,敢為處於社會下層的勞動人民說真話;要想處身於人民的前面,成為領袖人物,就必須把自身的利益放在人民的後面,正所謂“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樣的人自然成為人民心目中的聖人。因此,聖人處於社會的上層,成為統治者而人民不感到沉重,處於人民的前面而不被人傷害。所以,天下人民都樂於推選聖人作為領袖而不感到厭煩。
這裡,“以言下之”、“以身後之”是“天下樂推而不厭”的前提條件。“以言下之”是言,“以身後之”是行,只有言行一致,人民才會“樂推而不厭”。
“天下樂推而不厭”,是老子徹底的民一主思想,理想的統治者是由人民推舉產生的,統治者的權力來源於人民。
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聖人的權力不是憑借搞-陰-謀詭計得來的,也不是世襲繼承來的,更不是獨一裁者“培養”和“選拔”的接班人,而是以實際行動贏得人民信任的結果。如果不能獲取廣大人民群眾的信任,任何人都不可能和聖人爭奪權力。在有道的社會裡,統治者的權力是扎根於人民的。那些為了個人名利而爭權的人,人民決不會把權力授予他們。不爭名利而爭得民心,即是“不爭之爭”。“不爭之爭”,是爭名爭利者永遠不可戰勝的。
天下皆謂我大,似不肖,
夫唯大,故似不肖,
若肖,久矣其細也夫!
我,指聖人。肖:相似。和聖人相比較的對象就是獨一裁者。
天下人都說聖人偉大,但是,他那平易近人的形象和以往人們心目中顯赫的帝王形象不一樣。正因為偉大,才和已往的帝王們不一樣。如果和他們一樣的話,那麼,隨著歷史的發展、時代的變遷,也就逐漸變得渺小了。
這裡,老子對聖人和帝王作了一番比較:聖人於平凡中見偉大,帝王於顯赫中見渺小;聖人是民心所向,帝王是民心所背;聖人的偉大是長久的,帝王的顯赫是一時的。
本章是老子的民一主思想。熱情謳歌了實行民一主法治的聖人,褒揚了聖人的偉大,並對不道的統治者進行了否定和抨擊。
附:河上公、王弼本把“天下皆謂我大,似不肖”以下三句置於下章前面,此從魏源本。魏源:“今案其文意,與下章不相屬,而與此章相為首尾,故合併之。”這一觀點是對的。

六十一章 三寶
我有三寶,持而保之。
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
聖人以慈、儉、不敢為天下先為寶。此三寶,皆體道而得,為人生之至寶,當終生持而不失。慈,即仁慈。愛人之心,惻隱之心,皆慈之德。儉,即節約。節約而不奢侈,收斂自我而不放縱一欲|望,順乎道義而有所節制,乃儉之德。不敢為天下先,即以禮為德。守靜謙下,進退有節,不鋒芒畢露,不以自我為主宰,乃禮之德。老子三寶,實為儒家仁、義、禮三德,只是道家三寶是順其自然合乎客觀規律的。儒家三寶雖不乏客觀成分,但是卻有著太多的主觀規定性*。通觀下文,老子是從用兵的角度來論述三寶的。
慈,故能勇;
儉,故能廣;
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
今捨慈且勇,捨儉且廣,捨後且先,死矣!
慈,可以使士兵勇一猛;儉,必然兵足將廣;不敢為天下先,則因禮賢下士,懂得用兵之道而成為軍隊的首長。慈是強調仁愛之心,知愛則知恨,愛得真切則恨得深切,恨深則勇往直前。儉是強調用兵須小心謹慎,恪守道義,切莫乘一時之勇,以犧牲為代價,懂得愛兵才懂得用兵。不敢為天下先則強調在關鍵時刻應以守為攻,以退為進。倘若“捨慈且勇,捨儉且廣,捨後且先”,乃兵家之大忌,完全違背了作戰規律,必敗無疑。
夫慈,以戰則勝,以守則固。
天將救之,以慈衛之。
以仁慈之心指導戰爭,不以犧牲為代價,始終保持優勢兵力,這樣一來,戰則勝,守則固。“天將救之,以慈衛之”,不是說上天可以伸出救援之手,而是說仁慈之德合乎天地之道,合道則勝,違道則敗。堅守仁慈之德,是立於不敗之地的根本保證。
善為士者不武,
善戰者不怒,
善勝敵者不與,
善用人者為之下。
是謂不爭之德,
是謂用人之力,
是謂配天古之極。
“不武”、“不怒”,是慈德,不以感情用事。三國時許褚赤膊上陣遭箭穿,就是武、怒的結局。“不與”,是儉德,為勝敵的必要條件。“為之下”,是“不敢為天下先”,為謙下、守靜之德。以退為進,以守為攻,是用兵策略,可以確保慈、儉之德不失。“不爭之德”,是克制而不盲動,不爭一時之勇。不爭則守,守則敵動我靜,動則必耗其力,我以逸待勞,以靜制動,又以強大的兵力作後盾,自然可以取勝。這是最符合天地創始的規律的。配:相復合。古:天地之始。
用兵有言:
吾不敢為主而為客,
不敢進寸而退尺。
是謂行無行,攘無臂,執無兵,扔無敵。
言:格言。為主:舉兵伐人,處於攻勢。為客:以靜制動,處於守勢。進寸:前進一寸。退尺:後退一尺。交戰的關鍵時刻,前進“一寸”則全軍覆沒,後退“一尺”則海闊天空。
凡用兵交戰,有進有退,當進則進,當退則退。進則“不武”、“不怒”,只為取得戰果;退則審時度勢,是為保存優勢兵力,決不作無謂的犧牲。
“不敢為主而為客,不敢進寸而退尺”。是“三寶”之一“不敢為天下先”具體的運用。“行無行,攘無臂,執無兵,扔無敵”,是用兵的具體指導思想。“行不行”,是我靜敵動,以靜制動,以逸待勞;“攘無臂”,是說不要陷入敵人的包圍圈。臂:以臂環抱。“執無兵”,是說要有無兵的精神境界。“扔無敵”,是強調拋棄輕敵意識。無敵,即輕敵。
禍莫大於輕敵,輕敵幾喪吾寶。
故抗兵相若,哀者勝矣。
輕敵思想是用兵的最大禍患。輕敵必驕,驕兵必敗,敗則喪我“三寶”。所以,兩軍相抗,兵力相當,有哀憫之心的一方取勝。哀者:以“三寶”為德的一方。
本章是老子的用兵之道。慈、儉、不敢為天下先是用兵者最根本的指導思想。以“三寶”為指導思想的是仁義之師、正義之師。自古正義戰勝邪惡,以爭、貪為目的的侵略戰爭必然以失敗而告終。
附:河上公、王弼本以“善為士者不武”以上為一章,至“是為配天古之極”為二章,“用兵有言”以下為第三章。此從魏源本。魏源:“章首我有三寶,章末幾喪我寶,首尾相應,詞旨顯然。”

六十二章 微觀認識論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
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我的話非常容易理解,措施也非常容易施行。可是天下卻沒有人能夠真正理解,也沒有人能夠完全施行。
這句話是說,大道至深至奧,卻又簡明易行。“甚易知,甚易行”,是對明道之人而言;“莫能知,莫能行”,是對不明道之人而言。問題的關鍵在於所遵循的認識路線。世人強調宏觀認識論,老子強調微觀認識論。世人執著於對外部世界的認識,老子則執著於對自我的認識。大道隱藏於自身,只有求之於內,才能認識世界的本質規律。關於道的學說,是老子畢生實踐,獨立思考的成果,這一成果很難為世人理解和接受。正因為老子考慮到“天下莫能知,莫能行”,所以為世人留下了不朽名著《道德經》以及功夫傳人,使大道之學經久不衰,並且越來越為世人所重視。
言有宗,事有君。
宗:世界的本原。言有宗是老子的本體論。人們的人生觀和價值觀是受世界觀支配的,一切言論必須以世界的本原為宗旨。君:自然規律。人類的一切實踐活動必須遵循自然規律,接受自然規律的主宰。就自我而言,樸是自我之君,是通過自我修身實踐創造出的真我,也是自然規律的化身。創造出真我,也就完成了認識的主體由自我向真我的過渡,從而,真我為君,自我為臣。
一切言論要有它的本原,一切行動要服從客觀規律。這是老子的自然觀。
夫唯無知,是以不我知。
知我者希,則我者貴。
是以聖人被褐懷玉。
我:真我,不同於自我之“吾”。我知:用真我來認知世界。知我:明心見性*,認識真我。 自我之知是對現象世界的認識,是膚淺的、主觀片面的;真我之知是對世界本質的認識,是深刻的、客觀全面的。
這一節的意思是說:人們沒有真知的唯一原因是因為不能以真我來認知世界,認識真我的人很少,能夠傚法真我亦即用真我來規範自我的人最可貴。聖人之所以成為聖人,是因為聖人不執著於表面現象而貴在擁有真我。
被褐懷玉:身上穿著粗布衣服,懷裡揣著寶玉,說明聖人關注的不是表面現象而是內在實質。
知不知,上;
不知知,病。
夫唯病病,是以不病。
聖人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上:認識的上乘方法。病:認識上的弊病,即以對事物的表面現象的認識為認識上的弊病。認識上的弊病是產生自身疾病和社會疾病的主要原因。要消除一切疾病,必須首先消除認識上的弊病。病病:以認識上的弊病為弊病。
這一節是說:能夠認識到常人認識不到的東西,這是掌握了認識的上乘之法。不知道什麼是最需要認識的,是認識上的最大弊病。只有以不識道這一認識上的弊病為弊病,才能消除認識上的弊病。聖人沒有弊病,是因為他以不識道這一弊病為弊病,所以沒有弊病。
本章是老子的微觀認識論。通過自我、真我之辯,說明自我認識是膚淺的,不足以消除自身疾病和社會疾病,只有創造真我,認識內在之道,才能真正認識和改造世界。
附:河上公、王弼本分“知不知,上”以上為一章,以下為一章,此從魏源本。通言微觀認識論,故分而不當。

六十三章 自知、自愛
民不畏威,則大威至。
人民不再害怕統治階級的死亡威脅的時候,統治階級所真正害怕的事情也就到來了。
這是對歷史經驗的總結。法律本來是對付社會上那些損害人民利益的不法之徒的,當法律成為剝削和壓迫人民,維護統治階級利益的工具時,法律本身就代表了邪惡。一旦人民不堪承受剝削和壓迫,向反動勢力以死抗爭的時候,統治階級的末日也就到來了。
無狎其所居,無厭其所生。
夫唯不厭,是以不厭。
狎:親一暱而無法留戀。這裡是指因生活所迫無法留戀家鄉。
這句是說:不道的昏君呀,你們不要使百姓背井離鄉,不要讓人民因生活無望而厭棄生命。只有百姓不厭棄自己的生命,才能不厭棄你們!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當人們一旦感到生活無望,生不如死的時候,就會以死相拼,去反抗腐朽的統治階級。縱觀歷史,不論是奴隸社會還是封建社會,國家分分合合,每一個王朝都不是永久的。反動統治一旦出現無法挽回的政治危機,就會被一個新的朝代所代替。這一歷史現象產生的根源就在於統治者“以智治國”,實行利己主義。只有實行“無為之治”,讓權利永遠屬於人民,社會才能永遠安定,人民才會永遠富足。
是以聖人自知不自見,自愛不自貴。
故去彼取此。
自知不自見:知真我而忘自我。聖人自知則知人,知人則“以百姓之心為心”,實行樸治,而不以自我之見去治理天下。和“自知”相對的就是“自見”,自見是自我之智。以自我之智治國,就是讓自我意志居於支配地位,實行獨一裁統治。聖人自愛則愛人,愛人則以民為貴。視人民的利益高於一切,自然可以獲得人民的愛戴。和“自愛”相對的是“自貴”,自貴就是貴自我。以自我為貴,就會壟斷權力,獨霸天下。這又成為人們狎其所居,厭其所生的禍根。
自知、自愛,是超越了功名利祿的最高的人格形象。所以,聖人取自知、自愛,捨棄自見、自貴。
本章是政治論。歌頌了聖人的自知、自愛精神,鞭撻了專制統治者的自見、自貴作風。並告誡統治者,不要無視人民的力量,否則,必被人民打翻在地。

六十四章 天網
勇於敢,則殺;
勇於不敢,則活。
此兩者,或利或害。
統治者一旦fu敗到極端,致使民不聊生,就會有勇敢的人站出來為民請命,與不道的統治階級進行抗爭。但是,最初這些人往往遭受殺身之禍。相反,那些貪生怕死的人卻能苟且偷安地活下來。這兩種情況,各有利害。“勇於敢”者被殺,是捨生取義,以人民的利益為重——利,卻死得悲慘——害;“勇於不敢”者能夠活下來,是重生輕義,雖然不利於社會的文明進步——害,卻保全了自己的生命——利。
天之所惡,誰知其故?
是以聖人猶難之。
處於社會最下層的受苦受難的勞動人民相對於強大的統治階級而言是軟弱的,他們之所以變得堅強不屈、視死如歸,是統治階級殘酷剝削、壓迫的結果。替天行道,與命運抗爭,是完全合乎道義的,只有那些社會上的強盜才是天理不容的。既然如此,為什麼“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呢?誰能明白其中的緣故呢?對此,聖人是明白其中道理的。一方面,反動派不甘心失去他們的統治地位,必然作垂死掙扎,對反抗他們的人一大開殺戒。“順我者生,逆我者亡”,是所有的反動統治者慣用的手段。另一方面,不推翻腐朽的反動統治,大道就難以推行,社會就難以發展,人民就永遠飽受苦難。然而,有勇無謀,莽撞行一事,不但勞而無功,還會遭到反動勢力的血腥鎮壓,使更多的人慘遭殺害。這又不合乎上天的好生之德,也是為聖人所不能忍視的。所以,這一天道事業猶使聖人小心謹慎。難:使感到為難而小心謹慎。
天之道,
不爭而善勝,
不言而善應,
不召而自來,
繟然而善謀。
天之道:自然規律。胸懷天地之志的聖人,要想拯救人民於水火,完成推翻不道統治的天道事業,就必須遵循自然規律,這是能否完成歷史使命的關鍵。
不爭而善勝:善於取勝的聖人不爭一時之勇而在於爭得民心。審時度勢,運籌帷幄,廣泛發動群眾,壯大革命力量,並且伺時而動。人民群眾的普遍覺醒,是取得革命勝利的保證。
不言而善應:用實際行動體現革命的公平、正義,讓廣大革命群眾得到實際利益,看到希望,這樣以來,人民群眾自然紛紛響應。
不召而自來:只要高舉道的大旗,天下英雄豪傑就會不召而自來,加入替天行道的行列。
繟然而善謀:隨著革命隊伍的壯大,人才的雲集,聖人心地坦然而不顧慮自己的得失,推選有勇有謀之士擔任軍隊的各級將領,絕不是任人唯親,拉幫結派,各佔山頭。
天網恢恢,疏而不失。
恢恢:廣大無邊而又連綿不斷。疏,指跨越的時間長、空間廣。
歷史的羅網恢弘無邊,儘管網眼稀疏,卻不會漏掉一個好人和壞人。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歷史是由人民來寫的,不管時代多麼久遠,歷史決不會忘記每一個有功於人們的人,同時,那些人民的罪人永遠也逃脫不掉歷史的審判。
本章緊承上章,號召有識之士在統治階級處於政治危機之時,順應歷史發展的潮流,伺機而動,揭竿而起,加速反動統治者的滅亡。在與反動派的鬥爭中,應當沉著冷靜,不可做無謂的犧牲。最後強調,為了人民的事業而勇於獻身的人,人民會永遠記住他們,而那些與人民為敵的人,必然遭到歷史和人民的審判。

六十五章 三權分立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若使民常畏死,而為奇者,吾得執而殺之,孰敢?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這是對強權統治者的憤怒斥責。不道之世,人們“狎其所居”,“厭其所生”,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誰還害怕統治者用死亡來威脅呢?如果天下有道,政治清明,世界太平,人民安居樂業,生活幸福美滿,自然都重生畏死。在這樣的社會裡,倘若再出現興兵作亂、危害人民利益的人,我就可以逮捕並依法殺死他。這樣一來,誰還敢與人民作對呢?
從“以奇用兵”來看,“為奇者”是指以非常手段聚眾鬧事或者從事軍事政變、篡奪國家權力的人。在一個真正民一主法治的國度裡,“為奇者”則是違法背道、與人民為敵的人,所以,必須依法嚴懲。吾:最高統治者。
常有司殺者殺,
夫代司殺者殺,是謂代大匠斫。
夫代大匠斫者,希有不傷其手矣。
常:恆常、不變。司殺者:指代司法機關。大匠:在某一方面有造詣的人。這裡,“大匠”和“斫”相連,說明大匠就是精通木工的木匠。老子稱神聖的法律為“樸”,而樸的原意為“沒有人為雕琢的大木頭”,所以,這裡的“大匠”是指精通法律的人。斫:用刀斧砍(木頭)。
懲辦“為奇者”,一定要由司法機關依法處理。如果統治者取代了司法機關的職能,就是用手中的權力代替了神聖的法律,是權大於法。那些以權代法的人,很少有不傷及權力的。
手:代表權力。統治者的權力如果超出了憲法所規定的職責範圍,到處亂伸手,顯神通,示尊貴,勢必危及權力。
為什麼“代大匠斫者,希有不傷其手”呢?這是因為,在一個真正民一主法治的國家裡,國家的立法權屬於人民,人民要用法律來規定和限制統治者的權力。無視法律的統治者就是無視人民,這是人民所不允許的。
本章是老子三權分立的政治思想。立法權、司法權、行政權各自獨立,是民一主法治的重要保障,否則,統治者就會濫用職權,以權代法,將勢必重新走上“以智治國”的道路。

六十六章 義利觀

民之饑,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饑。
在專制社會裡,統治者的本性*是貪婪的。勞動人民之所以遭受饑荒,是因為統治者對人民的剝削太殘酷。統治者的苛捐雜稅越多,勞動人民所剩越少。勞動人民的饑荒是因統治者的不道造成的。
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是以難治。
勞動人民之所以難以治理,在於統治者實行有為之治即人治。有為之治就是壟斷權力、依仗自己的智力實行獨一裁統治。自恃有為的統治者,無視人民的智慧和力量,妄想憑借強大的國家機器與人民為敵。面對無道的統治者,失去一切權利的人民群眾必然要作各種各樣的鬥爭,國家自然難以治理。
民之輕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是以輕死。
勞動人民之所以輕視死亡,敢於和統治階級作針鋒相對的鬥爭,是因為統治者貪得無厭,只去滿足自己奢侈的生活,而不顧及勞動人民的死活。統治者厚己,必薄人民,所以,人民才敢於和統治階級以死相拼。
夫唯無以生為者,是賢於貴生。
只有那些不以厚待自己的生命為人生目的,而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人,才是真正賢於以自我生命為貴的人。
本章是老子的義利觀。老子從“民之饑”、“民之難治”、“民之輕死”三個方面,揭示出統治者重利忘義、貴己賤民、損人利己的不道行為,是社會罪惡的根源,歸結出只有以人民的利益為重,讓權利永遠屬於人民的人,才是賢明的聖人。

六十七章 強大處下
人之生也柔一弱,其死也堅強。
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
故堅強者死之徒,柔一弱者生之徒。
人活著的時候,軀體是柔軟而富有彈性*的,待到死了的時候,軀體就變成堅一挺強硬的了。草木活著的時候,枝葉是柔一弱而有脆性*的,死去的時候,也就乾枯了。所以說,凡是堅強的,都是死亡了的,凡是柔一弱的,都是有生命的。
這是老子透過人和草木的生理現象所揭示的客觀規律:柔一弱、柔脆皆因生,堅強、枯槁皆因死。
然而老子所要揭示的不僅是這些自然現象,所謂透過現象看本質,老子正是要透過這一現象揭示其內在的本質,即堅強與柔一弱、死與生的辨證關係。常言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置之死地而後生”。有的人之所以懦弱,皆因顧及生命,如果不再顧惜生命,而是決心決一死戰的時候,人人都會變的堅強無比。在不道的社會裡,統治階級視勞動人民如草木,勞動人民根本沒有人權和自一由,終年與饑荒相伴,面容枯槁,過著牛馬不如的生活。所以說,在極度黑暗的日子裡,堅強的都是視死如歸的勇士,真正怕死的則是“求生之厚”的統治階級,他們才是真正的柔一弱之徒。
是以兵強則不勝,木強則兵。
強大處下,柔一弱處上。
兵強則不勝:軍隊強大了卻不會取得最終勝利。不勝的原因是,在不道的社會裡,統治者建立強大的軍隊是為了對付人民大眾的反抗、維護其統治地位的。軍隊是國家機器的重要組成部分,軍隊的強大意味著統治階級的強大,統治階級的強大意味著勞動人民處於弱勢。上強下弱,以上欺下,以強凌弱,這是違背自然規律的。強國在於強民,民是國之本,違背自然規律的統治必然使人民處於水深火熱之中。自古“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不管統治者的軍隊多麼強大,如果失去了人民這一堅強的後盾,其最終結局必定是要失敗的。
木強則兵:表面是說,強硬的木頭可以用來製作武器。這只是比喻的說法,其深層意思是說,隨著社會矛盾的不斷加劇,處於死亡線上的勞苦大眾都會變成堅強無敵的勇士。這裡,“木強則兵”和“兵強則不勝”是因果關係。
強大處下,柔一弱處上:凡是強大的必處於下方,凡是柔一弱的必處於上方。這是本章的中心論點,也是符合自然規律的。統治者所面對的國家就像一棵大樹,只有根本強大,才有枝葉茂盛,倘若樹本枯死了,枝葉還能存活嗎。王弼註:“強大處下,木之本也。柔一弱處上,枝條是也。”自然萬物是這樣,社會同樣是這樣,處於社會下層的勞動人民才是真正強大的,處於社會上層由人民豢養的反動統治階級才是真正柔一弱的。
本章論述了堅強與柔一弱的辨證關係,得出了“強大處下,柔一弱處上”這一符合客觀事實的結論。充分肯定了勞動人民的堅強偉大,揭示了統治階級的柔一弱本性*。

六十八章 革命
天之道,其猶張弓歟?
高者抑之,下者舉之。
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
天之道:自然規律。自然規律,不就像拉弓一樣嗎?居高的(箭)向下壓制,居下的(弦)則向上托起。削減凸出的,補足缺陷的。
透過自然規律,可以認識社會規律,社會規律必須符合自然規律。這段話的深層意思是說,合乎道的社會規律不就像拉弓一樣嗎?統治者(高者)壓迫人民,人民(下者)就起來推翻它。剝奪官僚豪紳(有餘者)的財富,分給貧苦的勞動人民(不足者)。
“張弓”,比喻階級矛盾的對立程度,矛盾對立得越厲害,轉化得越快。相反,矛盾則處於緩慢發展狀態。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
自然之道,是削減高出的,填補低窪的。合乎自然規律的社會規律應當是減少富有者的財富,來補足貧窮者。但是,世人所遵循的道路則是減少貧窮者的財富來不斷增加富有者的財富。
這裡,老子把“天之道”和“人之道”作了鮮明的對照,借“天之道”來襯托“人之道”的不公。“天之道”體現的是集體主義,“人之道”體現的則是個人主義。個人主義是違背自然規律的。這表明了老子對社會歷史的深刻認識,個人主義是造成貧富懸殊、兩極分化、社會矛盾加劇的根源。
孰能有餘以奉天下?
唯有道者。
誰能主動地把自己多餘的財富奉獻給天下窮人呢?回答是:只有那些有道德的人。
在這裡,老子所要強調的是,社會的物質文明必須以精神文明作依托。精神文明是社會繁榮和穩定的根本保障。如果人人都能徹悟大道,與天地合德,那麼,“我為人人,人人為我”的“天之道”社會就會成為現實。
是以聖人為而不恃,功成而不處,
其不欲見賢。
所以,聖人推行天道,不去憑借自我之智,而是充分依靠群眾的智慧和力量,實行民一主法治,走集體主義道路。功德圓滿而不居功自傲,不依仗手中的權力為自己謀私利,這是因為聖人不以個人的金錢財富當作衡量自己才德的標準。
聖人推行天道,以身作則,率先垂范,不以名利之心誘導人民,處處以人民的利益為重,體現的是集體主義的道德風範,這就自然成為人民群眾道德實踐的楷模。
本章體現的是老子的大同理想。面對剝削階級的反動統治,老子提出了“高者抑之,下者舉之”的革命鬥爭路線,決不能向反動勢力妥協。推翻反動統治階級以後,實行民一主法治建設和集體主義道德教育,以集體主義取代個人主義,最終實現社會大同。

六十九章 正言若反

天下莫柔一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
以其無以易之。
天下之物,沒有比水更柔一弱的了,但是攻克堅強的東西卻沒有能夠勝過水的威力的。這是因為沒有任何其它方式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
這裡,老子把處於弱勢的勞苦大眾比作柔一弱之水,“水可以載舟,亦可以覆舟”,在推翻剝削階級的革命鬥爭中,被剝削者是革命的先鋒,是衝鋒陷陣的中堅力量,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他們前仆後繼,視死如歸,是因為沒有任何其它方式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
弱之勝強,柔之勝剛。
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弱可以勝強,柔可以勝剛,天下沒有人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是卻沒有人能夠真正實踐這一真理。
反動統治階級貌似強大,實則弱小,處於被統治地位的勞動人民才是真正強大的,只要人民齊心協力,就完全有力量推翻反動統治,獲得翻身解放。這個道理天下沒有不知道的,但是,領導勞動人民徹底推翻反動統治的任務卻沒有誰能夠勝任。
是以聖人云:
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
受國不祥,是謂社稷王。
正言若反。
所以聖人說,能夠承擔起為國家沖刷污垢,為人民洗雪恥辱的人,才能稱得上社稷的主人;能夠承擔起根治國家混亂,為人民解除痛苦的人,才能稱得上國家的領袖。“國之垢”和“國不祥”,都是不道統治的惡果。但在昏君無道,人民不堪忍受屈辱的時候,能夠善時而動,揭竿而起,解救人民於水火之中的人,才堪稱社稷之主、天下之王。所謂大亂必大治,因為大亂之世是人民覺醒的時候,此時也正是具有天地之志的人施展才華的良機。
“正言若反”,即“若反正言”的倒裝句,意思是說,如若造反,必先正言。反是天賦人權,也是人的自衛本能,是勞動人民改變自己命運的唯一方式。但是,偉大的革命行動需要偉大的革命理論作指導,要想取得革命的勝利,就必須為廣大的勞動人民提一供強大的思想武器。否則,革命必然以失敗而告終。正如列寧所說:“沒有革命的理論,就沒有革命的行動。”“天下莫不知,莫能行,”其關鍵在於不能“正言”。《共|產|一黨一宣言》的偉大意義,就在於為無產階級革命者的鬥爭指明了方向,為整個封建統治的徹底覆滅敲響了喪鐘。正言,即確立正確的符合勞動人民利益的革命理論。
本章強調了理論對實踐的指導作用。從事革命鬥爭要有科學的革命理論作指導,科學理論一旦為革命群眾所掌握,就會在鬥爭實踐中變成強大的物質力量。否則,革命就會帶有盲目性*,最終導致革命失敗。

七十章 社會、人事制度

和大怨,必有餘怨,安可以為善?
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責於人。
“大怨”,指對抗性*矛盾即剝削階級和被剝削階級之間的矛盾。“余怨”,指非對抗性*矛盾即人民內部矛盾。契:契據。古人刻木為契,分左右兩半,左契是財產所有權的憑證,右契是財產使用權的憑證。責:責備、追究,這裡指行政干預。“聖人執左契”,是生產資料的公有制形式,由聖人代表人民管理國家財產。
這一句的意思是說,聖人帶領勞苦大眾推翻了剝削階級,調和了勞動人民的深仇大恨,建立起勞動人民自己的政權,此時,階級矛盾雖然消除了,可是人民內部矛盾還將依然存在。作為國家的最高統治者,應該如何去妥善處理人民內部矛盾呢?對此,聖人首先要做的就是確立生產資料的公有制形式。人民獲得生產資料,擁有生產經營自主權,國家行政機關不去搞行政干預。
故有德司契,無德司徹。
司契:掌管左契,即代替一人民管理國家財產。徹:透徹、明白的意思。
所以,要讓那些有德的人擔任國家公務人員,管理國家財產,讓那些無德的人明白國家財產的收支情況。
“有德司契”,是強調國家公務人員的道德品質。“無德司徹”,是強調增強各級zheng府的工作透明度和人民群眾的監督機制。當然,這裡的“有德”和“無德”是相對而言的。
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天道社會的人事制度,不會任人唯親,國家權力應當永遠確保屬於那些真正有知識才能的人。
這裡,“天道無親”和“天地不仁”、“聖人不仁”的觀念是一致的,都體現了老子的樸治主義思想,也就是肯定法治,否定人治。“有德司契”強調了一個“德”字,“常與善人”強調了一個“才”字,若要確保國家公務人員的德才兼備,必須建立健全民一主機制。
本章闡述了聖人帶領人民推翻剝削階級以後所實行的治國策略。首先確立合乎自然規律的社會制度即以生產資料公有制代替生產資料私有制。其次,要建立健全用人機制,推選德才兼備的人管理國家事務,決不能任人唯親,並加強社會監督機制。總之,要想最大限度地化解人民內部矛盾,促進社會發展,制度是關鍵。

七十一章 大同世界
小國寡民。
“小國寡民”是人類嚮往不已的大同世界。當然,“大同”是指整個人類文化、價值體系和道德觀念的大同。小國寡民是世界一體化的必然結果,也是歷史發展的必然階段。正如隨著腐朽的封建制度的覆滅封建大家族的紛紛瓦解一樣,隨著傳統觀念的轉變,大國向“小國寡民”過渡勢在必然。
小和大、寡和多是對立統一、相輔相成的。“小國寡民”社會是經過長期的“無為之治”和“不言之教”使人類的傳統觀念根本轉變了的社會,是國家已經衰亡了的沒有階級壓迫和階級剝削的德治社會。德治社會必須是全世界的,只要世界上還有一個國家不能實現德治,“小國寡民”就不能真正形成,所以,“小國寡民”是全世界人民的太平盛世。在人們的傳統觀念中,國大民廣才是大同之世。但是,歷史上的國大民廣都是封建割據的產物,如羅馬大帝國、阿拉伯大帝國、沙俄大帝國等。然而,這些大帝國沒有一個是穩固的。這是因為人們皆以功利主義為人生觀和價值觀,都欲居天下為己有。因此,國家總是跳不出“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歷史圈子,天下人民也總是擺脫不掉戰爭帶來的災難。所以,一味地求多求大,人類的大同世界就永遠不可能實現。只有求“小”、求“寡”,才是人類的金光大道。
使有什佰之器而不用,
使民重死而不遠徙。
雖有舟車,無所乘之;
雖有甲兵,無所陳之。
使民復結繩而用之。
什佰之器:各種各樣的器一具。重死:重視生命,畏懼死亡。遠徙:向遠方遷移、遷居;到遠方觀光旅遊。陳:通“陣”,對陣作戰。結繩:內結基因之繩,指通過破譯基因密碼來獲取抗衡大自然的智慧。
即使有各種各樣的器一具卻不去使用,使人民重視生命而不向遠方旅遊、遷移。雖然有船隻車輛,卻無所使用;雖然有鎧甲兵器,卻不用來對陣作戰。使人們回復到通過內求來獲取人生智慧的觀念上來。
這充分說明流行於現代社會的價值體系和思想觀念已經發生了質的轉變,也就是說,人們由單純地“向外求”的傳統觀念轉變為以“向內求”為主的道德觀念。因為只有向內求才能獲得人生所需要的大智大慧、精神享受的最佳境界以及身體的健康長壽。有了這一最佳境界,人們就不會再執著於追求外在的聲色*和名利了。那時,人們需要的是征服自我而不是別人。
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
“甘”、“美”、“安”、“樂”是意動詞,即“以```為甘”、“以```為美”、“以```為安”、“以```為樂”,體現的是得道者的幸福觀而不是現代人的幸福觀。
人民擁有自以為最甜美的食品,最美觀的服裝,最安適的居所,最歡樂的社會風俗。
“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體現的是富足的物質生活;“樂其俗”,則體現了完美的社會風俗及文化生活。人們既有豐富的內心世界,又有充實、歡樂、祥和的現實世界,這就是“小國寡民”社會生活的實質內容。
鄰國相望,雞犬之一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
鄰國之間可以互相望見,雞犬之一聲可以互相聽見,但是,國與國之間的人民直到老死也不互相往來。
“鄰國相望,雞犬之一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說明本國所產的物質財富完全可以滿足本國人民的需求,不須跨國貿易。人們各安本國,各享天產,日作夜息,豐衣足食;人們各修其內,各悅道境,無須出國觀光旅遊。不求它國財富,不慕它國秀麗山川,有各自歡樂的社會風俗,自然是“民至老死不相往來。”“鄰國相望,雞犬之一聲相聞”,並非說明國家小的如同一個自然村,四周都可以望見,周邊國家的雞犬之一聲都可以聽見,這裡強調的只是“鄰國”。
另外,“老死”二字說明,人們一心修道,以樸治身,沒有勞苦愁煩,不受疾病折磨,自然身體健康長壽,直至自然老化死去。當今世界,有多少人沒有遭受疾病的折磨,又有多少人不是在痛苦的呻一吟中死去而是自然老化的呢?“小國寡民”社會,充分注重並體現了人生追求的生命的質和量。
“小國寡民”是老子哲學思想的歸結,正如共產主義社會是馬克思主義哲學思想的歸結、世界末日是宗教哲學思想的歸結一樣。“小國寡民”不是“世外桃園”,也不是“烏托邦”,而是人們嚮往不已並完全可以實現的大同世界。
馬克思主義哲學和宗教哲學的共同不足就是缺乏“不言之教”思想。共產主義思想符合老子的天道思想,也是整個人類的共同願望,但是,脫離了“不言之教”而奢望共產主義也只能是幻想。宗教哲學來源於直覺思維,但是教主們還沒有徹悟大道,所以,他們既不能科學地解釋道境中出現的各種現象,也不能教人們以科學的方式進入這一境界,而是把於道境中的一切所見所聞歸結到上帝身上,並以世界末日論規勸人們把一切交託給神,以求來世進入天堂,這正是唯心主義的悲哀。隨著 “不言之教”在整個世界的推廣,宗教的生存地盤必將消失。那時,事實將證明世界末日論是荒謬的。
小國寡民社會是社會發展的最高階段,也必將有其漫長的歷史過程。但是,小國寡民社會也不是永恆的,物極必反,人類將會從一個極端(外求)走向另一個極端(內求)。內求的結果必然導致物質文明的衰退和人口的逐漸減少,小國寡民社會將會慢慢地演化為氏族社會。氏族社會將從母系氏族到父系氏族。母系氏族社會還是以內求觀念為主導的社會,在這一社會裡,婦女在贍養老人、撫養孩子的家庭事務中比男子佔有更重要的地位,自然會形成以婦女為中心的母系氏族社會。父系氏族社會的形成,標誌著外求觀念的形成,其發展方向就是奴隸社會。人類社會由氏族社會——奴隸社會——封建社會——資本主義社會、社會主義社會——樸治社會 ——小國寡民社會,再到氏族社會。這大概就是老子所說的“周行而不殆”吧。基於這種觀點,今人所說的原始社會看來並不一定原始。如果這一邏輯成立的話,人們百思不得其解“史前文明”也就容易理解了。

七十二章 總論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
信,是憑據、根據的意思。美:修飾、美化。
老子言道論德是“言有宗,事有君”的,是對治身實踐經驗的哲學總結,並非一抽一象的憑空而談。因此,他所構建的道德這一哲學大廈,雖然僅有五千餘言,而且歷經兩千多年,不但沒有為歷史所塵封,反而隨著科學的發展越來越放射一出奪目的光芒,為世界各國人民所重視,就是印正了“信言不美,美言不信”這一哲言,即有根有據的言論不需要用華麗的辭藻來修飾,但它揭示的是真理;主觀、唯心的言論是缺乏科學依據的,絕對經不起歷史的檢驗。
自然的才是最美的。老子的《道德經》文筆簡潔、樸實,章節之間,乍看起來雜亂無序,但她文約義豐,博大精深,有著高度完整的哲學體系,是對自然科學、社會科學和人一體科學的高度概括和總結。可以說,老子的《道德經》是世界上最美最美的哲理詩篇。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表明了老子的自然主義思想。
善者不辯,辯者不善。
善者:通過自身實踐證悟大道的人。
這一句話的意思是說,徹悟大道的人不詭辯,詭辯的人沒有徹悟大道。真知來源於自我的實修實證,只憑主觀願望、主觀想像來辯論是是非非,是不科學的。自《道德經》問世以來,內修家視為靈文至寶,稱為《道德真經》,並尊老子為“太上老君”、“道德天尊”,奉為道家鼻祖。另有文人墨客則總是不停地辯論其是是非非,有消極避世、保守倒退說,有南面之術說,有主觀、唯心、片面說,有神秘主義說,等等,持這些觀點的大概就是老子所說的不善者。
“善者不辯,辯者不善”,表明了老子的實踐見證真理的辯證法思想。
知者不博,博者不知。
博:知識多而雜,只注重書本知識的積累。
具有真知灼見的人不博學於外,博學於外的人不會有真知灼見。知者,求知於大道,獲取真知,是“觀妙”和“觀徼”相結合。博者,只執著於研究書本,獲取的只是現象世界的知識。探求真理於事物的表面現象的人,永遠打不開真理的大門。據說,當年“文通萬國,學超三教”的胡適博士,在攻讀《道藏》時,被道德家的隱語秘訣拒之門外,從而判定道家書“多是半通不通的鬼話”。這也正是印證了“知者不博,博者不知”這一哲言。
“知者不博,博者不知”,體現了老子的微觀認識論。
聖人不積:
既以為人,己愈有;
既以與人,己愈多。
積:積累財富。既:竭盡。
聖人不刻意積累財富,一心為眾人著想,自己反而愈富有;竭盡全力地奉獻於人們大眾,自己反而得到的越多。這就如同眾多的歷史偉人,他們並沒有為了金錢和名聲而活著,反而獲得了更多的福利和榮譽。
這一節,老子用辯證的觀點,為世人指明了經營之道和處世之道。體現了“我為人人,人人為我”的集體主義思想。
天之道,利而不害;
聖人之道,為而不爭。
自然規律是利萬物而不害萬物。聖人傚法自然,樂於奉獻而不索取。
這是老子傚法自然的思想。表明了老子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
本章是對《道德經》的概括和總結,昭示了老子徹底的自然主義思想、科學的辯證法和微觀認識論。並號召人們走集體主義道路,遵自然之道,行聖人之道。

附錄:
《道德經》通行八十一章本
一 章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慾,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二 章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較,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焉而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甫居。夫唯甫居,是以不去。
三 章
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是以聖人之治,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慾,使夫智者不敢為也。為無為,則無不治。
四 章
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誰之子,像帝之先。
五 章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六 章
谷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七 章
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久。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也,故能成其私。
八 章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
九 章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梲之,不可長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
十 章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專氣致柔,能嬰兒乎?滌除玄覽,能無疵乎?愛國治民,能無為乎?天門開闔,能為雌乎?明白四達,能無知乎?生之畜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十 一 章
三十幅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眼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十 二 章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
十 三 章
一寵一辱若驚,貴大患若身。何謂一寵一辱若驚?一寵一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一寵一辱若驚。何謂貴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故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托天下。
十 四 章
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而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繩繩兮不可名,復歸於無物。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恍惚。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十 五 章
古之善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夫唯不可識,故強為之容:豫兮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儼兮其若客;渙兮其若凌釋;敦兮其若樸;曠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濁;孰能濁以靜之徐清?孰能安以動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
十 六 章
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復。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靜曰覆命。覆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沒身不殆。
十 七 章
太上,不知有之;其次,親而譽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悠兮,其貴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謂我自然。
十 八 章
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混亂,有忠臣。
十 九 章
絕聖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此三者以為文不足,故令有所屬:見素抱樸,少私寡慾,絕學無憂。
二 十 章
唯之與阿,相去幾何?善之與惡,相去若何?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眾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獨泊兮,其未兆;沌沌兮,如嬰兒之未孩;儽儽兮,若無所歸。眾人皆有餘,而我獨若遺。我愚人之心也哉!俗人昭昭,我獨昏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澹兮,其若海;飂兮,若無止。眾人皆有以,而我獨頑且鄙。我獨異於人,而貴食母。
二十一章
孔德之容,惟道是從。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曰眾甫。吾何以知眾甫之狀哉?以此。
二十二章
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蔽則新,少則得,多則惑。是以聖人抱一為天下式。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古之所謂“曲則全”者,其虛言哉?誠,全而歸之。
二十三章
希言自然。故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況於人乎?故從事於道者同於道,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同於道者,道亦樂得之;同於德者,德亦樂得之;同於失者,失亦樂得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二十四章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其在道也,曰余食贅形。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
二十五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二十六章
重為輕根,靜為躁君。是以君子終日行,不離輜重,雖有榮觀燕處超然。奈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輕則失根,躁則失君。
二十七章
善行,無轍跡;善言,無瑕謫;善數,不用籌策;善閉,無關楗而不可開;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是以聖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無棄物。是謂襲明。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師;不善人者,善人之資。不貴其師,不愛其資,雖智大迷,是謂要妙。
二十八章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為天下溪,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於樸。樸散則為器,聖人用之,則為官長,故大制不割。
二十九章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為也,不可執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故無失。夫物或行或隨,或歔或吹,或強或羸,或載或隳。是以聖人去甚,去奢,去泰。
三 十 章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其事好還。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過後,必有凶年。善者,果而已,不敢以取強。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驕,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強。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三十一章
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悲哀泣之,戰勝,以喪禮處之。
三十二章
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命而自勻。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可以不殆。譬道之在天下,猶川谷之於江海。
三十三章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知足者富,強行者有志。不失其所久。死而不亡者壽。
三十四章
大道汜兮,其可左右。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功成而不名有。衣養萬物而不為主,可名於小;萬物歸焉而不為主,可名於大。以其終不自為大,故能成其大。
三十五章
執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太。樂與餌,過客止。道之出口,淡乎其無味,視之不足見,聽之不足聞,用之不足既。
三十六章
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取之,必固與之。是謂微明。柔一弱勝剛強。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三十七章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化。化而欲作,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樸。鎮之於無名之樸,夫將不欲。不欲以靜,天下將自定。
三十八章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上德無為而無以為;下德有為而有以為。上仁為之而無以為;上義為之而有以為;上禮為之而莫之應,則攘臂而扔之。故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前識者,道之華而愚只始。是以大丈夫處其厚,不居其薄;處其實,不居其華。故去彼取此。
三十九章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其致之也:謂天無以清,將恐裂;地無以寧,將恐廢;神無以靈,將恐歇;谷無以盈,將恐竭;侯王無以貞;將恐蹶。故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 是以侯王自稱孤、寡、不谷。此非以賤為本也!非乎?故至譽無譽。是故不欲琭琭如玉,珞珞如石。
四 十 章
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四十一章
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進道若退;夷道若纇。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廣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質真若玉。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道隱無名。夫唯道,善貸且成。
四十二章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人之所惡,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為稱。故物或損之而益,或益之而損。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強梁者不得其死。吾將以為教父!
四十三章
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無有入無間,吾是以知無為之有益。不言之教,無為之益,天下希及之。
四十四章
名與身孰親?身與貨孰多?得與亡孰病?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
四十五章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沖,其用不窮。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躁勝寒,靜勝熱。青靜為天下正。
四十六章
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天下無道,戎馬生於郊。禍莫大於不知足,咎莫大於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四十七章
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其出彌遠,其知彌少。是以聖人不行而知,不見而明,不為而成。
四十八章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取天下常以無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四十九章
聖人無常心,以百姓之心為心。善著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聖人在天下,歙歙焉;為天下,混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聖人皆孩之。
五 十 章
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動之於死地,亦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蓋聞善攝生者,陸行不遇兕虎,入軍不被甲兵。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一搓一其爪,兵無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無死地。
五十一章
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勢成之。是以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道之尊,德之貴,夫莫之命而常自然。故道生之,德畜之,長之育之,亭之毒之,養之覆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五十二章
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復守其母,沒身不殆。塞其兌,閉其門,終身不勤。開其兌,濟其事,終身不救。見小曰明,守柔曰強。用其光,復歸其明,無遺身殃,是謂襲常。
五十三章
使我介然有知,行於大道,唯施是畏。大道甚夷,而人好徑。朝甚除,田甚蕪,倉甚虛。服文采,帶利劍,好飲食,財貨有餘,是謂盜竽。非道也哉!
五十四章
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脫,子孫以祭祀不輟。修之於身,其德乃真;修之於家,其德乃余;修之於鄉,其德乃長;修之於邦,其德乃豐;修之於天下,其德乃普。故以身觀身,以家觀家,以鄉觀鄉,以邦觀邦,以天下觀天下。吾何以知天下然哉?以此。
五十五章
含德之厚,比於赤子。毒蟲不螫,猛獸不據,攫鳥不搏,骨弱進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朘作,精之至也。終日號而不嘎,和之至也。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氣曰強。物壯則老,謂之不道,不道早已。
五十六章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兌,閉其門;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故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貴,不可得而賤,故為天下貴。
五十七章
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無何以知其然哉?以此: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人多利器,國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盜賊多有。故聖人云:“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慾,而民自樸。”
五十八章
其政悶悶,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孰知其極?其無正也,正復為奇,善復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是以聖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劌,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五十九章
治人事天莫若嗇。夫唯嗇,是謂蚤服。蚤服謂之重積德;重積德則無不克;無不克則莫知其極;莫知其極,可以有國。有國之母,可以長久。是謂深根固柢,長生久視之道。
六 十 章
治大國,若烹小鮮。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人。非其神不傷人,聖人亦不傷人。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
六十一章
大邦者下流,天下之交也。天下之牝,牝常以靜勝牡,以靜為下。故大邦以下小邦,則取小邦;小邦以下大邦,則取大邦。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大邦不過欲兼畜人,小邦不過欲入事人。夫兩者各得其所欲,大者宜為下。
六十二章
道者,萬物之奧,善人之寶,不善人之所保。美言可以市尊,美行可以加人。人之不善,何棄之有?故立天子,置三公。雖有拱、璧、以先四馬,不如坐進此道。古之所以貴此道者何?不曰求以得,有罪以免邪!故為天下貴。
六十三章
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大小多少,抱怨以德。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是以聖人猶難之,故終無難矣。
六十四章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謀,其脆易泮,其微易散。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台,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為者敗之,執者失之。是以聖人無為古故無敗,無執故無失。民之從事,常於幾成而敗之。慎終如始,則無敗事。是以聖人欲不欲,不貴難得之貨;學不學,復眾人之所過,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
六十五章
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民之難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福。知此兩者亦稽式。常知稽式,是謂玄德。玄德深矣,遠矣,與物反矣,然後乃至大順。
六十六章
江海之所以能為百谷王,以其善下之,故能百谷王。是以聖人欲上民,必以言下之;欲先民,必以身後之。是以聖人處上而民不重,處前而民不害。是以天下樂推而不厭。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六十七章
天下皆謂我道大,似不肖。夫唯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細也夫!我有三寶,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慈故能勇,儉故能廣,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今捨慈且勇,捨儉且廣,捨後且先,死矣。夫慈,以戰則勝,以守則固。天將救之,以慈衛之。
六十八章
善為士者,不武;善戰者,不怒;善勝敵者,不與;善用人者為之下。是謂不爭之德,是謂用人之力,是謂配天古之極。
六十九章
用兵有言:“吾不敢為主,而為客;不敢進寸,而退尺。”是謂行無行,攘無臂,扔無敵,執無兵。禍莫大於輕敵,輕敵幾喪吾寶。故抗兵相若,哀者勝矣。
七 十 章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言有宗,事有君。夫唯無知,是以不我知。知我者希,則我者貴。是以勝任被褐懷玉。
七十一章
知不知,上矣;不知知,病也。聖人不病,以其病病。夫唯病病,是以不病。
七十二章
民不畏威,則大威至。無狎其所居,無厭其所生。夫唯不厭,是以不厭。是以聖人自知不自見,自愛不自貴。故去彼取此。
七十三章
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此兩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惡,孰知其故?是以聖人猶難之。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不言而善應,不召而自來,繟然而善謀。天網恢恢,疏而不失。
七十四章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若使民常畏死,而為奇者,吾得執而殺之,孰敢?常有司殺者殺,夫代司殺者殺,是謂代大匠斫。夫代大匠斫者,希有不傷其手者矣。
七十五章
民之饑,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饑。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是以難治。民之輕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是以輕死。夫唯無以生為者,是賢於貴生。
七十六章
人之生也柔一弱,其死也堅強。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堅強者死之徒,柔一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強則滅,木強則折。堅強處下,柔一弱處上。

七十七章
天之道,其猶張弓歟?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孰能有餘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聖人為而不恃,功成而不處,其不欲見賢。
七十八章
天下莫柔一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以其無以易之。弱之勝強,柔之勝剛,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是以聖人云:“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正言若反。

七十九章
和大怨,必有餘怨,安可以為善?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責於人。有德司契,無德司徹。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八 十 章
小國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使民復結繩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相望,雞犬之一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
八十一章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辯,辯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聖人不積,既以為人己愈有,既以與人己愈多。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為而不爭。

《道德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