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相信天道酬勤,我對顧萌就是這麼說的,我相信我們想要的人生可以靠我們的雙手去掙得,我希望她對我,對我們的未來都充滿信心。
但是蘇薇,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不再是以前那個顧萌了。
她開始羨慕那些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女孩子,驚歎她們一件外套的價格等於她一個月的生活費。
她說我太過理想主義,好高騖遠,不切實際。
她跟我說,墨北,我窮怕了,我真的不想再等下去,我怕等我有錢買那些名牌的時候,已經沒有同等的青春去呼應了。
陳墨北對我說這些話的時候我有那麼一點兒心驚肉跳,雖然我對顧萌所說的那些不能完全贊同,但我能夠理解她,我想很多女孩子成長到一定的階段都會開始變得有那麼一點兒虛榮,有那麼一點兒物質。
這都是正常的,因為青春太貧瘠,而物質太豐富,慾壑難填這是生命的常態。
但我不曉得要如何寬慰我眼前這個失意的少年,我覺得那些話太殘酷,任何完美的措辭都不能避免對他造成傷害和打擊。
我只能沉默,一直沉默。
他說,從大一開始我和顧萌都是一等獎學金的獲得者,閒暇時我們都會去找兼職來做,我們都是很優秀的學子,我兼職的那家公司已經對我說,只要我畢業願意過去,他們可以給我超過以往應屆畢業生的待遇。
生活已經往好的方向駛去,我不明白在曙光來臨的時候,為什麼身邊的這個人卻日漸陌生起來。
有一天她穿了一件新衣服跟我去食堂吃飯,正好碰見我們班一個女生,她一看見顧萌身上那件衣服就像瘋了一樣跑過來問,說什麼這麼精仿的A貨是在哪裡買的?
顧萌的臉色很難看,我以為她是不舒服,等那個女生走了之後她恨恨地罵了一句,狗眼看人低。
蘇薇你知道嗎,從前顧萌她從來不會這樣說話,她是公認的有修養的女孩子,臉上永遠帶著溫暖的笑,那一刻我看著她,我想是不是我產生了幻覺,是不是我聽錯了?
但這樣的事情發生得越來越多,她身上開始帶著一種我從來沒有聞過的香味,像是梔子花又像是玫瑰,但跟我從前聞過的那些又不一樣。
我對女生的東西不熟悉,直到有一天我跟你一起吃飯,我在你身上也聞到了一模一樣的香氣,你告訴我那是陸意涵送給你的聖誕禮物。
我去查了價格,我看著那個數字,我承認我有點兒受驚。
那不是顧萌買得起的東西。
我黯然低下頭,那是嬌蘭的愛朵。因為我很喜歡所以陸意涵特意送給我做聖誕禮物,價格確實不便宜,也確實如墨北所說,那不是顧萌依靠自己的能力買得起的東西。
顧萌曾經有多麼節儉,我知道。
有一次週末我閒著無聊,就叫她陪我去看電影,我說我請客。
她原本很高興地跟我一起出來,但看到我化了妝的時候她嚇了一跳,她問我,去放映廳看個電影你還化妝幹嗎?
我也很驚訝,我說,去什麼放映廳啊,我們去電影院啊。
結果她死活不肯。她很認真地對我說,我覺得學校的放映廳挺好的,才兩塊錢一張票,你要是不喜歡的話,我們可以去宿舍裡用迅雷下載下來看嘛。
我徹底無語。
不用墨北再贅言,我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我想這件事一旦得到確認,對他來說不啻於當初他父親的病逝。
如果這件事真的得到確認,那麼在他心裡,等於再次面對了一次至親的人的死亡。
那個單純的、謙和的、溫暖的、知足常樂的顧萌,就此死去,取代的是一個拜金的、下賤的、虛榮的、物質的、為了慾望可以出賣自己的肉體和靈魂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