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內,薛老實緊緊抓住車窗上方的把手,防止急轉彎時把自己甩出去,另一隻手拿著手機和韓光通話:「韓頭兒,哪兒呢?什麼,在南湖呢,巧了,有猛料,唐尼就在南湖,那行,我馬上就到!」
薛老實這一隊人馬是時刻待命的抓捕隊,曹局給他們配備了一個中隊的特警,95突擊步槍,八一槓,85狙,鋼製防彈盾牌,催淚彈震撼彈樣樣俱全,可謂兵強馬壯,但是距離目標不如韓光近。
韓大隊這幾天可沒閒著,他回憶當時的情況,判斷唐尼可能中槍了,一個身上帶槍傷的人行動力大打折扣,也許就滯留在江北本地,唐尼落水處是下行航道,根據《內河避碰規格》,會船時左舷相交,再結合大橋上的治安攝像頭拍下的畫面來分析,唐尼想躲過橋面上的目光,只有藏在船隻的右舷一側,三月的水溫加上中槍,他藏不了多久。
韓光一個人開著車沿著江岸搜索,他拿著地圖一處處的查看,唐尼落水時江面上的船隻很多,一艘艘排查都沒現線索,其中有一條不是開往下游的,而是拉沙子的小型平底水泥船,目的地是南湖一帶的建築工地,韓光就是沿著它的行進軌跡進行調查的。南湖區域水網密集,有水庫,有魚塘,有灌溉渠和河道,河道寬度能容納運河航船,而且人少,能藏匿的地方多,刑警的第六感告訴他,唐尼很可能就在這裡。
事實證明他的第六感是正確的,薛老實打電話來說群眾現了唐尼的蹤跡,確信無疑就是這個殺手,而且確實也中槍了,現在正藏在一個隱秘的地方,報案人會帶著警察去抓人,小盧記者也在現場進行實時報道呢。
韓光立刻給盧振宇打電話,和他共享定位,現距離雖然近,但是隔了一條河,半個水庫,想繞過去還得一段時間。
「嫌疑犯相當危險,你們千萬不要輕舉妄動,等我過去再說!」韓光掛了電話,按一下後腰,硬邦邦的配槍和三個備用彈夾給了他極大的自信。
湖的這一邊,盧振宇問於欣:「有多遠?」
「沒多遠,警察什麼時候到?」
「警察還得一會兒,這個人非常危險,咱們最好不要擅自行動。」盧振宇說。
於欣撇嘴說:「效率太低了,早知道我就打11o了,派出所五分鐘就能到,等太久我可不敢保證人還在,那個傢伙可聰明了,誰都不信任,他只要能走動,一定會走的,等藥效過去了,他可能就悄悄走了。」
「什麼?藥效?你還給他下藥了?」盧振宇震驚萬分,現在的小孩太可怕了,還會下藥這一招,趕得上6傲天了。
於欣說:「我把我媽媽睡不著吃的安眠藥碾碎了放在稀飯裡,怕他覺得味道苦,還放了一塊黑巧克力,我估計現在他睡著了,我建議別等警察了,咱們先去把他抓起來,交給警察就行啦。」
盧振宇艱難的嚥了一口唾沫,滿心都是一個詞:英雄出少年!自己二十出頭都過去了,膽氣謀略都不如六年級的小孩。
「那行,咱們不等警察,先去抓人!」盧振宇對自己的武力值還是頗為自信的,再說唐尼沒槍,不用怕他。
老張哥在場,拍板定奪得他老人家話,腎上腺被切除的張洪祥缺的就是刺激,這種事兒他當然贊成,文訥和胡萌雖然是女孩,但巾幗不讓鬚眉,也不甘心落在小學生後面。
四個大人,八個小孩,拿著繩索和棍棒,向唐尼藏身的草棚走去,文訥舉著gopro現場拍攝,胡萌也打開手機打算直播,但是燈光條件太差,鏡頭拍出來一團漆黑。
草棚就在前面,盧振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大家不要繼續前行了,人多反而施展不開,文訥點點頭,將摩托頭盔遞給他,gopro固定在頭盔正面,真打起來這玩意能起到保護作用,還能記錄現場情況,盧振宇躡手躡腳走過去,在草棚前停下,側耳傾聽,聽到一陣鼾聲,用甩棍掀開草簾子,一個人躺在草堆裡睡得正熟。
盧振宇招招手,大家圍攏過來,在草棚門口像看動物一樣看著酣睡的唐尼,堂堂一個國際殺手,睡的像個孩子,任人宰割。
當韓光趕到的時候,唐尼已經被五花大綁起來,他睡的極死,怎麼折騰都不醒,盧振宇等人用繩索把他綁的像個粽子,有三頭六臂都跑不掉了。
又過了十分鐘,薛老實領著大隊人馬也到了,一個中隊的特警,十幾名刑警,動用槍械幾支,裝甲車都開來了,警燈在夜幕下閃爍,不少村民從遠處跑來圍觀,熱鬧的如同趕集。
特警給唐尼換上了手銬腳鐐,期間人聲鼎沸,手電光亂閃,唐尼睜開了眼睛,有人喊道:「他醒了!」但唐尼兩眼無神,也沒有聚焦點,睜開幾秒鐘就又閉上了。
「孩子,你給他吃了多少安眠藥?」韓光問正在接受盧振宇採訪的於欣。
「一瓶,怎麼了?」於欣瞪著無辜的大眼睛反問。
「沒事,我隨便問問。」韓光回身找到薛老實,低聲道:「趕緊拉走洗胃去,嫌疑人保不齊讓這孩子藥死。」
把唐尼押走的陣仗極大,人是被八個特警扛著送進裝甲車的,綁在擔架上,兩邊特警持槍押送,警車一輛接一輛嗷嗷叫著駛離,凱旋而歸。
盧振宇繼續採訪:「於欣同學,你現了嫌疑犯的蹤跡,為什麼不在第一時間報警,而是選擇穩住嫌疑犯,你不知道這樣做很危險麼?」
於欣振振有詞道:「因為通緝令上說,提供線索只有一萬元獎金,協助抓住罪犯的有十萬塊啊,我是班長,班級需要經費,班裡的困難同學需要幫扶,我們的班費捉襟見肘,所以我就指望他了……」
盧振宇看著喜氣洋洋的小孩們,不知道說啥好了。
……唐尼被捕,不費吹灰之力,韓光總覺得有一記重拳落空的感覺,心裡很不得勁,這傢伙被小學生下了大量安眠藥,經過洗胃終於甦醒,但精神依舊恍惚,審起來不太順利。
「誰抓的我,我才有資格審我。」唐尼徹底清醒之後這樣說。
唐尼是被一個小學生抓住的,當然不可能讓小學生來審訊他,於是韓光想到了盧振宇,這案子小盧一直牽扯其中,而且是受害者,讓他參與審問,並無不妥。
預審室,唐尼坐在鋼製的審訊椅上,兩手兩腳都被固定住,頭頂的一撮毛被推掉了,眼神依舊桀驁,身上套了件橙紅色的馬甲,上寫江北看守所五個字。
盧振宇坐在鐵窗對面,面前擺著文明審訊,嚴禁刑訊的牌子,他很興奮,能參與審理國際殺手,這是極其難得的經歷,回去又能寫個十萬加的公眾號文章了。
「姓名,年齡,住址。」韓光例行公事的問道,事實上警方也確實不掌握這個罪犯的真實身份,只知道他的化名叫唐尼和阿麥。
唐尼輕蔑一笑:「審訊就算了,聊天還可以,這位朋友,我們好像在哪裡見過?」
盧振宇說:「在銳銀廣場地下停車場,你想殺了我。」
唐尼說:「那只是為了給安吉拉一個教訓,你沒死那是你命大,老天不收你,我也沒興趣再殺你第二回,否則你沒機會坐在這裡,現在該我問了,你是怎麼抓住我的?」
盧振宇說:「我正巧在南湖附近釣魚,看到一個小孩正在被他爸爸痛打,我是記者嘛,就過去問了一下,結果就問出來你的下落了,然後你就知道了。」
唐尼冷笑道:「是麼,現在該你問了。」
盧振宇看了一下韓光,後者將寫著字的紙推了推,盧振宇瞄了一眼,問道:「你為什麼要殺吳浩然?」
「這個人是安吉拉殺的,我一直跟蹤監視。」唐尼回答道。
「具體說說看,我不太明白。」盧振宇道。
「吳浩然是在安吉拉的名單上的,我看到了這個名單,所以提前監視,順便給警方留了個小記號,喂,警察,你看懂了沒有?」
後面半句是問韓光的,韓大隊想到了吳浩然手裡的拉鏈正是33o1衣櫃裡某件衣服上的,頭大約也是路老師,也就是安吉拉的,原來這是唐尼的傑作,以此類推,那熊天兵和李傑、四黑就是路老師的手筆了。
「我看明白了,那麼林可兒呢?總是你幹的吧?」韓光跟著問了一句。
「那是一個意外,如果我真想殺她,她現在就該躺在墓地裡而不是病床上,我只是從這個女人身上找到了安吉拉的蹤跡,順便把她的鑰匙拿來了,就是33o1的房門鑰匙和門禁卡。」唐尼聳聳肩道。
韓光點點頭,筆走龍蛇,這個唐尼沒說實話,但老刑警的經驗已經讓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現在聊聊你的故事吧,大老遠從國外來,你一定沒有朋友吧,既然來了,一時半會也走不了,咱們不妨交個朋友,嘮嘮嗑,以後我會經常去監獄看你的。」韓光說道。
「你沒有理由審判我,關押我,我沒犯法。」唐尼語調高了起來,「我是外籍人士,你要尊重我的權利。」
韓光點起一支煙,悠悠道:「台灣自古以來就是我國不可分裂的神聖領土,你是哪門子外國人,你撐死了是個台胞,台胞殺人就不用負責任了?」
忽然盧振宇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手段短信,他瞄了一眼,不動聲色將屏幕給韓光看了。
韓大隊盯著唐尼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質問道:「澎湖的戚小美是怎麼死的?別說你不知道!1o1偵搜營的上等兵王孝明!」
唐尼一顫,緊跟著癱軟了。
……濱湖小學操場,區教育局、家長委員會、以及市公安局和北泰晚報社的人們齊聚一堂,向該小學授予警民共建標兵單位的牌匾,以及放警方承諾的十萬元獎金。
校長是個留著中分頭的中年人,戴著眼鏡,文質彬彬,他代表學生接過公安局代表奉上的十萬元支票,現場掌聲雷動,於欣和他的小夥伴們興奮萬分,十萬元,夠班級買很多設備了,也夠他們小學畢業的這個暑假盡心的旅遊一番了,有些同學的家裡不富裕,分到一兩萬元是一筆大收入,想到爸媽高興地表情,他們心裡比喝了蜜還甜。
「領導們,老師們,同學們,先我要表彰咱們的小英雄們……」校長毫不吝惜溢美之詞,將六三班的豪傑們好一陣誇讚,什麼智勇雙全,臨危不懼,心細如,小心謹慎,完了又說道:「鑒於孩子們還未成年,我就代表學校來處置這一部分獎金了。」
下面一陣嘩然,校長提高聲調說:「但是!對於有功的學生,學校必須給與重獎!下面請於欣同學代表六三班的孩子們上台領獎。」
於欣滿懷希望走上台,眼睜睜看著校長將一套沉甸甸的《小學生課外習題一百零八問》放在自己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