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江濱江大道,兩對人並排站在欄杆旁,欣賞著對岸的霓虹夜景,淮江大橋被無數綵燈裝點,輝煌壯觀,回望背後,城市高樓林立,堪比陸家嘴。
年長的一對是盧建斌和劉紅梅,年輕的一對自然是盧振宇和文訥了,這是一次難得的家庭旅遊,上次全家一起出門還是盧振宇十一歲那年暑假,爸媽帶他去北京玩了一星期,看升旗,爬長城,逛頤和園,至今盧振宇江北家裡臥室牆上還掛著他在八達嶺長城上的留影,自打上了初中就沒怎麼玩過了。
選擇近江必定不是僅僅為了旅遊,也有追憶往事的成分,當年夫婦二人居住的旅館,早已不復存在,盧建斌指著江畔一片綠地說:「那裡以前可不是這樣,開發商在那兒建了一批別墅和配套設施,後來政府說這是防洪用地,別墅統統是違建,就都拆了,我們住的旅館也在江岸邊上,也在拆遷範圍內。」
放眼望去,一片蔥綠的江岸綠化帶,夏季洪峰過境的時候,這裡就是抵禦洪水的前線,城市發展太快,上個世紀的印跡已經消失無蹤,小旅館拆了,當年的從業者也無從查起,湮滅在茫茫人海。
「算了,都過去了,人要向前看,日子總要過的。」老爸語重心長的勸說道,他看過報紙上的報道,金天鵝面臨被兼併收購的局面,孩子的生父陸剛日子不好過,作為養父,他很大度的建議兒子,能幫就幫,畢竟是親生父親。
「謝謝老爸。」盧振宇用力的點點頭。
關於葉小冬的尋訪,到此告一段落,因為繼續尋訪就會不可避免的和李家叔侄打交道,而他們正是殺害葉小冬的嫌疑人,盧振宇已經默默做了決定,要為從未見過面的母親報仇雪恨。
而報仇的序幕拉開之際,就是金天鵝的臨時股東大會。
……
金天鵝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的臨時股東大會將於十一月四日在金天鵝大酒店的華山大廳召開,酒店內有五個會議室,華山大廳是最大的,也是全近江最大的酒店內部會議室,
會議提前幾天就開始佈置,集團辦公廳的工作人員忙乎了一星期,「鄭濤」在擔任總裁高級助理一周後,又兼任了集團辦公廳副主任,可謂大權在握,員工們私下稱其為大內總管,都說這是接班的前奏,陸剛這是在磨練大兒子呢。
以往每年的金天鵝股東大會,都是花團錦簇,喜氣洋洋,股東大會嘛,就是分紅的會議,發財的會議,如果說金天鵝是一個企業帝國的話,那股東大會就是這個帝國的上下院全體會議,是能決定帝國發展戰略方向的大會,是決定下一屆掌舵人的大會,能參會的都是這個帝國的高層精英,皇親國戚。
清晨六點,許家豪就起床了,在仲秋的霧靄中晨跑半小時,紫竹林別墅的環境極好,空氣清新濕潤,偌大的一片別墅區就住了百十戶人家,自打蘭姨帶著父親去美國治病以後,許家的別墅就空蕩蕩的沒有了人氣,許大少平時都在各處「行宮」過夜,每天翻不同的牌子,只有昨夜才回到這裡,因為今天的一切,都必須具有儀式感。
吃完早餐後,許家豪換上了特地為今天挑選的戰袍,一套白色的雙排扣西裝,薑黃色的布洛克皮鞋,碩大的銀色領結,對著鏡子欣賞半天,走出別墅大門,三輛車依次排開,開道的是奔馳大,居中的是帕拉梅拉,斷後的是一輛低調的陸巡4500,再往後是幾輛奔馳寶馬,許大少的班底全都到場了,章榕、潘婷、林小斌,以及他的十餘名親信,此時一起鞠躬:「許總,早安!」
許家豪點頭示意,林小斌拉開帕拉梅拉的車門,手扶著門框,請許總上車,今天所有人都穿著一絲不苟的正裝,西裝革履,褲線筆直,女士都做了頭髮,提著最昂貴的包包,許家豪沒急著上車,先巡視了一下自己的隊伍,和每個人握手,幫部下整理一下領帶,檢閱完畢,上了戰車,直奔金天鵝酒店而去。
車隊浩浩蕩盪開出紫竹林別墅,行駛在大路上,行人駐足觀看,好奇這是誰家接新娘子的車隊,怎麼沒扎粉氣球,花車也沒裝飾,只是打了雙閃,煞有介事的。
金天鵝大酒店完全沒有任何喜慶氣氛可言,一派肅殺之氣,股東大會召開的時間是九點半,現在尚早,許家豪的車隊在酒店大門口停下,朝向酒店的車門齊刷刷打開,林小斌從另一側顛顛下車,踮起腳尖將一件博柏利的風衣披在家豪總肩頭。
門口的保安和門童向許家豪和他的手下行注目禮,目送這群氣場強大的高級商務人士步入酒店,等人全都進了大門,保安才長出一口氣道:「唉呀媽呀,這派頭也是沒誰了。」
許家豪和他的嫡系人馬們浩浩蕩蕩進電梯,上樓,佔據整個走廊,走的虎虎生風,假如有人以仰視的角度拍一段小視頻的話,配上合適的音樂那就是一出牛逼的律政劇。
大家來到華山廳前,「鄭濤」和他的辦公廳工作人員已經等候在這裡,今天開的是股東大會,不是企業年會,所有會有很多陌生面孔出現,為了識別方便,股東佩戴紅色胸牌,工作人員佩戴藍色胸牌,少部分邀請媒體人員佩戴白色胸牌,無關人等,謝絕入場。
「許總,這是您的胸牌。」鄭濤將一個紅色胸牌奉上,許家豪掛在脖子上,和鄭濤握了握手,一切盡在不言中,如果今天的大會順利的話,等結束的時候,許家豪就是金天鵝的董事長了,而「鄭濤」也會帶著豐厚的報酬離開這裡。
許家豪站在華山廳門口,兩個工作人員要幫他開門,被他制止,他要親自打開這扇門。
黑色的大門推開了,露出空蕩蕩的會場,許家豪躊躇滿志,肩膀一抖,風衣落下,林小斌眼疾手快接住風衣,緊隨家豪總步入會場,尋找自己的名牌。
九點多鐘,股東們陸續進場,這些金天鵝的元老們大都是金橋大市場時期的員工,即使有了錢也改變不了土鱉的本質,他們穿著隨意,互相敘舊聊天,在禁止抽煙的會場裡吞雲吐霧,咳嗽吐痰。許家豪放下架子,笑容可掬的上前和叔叔大爺們握手問候,其樂融融。
九點二十分,董事長陸剛到場,全場起立歡迎,令人震驚的是陸剛頭髮全白了,面色憔悴疲憊,西裝有些鄒巴巴的,也沒打領帶,形單形只,身邊沒有助理和秘書,以往都是他和許慶良一起入場的,現在只剩下一個人了。
陸剛握了幾十隻手,終於坐到了主席台上,掃視著台下的老同事們,一張張熟面孔都蒼老了許多,他將麥克風放在面前,吹了吹說道:「臨時股東大會九點半正式開始,沒進場的就算棄權了。」
此時定邦控股的人還沒到,而時鐘已經指向九點二十八分,陸剛看著大門,等待著野蠻的敲門人。
會場角落裡,掛著白色媒體胸牌的盧振宇也在盯著大門,果不其然,九點二十九分,隨著一陣狂笑,大門開了,李幼軍帶著一群律師會計和助理闖進來,胸前都沒掛牌,以此來彰顯他們是舊制度的終結者。
李幼軍和網上搜索的照片有所不同,真實的他更加囂張跋扈,不可一世,通身黑色,黑西裝黑襯衣黑領帶,還戴了一副黑墨鏡,在室內也不摘,走路搖晃著身體,自帶b。
「鄭濤」急匆匆從側面登上主席台,對陸剛附耳說道:「外面都是他們的人,有二百多個。」
陸剛皺起眉頭,難道李幼軍還想來硬的不成。
今天到會的股東並不多,因為很多人都把表決權賣給了定邦控股,他們不好意思和陸剛照面,除了王書記和鄧總一夥人,所以會場一大半是空位,定邦控股的人各自找了座位坐下,眾星捧月一般將李幼軍圍在中間,律師們打開電腦,會計師們翻開賬本和檔案,蓄勢待發。
陸剛鎮定的宣佈道:「既然人來齊了,按照公司章程,本年度第一次臨時股東大會正式召開。」
通常投票有兩種規則,一種是直接投票制,每一選舉人只有一票,不得將選舉權集中給一人使用,而累積投票制可以將選舉權集中於一人使用,在這種投票制下,中小股東可以團結起來,將代表自己利益的某人選入董事會,而金天鵝採用的就是累積投票制,這也給了定邦控股可乘之機。
按照公司章程,單獨或者合計持有公司百分之十以上股份的股東,就能提請召開臨時股東大會,並且在召開十日前將臨時提案提交董事會,所以對方的戰略意圖陸剛已經知曉,那就是罷免自己,將金天鵝的創始人驅離董事會。
會議主持人宣讀了臨時提案,台下一片死寂,雖然大家早就知道內容,但親耳聽到還是極為震撼,資本的力量太可怕了,幾個外來人憑著錢多就能趕走創始人,陸總說的沒錯,這就是野蠻的敲門人。
「那就開始表決吧,就第一項提案。」陸剛淡淡地說道。
忽然許家豪感覺哪裡不對勁,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就必須走下去。
「亮劍吧少年!」許家豪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