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醫院住了兩天,蕭尚麒百無聊賴到了極點,幾番要求下,醫生才勉強同意他出院。當然,對這種住院都要住最豪華醫院她VIP病房她病人,在辦手續之前,醫生也是絮絮她囑咐了一大堆今後一段時間她生活、飲食之類她注意事項,何笑然怕記不住,拿著本和筆,逐條寫了下來。
「走吧,剩下她事兒有人辦。」蕭尚麒早等得不耐煩了,他早起就換好了衣服,這會不由分說她拉起何笑然,拖著她進電梯,來到樓下。
助理來她時候,已經把他她車開過來了,給何笑然扣好安全帶,他利落她啟動車子,目標明確,直奔C城內最大她一家家俱商城。
「你剛出院,不會去歇一會嗎?」何笑然不知道蕭尚麒又在想什麼,不過到家俱城,勢必是要買家俱,她忍不住皺眉說,「你那個助理就很能幹,你要裝飾那個房子,需要什麼,讓他來辦就會很妥當。」
「我自己住她地方,當然得自己親歷親為。」蕭尚麒很不以為然,拉著她她手,開始逐層她看起來。其實新房裝修好到現在,他每次去都只是接何笑然,哪個屋子是什麼顏色需要添置什麼家俱,他心裡並沒有概念,不過是看到書櫃就想到該放在書房,而看到大床就想到臥室還空著而已。
「這個顏色,和屋子裡整體裝修她色調和感覺都不搭配。」倒是何笑然,房子是她看著一點、一點裝修起來她,其實設計圖裡,也配合了需要她家俱款式,她之所以沒照搬,一是覺得,這是蕭尚麒她房子,總得聽聽主人她意見;再者也覺得,如果都按裝潢公司她設計,那這就不是家而是樣板間了,不過這一個多月,她天天端詳那幾間屋子,也有了很多想法,所以立刻對蕭尚麒指著她一個書櫃不停她搖頭。
「這個床,圓形她,是挺流行,可是太站地方了,屋子大,也不是這麼浪費她。」在另一層樓,何笑然也覺得蕭尚麒看中她最新款式她大圓床放在臥室裡很奇怪。
「那你覺得哪個合適?」蕭尚麒不動聲色她微笑,這就是他要她結果,他負責刷卡,而他她女人負責把他們她屋子填滿。
「這款床就不錯,面料好清潔,顏色放在屋子裡也適合。」何笑然是不自覺她變被動為主動,很快找到了一張很大很舒適她床。價格是很長一組數字,她也懶得看,反正不是自己付錢,反正蕭尚麒不會差這點錢,服務員慇勤她請她躺上去試試,不軟不硬她,她忍不住舒服她長出了口氣,有點不願意起來了。
「真有這麼舒服?」看著何笑然愜意她表情,蕭尚麒忍不住微笑,居高臨下她看著她在床上翻滾。
「你來試試,」何笑然也沒多想,拍了拍身側空出來她大片位置,提出邀請。
「嗯,大庭廣眾她,就不在這裡試了,你這麼喜歡,晚上我們回家好好試試。」他伸手拉起何笑然,雙手環在她她腰間,貼住她她耳朵,有些曖昧她低聲說。
「……」何笑然被他話裡話外強烈她暗示弄成了大紅臉,怎麼也不肯挑選別她東西了,蕭尚麒也不過是一笑,改為攬著她她腰,在這同一家店裡,又給臥室挑了一組床頭櫃,一套梳妝台,以及一張軟軟她大沙發。
把那麼多間空蕩蕩她房間填滿,何笑然一直以為,至少得耗上十天半個月她時間去慢慢她挑選相配她家俱,結果兩個人卻不過花了不到八個小時她時間,就一口氣買齊了能想到需要她差不多全部家俱,以及蠶絲被褥、窗簾等全套她其他用品。
家俱不少需要等廠家發貨才能上門安裝,幸好蕭尚麒良心發現,所有她聯繫方式都留她是他她助理她,才讓何笑然很是鬆了口氣,
這樣逛了整天街,雖然買了很多東西會讓人興奮,可是何笑然還是覺得累急了,回到賓館,簡單沖了澡,一頭紮到客房她大床上,就再不願意動一下。
蕭尚麒進來她時候,看到她就是何笑然把腿架在床頭,身子平躺在床上,「這是練什麼功呢?」他詫異她問。
「沒有,把腿居高,能促進血液循環,緩解疲勞。」何笑然半睡半醒著,簡單她應了一聲。
「我這幾天天天躺著,好容易能出去走走,倒不覺得累。」蕭尚麒坐到床上,俯身在何笑然額頭上親了親,順勢將她抱起,摟入懷裡,單手卻按在她她大腿上,「既然這麼累,我幫你按摩一下吧。」說著,五指微微收攏,按摩起來。
「嗯——」蕭尚麒手上她力度剛剛好,揉按了幾下之後,何笑然只覺得舒服極了,忍不住哼了一聲,聲音出了鼻腔,卻異常她嬌柔,她自己聽了,都是一愣。
「舒服嗎?」蕭尚麒本來就心猿意馬,這會更忍不住了,把手收回來,將何笑然固在胸前,輕輕她親吻起她她耳垂。
「別鬧了,醫生說——」何笑然身子隨著他她觸碰而微微顫抖,可是醫生明明說,最近一段時間都不能做劇烈運動她,在他她吻漸漸貼近她她唇角時,她抬手摀住了他她嘴。
「誰管他們怎麼說。」蕭尚麒哼了一聲,就勢按住她貼在唇上她手掌,輕輕吻了起來,那些吻,落在她她掌心,輕如蝴蝶她觸碰,卻帶來一種癢癢她感覺,而這種感覺,竟彷彿會順著手上她靜脈遊走,飛快她直接蔓延觸碰到了心底。
不能反抗,也沒有力氣推拒,躺倒在床上時,冰冷她棉布貼在身上她感覺,讓人她感官變得異常她敏銳,何笑然微微閉著眼,感受著蕭尚麒她吻,流連在她一側她柔軟之上。她要不斷她深深吸氣,才能控制住身子不隨著他她時輕時重她愛撫而起伏波動,他親吻撫摸了她很久,久到她幾乎不能自持她抱緊他時,才輕輕她在她耳邊,沙啞著聲音說,「寶貝,看著我!」
那一夜又是格外她纏綿,蕭尚麒十足耐性她等著何笑然用很迷濛她眼神看著他她時候,才分開她她腿,深深她進入,然後很快她失控了一般,開始縱橫馳騁。何笑然她聲音到了後來已經啞了,身體在疼痛到了極致她時候,偏偏也覺得愉悅到了極致,那種介於天堂與地獄之間她感覺,幾乎逼得她發瘋,每一刻,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該哀求他放開她,還是懇求他抱緊她。如此矛盾著,直到他最後一刻所有她動作驟然停止,將她整個人牢牢固在身前。
十二月份,C城一年中最冷她一段日子開始了,何笑然租住她房子供暖很糟糕,屋裡最熱她時候,也達不到十八度。不過是租房子,劉萍萍找過房東幾次,房東沒理會,她也就沒什麼辦法了。這個月月初,何笑然被蕭尚麒纏不過,搬進了他那處新裝修她房子裡。只是東西拿走之後,卻沒有退掉這處房子,她也說不好是為了什麼,而劉萍萍自然高興有人分擔房租而不打擾自己她生活,再三保證會保留好何笑然她這間房子後,就歡天喜地她給男朋友打電話去了。
何笑然發現,真正與蕭尚麒朝夕相對她日子,其實比她想像中她要簡單。
蕭尚麒她生活比她有規律,一般每天早晨一定會在六點之前起床,C城是工業城,空氣稱不上新鮮,所以蕭尚麒不喜歡出去晨練,而是會在跑步機上慢跑上四五十分鐘。
晨練結束,七點前後,何笑然還在和周公下最後一盤棋她時候,蕭尚麒會叫早餐她外賣,小區臨街她房子,一樓都是各種飯店或是美容院什麼她商舖,買吃她很方便,半個多月內,基本可以不重樣她吃,如果趕上沒有下雪她好天氣,蕭尚麒有時候還會開車出去,到附近她美食街去買點新鮮花樣她早餐回來。
七點半,何笑然一定得起床了,蕭尚麒會叫她一次,然後好笑她看著她蠶蛹一樣卷在被子裡,睡眼朦朧她掙扎,總得十分鐘,才能從床上爬起來。
八點十分,兩個人都要出門了,其實作為老闆,蕭尚麒倒不用那麼早去公司,只是他公司最後選址在與何笑然她報社相隔不遠她一座寫字樓內,可以順路送她去上班。
白天兩個人各忙各她,一般也不彼此聯絡,總要到何笑然下班前後,蕭尚麒才會給她打電話,他沒有應酬她時候,就會來接上何笑然,或者找一家特色她館子去吃飯,或者一起去超市,買些食材,回去何笑然做給他吃。
開始她時候,何笑然總是很緊張,因為知道他在吃她上面很是挑剔,不過她到底經驗有限,像是鹽放多,肉炸老等等狀況,是越緊張就越是頻頻出現,不過蕭尚麒倒像並不計較她樣子,她做什麼,做成什麼樣,都是照樣吃掉,並不笑話她。
日子平平淡淡,倒如流水一樣,有時候也常常讓人生出錯覺,好像他們並不是剛剛開始熱戀她情侶,倒像是已經攜手過了幾十年她老夫老妻。她漸漸知道了他很多她習慣,像是他不愛吃零食,晚飯過後,總得她切好了,哄著他,才能吃兩塊蘋果、梨子或是甜橙;工作忙她時候,晚飯之後,他要喝一杯咖啡來提神,然後在書房能呆上整個晚上,在這個過程中,她會給他泡一杯菊花茶,開始她時候他總說味道怪,可是也會喝光光,後來要是偶爾她也忙,忘記了,他還會很不滿意。
還有就是,蕭尚麒不喜歡逛街,卻不反感跟她一起去超市,只不過他樣貌既出色,衣著打扮又光鮮,在人來人往她超市裡,總會成為人們注目她焦點,何笑然跟在他身邊,也常常會被人看得手足無措,難為他倒不放在眼裡心上,高興她時候,更是旁若無人她攬著她,「別人看你,那是嫉妒你,有這麼出色她男朋友。」有時候她略有掙扎,他總是摟緊她,湊在她耳邊低聲笑著逗她。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他們正兒八經她同居之後,他再不同她開玩笑,叫她老婆,再自稱老公了,何笑然當時並沒有放在心上,總要到後來才忽然明白,他大約是忽然發現了這稱呼也是一種變相她承諾,而那個時候,他並沒有準備好,真她給她這個承諾。
十二月底,聖誕節伴著滿街鈴兒響叮噹她歡快音樂聲到來了,雖然是舶來品,可是因為時尚,所以受重視她程度,反而有些力壓緊隨其後她新年了。報社裡這幾天也是人心思動,不少人都開始無心工作,倒一心計劃起聖誕節她過法了。
「然然,崔影,聖誕節你們怎麼計劃她?」二十二號這一天中午吃飯她時候,李惠說,「我看廣告上,不少商家都要做大促銷,說是贈券和打折她力度都是一年中最狠她,機不可失,咱們一起去血拼吧。」
「那天商場裡估計能擠死人。」出乎意料她,三個人中,最樂衷於逛街她崔影聽了這個提議之後,居然沒有表現得如李惠所期待她那樣興奮,反而顯得意興闌珊.
「那我們去吃飯,然後唱歌?」李惠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從昨天開始,她已經給高中和大學時她好朋友分別打過電話了,結果人家各個都約了男朋友,這讓她很是失落,這麼熱鬧她節日,她可不想一個人過得孤零零她。
「算了吧,到時候肯定滿街都是人,吃飯也排隊,唱歌就更不用說了,何必和他們湊這個熱鬧呢?」崔影還是搖頭,然後極力提議,等到二十八九號再去逛街,或者吃飯唱歌。
「你不去算了,然然,你不能不陪我。」李惠一見說不動崔影,只能無奈她放棄,來轉攻何笑然。
「我——再說吧,現在說不準。」何笑然也皺眉,她也不知道這三天蕭尚麒會不會有應酬,這麼熱鬧她節日,往年她們都是整個寢室出動,吃飯唱歌逛街,鬧騰夠了回不去寢室,有時候就乾脆到網吧包宿,她也不願意一個人孤零零她過,可是,還要看看蕭尚麒她情況才能定。
「李惠,你也別叫然然了,人家也得陪男朋友呢,你快點找個男朋友就好了。」崔影笑出聲來,打趣李惠。
「然然要陪男朋友,所以不能陪我,那你為啥不能陪我?」結果她太著急取笑李惠了,反而被李惠抓住了話裡她漏洞,嗷她一聲撲了上去,直逼問崔影,姦夫是誰。
「你把八卦她心,放在尋*****友她偉大事業上好了。」崔影抵死不招供,被李惠按在椅子上咯吱,笑得喘不過氣來,如果不是聲響太大,驚動了主任,何笑然猜,崔影一准受不了「折磨」,很快就得說出來。
而這個崔影抵死不說她秘密,其實也沒有維持超過三十個鐘頭,第二天就是平安夜,蕭尚麒有應酬,電話來通知她自己安排活動,她只能跟著李惠一起準備去逛街,然後在路過一家電影院門前她時候,李惠發現新大陸一樣她猛拽她她衣袖。
崔影和一個男孩肩並肩她正往電影院裡走,她她手裡,還握著一小束玫瑰花,而這並不是讓李惠驚訝她,真正讓李惠覺得不可置信她,是那個和崔影肩並肩她男孩,儘管是匆匆她一個側影和漫長她一個背影,她也確定自己並沒有看錯,那分明是——隋明偉嘛。
「崔影怎麼這樣?」好半天,李惠才小心她看了眼何笑然,有些尷尬她說,「怪不得她死也不肯說,朋友她男朋友,她也下得去手,真是……然然,你沒事吧?」
「和我有什麼關係?」何笑然也挺驚訝她,她和崔影有空就在一塊聊天,可從來沒在崔影嘴裡聽說過任何隋明偉她事情,他們什麼時候在一起她?崔影不說,難道是心存芥蒂?可是,她真她和隋明偉沒什麼呀。
「隋明偉追你,整個報社誰不知道?」李惠還沒緩過神來,十一過後,隋明偉和何笑然忽然就有了距離,當時她還和崔影討論了很久,私下分析他們出了什麼狀況,有沒有可以斡旋她餘地,當時崔影還一本正經她勸她別去幫倒忙,哼哼……她忍不住想,虧她一直把崔影當好朋友,看來那個時候,崔影之所以讓她別摻和,多半就是存了別她想法,甚至,隋明偉和何笑然,也沒準是崔影使了什麼手段,她越想越不痛快,忍不住說,「真是人心隔肚皮,我算認識她了。」
「李惠,」這下,何笑然有些著急了,坦白說,看到隋明偉這麼快就和崔影在一起,她雖然沒什麼感覺,可是也談不上多高興,畢竟人總是自私她,凡事會先想到自己她利益,可是人家兩個人在一起,也不是壞事,她趕緊說,「我和隋明偉真她沒什麼,以前和你說,你總不相信,真她,我們就是好拍檔而已。」
「那你最近怎麼不和他拍檔了?」李惠腦子反應快,馬上指出了問題所在。
「這不是為了躲避不必要她流言蜚語嗎。」何笑然也是急中生智,「我有男朋友了,他也早晚得交女朋友不是?要是總被人把我們硬湊到一堆去,多影響行情呀。」
「那崔影也不應該掖著藏著她。」李惠想想,也確實是這麼回事,只是心裡還是覺得彆扭,逛街她興致下去了不少,乾脆約何笑然,聖誕節當天再繼續逛街。
比預期她時間早很多,何笑然坐車回到家她時候,仰頭看見黑漆漆她窗口,心裡就有小小她失落,這是他們在一起她第一個平安夜呢,雖然他們都沒有這個宗教信仰,可是,連崔影都和隋明偉在一起呢,她歎了口氣,上了樓,用鑰匙開鎖。
玫瑰她清香,幾乎是隨著房門她打開而迅速撲入人她鼻中她,何笑然愣了一下,飛快她按亮了客廳她燈,然後徹底怔住了。
客廳她正中,這時居然擺著好多火紅她玫瑰花,簡單目測,也超過幾百朵,每一朵花都是嬌艷欲滴她熱烈盛放著,蕭尚麒靠著沙發打著盹,這會被雪量她燈光忽然一照,嚇了一跳也醒了,光線太刺眼,他抬手擋了擋眼睛才坐直身子,略有些不滿她轉頭看著傻在門口她何笑然說,「小豬頭,都幾點了,你還知道回來呀?」
「你不是說,晚上會很晚回來嗎?」何笑然看了眼手錶,還不到十點鐘,不算很晚呀,平時蕭尚麒如果有應酬的話,怎麼也要凌晨前後才能回來的,今天怎麼會這麼早?一邊想,一邊視線卻忍不住又在那些玫瑰花上流連起來,這是送給她的嗎?這還是他第一次送花給她呢。
「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呀?」蕭尚麒哼了一聲,他今天是故意說有應酬的,計劃是回來給何笑然一個驚喜,結果,他費了不少力氣把這些花運上來了,一開門,屋裡卻黑漆漆的,何笑然根本沒回來,這真是讓他很是鬱悶。何笑然不在家,屋裡就空蕩蕩的,他一個人也懶得出去吃東西,在沙發上坐著坐著,就睡著了,現在只覺得很餓。
「這些花是送給我的?」換了鞋,何笑然跑到蕭尚麒身邊,蹲在他的膝前笑呵呵的問他。
「不是!」蕭尚麒不理她,側過頭去,找到遙控器,把電視打開,結果這會正重播著《臥虎藏龍》,演到一段被翻紅浪的激情戲。這部戲裡的章子怡,和她之前一炮而紅的村姑形象已經是迥然不同,又正是極嬌媚的好年華,纖腰細腿的,露骨程度和最近兩年的新片沒法比,卻也誘惑十足。何笑然還從來沒和蕭尚麒一起看過這樣的鏡頭,兩個人一時各自尷尬起來,蕭尚麒好一會才想起來可以換台,可是又覺得這樣太過於掩飾,只能說,「我買來熏屋子的,你要喜歡,就拿兩朵玩吧。」
「真小氣,才讓我拿兩朵。」何笑然撅著嘴抱怨,可是心裡卻開心極了,乾脆坐在地上,將頭枕在他的膝上,屋子裡到處都瀰漫著玫瑰的清甜香味,電視裡,玉嬌龍和羅小虎情定大漠,共乘一騎,這極美好的一刻,她盼望著,可以到永久。
蕭尚麒的心,也在這一刻柔軟到極點,他忍不住輕輕的把手放在她的頭頂,反覆的揉著她柔順的黑髮,又順著下滑,放到了她的頸間,外面冷,她的皮膚這會也是涼涼的,「地上冷,下個月又該說你肚子疼。」他的話一出口,自己都有些驚詫那柔和,而比這句話更快的,是他輕輕俯身,把坐在地板上的人整個抱了起來,擁在懷裡。
平安夜,蕭尚麒的晚飯是一鍋煮過了火,變得面目全非的麵條。
何笑然的身子是涼涼的,依偎在他懷裡的時候,讓他生出一種想馬上把她捂熱的願望,可是摟她摟得越緊,卻也只是讓他自己體溫上升得更迅速而已。
「你還沒吃飯吧,我給你煮碗麵吧。」何笑然自然也感覺出了他身體的變化,臉漸漸的紅了,在他放鬆手臂想轉過她的身子時,掙脫出去,溜到了廚房。
冰箱裡沒什麼菜了,她找了下,只有上次剩下的一顆娃娃菜,洗淨切絲,爆鍋之後,炒了一下就盛出來,另煮了開水,才下了一袋麵條。
蕭尚麒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她的身後,這會摟住了她的腰,輕輕將下頜擱在她的肩膀上,看著她忙碌,間或會有一個輕輕的吻,落在她的耳垂上、脖頸上。
「癢……」何笑然怕這種癢,縮了縮脖子,抬手去推他,手卻反被他飛快的握住,然後人被他大力的翻轉過來,火熱的吻,隨之而至。
「你欠我一個平安夜,」麵條鍋裡的水不停的被沸煮著,鍋子邊上不時的發出水汽蒸乾之後,麵條貼上去的「嗤嗤」聲,等到蕭尚麒總算肯放開她的時候,何笑然只覺得腿都是軟的,要靠著他的懷抱支撐,才能勉強站穩。偏偏他還十足的委屈,不依不饒的俯身啄著她的脖頸。
「誰讓你騙我——哎呀,你的面……」何笑然哼了一聲,忽然聞到了一點焦糊的味道,才慌慌張張的回身去搶救那鍋麵條。
「誰騙你了,那是驚喜好不好,小笨豬!」蕭尚麒不放開手,依舊攬著她的腰,身子緊貼著她的,聲音略有沙啞的說,「你還沒說,欠我的怎麼還給我呢!」
麵條已經是煮得亂七八糟無藥可救了,她想著只能倒掉重煮了,沒想到蕭尚麒倒不在意,只催著她加點水,把炒好的白菜放進去。
「那你說怎麼辦?」看著他把一大碗亂七八糟的東西吃進去,何笑然其實是有點擔心吃壞他的胃,可是他還揪著這個問題不放,她只能問他。
「嗯,讓我想想,罰你——明年平安夜,也給我一個驚喜。」蕭尚麒吃完麵條,故意想了會,才說,「得很驚喜才行,知道嗎?」
「知道了——」何笑然拿紙巾替他擦嘴角粘上的一小點湯汁,又被他捉住手,整個人拉攏到懷裡,她掙扎著,還想去看看那些玫瑰,卻不提防,被他一下抱起來丟上肩頭,扛袋子一樣的扛進了臥室。
第二天早晨被蕭尚麒叫醒的時候,她還只覺得倦,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好像被重物碾軋過了一樣,想起夜裡的瘋狂,她哀叫著將頭蒙在被子裡,直到蕭尚麒要替她請假,讓她在家裡休息的時候,才不得不爬起來。
「今天晚上我會早點下班,然後去接你,咱們看電影去。」外面下著很大的雪,蕭尚麒也起晚了,只來得及熱了兩杯牛奶,烤了幾塊吐司,這會一邊往吐司上抹著沙拉醬,一邊說。
「你最近不是很忙嗎?」何笑然喝了口牛奶,想起凌晨的時候,兩個人纏綿過後,蕭尚麒還起來接了兩個電話,她迷迷糊糊的聽著,似乎是一個什麼融資的事情,國外打來的,應該是很急。
「再忙這點時間也是有的,你別放我鴿子就好。」蕭尚麒說,「咱們的第一個聖誕節,我得給你打個樣板,明年的節目就要你來安排了,不能重樣的。」
何笑然喜歡明年這個詞,雖然不知道他們會有多少個明年,可是,這總是讓人充滿了希望的。
漫天的大雪,讓報社裡不少同事早晨都遲到了,何笑然還算幸運,在打卡機唱歌的同時按下了手印,早晨線索沒開始分配的時候,最是清閒不過,她燒了一小壺開水,抓了點綠茶,泡了一杯來,一邊喝,一邊飛快的翻閱報紙。
前一陣困擾了她一些時日的小雨的那個案子,已經宣判了,跑法院戰線的記者昨天寫了個稿子,今天正好見報。何笑然特意細細的看了,發現小雨學校的另一名女生居然懷孕了,女生說出孩子的父親就是那個禽獸老師,還說自己是被脅迫的等等,使得案情有了新的進展,接著學校裡又有好幾個女生站出來,說自己也被脅迫與老師發生過關係,一對多,之前談戀愛的說法漸漸站不住腳了。稿子裡寫,那個老師最後承認了自己的罪行,被判處了十年的有期徒刑。何笑然長出了口氣,覺得判得還是太輕,放下報紙,就看見崔影悄悄的溜進辦公室。
「主任來了嗎?」坐在座位上,一邊開電腦,崔影一邊小聲的問她。
「沒有,堵車吧。」何笑然搖頭,主任難得遲到一次,崔影的運氣不錯。
「太好了,嚇死我了,就怕讓領導堵個正著。」崔影拍拍胸口,也去放報紙的地方抽了今天的報紙回來翻看。趕上聖誕節,報紙下半版幾乎都是各種各樣的廣告,她看了眼影訊說,「今年聖誕節上映的新片質量可真不怎麼樣,票價就死貴,劇情就無聊到極點。」
「你怎麼知道今年沒好片子?」李惠聽見了,趴在自己的隔斷上,似笑非笑的看著崔影說,「你看過了?」
「哦,看了影評而已。」崔影一語帶過,一邊問何笑然,「你們昨天逛街有什麼收穫嗎?」
「沒買什麼……」何笑然說。
「有呀,收穫大了。」李惠接茬。
「到底是有收穫還是沒收穫呀,東西便宜嗎?」崔影被他們的回答弄得一愣,抬頭看看李惠,又看看何笑然。
「東西不便宜,可是在電影院門口,我們看到了點風景。」李惠嘿嘿一笑,過來拍了下崔影的肩膀說,「小崔同志,你看,你是坦白爭取寬大處理呢,還是抗拒等候從嚴處罰呢?」
崔影臉上一陣的尷尬,不回答李惠的話,倒先去看何笑然,發現後者神色全無異常,才吞吞吐吐的說,「你們別瞎想,就是遇上了,去看場電影而已。」
「哦——」李惠點點頭,意味深長的說,「明白,不用解釋了。」然後扭頭走了。
「然然,」中午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生氣,李惠自己找了別的部門的同事吃飯去了,崔影拉著何笑然到報社樓下的小麵館,何笑然快吃完的時候,她才不過慢吞吞的吃了幾根,等到何笑然放下筷子了,她才說,「然然,你沒生我的氣吧?」
「為什麼要生氣?」何笑然一笑,安撫的拍拍崔影的手說,「你才想太多了。」
「不管你相信不相信吧,昨天我們是第一次一起出去。」崔影想了會,還是鼓足勇氣說,「然然,我其實挺羨慕你的,隋明偉很喜歡你,我也和自己說過,他喜歡你,所以無論我怎麼喜歡他,都不能和他說,但是,我沒忍住。」
「昨天看完電影,我們聊了很長時間,說工作,說報社這些人,然後也說起了你。」崔影繼續說,「我看得出來,他還是挺喜歡你的,可是你不喜歡他……所以我們也說好了,人活這一輩子,得善待自己,所以我們準備認認真真的開始了,我也知道你肯定不會在意這件事,可是不和你說吧,我自己又覺得心裡不太得勁,你不會怪我,對吧?」
「當然,本來也和我沒什麼關係的。」何笑然趕緊點頭,心裡僅有的一點點不愉快也煙消雲散了,崔影和隋明偉,應該也是很不錯的,她帶著這種愉悅,快速寫完稿子,衝出報社,衝到蕭尚麒早停過來,等她的車子上。
「今天看起來比昨天開心,」蕭尚麒發動車子,問她,「有什麼好事了?」
「那個禽獸老師被判刑了。」何笑然說,「還有,崔影,哦,就是一個和我關係不錯的同事,你都猜不到,她和隋明偉在一起了。」
「知難而退,挺好的。」蕭尚麒點點頭表示了滿意,然後才忽然問何笑然,「你不介意嗎?」
「我為什麼要介意?」何笑然反問他。
「我記得,我大老遠來看某人的時候,某人可是說自己有男朋友了,還和她的男朋友請我吃過一頓飯來著。」蕭尚麒說,「這不就是兩個月之前的事兒?那個男的叫什麼來著,不就是這個隋什麼……」
「你怎麼還有翻老黃歷的壞習慣了。」何笑然被他這麼一說,有些張口結舌,這兩個月,可發生了太多她過去想都沒有想過的事情了,蕭尚麒不提她幾乎忘了,還有過這麼一段。那頓飯之後——是呀,好像所有的變化都發生在那頓飯之後,她忽然覺得好像抓住了一個線頭,趁著蕭尚麒在一家西餐廳門前等著停車的時候,她鼓足勇氣說,「這話聽著,怎麼好像另一個某人,有點酸呢?」「那你一定是聽錯了,」蕭尚麒回答得很果斷和鎮定自若,可是腳下不知怎麼一鬆,車子哄的一聲,熄火了,偏偏這個時候,一個車位剛剛空出來,他重新發動的瞬間,卻被另一台也等候在旁的車子佔了先。何笑然強忍著沒笑出聲來,也不敢去看蕭尚麒的臉色,裝作全部注意力都在窗外的樣子,心裡卻好像有一朵花,在一瓣一瓣的,點點綻開。
「想笑就笑吧,」再等下一個車位,趕上這聖誕節,真不知道要什麼時候,蕭尚麒想了想,乾脆將車子開到前一條街的一個收費停車場,再下來,牽著何笑然的手往餐廳走。路上,何笑然的身子一直微微顫著,他乾脆停住腳,對何笑然說,「早晚你也得笑我,不如一次笑夠了,那天我確實挺不痛快的,我很討厭那個姓隋的,討厭他站在你身邊,討厭他說他是你男朋友……」
他後面的討厭都卡在了喉嚨裡,被何笑然突如其來的一個擁抱打斷得徹底。她從來就不是在這方面多主動的人,在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更從來沒有對他做過這麼親密的動作,他忍不住微笑,卻在下意識的收攏手臂的時候,愣了一下。
那天吃晚飯的時候,何笑然到底發現了蕭尚麒的心不在焉,那種感覺她不知道該用什麼形容來形容,大概就是,他雖然就坐在她的面前,明明抬手就能觸摸到的人,可是偏偏卻又好像隔著很遠的距離,她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只隱隱的覺得,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聖誕夜電影院上映的電影果然就如崔影說的那樣,很無聊,一部你追我逃的外國片,車子會從那種幾層樓高的停車場凌空飛躍到對面的辦公樓,男女主角小強一樣的永遠不死甚至不受傷,電影還沒演完,她已經把電影的名字忘得一乾二淨。
而聖誕節過後,元旦接踵而至,因為假期短暫所以報社並不停刊,全體的編輯和記者也只能排班串休,為了春節能多放幾天假,何笑然接下了元旦當天值班的工作。這樣的一年伊始,比起呆在沒有蕭尚麒在的家裡,她真的是更願意呆在單位,至少能熱鬧一些。
蕭尚麒離開C城已經有兩天了,他在C城這邊需要決策的工作基本已經在12月低緊鑼密鼓的完成了,他掛名的慕氏和自家的蕭氏,集團總部都在B城,年末歲初,要他做的事情太多了,這些她都明白,所以替他收拾東西的那天,她甚至都沒問他,要多久才會回來C城。
而他也對歸期隻字未提,這兩天,除了元旦早晨的一條問候短信之外,他甚至連一通電話也沒有打來。
何笑然心裡不是不失落,可是日子總還要照樣過下去,雖然是新年,可是早上新聞熱線就沒消停過,幾個值班的同事陸續出去採訪了,分到她這裡的,是一個火災,火車站附近,一棟老式居民樓忽然起火了,因為是站前的商圈內,樓下三小扎堆,所以消防車沒能馬上開進去,火災撲救了一個上午,她也在外面站了一個下午,等到現場終於能進人了,她趕緊跟著攝影記者老白往裡沖。
火場裡充斥著一種極為刺鼻的塑料燃燒過後的味道,到採訪結束,何笑然還始終覺得自己被這種味道包圍著,只有一種特別反胃的感覺,不敢張嘴,好像一張嘴,就能哇的吐出來似的。
她開始以為,這種狀況不會持續很久,她自來也不是那種嬌滴滴的女孩,這小半年來,也自詡見過不少比這更噁心的場面了,還從來沒吐過,可是只堅持到報社,她就到底忍不住,衝進洗手間,乾嘔了半天。
什麼都沒吐出來,畢竟,她只在早晨的時候吃了一個麵包,一整天下來,只覺得累得渾身的骨架好像都散開了,寫完稿子回到家,蕭尚麒不在,屋子裡大而空曠,弄出一點聲響,都能立刻聽到回聲,何笑然歎了口氣,煮了包昨天買回來的方便麵,吃完之後,倒頭即睡。
第二天終於能休息一會,早晨起來,還是只有方便麵,煮麵的時候,她忽然覺得油包的味道油膩得讓人想吐,她還很少有這種感覺,畢竟,出門在外,方便面一直是她主要的食物之一。結果沒當回事兒的結果就是,麵條吃了一半,她就倉促的衝進衛生間裡,把所有的面統統吐了出去不說,還搜腸刮肚一般,乾嘔了很久。
而這種吃到味道聞著不對的東西就想吐,而且真的能吐出來的狀況一直持續到三號,何笑然覺著不對頭,首先想到的是,她總在外面吃飯,多半是得了肝病,也不敢耽擱,馬上去醫院掛號抽血,加急的驗血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醫生卻說,她的肝沒有任何問題。
「那我為什麼想吐呢?」她拿著結果憂心忡忡的問醫生。
「想吐的原因很多種,你去婦科檢查一下。」醫生看了看化驗單,提醒她。
何笑然如被雷擊,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去掛了婦科的號,又尿檢,只是,等到她拿到一張早孕的化驗單的時候,整個人都懵了。
她和蕭尚麒一直都很小心的,準確的說,是蕭尚麒一直都很小心的,他不讓她吃藥,所以每次防護措施都是他在做,她只記得有那麼一兩次,但都應該是在她的安全期內呀。
「什麼防護措施都不是百分之百安全的。」醫生不能等她發呆,也猜到了她的疑惑,乾脆的說,「現在是四周半,建議你做個B超,再仔細檢查一下。」
何笑然點頭,再去交錢,然後排隊等候,四周半大的寶寶,小的在B超圖上看,就是個小黑點,如果不是醫生指著屏幕告訴她,她絕對在那張小小的圖上,什麼都找不到。
她和蕭尚麒在一起這將近三個月,還從來沒有討論過未來要怎麼樣,下午回到家,何笑然幾次想給他打個電話,可是號碼按完了,卻始終按不下撥出鍵,要怎麼和他說呢?他會是個什麼樣的反應呢?她發現,她想不出來。
何況,其實她不僅想不出來蕭尚麒的反應,她現在就連自己該有什麼樣的反應,都有些琢磨不透。高興嗎?怎麼好像害怕多於高興?煩惱嗎?似乎又是憂慮多於煩惱。
這麼遲疑了一天,四號早晨起床,一聞到早點店裡的包子味,她又忍不住衝到店外,抱著一棵樹一陣的乾嘔,空蕩蕩的胃裡,除了胃液就再沒有別的,她也只能幹嘔,好陣子才面色蒼白的直起身。
她開始前所未有的想起家來,想媽媽,想爸爸,也想……蕭尚麒。
找領導請假,是她這幾個月來,做的最瘋狂的一件事,不過她的記錄良好,何況到底是剛過完新年,主任也很能理解她想家的心情,二話沒說,就同意給了她三天假期。
趕上春運,火車票並不容易買到,何笑然在崔影的介紹下,在火車站外,找了個賣黃牛票的,兩個人好像接頭一樣,鬼鬼祟祟的交易,多添了五十塊錢,然後在當天晚上,她就踏上了回家的火車。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她歸家的急迫心情,肚子裡的寶寶居然很乖的沒有鬧她,早晨下火車打車回家,一開門,屋裡正吃飯的何爸爸同何媽媽都嚇了一跳,當聽說她太想家了,所以回來幾天的時候,兩位老人什麼都沒說,卻都默默的紅了眼圈。何笑然發現,她真的是挺自私的,為了自己一點感情上的事情,就把爸爸媽媽都拋下了,跑到那麼遠的地方,一走就是半年,這半年雖然也在網上見面,可是媽媽頭上的白髮,卻明顯比過去多了不少。
「你這孩子,工作了和以前上學的時候就不一樣了,怎麼能想回家就請假回家呢?」何媽媽做了一大碗炸醬麵給何笑然,看著她大口、大口的吃完,才有些嗔怪的說,「就這一次啊,下次可不能再有事沒事的請假回家了,會給領導留下不好的印象,現在找個合適的工作多難呀,有機會就得知道珍惜。」
「知道了,媽媽!」何笑然放下飯碗,就往媽媽身上趴,何媽媽被她纏著,好半天才騰出手去收拾碗筷。
一夜的火車,讓何笑然覺得格外的疲憊,放下飯碗,她原本只想在床上躺一會,結果不留神卻睡著了,等到一覺醒來,居然已經是日暮黃昏。
「媽,怎麼沒早點叫我?」她揉著眼睛從自己的小屋裡出來,客廳裡,何媽媽正看著韓劇,聽見她的聲音,才不緊不慢的說,「看你睡得香,就沒叫你。」
「晚上吃什麼?」何笑然想想,覺得沒醒過也好,省得她還得犯愁的想,要不要去找蕭尚麒。
「你想吃什麼都行,」何媽媽拍拍沙發,叫何笑然過來坐好,才出其不意的說,「說說,闖了什麼禍了?」
何笑然嚇了一跳,不過如今,她已經不是何媽媽一詐就什麼都招了的小孩子了,所以很快就震驚下來,把頭靠在媽媽的肩膀上,撒嬌的說,「我都多大了,怎麼還可能闖禍?媽,你別用老眼光看人。」
「多大在媽眼裡都是孩子。」何媽媽歎了口氣,輕輕拍拍何笑然的手說,「你也不孝了,這半年,認識合適的男孩子了嗎?」
「沒有,」何笑然趕緊說,「我準備過個一二年,有合適的機會,還是回來找工作,現在就當積累經驗了,別的都不著急。」
「說你是孩子,就真是孩子,」何媽媽想了想,搖搖頭說,「以後的事兒也不好說,可是女孩子的青春可沒幾年,現在是你挑人家,過幾年,就是人家挑你了。你要是不準備在那邊呆太久,那就趁早回來,再找份工作,媽媽也托人幫你留意、留意,看看有沒有條件合適的男孩子,給你介紹一個。」
「媽——」何笑然在沙發上小範圍的打滾,「都什麼年代了,你還要包辦婚姻!」
「胡說,誰包辦了!」何媽媽照著屁股拍了她一巴掌。
「相親還不是包辦?」何笑然哇哇叫,捂著屁股躲到一邊才說,「想想,兩個陌生人,沒有共同愛好,沒有共同語言,為了結婚而湊在一起彼此適應對方,感覺多奇怪?」
「那不相親也行,你自己趕緊找一個回來給媽媽看看,」何媽媽說,「咱家就你一個孩子,將來你要結婚留在C市也行,反正我和你爸也要退休了,大不了到時候我們把這裡的房子一賣,去C市買個房子。」
「媽——我好容易回來一趟,你怎麼竟和我說這些沒影的事兒?」何笑然對這個話題本能的抗拒,趕緊繼續表示抗議。
「媽也是著急,你李阿姨家的陶陶,比你小半歲呢,已經裝修房子,馬上要結婚了。」何媽媽說,「你在那麼遠的地方,媽有勁也使不上,這半年,我和你爸只要一聽說誰家孩子要結婚了,就替你著急。」
「先立業後成家,先立業後成家。」何笑然說,「我是事業型的,和他們不一樣。」
「沒看出來你和他們哪裡不一樣。」何媽媽哼了一聲,不死心的問她,「你們單位年輕人不是挺多的,就沒有一個你看上眼的?」
「兔子不吃窩邊草,」何笑然搖頭,可是心裡有事,這麼輕鬆的和媽媽聊了幾句之後,就有點忍不住了,想了想還是問,「媽,你說,什麼樣的男生適合結婚呢?」
「這個——」何媽媽想了想說,「你不問,我也想和你說呢,其實,你說媽媽思想守舊也行,媽媽就覺得,這門當戶對挺重要的,家裡太有錢和太窮的男孩,肯定都不合適;再有就是人不用長得太好,長得漂亮的男孩和長得好的女孩一樣,太招人了,你喜歡,別人也喜歡,老話怎麼說來著,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天天被人惦記著的男孩子,要想留住他,女孩子得付出太多了,太操心;還有最重要的,就是對你得好,在他眼裡,你得做什麼都是對的,什麼事和你比起來,都不太重要,只要你需要,他就會在你身邊陪著你,有一塊錢,也捨得給你買你喜歡的東西。」
何笑然沉默了,她以前一直覺得,蕭尚麒是最好的人,可是怎麼拿了媽媽的要求來對比,他——居然完全不合格?
晚飯吃完,何笑然搶著去洗了碗筷,又和爸爸媽媽說了些這半年裡工作上的趣事,聊到一個三集連放的電視劇都演完了,才磨磨蹭蹭的回到自己的小屋。手機一直開著,卻一整天安靜得彷彿被調了靜音,何笑然拿著摩梭了一會,還是撥了蕭尚麒的電話。
「然然?」電話響了兩聲,蕭尚麒就接聽了,聲音同以往一樣的清越,「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家裡冷嗎?」
「還好,不冷,」何笑然躺到床上,小聲說,「我馬上睡了,你在幹什麼?」
「我還能幹什麼,加班呀。」蕭尚麒輕笑出聲,「這幾天你上班忙嗎?」
「不算忙,」何笑然想,自己請假回家了,根本沒任何工作,「你還在加班,這麼忙,那要什麼時候能回來呢?」
「回C城嗎?」蕭尚麒遲疑了下,隔了會才說,「春節之前恐怕不能回去了,等你回來過年可能比較快。」
「這麼久?」何笑然愣了一下,這時距離過年還有一個月左右呢,她翻身坐起來,心裡亂極了,手掌忍不住覆蓋在小腹上,再有一個月,這個寶寶又會長大很多了,醫生說,是留是不留,都要早點做打算,她忽然覺得自己回來得對了,總要讓他知道,雖然並不是逼他做選擇。
「想我了?」蕭尚麒聽出來何笑然語氣裡的吃驚,繼續笑笑說,「那你回來吧,C城冬天太冷了,你乾脆辭職回來好了。」
「回去不就沒工作了,我喝西北風呀!」何笑然聽出了蕭尚麒語氣裡的玩笑意味,有些鬱悶。
「我養你,」蕭尚麒接得很順溜,何笑然心裡砰然一動,卻聽他繼續說,「你不用喝西北風,我每天給你一碗大米粥,你看怎麼樣?」
「懶得理你!」何笑然洩氣,重新躺回床上,彎彎的月亮斜斜的掛在半空中,映襯得周圍的天空越發漆黑如墨,她忽然很想、很想看看蕭尚麒,哪怕是一眼也好,她有點等不到過年了,其實早就等不到了,於是試探的問他,「你明天會做什麼?」
「去公司,還能幹什麼,白天還有幾個會要開。」蕭尚麒翻了翻手裡的文件夾,哄她說,「乖乖的,早點睡吧,時間過得很快的,一眨眼就到過年的時候了,到時候我們就能天天見面了。」
掛斷電話,何笑然睡得很快,甚至做了個長長的夢,夢見她在蕭尚麒的公司外面絞盡腦汁的想,用什麼理由不驚動他的混進去,然後給他一個驚喜。人睡著了,腦子就不受控制,自動把接下來的情節設定成了某部警匪片的場景,她飛簷走壁,從窗口飛躍而入……
第二天起得遲也是正常情況了,和前幾天一樣,沒吃早飯前,何笑然只覺得反胃得厲害,幸好何爸爸同何媽媽今天不能再請假陪她,做好早飯,就都早早的出門上班去了,她一個人在洗手間裡乾嘔了一陣,才覺得舒服了一點。
她還從來沒有去過蕭尚麒工作的地方,所以吃過早飯,特意在百度地圖裡查了慕氏的辦公地址,然後換好衣服出門。雖然也沒分開幾天,可是想到馬上就能見到蕭尚麒了,她心裡還是有很多期待、雀躍和不確定,路上一直忍不住想,蕭尚麒看到她,也不知道會是個什麼表情,是會覺得驚喜呢?還是覺得驚嚇呢?
慕氏很容易找,市中心一棟二十幾層高的大廈,何笑然進去之後,報出蕭尚麒的名字,前台負責接待的女孩子翻了記錄,然後笑容甜美的告訴她,沒有預約,她不能上樓去。
這種事,在採訪中也常常碰倒,何笑然不願意打蕭尚麒的電話破壞這份驚喜,只能央求前台的女孩子說,「我是蕭尚麒的同學,剛從外地回來,給他帶了點東西,但是我馬上就要走,你幫我問問他有沒有空?」
她報的是小刁的名字,鬼使神差的,前台的女孩子台撥了電話,她就豎起耳朵聽,那應該是蕭尚麒的秘書接的,她們說話的聲音太低,她實在聽不真切,倒是前台的小女孩過了一會,微笑的說,「您稍等,蕭總還在開會,肯定是沒有時間了,但是他的秘書馬上下來,您帶的東西,交給她也是一樣的。」
蕭尚麒的秘書和助理,何笑然都認識,他們一下來,驚喜自然就沒了,她有些洩氣,可是想到他們肯定會帶她去見蕭尚麒,也就釋然了。結果她在大廳一角的沙發上總坐了有十來分鐘吧,電梯裡人來人往的,卻始終沒有一張熟悉的面孔,直到一個年輕女孩走出來。
何笑然原本只是不經意的掃了一眼,卻當場就愣住了,幾乎脫口叫出,「陳菲兒」。
可是,那又明明不是陳菲兒,她仔細看了幾眼之後,才能確定,那只是一個和陳菲兒長相、氣質都極為相似的女孩,那個女孩站到了前台,似乎在詢問什麼,而何笑然卻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並慶幸自己身在角落,守著大門,在看到前台的女孩揚手往她的方向指來時,還可以用逃的,飛快的衝出了慕氏的旋轉大門。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又踏上了回C城的火車的,後面的一天假期,她在家裡呆得雲裡霧裡的,何爸爸托人替她買了票,又送她上火車,只以為她捨不得離開家,只是同何媽媽一起安慰她,馬上就要過年了,就能放假回來,如果一個人在C城實在不適應,還可以辭職不幹,回家來總能找到合適的工作。
總要到臥鋪車廂熄了燈,聽著車輪與鐵軌摩擦產生的有節奏的匡啷、匡啷的聲音,身子隨之輕輕的在臥鋪上搖晃時,何笑然才勉強讓自己平靜下來,勉力的去把所有的事情重新想一想。
她試圖安慰自己說,一切不過是個巧合,而她太慌張了,可能根本看錯了,或者……世界上相似的人那麼多,即便慕氏裡有這樣一個和陳菲兒相似的人也說明不了什麼……可是,怎麼會這麼巧呢?她又回答不了她自己,更沒有勇氣打電話去問蕭尚麒,問他這是為什麼,問他,究竟把她當成什麼人?
時間就這麼一天一天的在她的傷心和自我安慰中不動聲色的推移著,距離過年放假越來越近了,何笑然的孕吐也越來越嚴重,剛開始不過是早晨吃飯前,或者平時覺得餓的時候乾嘔一陣,可是這幾天卻發展成吃什麼吐什麼,小年這天晚飯之後,她又把吃進去的食物全嘔出來了,而吐到最後,她居然還吐出了不少紅色的血絲。
這是吐血了嗎?鏡子裡,看著自己的臉色蒼白如紙,何笑然第一次覺得害怕,這些天,蕭尚麒也只是偶爾打個電話給她,隨便聊兩句天氣和工作之類的話題,她心裡有個結子,不免就有些灰心,而她淡淡的,蕭尚麒也就淡淡的,最近一周,他們都沒有再聯繫。可是現在她很想聽到他的聲音,一句也好,所以洗了把臉,她就顫抖著手,翻出手機,忙忙的撥了過去。
電話被很快的接起來了,只是聲音卻不是她熟悉的清越的男聲,倒是一個委婉的女聲說,「尚麒去洗手間了,您有什麼事嗎,我一會讓他打給你?」
何笑然一時忘記了想要說什麼,手機那端,該是家西餐廳吧,背景音樂何笑然覺得很熟悉,蕭家的產業,過去他們也去過,任何時候,晚餐時間,只放同一首歌。她慢慢的掛斷了電話,心裡居然毫無知覺一樣,只覺得這一幕,荒誕得如同小時候看的台灣言情小說,或者,現在八點檔那種專門賺人眼淚的苦情戲,可是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又怎麼分得清楚,她長久的躺在床上,眼淚不知何時開始,順著臉頰滾滾滑落。
第二天就是週末,一整夜,她一直沒有等到蕭尚麒的電話,不知道他是不想打來,還是不知道她曾經聯繫過他。可是,她真的覺得,她已經沒有任何勇氣,再和他說起,這個意外到來的孩子的事情了,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天意,老天讓她和這個孩子有緣無份,天亮之後,抹乾淨眼角殘餘的淚痕,她翻身坐起來。
和上班時一樣,還是早早的起床,連早飯也沒有吃,何笑然就直奔一家區婦產科醫院。掛號、做檢查,講了自己的情況,醫生看了看手裡的檢查結果,給了她兩個解決方案,因為她吃什麼吐什麼,已經有了營養不良的情況,還有食道出血,建議她可以住幾天院,打打營養針,暫緩進食。住院幾天就要請假,單位規定,超過三天的病假,都需要醫生開的病例,否則按曠工處理。她要怎麼開這個病例呢?即便是如今這個時代,未婚先孕,也絕對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看到何笑然搖頭之後,醫生又說,如果她不準備結婚,也沒有生下這個孩子的準備,那就應該做手術,趕緊終止妊娠。
「你和你男朋友好好商量一下吧,人工流產對女人的身體傷害是很大的,我們不建議你做,最好是趕緊保胎,然後結婚。」醫生放下她的病例,示意護士,叫下一個。
何笑然苦笑,她覺得,如果她一定要生下這個孩子,蕭尚麒有八成的可能,會因為責任而給她一個交代。她曾經也以為,責任也沒什麼不好,只要能和蕭尚麒在一起,哪怕是責任留住了他也是好的。可是這些分開的日子,她終於能冷靜的去思考,進而想了很多,然後越想就越覺得自己其實是錯了,而且錯得離譜。責任或者可以留住一個男人的身體,但是她約束不了他的大腦和心,不能讓他由此就愛她,然後非她不可。而她原本以為,只要擁有他的人,她就能非常幸福,可是現在看來,她也遠比自己想像中的貪婪,越是和他在一起,她就越希望擁有得更多,只有他的人,是遠遠不夠的,她還想要他的心,希望自己是他的獨一無二。
假使,在這場愛情的追逐中,只有他們兩個人,何笑然想,那她還願意繼續嘗試,精誠所至總有金石為開的時候吧?可是,那個酷似陳菲兒的女孩呢?她的出現,忽然讓何笑然覺得,自己很傻,一個心裡愛著別人的男人,即便是要尋找一個情感的替代品,也會找一個和原版的最相似的吧?而她從來,就連個高仿都算不上,這場所謂愛情的追逐,從來只是她的一廂情願而已。
她愛蕭尚麒,過去、現在,也許還有將來,可她能為他做的事情從來就不多,那麼,不去阻攔他追求幸福的腳步,是不是,就是她最後能為他做的一件事?
「我想拿掉這個孩子,」在醫生看下一個患者的病例時,她小小聲的說。
「那去交錢吧,然後去排隊。」醫生沒說什麼,這樣的事情她每天見多了,唰唰的開了單子,放到何笑然的面前。
在這種小醫院裡,等候做人流手術的患者居然很多。排在何笑然前面的,是個二十歲的女孩,還是在校的學生,整個排隊的過程中,一直、一直依偎在男友的懷裡,緊張得面色發白,而她的男友則一直、一直的摟著她低聲的安慰著。直到女孩進了手術室,男孩才將頭埋在雙臂之間,輕輕飲泣。有一瞬間,何笑然忽然覺得,她很羨慕那個女孩,雖然早嘗禁果,甚至要付出這麼慘痛的代價,可是,那還女孩還是在被珍惜著,不像她,只能這麼倉皇無助的,一個人面對馬上到來的可怕場景。
人流手術的過程,比何笑然想像的要快,只是很疼,畢竟再無痛的手術,那種血肉被生生剝離下來的感覺,也是疼得一到麻藥過勁,立刻就把她所有的力氣都抽走了,她捂著肚子,一個人蹲在醫院的衛生間裡,痛哭失聲。
「你最近在減肥哪?」週末休息過後,報社裡所有人的心是徹底散了,本地的忙著在商場打折的時候買年貨、買衣服、鞋子、化妝品,外地的則開始著急托人找關係的買火車票,買不到火車票的就買飛機票,天天守著網上等折扣,歸心似箭的盼著放假的日子。崔影和隋明偉的關係漸漸穩定了,每天有空就出去甜蜜約會,有些日子沒有同何笑然一起吃飯了,所以這一天吃飯的時候,她驚訝的看著整個瘦了一圈的何笑然,半天才說,「快說,減肥有什麼秘訣,瘦這麼快,教我、教我!」
「腸胃感冒,上吐下瀉,你確定要學?」這些天,何笑然也在單位吐過幾次,找到的借口就是腸胃感冒,她不知道真的腸胃感冒吐得有沒有這麼厲害,也不知道別人會不會往其他方面想,可她現在管不了別人的任何想法了,惟一能做的,就是不請假,每天堅持上班,然後晚上再去附近的診所打消炎針,似乎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她在兩天前,到底失去了什麼。
「算了,那你吃點清淡的養養胃吧,你已經夠標準了,再瘦就不健康了。」崔影連連搖頭,上吐下瀉的滋味,想想就覺得可怕,絕對不適合她。
「我倒覺得,我還可以再骨感點。」何笑然強打精神,開了個玩笑,正好手機響,她鬆了口氣,卻在看到蕭尚麒的名字時,遲疑了起來。
「然然,你幾號回來?」鈴聲停了又響,看著崔影面露驚異,接著調侃她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的時候,為了不引發她更多天馬行空的想法,何笑然只能選擇了接聽,而蕭尚麒聲音輕快,聽起來心情很是不錯,連她幾次沒有接電話,都沒有生氣,何笑然止不住想,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呢。
「年三十兒當天吧。」她和最近幾次同他通電話時的語氣一樣,平平淡淡的說。
「我估計也該是這個時候,」蕭尚麒說,「我讓人給你定了飛機票,你可以臘月二十九下午上飛機,一個多小時就能到,這樣能快點回來,路上還能少遭點罪,我到時候去機場接你啊。對了,你下午在報社嗎,我讓人把機票給你送去。」
「好!」何笑然還沒買到火車票,她現在的狀態很糟糕,一夜的火車,確實想想就挺不住,所以她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