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她記得那個晚上。
在沒有開燈的房間裡，剛才結束了訓練。他靠在椅子上，戴著耳麥，她能猜到他耳邊的音樂一定是Within Temptation的《Jillian》，這是他喜歡的樂隊。
那一年，論壇和遊戲網站總喜歡評價她的「嗅覺」，solo卻總說這是她女人的第六感。能預知敵人的位置，危險的埋伏。
其實她一直想說：如果真有第六感的話，她感覺出他的感情。
那天，兩個就這樣面對面坐著，她猶豫了很久，才對著電腦屏幕的對話框，敲出了一行字：
愛情，需要兩個人。
屏幕的光，依稀映照著solo的臉。
他起初只是安靜地抽煙，過了足足四五分鐘，才緩慢地敲打著鍵盤，按下了回車：
所以，solo不適合愛情。
新加坡的盛夏啊，真是陽光充足……
刺眼的日光正好從他那個方向來，艾情瞇起眼睛，才能勉強看清他的臉。
那三四個男人都很眼熟，她一時想不起是都是誰，只看到他說了兩句話後，身邊一個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他抬頭，看向另外的方向。
艾情順著望過去，在餐桌旁坐著幾個人，是Dt的戰隊。
「solo說他這次來，是來找俱樂部的新鮮血液，」身邊吃雞翅的人，含糊著解釋，「我猜他應該是看上了Dt。你知道solo的俱樂部是有美國公司投資的，如果Dt能在這次亞錦賽順利奪冠，估計會很搶手，他們很有遠見啊。」
艾情笑了笑：「你為什麼不去他們俱樂部？」
「我？」滑梯聳肩，「我已經準備去德國了。」
艾情倒是意外：「你已經簽約了？」
滑梯笑瞇瞇地看她：「要不要和我一起？」
「不要，」艾情直覺拒絕，「我會水土不服，如果要簽，我也要簽中國的俱樂部。」
「中國最拿得出手的，」滑梯從口袋裡拿出包餐巾紙，抽出一張，「就是solo那家。」
音箱裡很巧，放出了久違的Within Temptation的成名曲。沒想到這裡的人竟然也喜歡WT這個荷蘭金屬樂隊……艾情想了會兒，才說：「那我就好好念大學，然後徹底回歸沒有電子競技的世界，好好談戀愛，順利畢業後進入寫字樓，朝九晚五。」
滑梯把一塊雞翅從裡到外，吃得連肉絲都不剩：「差點兒忘了，你剛高考完。」
是啊，高考，大學，好像人生才剛剛開始。
Solo似乎真的像滑梯說的，和身邊幾個人又聊了兩句後，拿著一罐可樂，向Dt的那個方向走去。艾情正想要找個機會走掉時，麵包似乎發現少了兩個人，四處張望下，終於看到艾情這裡，立刻招手大喊：「狗狗，滑梯，這裡。」
Solo停下來，側頭看了這裡一眼。
艾情覺得太陽穴有些發緊，恨不得把那個小替補鞭打至死……
7.
她走過去的時候，solo始終在微笑：「什麼項目？」
「極品飛車。」
他忍俊不禁：「好項目。」
艾情笑了笑：「你怎麼來了？」
「聽說今年WCG亞錦賽出了幾個強隊，」solo喝了口可樂，「我看到你比賽的視頻了，有沒有打算和俱樂部簽約？」
她立刻明白，他剛才是有意問滑梯自己的近況，作為當初眼見自己和他分分合合的人，滑梯明顯偏向了自己。她搖頭：「暫時沒有。」
他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忽然過來了幾個記者，顯然是發現這麼個重量級選手，很是亢奮都跑來採訪。艾情退後兩步，給他讓出了空間。
記者問的問題，難得沒有千篇一律，緊追著他問是否有計劃轉俱樂部？是否已經收到了邀請？是否會離開中國之類的問題。
Solo認真聽完所有問題，才說：「今年魔獸個人積分前十，我們佔了三個位置。相信在未來人數還會升高，中國03年就把電子競技納入了正式體育項目，雖然沒有像韓國一樣，把電子競技看得和圍棋、足球一樣重要，發展卻無可限量，」他禮貌地笑笑，說，「如果不出意外，在我退役前，應該不會離開這個俱樂部。」
「在歐美，魔獸爭霸普及率不如槍戰遊戲，」記者很快說出疑慮，「甚至有人說，未來魔獸爭霸只會是韓國和中國的消遣遊戲，作為積分排名第三的你，有沒有危機感？」
solo沉默片刻，說：「一直有傳聞，暴雪會推出新遊戲，如果足夠有吸引力，我很樂於嘗試。」
艾情看著他難得認真的表情，忽然覺得他很遙遠。
離當初那個十九歲的少年，已經相差很遠。
很快打發掉記者後，solo很自然地坐下來，和Dt閒聊起來。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大多數時候是solo在問，Dt不是一兩個字回答，就是默認，可很明顯兩個人是早就認識的。
和艾情同住的那個小女孩，似乎是solo鐵桿粉絲，整個過程眼睛都是忽閃忽閃地看著他，等到他終於結束和Dt的交流後，才插話說：「solo？你真的是solo？」
solo笑著點頭：「是。」
「你這次來，是找我們隊長的？」
「算是吧，」他喝了口可樂，看了眼艾情，「還想見見幾個老朋友。或許只有這種重大賽事才能見到他們，平時大家都在各個省區，不是很有機會見到。」
小女孩不大能理解：「可以在中國區總決賽啊？」
「那時候剛好不在國內，」他耐心解答完，才又去看Dt，「我看了賽事日程，最後一天才是Dota，要不要今晚來場熱身賽？」
「魔獸爭霸？」Dt反問。
「是，」solo笑了，「別忘了你和我認識，就是因為魔獸爭霸，我已經約好了幾個朋友，就今晚。」
Dt沒有立刻回答，solo很快說出了三個名字。
艾情仍舊覺得耳熟，可惜她不太關注魔獸爭霸，倒是滑梯恰好走到她身後，倒抽了口冷氣：「華麗麗的對戰名單啊，十大個人名單上的韓國人？我記得這三個去年總積分是六、七、十？」
「是他們，」 solo沒有否認，「WCG是韓國人辦的比賽，會請一些韓國職業選手來做表演嘉賓，今年是他們三個來，應該晚飯的時候到。」
「你們準備怎麼玩？」滑梯倒是來了興趣。
艾情也很好奇，五個人，他們準備怎麼玩？
「二對三，」solo揚起嘴角，笑了笑，「玩玩而已。」
……
果然是solo，雖然是積分排名第三，帶著一個非魔獸項目選手，就敢挑戰三個世界級高手。
「幾點？」Dt似乎終於有了興趣。
「十點。」
8.
於是一場真正重量級的比賽，竟然在正式決賽前的晚上開始了。
Solo也是住在選手村，因為主辦方的優待，房間比一般參賽人員多了個客廳。當韓國的選手來的時候，和solo很是熱絡地用英文聊了兩句，在solo介紹Dt的時候，那幾個人像是也聽說過他的樣子，低聲交流了很長時間。
艾情倒是意外了。
到他們各自準備電腦時，艾情才低聲問滑梯：「聽得懂韓語嗎？」滑梯瞇瞇笑著搖頭：「英語都沒戲，就別說韓語了。」艾情想了想，又問他：「這個Dt，以前是不是還玩過別的項目？」
「不知道，」滑梯搖頭，「應該不會吧，他這個年紀，也就剛才開始電子競技比賽。」
艾情沒再問，坐在另一側的沙發上，看著那幾個人說說笑笑的，有時候他們也會用生硬的中文交雜英文，和solo閒聊。韓國和中國是魔獸爭霸項目的強國，很多兩國高手都是朋友，或許這就是所謂惺惺相惜。
「怎麼樣？」solo看Dt。
Dt比了個ok的手勢。
麵包終於按捺不住，輕聲感歎：「天，能不能拍照，這可都是偶像級的。」
她好笑看過去：「努力努力，以後成為被拍的人。」
「天分強求不來，」麵包托了托眼鏡，崇拜地掃過不遠處的五個人，「我覺得我們隊長很有希望，等到他十八九歲職業巔峰時，絕對橫掃五大洲。」
「……是七大洲吧？」
「……」麵包仔細想了想，「好像是……」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所有人都準備妥當。
進入遊戲之前，solo忽然笑了聲，低聲用英語感歎：「今天是怎麼了，都選人族。」
馬上就有韓國人笑著跟了句：「有個例外，你隊友是random。」
隨機？
艾情詫異看Dt，魔獸爭霸的四個種族各有不同，每個人總會有最擅長的。
他雖然不專攻這個項目，但既然對著四個世界排名前十的選手……隨機選擇，還真不是一般人有的勇氣。
「random很正常啊，」那個solo的鐵桿粉絲，很驕傲地嘟囔了句，「我們隊長從來都是random，不管什麼比賽……」
艾情和滑梯對視一眼，忽然覺得今晚的「玩玩」，真是有看頭了。
她下意識打量Dt時，Dt像是感覺到什麼，忽然抬頭看了沙發這裡一眼，就這麼個細微的動作，餘下的四個人都有些奇怪，跟著他也向這裡看來……
沙發上坐著的四五個人都傻了，不知道這些偶像們，忽然看這裡是想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