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solo先收回視線，看Dt：「怎麼了？」
Dt也回過頭，繼續盯著電腦屏幕：「忽然想起有人說，如果選魔獸，你一定是我最不想遇到的對手。」
這是那晚，她和他半夜坐在樓梯上隨口說的。
solo微微笑著，看了眼艾情：「彼此彼此。」
沒有大屏幕直播，沒有國際解說員的現場講解，可卻是貨真價實的白金級競技。
托了solo的福，那幾個韓國人並不介意他們的圍觀。
或者說從進入遊戲起，究竟有多少人都和他們再無關係。對他們這種頂尖高手，旗鼓相當的對手可遇不可求，自然投入的極徹底……艾情走到solo身後，看他的左手的手指沒有片刻停歇，很完美的鍵盤操作。
極限化的微操天賦，是這些年他得到的最多讚譽。
「天，如果有APM統計，我發誓solo絕對超過400了，」身後的小女孩幾乎有些喘不上氣，「麵包，你說有沒有400？有沒有？」
麵包也是看得膽戰心驚：「應該……有。」
艾情抿起嘴唇，竟也有些心跳加速。
APM。Action Per Minute。
這是魔獸飯最喜歡說的數據：每分鐘的操作數量。
這麼多的競技遊戲，只有星際和魔獸有這種苛刻的操作要求。
所有大師級選手，比賽全程APM基本維持在300到400左右，也就是說，平均每分鐘對鍵盤發出300－400的操作指令……五個人的鍵盤聲有高有低，屏幕上已出現很激烈的局部對決，連她這樣不常玩魔獸的人，都有些熱血沸騰。
她曾看過solo的採訪，每天十五六個小時的練習，從不間斷，他任何時候都在練習左手的靈活性。他說過，自己是沒有天分的人，只能靠每天的練習來維持狀態。
……
小女孩摀住心臟，有些控制不住情緒：「去年solo在WCG世界決賽的錄像，瞬間APM曾經超過了1100，這是有數據統計的，一分鐘1100個操作指令啊……」艾情聽得正認真時，屏幕上，忽然出現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圍殺。
小女孩忽然摀住嘴，「solo……」
Solo終於忍不住笑了：「還沒有到1000。」
艾情很慢地呼出口氣，鬼使神差地從他身上，移到了Dt身上。
可還沒有看清他的操作，忽然就聽見一聲輕響。對面的一個韓國人已經扔掉鼠標，撫著後腦，用非常生硬的中文對Dt感歎：「你很棒。」
所有人都詫異看向Dt。
如何詭異的戰術，悄無聲息就踢出局一個人？
10.
最後的結果，並沒有讓艾情吃驚。
從solo輕鬆說要玩玩的時候，她就知道他起碼有七成把握贏。從以前CS開始，他就是個合格的隊長，從不做沒把握的決定。
比賽結束後，滑梯很識相地叫來了一箱當地啤酒。
這裡平均年齡不過十八九歲，別看很多都頂著什麼職業選手的光環，真正舉起330ml酒瓶的時候，都還是沒長大的孩子。Dt在被灌酒的時候，甚至笑得有些靦腆，只是示意性地和solo碰了碰瓶口，喝了小半口。
第二天solo就離開了，那天正好是艾情的極品飛車決賽。
只有她是在開賽日比賽，很多人都留在酒店房間裡，高強度地集訓。
賽場外圍是各類型的coser，很多都是魔獸爭霸的各類造型。艾情坐在場內看得正開心，一個新加坡的工作人員已經走過來，遞給她分組的安排，十幾個選手，據說是隨機抽籤決定比賽對手。
「這是隨機抽的？」滑梯從她手裡抽過來，看了眼。
「估計不是，」艾情指著新加坡選手的小組，「新加坡三個運動員的對手，都是比較弱的國家，我的這個對手，是上屆亞錦賽冠軍。」
兩個人對視一眼。
主辦方的貓膩，估計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艾情倒是無所謂，畢竟極品飛車在中國的飯比較少，可要是碰到Dt比賽那天，如果也是這種貓膩的態度，估計沒人會答應。
滑梯估計也是想到這一點，猶豫了幾秒：「要不要向主辦方提出抗議？」
艾情也在猶豫。
不遠處幾個國家的團隊也在低聲議論，韓語、英語，還有很多不知名國家的語言。似乎大家都對主辦方私自分組的問題很有意見……她收回視線的時候，才發現不止是滑梯來了，Dt竟然也沒參加訓練，坐在場外等待觀看比賽。
似乎看到艾情和滑梯的臉色，他很快站起來，走向他們。
Dt的戰隊是這次dota的種子戰隊，他一出現，連主席台上幾個解說員都有些詫異。估計誰都沒料到他能這麼閒，來看飛車的比賽。
他沒理會那麼多眼光，很快走到他們身邊，目光疑問。
滑梯攬住他的肩膀：「我們發現主辦方有問題，強隊和強隊對戰，所有弱隊都和新加坡隊員在一起。」
Dt微蹙眉，沒說話。
艾情想了會兒，決定拿自己開刀：「我以個人名義抗議，盡量不要影響到你們，太質疑主辦方的話對整個團隊都不好。」
抗議這種事，通常最後都是騎虎難下。
主辦方太強硬的話，還出現過選手退賽的，她可不想整個中國團隊退賽。
滑梯揚眉，要笑不笑的問她：「1600美元獎金，你不要了？」
艾情揮了揮手，裝作雲淡風輕道：「那是第一名的獎金，你怎麼知道我肯定能拿第一。再說我一抗議，別的國家也肯定會加入的，誰願意便宜主辦方？馬來西亞的對手還是世錦賽的亞軍呢？他們也肯定不樂意。」
滑梯沉默下來，似乎在考慮這件事的可能性。
艾情已經下了決心，大不了就當來免費旅遊一次，畢竟她真正項目是dota。
她摘下名牌，玩笑式地拍了下Dt的胳膊：「國內所有的dota飯都盯著你們呢，千萬別讓我們傷心。」她說完，就勢站起身。
豈料竟被Dt一隻手又按住，把她壓回了原位。
他隨手摘下脖子上的名牌，高舉起右手，示意主席台。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那些還在討論利弊的人，都一瞬間看向這裡，看向只來了三個人的中國團隊。
11.
很快有人跑下來，徵詢問Dt有什麼疑問。
Dt簡單明瞭說出對分組的質疑，工作人員都有些詫異，低聲追問他好像不是極品飛車項目的參賽者，Dt把名牌遞給工作人員：「我們極品飛車只有一個參賽者，是個女孩，在中國，這種時候應該有男人擋在前面。」
艾情有些傻，可當事人卻說得義正言辭。
滑梯忍不住笑起來，把名牌也摘下來，遞給工作人員：「我是這次中國團隊的隊長，對這樣的分組有異議，希望主辦方可以採取抽籤的方式，以示公平。」
艾情自然也把名牌交了出去。
工作人員很快拿著三個人名牌跑回去，還沒有等和高層匯報完，陸續就有各國家人站起來，在提出抗議的同時，向他們三個微笑致敬。
「這種事通常沒什麼結果，」滑梯很不停微笑點頭，不停低聲說，「畢竟是商業贊助比賽，又是在人家的地盤上，要做好最壞的準備。」
Dt只是兩隻手插著褲子口袋，沉默著出神。
滑梯看他一直不說話，追問了句在想什麼，他想了想才說：「在想後天的戰術。」
滑梯給艾情遞了個眼神，用口型說：知道你為什麼輸給他了吧？
艾情無奈看他：他是天才。
結果抗議結果下來，有人歡喜有人憂。
主辦方很強硬地表示，今天的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不能再改變分組，但是後兩天的比賽將會電腦抽選決定。艾情已經很滿意這個結果，重新掛好名牌：「放心，我也是種子選手。」
滑梯好笑看她，拍了拍她的後背：「不要太大壓力。」
她微側頭，抿嘴笑笑：「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要玩dota嗎？」
趁著比賽開始前十分鐘，她忽然說起了曾經。
Dt也有些好奇，看她。
「我看到過國際dota論壇的一篇文章，說中國網絡太落後，整個競技遊戲根本不值一提，連我們上傳的國內最高水平視頻，都被說成是初學者遊戲，」她看了眼主席台，「兩年前，新加坡還把自己當作教科書，對我們指手劃腳，看看今天，都不敢和我們分在一組。」
她低下頭，把鍵盤和鼠標連接主辦方提供的電腦：「Dt，我雖然dota輸給了你，可極品飛車不一定輸給他們。」
Dt終於揚起嘴角，眼睛裡難得都是笑意。
滑梯哈哈一笑：「看你的樣子，是要拿我們團體冠軍的第一塊金牌了？」
艾情抬起頭，戴上耳麥，比了個ok的手勢。
在競技賽場，即使你只有十幾歲，卻不能只叫嚷環境如何不公平，等待別人替你解決一切。
只有實力，才能漠視所有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