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她從來沒打過一場決賽這麼艱難，小組賽第一場就是去年的冠軍。
極品飛車10的地圖，她閉著眼睛都能畫出來，可凡是能有資格坐在這個賽場上的選手，哪個不是對地圖滾瓜爛熟？
彎道，不停彎道，shift鍵幾乎沒有間斷過。
每次都在險些碰到對手車身的時候，險險地擦過……
好在她曾經用兩個月時間，專門練習如何躲避撞擊。去年，很多國內飛車選手都夭折在國際賽場，都因為不熟悉比賽規則。
在國內撞翻對手的車，絕對要重賽。
可在WCG賽場，故意撞車也是戰術。
當她左手離開鍵盤時，竟然有些發酸。
這才是第一場，第一場就已經是險勝，她咬牙切齒看了眼下場小組賽的新加坡選手，收好所有的東西，走下了場。
小組賽，半決賽，決賽。
還有整個半天要撐過去……
「我給你看個帖子，」滑梯笑著轉過筆記本電腦，用最輕鬆的狀態給她緩解壓力，「昨天有人拍了你，發到cs論壇了。」
艾情把書包放在腳邊，坐下來細看電腦屏幕。
竟然昨天自己昏昏欲睡，趴在前排座椅椅背上的側面照，標題倒是很唬人「遠古英雄傳說：狗狗驚現WCG亞錦賽」。
遠古……
艾情哭笑不得，看了眼滑梯：「我怎麼都成遠古傳說了。」
滑梯點頭，瞇瞇笑：「化石級玩家。」
……
艾情看了眼大屏幕，下場小組賽還沒有開始，還有很多時間可以休息，這才徹底拿過筆記本，看帖子的講解。
大意不過國內第一代的CS強隊的介紹史。
「那一年，solo，狗狗，gun等選手成為CS第一代偶像級選手，整個戰隊幾乎橫掃了國內一切CS賽事，成為當仁不讓的王者……」
滑梯故意念著內容，她攥著拳頭，作勢打他時，他才笑著告饒：「我記得當時我還是遊戲比賽的專業解說，後來也被你們拖下水了。」
艾情也想起三年，那個大多數玩家還是玩票的時代。
戰隊這種名詞，絕對是罕見的。
她邊感歎剛才十八歲就成了『遠古傳說』，邊隨手翻看著帖子的回復。
沒想到二十幾樓開始，竟蹦出了無數八卦爆料。都是藉著這個帖子，八卦當時幾個戰隊的猛料，什麼假賽、偶像選手私生活混亂之類的……她看了幾分鐘就忍不住笑了，簡直比天涯八卦版的娛樂圈爆料貼還精彩。
可到後來，卻不知是誰，開始猛爆solo的私生活。
或許是因為他是難得轉行，還能如此奪目的人，自然更有光環。
有個很簡短的回復，提到了他的私生女……
艾情馬上把電腦遞回去，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等到和滑梯聊了會兒，她才發現始終沉默的Dt睡著了。因為帽子壓得很低，就他身邊的滑梯都沒發現。
艾情笑著側彎腰，看了看他睡著的臉。
漂亮的線條，絕對有做優質偶像選手的潛質。估計是昨晚訓練的太累了，竟就這麼在賽場明目張膽地睡覺，還真是……不知道早起來幹什麼。
13.
艾情直起腰，對滑梯用口型說：要不要讓他回去睡覺？
滑梯搖頭笑：就讓他這麼睡吧。
結果Dt這一覺，直接睡到了艾情結束最後的決賽。她被無數媒體圍在場中，和對手接受各種□□短炮、閃光燈襲擊的時候，看到Dt和滑梯站在遠處等著自己，忽然就心血來潮，舉起脖子上的金牌親了親。
滑梯馬上心領神會，豎起大拇指。
Dt也看著她，很快笑了。
因為第一塊金牌，整個中國團隊決定胡吃海塞一頓，以示慶祝。
出錢的人自然是艾情。鑒於她的確是今天最風光的人，只能咬咬牙在獎金不知何時能領到的赤字狀態下，跟著一幫人直接坐地鐵到了city hall。
十一個人一出地鐵就興奮了，各自從書包、褲子口袋裡摸出相機，連地鐵口的噴泉都拍了好多張，儼然青少年旅行團隊。
艾情忘了拿相機，看他們照的太happy，就好心充當了攝影師，不停給各個人留影紀念。滑梯靠在她邊上，感歎了句：「拍吧拍吧，說不定都過了這屆亞錦賽就上岸，好好讀書去了。再好的技術，也抵不上現實啊～」
艾情按下快門，瞥了他一眼：「說不定這裡有職業新星呢。」
「你說Dt？」
「你好像特別喜歡他？」艾情看了眼相片，很模糊……只能對著好不容易凹出四個字母的男孩們齜牙一笑：「再來一次……手抖了……」
四個人哀怨搥胸，繼續凹造型。
「很喜歡，我恨不得把他一起帶走，可是搶不過solo。」
艾情噢了聲，蹲在地上，試圖以仰拍的方式讓幾個大男孩身材高大些。
因為裙子長，下擺雖然都被捲起來，卻還有一側落到了地面上，比起前面四個男孩的搞怪，她這個姿勢倒是很漂亮的構圖。
滑梯微瞇起眼睛，沒再說什麼。
當初他還是解說員的時候，第一次見艾情，她還是中短髮，每打完一場比賽，都會趴在鍵盤旁邊，頭枕著手臂，去和身邊的solo低聲說話。
那時候她只有十五歲，比賽激烈時，整個臉頰都能紅起來，被很多粉絲暱稱為"蘋果狗"。或許她自己根本不知道，她所有抓拍大多是不笑的，只有和solo一起，完全兩樣。
「那是什麼？」她把相機還給了幾個人，忽然發現走過兩個小女孩，手裡拿著似乎是麵包，又似乎是夾了什麼東西的食物，總之很奇怪。
「冷飲。」始終旁觀的Dt，冷不丁冒了句。
艾情仔細看了眼：「外面是麵包片？」
Dt嗯了聲：「裡面是冰磚。」
「你吃過？」她回頭看他，邊問邊提起長裙下擺，在膝蓋上打了個結，徹底變成了超短裙。
Dt沉默了會兒，點點頭。
「好吃嗎？」
他又沉默了，艾情盯著他，倒是對問題本身沒什麼興趣了，只是覺得能引導他多說幾個字，實在是太有成就感了。
於是就在她不良的目光裡，Dt終於又打破沉默，很認真地問她：「想吃嗎？」
嗯？
……
「那就……試試吧。」
14.
由於艾情孜孜不倦的好奇心，Dt竟然很自覺地買了十一塊那種麵包冰磚的冷飲，請大家先開了葷。所有人都崇拜地看著艾情，更引發了她對引導Dt說話的樂趣。
一行人一路往摩天輪方向走，艾情就吃著冰磚，有意在Dt身邊說話。
「你看那個建築，外邊像是有一層刺，還是半圓形的，你覺得像不像什麼東西……」
「榴蓮殼。」Dt抬頭看了眼。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玩競技的？」
「十二歲。」
「準備做職業嗎？一直玩dota？還是想要等什麼新遊戲出來？」
「還沒想好。」
她開始還覺得有趣，後來說到職業，就開始不自覺地認真起來。
「很多人有精力都是兩個項目一起，比如魔獸和星際，以後你比賽多了會發現這樣好處多多，比如一個遊戲被時代淘汰了，還有個備選。如果足夠強大，兩個遊戲同時參加世界巡迴比賽，每一站都拿獎金，不到二十歲你就是有錢階級了。」
Dt沒說話。
艾情吃完冰磚，還想說什麼，又覺得自己實在有些太慇勤，準備慢走兩步，和滑梯商討去哪裡吃飯的時候，Dt忽然又出了聲：「你呢？」
「我？」她想了想，「還不知道，可能繼續，可能不繼續。」
然後，他又不說話了。
眾人選了很久，卻因為難得來一次新加坡，都沒有強烈坐下吃東西的慾望，就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足足排了一個多小時，才真的坐上摩天輪。
艾情趴在玻璃上，看了半天的夜景，身邊不停有人以各種姿勢擺拍，難免嘰嘰喳喳吵得人頭疼。她回過頭時，Dt正被幾個人輪流做著背景，整個城市的夜景就在他身後，勾成一道很暗的光影。
這個座艙裡，不止是他們，還有很多遊客，看著他們這些學生樣的人，難免閒聊追問是做什麼的，大多以為他們是暑期的學生旅行。麵包一本正經地講解著電子競技大賽，把一幫大人們說的瞠目結舌，要說玩遊戲，很多人都玩，可是有意願玩到這種程度的人還是寥寥無幾的。
「那個，」麵包自豪地指了指艾情，「就是今年亞洲極品飛車的冠軍。」
齊刷刷的目光投來，艾情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臉紅了。
於是就這麼稀里糊塗地成了合影對象，有的是真有熱情，有的是湊熱鬧，還有是看著艾情長得漂亮，不照白不照……最後連滑梯也湊熱鬧，拿出相機，遞給那個女孩：「給我們三個照一張。」
滑梯說完，摘下Dt的帽子，攬住了他的肩膀：「小伙子長得標緻，就該多露露臉。」
他有戴帽子的習慣，基本除了剛洗完澡，都會戴上cap帽，遮住大半張臉。此時猛地被摘下來，連他戰隊的自己人都不大習慣，連連起哄，道隊長真美貌什麼的……
他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下：「男人不靠臉，靠的是技術。」
本來說得一本正經，可馬上引來了更大的起哄聲。
他最後只好作罷，一聲不吭地當作什麼都沒說。
滑梯笑著把帽子隨手扣在艾情頭上，另一隻手攬住她的肩，三個人就這麼緊靠在一起，背對著燈火闌珊的夜色，留住了這個畫面。
晚上到渡假村的時候，主辦方很快送來抽籤的時間。
因為是電腦抽籤，所以第三天的dota比賽，要在明天就抽籤決定分組。主辦方給出了一個網址，讓所有戰隊的負責人都採取登錄方式，查詢最後結果。
艾情主項目是dota，自然也緊張這次的分組。
幾個人湊在Dt電腦上等了很久，終於刷出了分組的排序，是泰國。
「泰國是去年亞錦賽亞軍，」艾情看Dt，「有沒有去年比賽的視頻？我記得他們的戰術很變態，4保1，能活活把你拖死。」
Dt似乎在思考，隨手點開一個文件夾，快速查找著需要的資料。
艾情也仔細盯著他的上百個文件夾，忽然就掃過一個名字，微怔住，看了Dt一眼。
「蘋果狗」，這是她的名字。
Dt像是沒有察覺，很快掠過了這個文件夾，眼睛始終盯著屏幕，沒有移開過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