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返京。
在天津時是住酒店,可以開兩間房,要是回了北京……她既不能住在他房間,又不能明目張膽在公司樓裡住。
她瞄了易文澤一眼,在專心開車。馬上就進北京了,回家的渴望被無限放大著,百爪撓心一樣。她想了半天,還是慢慢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剛想說話,身子已經猛地前衝,立刻又被安全帶拽了回來。
車停住了。
她被晃得有些腦袋發脹,茫然去看易文澤時,才發現他一隻手按在自己身前,眼底流淌著微微的慍色,笑意全無。
佳禾看著變道的車,意識到是自己犯錯了。
那雙眼睛閃著危險的光線,她胸口像是揣著個小兔子,撲通撲通地蹦躂著,別提多慌了……「我忘了是在高速路上……」她訕笑,「先開車吧,這樣停著太危險了。」
他中指輕敲了幾下方向盤,終是沒說話,繼續開車。
在帽子下的半張臉,沒有任何表情,眼睛安靜地看著前路,嘴唇抿著,對,是抿著的。
佳禾抑鬱了。
這面部表情太熟悉了。那麼多電影看下來,這個微妙的符號,就代表著三個字「很生氣」,是「很」生氣,不是一般生氣哦……佳禾不動聲色地掃了眼儀表盤,很穩定,心理素質實在太好了,竟然沒有任何變化。如果是自己,估計生氣時能一腳油門到底。
「你要抽煙嗎?」她小心試探。
「不用,」他淡淡地說,「我在戒煙。」
厄……
「為什麼?」
問完,腦袋蹦出「懷孕」二字。
該不會是……這麼早就要戒煙準備了吧?這一念起,她自己先打住了。
這都什麼和什麼啊,純潔,要純潔。
易文澤沒說話,繼續開車。
罵我吧,還是罵我兩句吧?佳禾看他,再看他。
「其實,」她鎮定地拍了句馬屁,「我一直覺得你生氣時候很好看。」
易文澤靜看了她一眼。
那麼濃郁的黑,她連戴美瞳都沒有這種效果,不禁暗歎什麼叫老天不公,什麼叫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真的,去年那個賀歲片,你生氣時候冷冷淡淡的樣子,我看得心都揪起來了,感同身受,我都替女主捏把汗。」
就像現在一樣,哎……
她盯著他,那下巴的弧線有了些變化,慢慢蔓延出了笑意,他終是無奈叮囑:「下次別在高速上胡鬧,一旦出事,就是大事。」
佳禾乖乖地點頭,這才算是鬆口氣。所以人太漂亮總是佔便宜,她默默反思了下自己的手段,怎麼那麼像紈褲子弟哄女友?正是再次感歎英雄難過美人關時,易文澤已經摘下帽子,扣在她頭上,帽簷恰好遮住了眼前的光:「自己先睡一會兒,不要干擾我開車。」
她嗯了聲,到底還是沒提出回家的申請。
好在,車一進北京,她就發現車是朝自己家方向去的。
快到小區了,她才問他:「你今晚有工作?」她悲哀地發現,當他不說一句話把自己送回家,自己反倒更糾結了。「我臨時要飛香港,最快三天後回來,」他似乎在思考什麼,然後才問她,「要和我一起去嗎?」
佳禾潛意識覺得和天楚有關,搖頭說:「接下來兩個星期,我絕對不能離開北京,否則就太沒信用了。」他倒沒強求,語氣平靜道:「離婚的時候,有些財產手續還沒有辦妥,這次回去後就差不多了。」
佳禾嗯了聲,心裡癢癢的,想要追問,卻還是沒問出口。
進家門的時候,老媽正在書房裡偷菜,瞟了門口一眼,立刻從房間跑出來,慇勤地給她倒水。佳禾有些受寵若驚,本以為是一場追問,竟然是一杯熱茶?
下一秒,她就懂了。
「閨女,把身份證號給我報一下。」
佳禾警覺:「幹嘛?」
「註冊QQ農場,」老媽盡心解釋,「一個身份證只能註冊兩個,我和你老爸的註冊了三個,不夠用。」佳禾愕然:「四個農場還不夠你玩兒的?」
「你以為老媽像你一樣,有那麼多同學玩QQ?總共號上就你叔叔,你嬸嬸,還有你,對了,你的農場還常年沒東西。」
佳禾撫額:「我哪兒有空去種東西。」
「還有你侄子,都算上了,不夠我偷十分鐘的,」老媽繼續解釋,「還有斗地主,每天有限額的——」
佳禾投降:「別解釋了,反正我也聽不懂。」說完,立刻報出自己的身份證,以求太平。豈料報完老媽還是閃爍著眼睛盯著她,像是盯著塊剛出鍋的紅燒肉……佳禾再次警覺:「不是給你了嗎?」
「還有你男朋友的,」老媽善意提點,「這樣又能多兩個號了。」
拿易文澤的身份證去註冊QQ農場?不如殺了我算了……她忽然想到,易文澤沒有身份證這個東西,這才有了借口:「他是香港人,沒有身份證。」
老媽眼神黯淡,嘟囔了句:「沒事兒找什麼香港人,還是國產的好。」
她忽然發現,老媽竟然對自己的男朋友不感興趣了,倒是饒有興趣地追問了句:「媽,你今天不對誒,怎麼不追著教育我了?」
老媽自己倒了杯茶:「還能怎麼樣,你也算是大齡女青年了,該嫁就嫁了吧,我也開通一回。」然後,立刻端著茶,回去註冊賬號了。
……
就在她把箱子扔到一邊兒,準備去洗澡時,老媽又探頭出來:「對了,這兩天有個選秀節目,有人模仿你偶像,還挺像的。」
看著老媽又回去偷菜,她悲涼地發現,易文澤的確不是那麼好隨便公開的。
接下來的日子,真是兵荒馬亂。本是寫好的天書,到原著作者那邊盡數推翻,反饋意見都是讓人哭笑不得,明明是很有衝突的場口,非要不停加內心戲。內心戲,內心戲,還真以為這是小說啊,心理活動可以磨嘰數千字。
佳禾戴著耳機和易文澤電話,很苦悶地抱怨:「你說,哪個觀眾有耐心坐在電視前十分鐘,就聽內心旁白?如果是我直接摔電視了。」易文澤的聲音有些倦意,卻還是很溫和:「不如這樣想,改編有原著做底,會輕鬆很多。」
想想也對:「算了,總不能好處都佔了,錢好賺,別的地方總會不容易。」
她不想住在製作公司,家裡又離得遠,就只好一直蹭住在蕭余家。
都過十二點了,屋子裡還是自己一個,出奇的安靜。
兩個人說話都不大頻繁,可電話也沒有掛斷,只是想起來就說上兩句。過了很久,她才掃了眼屏幕右下角,聲音不禁軟下來:「你先去睡吧,這麼晚了。」那邊不大在意,只說:「沒關係,我也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夜深人靜,最疲累的時候,會有個人在陪著你。
即便不能做什麼,只是這麼陪著就讓人暖融融的,連帶著心頭氣都消了不少,她很輕地嗯了聲:「還沒處理好嗎?」
「大家都是成年人,不會有太大的麻煩,只是公司手續上的問題,」他頓了頓,接著道,「我和天楚這次同時回香港,應該會有很多媒體留意,明天正好有個公開活動,也許會有人問出敏感問題。」佳禾嗯了聲,輕鬆道:「不用都告訴我,你有那麼多機會被人圍追堵截,要是都報備的話,我也記不住。」
她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兩個人又說了幾句,她怕易文澤就這麼陪著自己,只能謊稱改好了,要去睡了。這才掛了電話,繼續奮戰。
直到第二天中午了,她才從床上爬起來,看到蕭余在客廳裡,縮在沙發裡盤腿上網。她看到佳禾出來,斜著看了她一眼:「我早上才回來,你怎麼不知道打電話關懷一下?」
佳禾看著她,無奈道:「你比我夜生活還徹底,我可不想自討苦吃。」
蕭余仰面躺倒,瞇瞇笑,當真是風情萬種,萬種風情。
佳禾有些莫名時,她已經伸手,把電腦遞了出來:「看看,你男朋友的新聞。」
佳禾接過電腦,IE打開了無數窗口,正開著的網頁有一排活動照片。下邊寥寥數句很標準的活動採訪,寫著的話很簡單,卻很醒目。
據知情人透露,易文澤和天楚離婚後,都各自有了新的感情生活。
知情人還很篤定地爆料,易文澤的新女友是因戲結緣,有人猜測是新戲的女主角,大陸新晉女演員廖靜。活動結束後,在場香港媒體記者湧向後台,對易文澤進行連續追問,易文澤開始僅表示自己入行十幾年,從不當眾談感情事,對有人接連追問是否是廖靜時,竟意外開口澄清,笑說是子虛烏有。
至新聞發出截止,天楚對此事未做任何回應。
心裡有些怪怪的,說不出感覺。這還是頭次看他的新聞,一點都不興奮。
正是分神時,蕭余已經抽走電腦,拍了拍她的肩:「鬱悶吧?鬱悶就請我吃涮羊肉去,荷包一瘦,你注意力就轉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