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幾日,賀湛就帶著陳謙他們從張掖出發,與同樣準備前往西域的商隊一起。
即使要以朝廷使節的身份進行會晤,一行人也不可能直接就跑到西突厥王庭去,如今兩地並未正式建交,貿然前往容易發生衝突,甚至被扣押,中原人做事也習慣先投石問路,來個鋪墊,再進入正題。
若換了從前,賀湛也許並不會去考慮這麼多,在他「凡事有三哥」的慣性思維裡,這些事情只要交給三哥去煩惱就好了,但眼下,在三哥生死未卜的情況下,他自然而然地挑起大梁,模仿三哥平日裡事無鉅細的細心,將整件事情從頭到尾梳理一遍,確認沒有出現重大紕漏才作罷。
一日沒有抵達西突厥王庭,那裡的情形就誰也不知曉,所謂的籌劃,也只能是以猜測的方式盡量完善,所以在還未離開張掖的時候,賀湛就先讓信使快馬加鞭,送信到西突厥王庭去。
信是在離開長安時就已經寫好的了,當時賀融做了兩手準備,假設真定公主在西突厥擁有一定地位和權力,那麼就以使節的身份正式求見,順便祭出加蓋了皇帝玉璽的旨意。
但那時從西突厥傳來的消息並不太妙,所以最終賀融跟薛潭他們只帶上了公主金冊,把旨意留給了賀湛,現在賀湛正好派上用場。
緊接著一行人又先到了焉耆城,等候王庭的回音,如果王庭那邊同意會面,他們立馬就可以從焉耆城趕過去。
焉耆國滅亡之後,焉耆城就被西突厥實際控制,這座城池成了東西往來交通的重要中轉站,雖然還是在西突厥的地盤,但管理沒有王庭那麼嚴格,城中還有許多胡漢商賈,對賀湛他們來說,這是一個很好的緩衝地帶,可進可退,可守可攻。
等待的日子的煎熬的。
賀湛他們住在焉耆城中最好的客棧,連帶那一百名禁軍衛士,包下了整間客棧,充分體現了中原朝廷的財大氣粗,看得旁人羨慕不已。
但賀湛本人卻並不怎麼愉快,比起時時刻刻在這裡懸著一顆心,他還寧願現在就動身去王庭,起碼不需要成天揣測各種情況。
也是直到此刻,他才充分體會到三哥強大的內心。
要知道,現在他們起碼還有三哥打前站,但當初三哥跟薛潭他們過去的時候,西突厥可完全是一片凶險未知的土地,誰也不知道會在那邊遇到什麼。要有多堅毅決絕的一顆心,才能置生死於度外,單槍匹馬就過去了?
那個人的存在就像一棵參天大樹,他的光芒可以讓任何人忽略他的殘疾,他的文弱,賀湛知道,也正因為如此,薛潭和高氏二人,也才能拋開任何遲疑,毫不猶豫地跟隨左右。
……
但賀湛並不知道,他眼中英明神武的賀三哥,正在遭遇他自出生以來最大的一場危機。
計劃再周密,設想再完美,也比不上突如其來,不由人力控制的變故。
帳篷外面不時傳來突厥語的交談叱喝之聲,又夾雜刀槍劍戟錚鳴碰撞。
不是在打仗,但可以聽出一絲緊繃的氛圍。
賀融與薛潭盤腿而坐,相對無言。
他們還算能沉得住氣,高氏的火候畢竟差了幾分,她雖忍住沒出聲,但整個人卻因緊張而僵住,前胸後背都冒出汗來,不一會兒,連手心也滑膩膩的。
心臟快速跳動,幾乎要蹦出胸口,正當她按捺不住,想要出聲的時候,外面傳來一陣凌亂腳步動靜,下一刻,帳篷布簾被猛地掀開,一個人被狠狠推進來。
對方啊了一聲,踉蹌幾步,摔倒在地。
高氏定睛一看,忙上前去扶。
「鴻雁娘子,你沒事吧?」
賀融與薛潭都是男人,不方便伸手,就問:「公主呢?」
鴻雁臉色蒼白,大口喘氣:「公主還在大汗帳中,伽羅帶人將王帳都包圍起來,把我也帶走了,不知公主現在如何了!」
賀融:「大汗情況如何?魯吉呢?」
鴻雁:「還、還在,聽大夫說,今夜可能不大好,公主在旁邊守著。魯吉王子也在!」
薛潭:「糟了,伽羅可能想先下手為強,一網打盡!」
鴻雁緊張:「那可怎麼辦!」
賀融:「你們公主的人手呢?她平日是如何調動那些兵力的?」
鴻雁快哭出來了:「公主有代表可敦身份的印信,可以調動那些親兵,偶爾也由我傳話,但現在印信還在公主身上,我們根本沒法進入王帳!伽羅、伽羅會不會趁機殺了公主?」
賀融握緊竹杖,擰著眉頭,沉默不語。
鴻雁幾乎將他當成溺水得救的浮板,近乎絕望而滿懷希望地看著他。
「不會!」片刻之後,賀融肯定地道。
得到這定心丸一般的兩個字,鴻雁差點虛脫倒地,高氏忙將她撐住。
薛潭:「公主並非束手就擒的弱女子,你別忘了,她現在手頭也有自己的力量,你們可汗在焉耆城還為她留了三萬兵力,加上她在王庭的兵力,雖說比不上伽羅,但這些人若鬧起來,也是一場不小的混亂,更何況那些部落首領,也還沒全部對伽羅歸心,其中不少就等著雙方鬧起來之後渾水摸魚的。」
賀融頷首:「魚深說得不錯。」
鴻雁雙手合什,紅著眼道:「公主半生淒苦,眼看自己終於能做主了,卻又出了這樣的事,上天保佑,希望公主平平安安,再無波折。」
上天保不保佑真定公主,賀融不知道,他從來是不會坐以待斃,等天上掉餡餅的,哪怕「盡人事,聽天命」,也得先把能做的都盡力了,然後才能束手「聽天命」。
賀融道:「公主現在只怕比我們還著急,你能否有辦法接近王帳,將她的印信拿出來?」
鴻雁想了想:「現在還能出入王帳服侍的人中,有一名使女林氏,與我平日裡還算熟識,但也不是特別親近,只怕她不肯冒險幫忙。」
賀融:「漢人?」
鴻雁:「對,她與她弟弟,都是從漢地被擄過來的。」
賀融:「她弟弟呢,現在還活著嗎?」
鴻雁:「在,她弟弟現在就負責洗馬餵馬。」
賀融:「你馬上派人去將她弟弟抓走藏起來,派人看住,現在局勢這麼亂,不會有人注意到一個洗馬奴隸失蹤的。」
鴻雁明白了:「您是想……?」
賀融淡淡道:「然後找個機會將林氏叫出來,告訴她這件事,讓她幫我們將公主的印信送過來。」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阿青那樣善良,賀融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人心,因為他們的性命也繫在上面,稍有差池就會全盤皆輸。
「如果林氏肯好好配合,事後再將她放了,送他們姐弟回漢地。」
鴻雁擦乾眼淚,立馬起身:「我這就過去,趁著天黑,正好掩人耳目!」
……
王帳外,人影幢幢,俱是兵甲加身,殺氣騰騰。
王帳內,卻寂靜無聲。
一人躺著,兩人坐著,還有一人站著。
躺著的摩利可汗,面無血色,雙目緊閉,也不知是死是活。
坐著的兩人,魯吉的臉色也快與摩利可汗差不多了,相較而言,真定公主神色平靜,盤腿而坐,玉珠在她手指間一粒一粒地轉動,不緊不緩,不快不慢,間或發出輕微的響動,一下一下,敲擊在魯吉心上。
魯吉很想讓她不要轉了,眼角餘光瞥向另一個站著的人,到嘴邊的話又嚥了下去,最後也沒敢吱聲。
伽羅注意到魯吉的視線,他哂笑一聲,對真定公主道:「你想支持的,就是這麼個廢物?」
真定公主閉目養神:「突厥人擅長打仗,騎兵橫掃漠北,可是世世代代,卻都在草原上放牧遊走,沒糧食了,就入關搶一通,沒奴隸了,就去燒殺搶掠一通,但到頭來,突厥還是那樣窮,在中原,富戶也能穿的綾羅綢緞,突厥貴族卻至今也沒幾個人能穿上,你知道是什麼緣故嗎?」
伽羅:「因為突厥沒有中原那樣肥沃廣袤的土地,因為突厥人不像中原人那樣奸詐狡猾。」
「錯!」真定公主驀地睜開眼,直視對方,「因為中原人世世代代以農耕為生,以勤勞刻苦為榮,這些財富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哪怕上天眷顧,那也要人去努力獲得!而突厥人,從來就沒想過學習中原人的長處,從來就沒有想過用心經營一處地方,只想著去豪取搶奪!」
伽羅瞇起眼看她,眼中不掩殺機:「我就知道,你雖然嫁到突厥數十年,心裡還是將自己當作一個漢人,也就是大汗心軟,像你這種女人,早該殺了了事!」
真定公主搖搖頭:「你錯了,我要真把自己當作外人,今日就不會說這番話。你知道焉耆城在從前是怎樣的?史書有載:土田良沃,谷有稻粟菽麥,畜有駝馬,俗尚蒲萄酒,兼愛音樂,南去海十餘里,有魚鹽蒲葦之饒。」
「可現在呢,現在的焉耆城,變成了什麼?城郭荒廢,良田荒蕪,來來往往的,不過些商賈罷了,從前那些本地百姓,能走的,早就走了個精光!這難道是我們的土地不如別人肥沃嗎?如果西突厥繼任的大汗,還繼續以你這種想法來統治西突厥,那麼等待西突厥的,只能有兩個下場,要麼是被東、突厥所滅,要麼是被中原王朝所滅!」
「你!」伽羅大怒,上前幾步,揚手欲打。
「住手……」
魯吉快一步擋在真定公主身前,咬咬牙做好了被伽羅揍一頓的準備,反正他與真定公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真定公主要是倒霉了,他肯定也落不到好。
但就在這時,躺在病榻上,所有人都以為一隻腳踩進鬼門關的摩利可汗,居然發話了。
伽羅沒把這頭病獅放在眼裡,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見摩利睜開眼睛,目光炯炯盯著自己,他心裡也有幾分忌憚,就將手放下。
「叔叔。」
見摩利可汗似要起身,魯吉忙走過去,將他扶起來,半靠在軟枕上。
摩利可汗:「我快死了。」
他對三人道,看見他們露出或驚訝,或擔憂,或暗喜的神情。
摩利可汗閉了閉眼,等待胸口的窒悶消失,方才道:「伽羅,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伽羅:「叔叔吩咐吧。」
摩利可汗:「公主與我夫妻數十年,如今也是我唯一的妻子,我支持你為繼任可汗,是因為你比魯吉更加合適,但你也得答應我,在我死後,不能對公主不敬,更不能逼公主殉葬。」
魯吉不由朝真定公主望去,心想摩利對她,也稱得上情深義重了。
但真定公主卻似乎毫無動容,她依舊盤腿閉目端坐,手中玉珠一顆一顆數過。
伽羅臉色陰晴不定,半晌,才咬牙笑道:「叔叔,這樣不公平吧,若是公主想殺我,我也不能動手了,那豈不是要我將腦袋主動奉上?」
摩利可汗:「不要以為我不知道,王帳外面已經全是你的人,等我一閉眼斷氣,你的人立馬就可以衝進來,公主的性命,同樣拿捏在你手裡。」
他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推開魯吉,直接坐了起來,目光灼灼望住伽羅:「你別忘了當日在我面前發過的誓,若有違背,狼神不會放過你的!」
伽羅沉默很久,又看了一眼真定公主,終於道:「可以,我答應你,只要這女人不興風作浪,我可以放過他們。」
摩利可汗一口氣洩去,卻依舊大睜著眼坐在那裡,魯吉覺得不對勁:「大汗?」
他輕輕一推,摩利可汗就往旁邊一倒。
魯吉嚇了一跳,顫巍巍伸手去探對方的鼻息:「大汗……去世了。」
伽羅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不是跪在地上痛哭,而是冷笑一聲,對真定公主道:「我雖然答應過他,但你也放聰明點,要是不老實,我就送你們下黃泉!」
他忽然抽出腰間佩刀,朝魯吉當頭砍去!
魯吉猝不及防,整個人都蒙住了,一動不動,哪裡來得及反抗,只見刀光由上而下,快得如同一道流星。
頰邊一涼,又是丁零噹啷幾聲,腦袋旁邊的寶石頭飾掉落下來。
魯吉摸到了一手血,腦袋倒還在,就是臉頰被劃破了。
看見他呆若木雞的樣子,伽羅哈哈一笑,臉上不掩鄙夷,回刀入鞘,看也不看他們一眼,轉身大步離去。
魯吉全身的力氣如同瞬間被抽空,直接從床榻上跌坐在地上,衣服下面全都濕透了。
「公主,我們是不是……大勢已去了?」他忍不住低聲問道。
他本也沒想能等到對方的回答,誰知真定公主睜開眼,皺眉看著他:「你將來是要當大汗的人,怎可露出這等怯弱神色?」
魯吉苦笑:「那也得先度過眼前的難關再說,你好歹有大汗庇護,伽羅一時半會,還不敢對你下手,我可就慘了。」
真定公主冷笑:「一個死了的人,能給我什麼庇護?他要真想庇護我,早二十年送我回中原不是更好?我們漢人有句話,叫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摩利不過是覺得對我不住,方才對伽羅說了那些話,你要是指望那些話能起什麼作用,那就太天真了!」
魯吉忙道:「公主別生氣,我會知恩圖報的!」
真定公主冷靜下來:「我知道,你與大部分突厥人都不同,否則我也不會對你鼎力支持了,但你要明白,凡事能靠自己,就不要對別人抱不切實際的希望,若是伽羅的誓言能相信,禿鷲都會開口唱歌了!」
這個笑話不太好笑,魯吉實在笑不出來。
真定公主:「何況我們現在還未算輸,我已經將印信傳遞出去,讓賀融他們去調派人手了。如果他留在關內的人不能及時趕到,我們就在大汗的葬禮上下手。」
魯吉:「但伽羅那邊也會有防備的……」
真定公主:「與其什麼都不做,不如放手一搏,起碼還有成功的希望!」
對上她嚴厲的神色,魯吉竟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
「摩利個老不死,竟以為隨便讓我發個誓言,就能要挾我了?我看那女人真是給他灌了迷魂湯,讓他臨死都念念不忘!」
如果真定公主在此,聽見伽羅的這句話,一定會覺得自己對伽羅的性情瞭如指掌。
如果伽羅聽見真定公主剛才的話,估計也會將她引以為知己。
這頂帳篷內,除了伽羅之外,都是他的心腹手下,聽見摩利可汗的死訊,大夥兒先是恭賀伽羅繼任大汗在即,還有的搬出東、突厥的伏念為例子,恭維伽羅一定會成為比伏念更英明的可汗。
甭以為突厥人就不會拍馬屁,普天之下趨炎附勢的人,大都如此,是不分種族的。
又有人建議伽羅先將真定公主和魯吉殺了,以絕後患。
伽羅心情不錯,由著眾人七嘴八舌將意見發表完,才慢騰騰道:「那女人,暫時還不能殺。」
手下道:「葉護,那女人不能久留啊,聽說摩利在焉耆城為那女人留了幾萬兵馬,若是那幾萬人過來圍攻王庭,恐怕會給我們招來麻煩!」
伽羅哂笑:「她在焉耆有兵,我就沒有?那女人現在就在我眼皮底下被軟禁著,她的兵還沒招來,人就給我殺了!」
手下還想說什麼,被他抬手阻止:「現在還有幾個部落的人在左右搖擺,我要將這女人留到大汗葬禮,再當眾將她殺了,漢人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殺雞儆猴,不錯,殺她這隻雞,到時候可以震懾那些猴子,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對我生出異心!」
未等手下人稱頌他的英明,外面就有人來報,說是中原朝廷派來的使節抵達焉耆城,遞書前來,想要與西突厥結盟建交。
伽羅莫名其妙:「中原為何突然派人過來?」
對方是從焉耆城過來的突厥小吏,聞言就點頭哈腰笑道:「是這樣的,聽說蕭豫跟東、突厥聯姻,想要對中原不利,估計是中原的皇帝急了,就想尋求我們西突厥的幫助,朝廷使節這次還帶了許多東西過來,說是要獻給大汗與真定公主的。」
手下對那小吏道:「摩利可汗已經死了,從今往後,只有伽羅可汗!」
突厥小吏一愣,忙道:「是是,就算要獻禮,也是獻給新大汗!敢問大汗,那使節,是見還是不見?他們似乎對真定公主頗為上心,還說公主年事已高,想要接她回漢地去養老。」
伽羅奇怪:「中原不是早就換了皇帝嗎,真定那女人跟他們有何關係?」
突厥小吏道:「使節說,同為漢人,同氣連枝,皇帝憐真定公主在突厥多年,膝下無子,所以想接公主回去頤養天年。」
伽羅心頭一動:「那他們有沒有說送個新的過來?」
突厥小吏:「這、這倒沒有!」
伽羅沉吟片刻,揮揮手:「行了,讓他們過來拜見吧,正好趕上我的繼任大禮。」
突厥小吏走後,伽羅左右就都議論紛紛,有說中原人不懷好意,別有用心,決不可見的,也有說可以讓中原人過來感受突厥王威,嚇嚇他們,還有說可以等中原人來了之後,將他們的東西留下,人直接殺了。
伽羅聽罷,卻都不置可否,等眾人議論聲告一段落,他才道:「中原人,我自然不放在眼裡,但是伏念跟蕭豫結盟,未必針對中原,也有可能針對西突厥,既然如此,我們也可以跟中原人結盟,趁機狠狠敲他們一筆財物。還有,既然當年中原人能把真定送來和親,現在想必也能再送一個更年輕美貌的公主過來。這樣的結盟,對我們來說,又有什麼壞處呢?」
眾人恍然大悟,紛紛稱道大汗英明,伽羅一想到昔日高傲凜然的真定公主屆時不得不跪倒在他面前求饒的情景,不由面露冷笑。
若當日真定支持的是他,而非魯吉那廢物,又何至於又如今的下場?
……
賀湛他們為這次拜謁做足了準備,他自己還特地訂做了一套正式的禮服,長袍大袖,玉冠束髮,越發襯得身材挺拔,若是收斂了那一身殺氣,看上去還真有幾分像禮部派出的使節。
一行人帶著無數財物,浩浩蕩蕩進入王庭區域時,哪怕陳謙等人也算高大莊重,但賀湛的亮眼依舊為他贏得無數注目。
旁邊的陳謙忍不住笑了一聲。
賀湛看他一眼:「笑什麼?」
陳謙小聲道:「我笑統領這身打扮,不像出使,倒像迎親。」
賀湛沒好氣:「迎誰,迎你嗎?若不打扮得隆重一些,如何取信突厥人?他們又不是傻子。」
話雖如此,其實他也知道,陳謙開個玩笑,僅僅是為了緩解彼此緊張的心情。
因為從踏入這裡開始,他們已經身處西突厥的中心,只能繼續往前走,再也無法回頭了。
賀湛捺下千思萬緒,斂了面上殘存的笑容,在突厥士兵的帶領下,一步步朝王帳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