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大家。」顧香生平復了一下情緒,「多謝你們相信我,不過此事是席家村的事,我的確不宜摻和,該如何決斷,你們肯定能自己拿主意的。」
「焦娘子,誰敢說你不是席家村的人,我席三牛頭一個不放過他!」
「對啊焦娘子,這些日子我們聽你的話早就聽慣了,雖然你是女人,可比咱們這些男的都厲害,我們服氣得很!」
聽見眾人這樣說,席二郎臉上也露出與有榮焉的表情。
但不管他們怎麼說,顧香生顯然都沒有再插手崖鹽的事情,擺擺手,逕自去幫忙給傷員包紮了。
經過這件事,不單是顧香生,其他人也都有了走的心思,雖說大多數村民依舊是感恩的,可人心不齊,那小部分人足以壞事,他們不想蹚渾水,背黑鍋。
還是早點離開得了。
席二郎心頭不安,像小尾巴似的跟在顧香生後面,尋了個機會開口:「師父,您別怪阿翁,他年紀大了,沒法管住所有人……」
顧香生失笑:「我何曾怪過你阿翁,但就算沒這件事,我們也是遲早要走的。」
席二郎鼓起勇氣:「師父,那你能不能帶上我?」
「不行。」前半句話一入耳,他立馬就焉了。
不過後半句話一出,席二郎又活了過來:「不過我們到了邵州,總要先安頓下來,到時再讓人給你送信,你也可以到邵州去探望我們。」
有一線希望,總比沒希望的好,他這陣子跟著顧香生,已然學了不少東西,《史記》大半都會背了,心裡是真把她當師父來看待的,現在知道以後還有機會見面,就開心了。
少年人好哄,等成了人,就有數之不盡的煩惱。
譬如老村長。
老村長內心是愧疚的,他沒想到大伙齊心協力打退山賊,到頭來反倒出現這樣的情況,一個鹽洞就讓所有人心的小算計都暴露出來,還連累了顧香生等人。
在他極力挽留之下,顧香生等人才答應多留幾天,因為連續多日的旱季就要過了,這兩日若是有雨的話,旱情很快就能緩解,到時也不怕去了鎮上沒水喝了。
收拾善後的事情都料理得差不多了。
這次席家村一共死了三十二個人,其中包括兩個傷重不治的,其餘都活了下來,假以時日,應該就能慢慢恢復過來。
寨子裡的廚子和妓女都是從外頭叫進去的,並不知道山賊們幹的勾當,但那天他們打山賊的時候,寨裡逃了三個人,其中就有席二郎看見的二當家,這三個人是個隱患,如果他們心懷不忿跑去向官府告發,那鹽洞也不可能被村民佔據太久,這也是顧香生強烈建議他們上繳官府的原因。
這幾天陸續有村民去鹽洞裡刮鹽,每家每戶都藏了一些,在短期內應該不愁沒鹽用了,但至於拿不拿鹽出去賣,大伙還沒商量好,有些人想賣,也有些人反對,老村長更不贊同,這事就這麼擱置下來。
打完山賊之後,人人都很疲憊,這幾天忙著照顧傷員,學堂也沒開了,每天天一黑,油燈也不點了,許多人早早便上床睡覺。
顧香生發現自己打從來到席家村之後,成天忙這個忙那個,這幾日還射箭騎馬的,沒個消停,以前在長秋殿和淮南王府,鎮日不出門,大半時間都躺在榻上看書,人都變得柔弱起來,如今這樣折騰,雖然到了夜裡都很累,但白天反而更加精神,體力彷彿也變得更好了。
說白了,人都是耐磋磨的,生於憂患,死於安樂,若是有人在面前幫自己擋著風雨,任誰都能養成嬌滴滴的模樣,若是得獨自磨練面對困境,便是再嬌嫩的幼苗,也有成為參天大樹的潛質。
魏國那邊……
算算時間,魏臨也該登基了吧?
如果能跟嚴家結盟,他的實力就會大為增強,再佔著王都的這一條優勢,魏善跟程載那邊能不能成事,就難說得很了。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到程翡,那個曾經跟大姐姐顧琴生並稱為「京城雙璧」的少女。
那麼一個漂亮溫柔的玉人兒,就這麼因為父親的野心而遭難了?
這樣說起來,嚴氏女郎雖然被家族用來聯姻,可比起程翡,那還是幸運的。
不管世風如何開放,女子總是弱勢,總要等著別人來安排自己的命運,不知千難萬難,才能走出自己的一條路……
腦海裡胡思亂想,顧香生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夢裡她還在長秋殿,彷彿舊日時光,忽然侍女來報,說嚴皇后召見,請她過去,於是她起身往外走,一路來到中宮,對著主位上瞧不清面容的女子下拜行禮。只聽見嚴皇后道:「外頭下雨了,胡維容還跪在那裡呢,你去將人叫進來,免得說我苛待宮妃……」
咦,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胡維容怎麼會出現在魏臨的後宮……
顧香生只覺得啼笑皆非,耳邊隱隱傳來雷鳴之聲,雨嘩啦啦地下,把屋簷窗戶都打得劈啪作響,聲音直接周圍所有的一切。
然後……
然後她就被人搖醒了。
「娘子,快醒醒!外頭出事了!」碧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顧香生微微一震,腦袋立時清醒了大半。
外頭的確傳來拚殺聲,嘈嘈雜雜的,像極了夢裡的雷聲,難怪自己會做那麼一個夢。
這個念頭在腦海裡一閃而過,她就想起身下榻,碧霄和詩情連忙攔住她:「您別出去啊,外頭正亂著呢,有林泰和柴曠在!」
「不怕,我先看看情況。」顧香生低聲安慰她們,一面湊到窗邊,從支起的空隙往外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