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卻不害怕,反是笑道:「奴婢可沒有敷衍陛下,想當年,陛下與孝惠皇后的婚事,不也是陛下主動求來的麼?」
說起這件事,皇帝的神情也柔和了幾分。
已故皇后劉氏,其家世並不顯赫,因祖上曾與回鶻人通婚,有回鶻血統,當時原是不可能與皇子婚配的,但夏侯禮卻偏偏看對了眼,非她不娶,並想方設法將人娶進門,可惜劉氏年壽不永,還沒等到夏侯禮登基就亡故了,只能被追封為皇后。
也因著這個緣故,這些年夏侯禮沒有再立過皇后,對劉氏娘家興國公府,也禮遇有加,還將公主下嫁劉筠。
回憶往事,皇帝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一絲惆悵:「是啊,可惜她身體不好,當時又要為朕主持中饋,忙前忙後,這才早早去了!也許那時候不嫁給朕,她還能多活幾年呢!」
樂正見他傷感,忙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該掌嘴,還請陛下節哀!皇后在天之靈,想必也不願看見陛下傷懷!」
皇帝擺擺手:「可惜阿檀沒有留下子女,否則如今朕便不必為此煩心了!」
唏噓一陣,皇帝卻也沒了繼續處理公事的興致,他起身負手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停下腳步,對樂正道:「去將中書舍人章淮叫過來。」
樂正心頭一跳。
叫中書舍人來,自然不是為了商議政事,本朝自打有這個官職起,就是為了草擬詔書而存在。
這是要……?
步出宮門的時候,夏侯渝不由長長出了口氣,風一吹,感覺身上一涼,全是冷汗。
饒是他膽子大,敢在跟皇帝說話時偶爾插科打諢,可也並不代表他不帶腦子和心眼。
尤其是在面對這麼一位聰明而又多疑的皇帝時,往往自以為表現良好時,到頭來卻只會證明是自作聰明。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坦誠。
夏侯渝想娶顧香生是真,一片真心毋庸置疑,但他對皇位也不是毫不在意,兩項權衡,自然前者更重要一些,所以在前者的事情上說實話,後者則打馬虎眼,七分真,三分假,才顯得更真。
皇帝自有自己的一套判斷標準,他不會因為你表示自己無意於皇位,就不把你列入考慮。
當然,他也不會因為你想要皇位,就真把皇位給你。
夏侯渝大病初癒,又要在方才應對的時候處處小心,真可謂是如履薄冰,此時鬆懈下來,便覺得渾身乏力,恨不得回去睡上個三天三夜才罷休。
他剛回到王府,上官和與黃珍等人便迎上來,眾人擔心他在皇宮裡的表現,像以往一樣,夏侯渝每次從宮裡回來,都要跟幕僚聚在一起,將皇帝說過的話拿出來搗碎了琢磨研究,揣測帝心。
今天他覺得心裡有些憔悴,說沒兩句上下眼皮就直打架,上官和等人見狀便勸他去歇息,結果夏侯渝還沒動,外頭下人就來報,說宮裡來了人,宣詔的。
夏侯渝一愣,心裡隱隱猜測可能跟自己方才與皇帝的談話有關,但又不肯定,沒來得及多想,趕緊帶著人出去迎詔。
過來宣詔的是禮曹一位官員,雙方寒暄幾句,對方打開詔書照本宣科。
出乎意料的是,詔書非止一道,而有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