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慕白走近,卻沒往吧檯走,而是坐到了段景熙的旁邊,也不說話只是遠遠的看著顧九思。
段景熙轉頭看了他一眼,今晚的顧九思不正常,今晚的陳慕白也同樣不正常,一男一女同時彆扭的原因再明顯不過了
他自認是君子,有成人之美之心,「時間不早了,她也喝了不少了,你不接她回去嗎?」
陳慕白看著前方,不溫不火的語氣裡帶了一絲絲的酸意,「你也可以送她回去,沒必要非叫我來。」
段景熙同樣不涼不熱的回了句,「我叫你也只是支會你一聲,你找別人來也可以,沒必要非得親自來。」
陳慕白這才扭過頭看了他一眼,微微皺眉,「你到底什麼意思?」
段景熙笑了一下,「我送她回去可以是可以,不過就是她讓不讓的問題。你覺得她會讓我送她回去?」
陳慕白不說話。
「陳慕白,她只會等你來接她。」段景熙頓了一頓,心有不甘,「我要是再年輕幾年……」
後面的話終究是沒有說出來,他笑著搖搖頭,站起來也沒道別便走了出去。
陳慕白還在生氣,剛才他說完話她雖是一臉震驚卻沒有半點行動,他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也不知道攔住他!就看著他走開!這到底是什麼女人!現在竟然還在這裡買醉?
段景熙打電話叫他來的時候,他本不想來,本來都快回到家了又讓司機開車折了回來,這才耽誤了。進門的時候還怕她已經走了,誰知顧九思根本就是個酒鬼,一杯接一杯的喝,他以前真是看錯她了!
眼看著顧九思手中的酒杯又快空了,陳慕白終於忍不住走過去攔住她去拿酒杯的手。
顧九思轉頭看向手的主人,反應極快的把手收了回來,身子也坐得筆直,眼神飄忽,像是做了壞事被抓包的孩子。
陳慕白的面色不善的盯著她半天,一開口便是調侃的語氣,「你最近長本事了啊?生著病大半夜的不回家來喝酒?」
顧九思今天晚上被陳慕白的話刺激得不輕,現在有點兒怕見到他,「哦,回家,馬上回家。」
說完就站了起來,還問了一動不動的陳慕白一句,「你不走嗎?」
陳慕白看她動作自然口齒清楚就沒當回事兒,站了起來往外走,走了幾步之後才發現沒人跟上來,一轉頭,顧九思還站在原地扶著桌子不動。
他問了一句,「怎麼了?」
酒吧裡有些吵,顧九思沒有聽清楚,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陳慕白沒辦法又走了回去,提高音量問,「怎麼又不走了?」
顧九思閉了閉眼,又睜開,老實交代,「我有點兒頭暈。」
她不是有點兒頭暈,她是頭很暈。坐著的時候覺得自己根本沒喝多,可一站起來就感覺整個世界都在轉。
陳慕白微微蹙眉,邊嘀咕著邊伸手去扶她,「你到底喝了多少。」
忽然想起什麼,轉身拿起顧九思沒喝完的酒,抿了一口之後臉色一黑,抬頭瞪了酒保一眼。
這酒喝得時候沒有什麼,後勁兒卻大得驚人,陳慕白垂眸看了一眼臉色嫣紅的某人,在心裡歎了口氣,恐怕一會兒有得鬧了。
陳慕白的預感……沒有錯。
顧九思大半個身體都靠在他身上,走出酒吧後吹了風,非但沒有清醒的跡象,反而真的開始耍酒瘋。
人家說平時沉穩安靜的人刷起酒瘋來會特別鬧騰。
說這話的人也沒有說錯。
顧九思先是站在路口要打車回去,陳慕白好說歹說了半天,指著已經停在門口的車,她才同意坐陳慕白的車回去。
可上了車之後看到司機不是陳靜康又反悔了,抓著陳慕白的手臂一臉執拗的問,「小康子呢?怎麼不是他開車?」
陳慕白被她折騰了一身汗,惡狠狠的回了句,「他沒來!」
顧九思皺了皺眉,忽然打開車門跳了出去,下車的時候沒站穩,只聽到一聲驚呼摔倒在車邊。
陳慕白咬牙切齒的罵了聲娘,急急忙忙的從另一邊下車去扶她,「你又想幹什麼?」
顧九思苦著臉,「不是小康子開的車,我不坐。」
陳慕白簡直無語了,耐著性子好聲好氣的解釋,「他真沒來,我們先回去,下次再讓他開車來接你。」
顧九思格外倔強的搖頭,「我不!」
陳慕白把她往車門上一放讓她自己靠著就鬆了手,扯了扯衣領,黑著臉吼了一句,「顧九思!你給我聽清楚了!別以為胡攪蠻纏裝瘋賣傻我就能放過你!我們的事兒還沒完呢!快點上車!」
顧九思忽然安靜下來,靠在車上一臉茫然的看著他,「我們什麼事兒啊?」
問完一臉苦惱的低下頭想了半天,又抬起頭問,「你是說上回我咬你的事情嗎?」
陳慕白也安靜了,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那個……」
半晌,陳慕白帶著試探問了一句,「你的手怎麼了?」
顧九思伸出兩隻手看了半天,伸出左手去給他看,帶著委屈和哭腔,「流血了。」
陳慕白一看,左手手掌果然擦傷了,邊轉身問司機要濕巾邊皺著眉問,「你這又是怎麼弄的?」
顧九思睜大眼睛一臉認真的回答,「剛才你把我踢下車的時候摔在地上了。」
陳慕白拿著濕巾給她處理傷口的手一抖,很是無辜的問,「我什麼時候踢你下車了?!那是你自己摔下去的好不好?」
問完又上上下下檢查著,「還有沒有傷到哪兒啊?」
顧九思胡攪蠻纏起來能把胡攪蠻纏的祖宗陳慕白起得跳腳,她竟然冷哼了一聲,「反正沒人看見,你想怎麼說都行了。」
陳慕白真的是被她折騰的沒脾氣了,他本意也不是問她這個,轉移著話題,「我是問你右手!」
顧九思舉起右手看了看,抬起頭一臉懊惱的回答,「我的右手手筋斷了,以後都不能用了。」
陳慕白的心忽然疼了一下,他這次真的相信顧九思是醉了,他之前真真假假的問了那麼多遍,她都沒有回答。如果沒有酒精的作用,她還是不會告訴他。
陳慕白抬起頭看著她,她的臉頰和眼睛都是紅紅的,那濕漉委屈的眼神就要看到他心裡去,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懷裡柔聲細語的安慰她,「沒事沒事,有我在,我會幫你治好,不會不能用的。」
顧九思一臉執著的看著他的眼睛,抿著唇像個受了委屈向家長撒嬌的孩子,囁嚅著,「我問過好多醫生,都說治不好了。」
陳慕白撫了撫她的臉頰,唇角彎起一抹笑,溫柔的不可思議,「你問的那些醫生都不好,我帶你去別家醫院看,肯定能治好。」
顧九思似乎是不相信,又似乎是相信,眼睛裡隱隱閃著期冀,「真的嗎?」
陳慕白點了下頭,雖然知道她喝醉了不一定會記得,卻還是輕緩而堅定的回答,「真的。」
顧九思開心的笑了,卻在下一秒翻臉,「那你剛才還凶我!」
「我……」陳慕白很是無奈,「我不是凶你,我是凶……」
陳慕白騰出一隻手來指了指司機,「我在凶他。」
司機無辜的默默流淚,有我什麼事兒啊。
後來陳慕白終於把她哄上了車,估計顧九思折騰得也累了,一上車便靠著車門睡了過去。
大概是車門太硬,她睡得不舒服嘴裡嘟囔著什麼。
陳慕白把她拉到懷裡擁著,這個司機跟著陳慕白時間也不短了,極有眼色的升起後座的擋板。
陳慕白低頭看她一眼後,也開始閉目養神。
可是沒過多久就感覺到懷裡的人不老實,他睜開眼睛就看到顧九思一臉迷糊的想要去拿什麼,才伸出手去就被陳慕白抓回來,包在掌心裡,「你要找什麼?」
顧九思掙脫出來,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好像終於摸到了什麼,才又安心的靠著他睡了過去。
陳慕白看她半睡半醒的便試探著問了一句,「你的右手手筋是怎麼斷的?」
顧九思抬了抬沉重的眼皮,「被人挑斷的。」
陳慕白有些不忍心卻還是好奇,「為什麼?」
「因為……」顧九思嘟囔了兩個字之後便沒了動靜,陳慕白輕聲叫她,「顧九思?」
她不再有反應,大概又睡著了。
她睡得香甜,可陳慕白卻沒那麼舒服了。
她喝了酒身體又熱又軟,緊緊的貼著他,火熱的呼吸噴在他的脖子上,點起一片火。偏偏她也不老實,時不時的就往他身上蹭幾下,陳慕白自己也喝了酒,車還沒開出去多遠,他就有些受不了了。
垂著眼睛看了她半晌,呼吸亂得一塌糊塗,終究是沒忍住捏著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她的唇齒間帶著酒香和獨有的香甜,也格外乖巧,他的舌尖輕輕一撬,她便微微張嘴放了他進去。她剛開始只是默默承受著他的掃蕩,後來似乎憑著本能開始反擊。
他的手漸漸開始在她身上游離,就在他馬上壓不住的時候,車子停了下來,司機小聲提醒,「少爺,到了。」
陳慕白安撫著她,漸漸放輕放緩糾纏,最後兩人分開時都帶著粗喘,顧九思依舊沒有醒。
或許是顧九思最近的狀況有點兒多,當陳慕白再次抱著她進門的時候,兩個人臉上都是見怪不怪的淡然。
陳慕白把她抱上樓放在自己的床上,她睡得正香,他和衣躺在她的左側,手臂橫過她的身體輕輕握住她的右手,慢慢閉上眼睛,心,卻牽牽扯扯的疼。
第二天一早顧九思從夢中醒來的時候,頭疼欲裂,手一動便感覺到了阻力,陳慕白依舊把她的右手包在掌心裡,似乎又不敢太用力。
她一動,陳慕白也醒了,懶懶的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醒了?」
孤單寡女在同一張床上躺了一夜,兩個人的反應都太過淡定,顧九思也想尖叫幾聲,只是兩個人身上的衣服雖然褶皺,但還算穿得整齊,這一切都讓她叫不出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個「早」字。
其實顧九思對陳慕白的床一直是不敢褻瀆的,他的床太乾淨太整齊,在她眼中頗有安度晚年的意思,可是連著兩天在這張床上醒來,她自己也有些不適應,更何況……
顧九思清了清嗓子,主動交代,「我知道我昨天喝多了,大概又麻煩你帶我回來,只是我想知道,我……喝醉了之後是不是說了什麼?」
陳慕白微微歪頭看著她,語氣有些奇怪,「沒說什麼。」
顧九思示意他去看交疊在一起的兩隻手,「既然沒說什麼,那你老抓著我的手幹什麼?」
陳慕白這才放手,緊接著坐了起來,一臉平靜的開口,「我幫你約了幾個專家看手,一會兒就出發。」
顧九思也緊跟著坐了起來,她就知道有問題!
「你怎麼知道我的手……我自己說的?」
陳慕白忽然轉頭看著她,眼神鄭重而篤定,「我昨天說得每一句話都是認真的,包括你記得的和不記得的,我知道像我這種人說情啊愛啊別人會很可笑,可是你不能笑。我昨天說我們要麼就站在對立面要麼就互相相信,那句話我收回。」
顧九思心裡忽然一涼,睜大眼睛看著他,其實她心裡已經做好了決定,就差告訴他了。
她一開口聲音有些顫,「你反悔了?」
「是,我反悔了。」陳慕白眉目沉靜的開口,聲線低沉,「我不允許我們站在對立面,從今天開始我們只能互相信任,互相扶持,你顧九思要一直陪在我陳慕白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