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思在聽完之後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馬上逃離這裡。
一隻腳剛觸到地面就被陳慕白抓住,他微微一用力下一秒她便被壓到了床上。
陳慕白兩手牢牢鎖住她的手腕撐在她身側,把她禁錮在他身下,一臉危險的凝視著她,咬牙切齒的開口,「你敢再躲開試試看!」
顧九思宿醉剛醒,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制服了,她睜大眼睛一副受驚的模樣看著這個男人。
他撐起的上半身籠罩著她,身上的襯衫紐扣大開,她稍微一垂眸便能看到他的鎖骨,再往下……她不敢再往下看,視線飄忽卻沒地方放,只能努力仰著頭去看他的臉。
窗簾沒有拉好,留了一道縫。金色的陽光從那道縫隙照了進來,灑在他的身上,臉上,化作金色的光圈籠罩著他,那道窄窄的光束輕輕的勾勒著他臉上的輪廓,線條清晰漂亮,顧九思看著看著漸漸放鬆下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讓她捨不得移開目光,只願時光能定格在這一刻。
她一直當他是黑夜的撒旦,陰暗可怕,卻不知道陽光下的他可以美好的像個天使。
大概陽光太刺眼,陳慕白動了動,躲開了陽光的直射。
顧九思看著他怔怔的開口,「陳慕白,你見過天使嗎?」
不等他回答又繼續開口,「我見過,就在剛才。」
她眸中清亮不減,眼角夾著淡淡的笑意,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溫軟,陳慕白忽然笑了一下,狹長的眼睛裡閃爍著清晰明亮的笑容,他眉宇間此刻不再有陰鬱,溫柔的不像話。顧九思忽然覺得當年那個單純快樂的小男孩又回來了,也跟著勾起唇角。
他慢慢俯身靠近,溫熱的氣息吹拂在她臉頰,這次她沒有躲閃,他的吻最後落在她的眉眼間,溫柔而鄭重。
那一刻,兩個人的唇角彎起同樣的角度,那個角度大概就叫做幸福吧。
愛人終將褪去光環,變得普通,愛人終將褪去鎧甲,變得柔軟,愛人終將失去掩飾,變得透明,愛人終將老去,變得緩慢。所以需要在初始時,收集足夠的愛與眷戀,才能在今後漫長的歲月之中,對抗時間,歷久彌新,他們便是如此。深情沉澱下來才彌足珍貴。
後來連著幾天陳慕白都沒有去公司,不厭其煩的帶著她跑遍了大大小小的醫院,最後的結果都如同周醫生所言,希望渺茫。
在最後一家醫院,陳慕白明顯的表現出煩躁。醫生在檢查時無意問了一句,「恕我冒昧的問一句,顧小姐的手是怎麼受的傷?」
顧九思一滯,還沒想好怎麼回答就聽到陳慕白冷冷的問,「不知道怎麼傷的不能治嗎?」
這個病人是院長親自打了招呼的,醫生自然不敢怠慢,「能能,我就是捎帶問一下。」
儘管醫生態度頗好,可陳慕白的臉色一直沒有緩過來。
晚上,陳慕白坐在沙發上給顧九思推藥酒,還是不發一言,像是鬧彆扭的小孩子。
顧九思看著看著就無聲的笑了出來,對於這件事她自己早已接受,反倒是他每每想起來眼裡總是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懊惱,可惜,似乎還有心疼。
陳慕白一抬頭就看到顧九思在看著他笑,他似乎已經猜到她在想什麼,生硬的問了一句,「你笑什麼。」
顧九思怕再笑下去他會翻臉,斂了笑容,正正經經的開口,「我跟你說我的手是怎麼傷的,這件事我沒跟任何人說過,可是現在我想告訴你。」
陳慕白手下動作一滯,聲音也低了下去,垂著眼睛不去看她,「你別說,我……我不想知道。」
他知道有些傷口雖然永遠不會癒合,可至少表面是好的。如果再次撕開帶來的疼痛一點兒都不會減少,那樣撕心裂肺的疼痛,他不想讓她再經歷一次。
顧九思歪著頭去看他微微垂著的眼睛,不確定的又問了一次,「你真的不想知道?」
陳慕白眼皮都沒抬,乾脆果斷的拒絕,「不想。」
顧九思似乎有些失望,「好,我以為你會想知道。」
陳慕白拿過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表情淡漠,「我想知道自然會問你。」
顧九思知道他的彆扭,故意逗他,「你以前不是讓方叔來試探過我。」
「以前的事情還拿來說什麼。」陳慕白嘟囔了一句,抬頭問她,「還疼不疼?」
顧九思笑了下,「陰天的時候會疼,這兩天天氣好,不疼了。」
陳慕白點點頭,「以後再疼你要跟我說,我找了個浸泡和熱敷的中藥方子,從明天開始你就開始用。」
「其實我不在意的,我早就知道治不好了」,顧九思嘴角彎起,聲音也帶著平時沒有的暖意和溫婉,「當時耽擱的太久了,醫生說就算接好,這隻手以後也廢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看似堅強,可是陳慕白的心卻因為她的幾個字驀地疼了起來。他伸出手去握顧九思的右手,整個手都是涼的,他似乎還有些不死心,「真的沒有感覺嗎?」
顧九思抬手撫了撫他皺起的眉頭,他們從未如此親密,可這些動作做起來卻自然嫻熟,就像已經重複了幾百遍。
「有一點點,其實已經恢復的很好了,剛開始的時候麻木僵硬,現在我不說基本沒人看得出來。」
是,沒人看的出來,那麼多日日夜夜,她在他眼前晃,他竟然都沒看出來。知道她很少用右手,還以為她是左撇子,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
半晌,陳慕白才開口,有些自責,有些沮喪,「試試吧,萬一行呢。」
不過是換他一個安心,顧九思點頭同意,「嗯。」
兩個人難得這麼和諧溫馨的相處,雖然都不再說話,可一抬頭就可以看到對方的感覺讓兩個人覺得就這麼安安靜靜的坐著也是好的。
陳方站在角落裡看了一會兒便微笑著轉身走了,這個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終於擁有了自己的幸福。他的狂躁,冷漠,不羈,全被坐在他對面的那個女孩子安安靜靜的一個眼神抹去。
他對某些人終於可以有個交代了。
最近的日子太過平靜,平靜的讓顧九思隱隱有些不安。
舒畫太過安靜,陳銘墨也太過安靜,這一切都讓顧九思焦慮。
所以她在收到舒畫生日宴的邀請函時莫名聞到一絲絲陰謀的味道。
陳慕白去了外地出差並不在,晚上顧九思和他打電話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問詢了他的意見。
陳慕白似乎對她的主動依賴很滿意,聲音裡帶著笑意,「去,為什麼不去,還怕了她不成?」
顧九思倒不是怕舒畫,她是怕麻煩,指望這個小姑娘能整出什麼驚天大陰謀那是不要想了,可是她胡攪蠻纏起來也夠讓人頭疼的。
陳慕白覺察出顧九思的猶豫,「是哪一天啊,我看看我趕不趕得及回來陪你一起去。」
顧九思說了個時間,陳慕白想了一會兒,「那天我應該可以趕得回去,到時候你先去,我直接去舒家找你。」
顧九思應了下來,誰知第二天竟然接到段景熙的電話,也是為了這件事。
段景熙在電話裡溫和客氣,「舒畫上次和你鬧得不愉快,這次生日宴想請你過去當面賠罪,她雖然蠻橫驕縱,可本性並不壞,怕你不去特意讓我給你打個電話說說情。」
舒畫自從那天之後像是變了個人,主動跑到段景熙家裡認錯,並保證以後一定悔改,除去別的,段景熙畢竟是她親舅舅,看她有心改過便原諒了她。
段景熙的面子顧九思自然是要給的,更何況她和陳慕白也說好了,她很快給出回復,「那天我一定到。」
舒畫生日宴那天,顧九思就怕出問題,特意踩著時間到的,生日禮物也準備的妥帖,讓人挑不出一點兒毛病。她剛站穩宴會就開始了,舒畫站在台上落落大方的致辭,端莊得體,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
顧九思站在角落裡聽著,誰知舒畫在致辭結束之後忽然看過來,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聽說九小姐鋼琴彈得特別好,能不能賞個臉給我彈個生日歌?」
舒畫說這話時姿態放得很低,給足了顧九思面子,在眾人面前,顧九思若是拒絕那就是「給臉不要臉」。
顧九思深吸了口氣很快鎮定下來,開口時聲音還算正常,「舒小姐大概是記錯了,我不會彈鋼琴。」
舒畫依舊笑著,只是笑容有些扭曲,話裡有話,「怎麼會不會呢,我可是親眼看到過的呀,九小姐這是不給我們舒家面子嗎?」
陳慕白,顧九思,舒畫,這個三角關係大概早已傳開,在場的眾人,哪個不是風月場裡的高手,看到此情此景倒也不見異色,一臉興致盎然的等著看戲。
顧九思的臉唰一下就白了,帶著敵意靜靜和舒畫對視,按理說舒畫不可能見過她彈鋼琴,她不知道舒畫是在胡說還是根本知道了什麼。
陳慕白之前交代過唐恪照看著點兒,不知什麼時候唐恪站到了顧九思身邊,小聲勸道,「不就是一首生日歌,她想聽你就給她個面子,免得她拿不給舒家面子這頂帽子扣你頭上。」
顧九思手上有傷的事情一直被陳慕白壓著,連唐恪都不知道,他只當是兩個女人爭風吃醋,沒做他想。
顧九思沒理他,只是抬高了聲音重申了一遍,「我真的不會。」
舒畫聳了聳肩膀,一副無辜的模樣,「既然九小姐嘴硬,那我們就一起看段視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