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寒屍毒

「老將軍!」

哥舒翰一倒下,府中頓時呼天搶地,夫人、侍女全部圍了上來,李景瓏與鴻俊等人反而被擠到了人群外,眼看現場一片混亂,鴻俊眉頭深鎖,還在往裡張望。

「快請大夫——」

「糟啦!快來人呀!夫人不好啦!」

李景瓏:「你去給老夫人看看。」

哥舒翰六十來歲,誰的話都不聽,只聽老伴的,夫妻倒是伉儷情深。眼下外頭有大軍圍城,哥舒翰又突然暴病,當真是內憂外患。

「封鎖消息。」李景瓏忙朝衛隊長吩咐道,「不可外洩,對外就說老將軍在開會商議對策,快去!」

侍女將哥舒翰夫人扶進房內,鴻俊進去診脈,說:「病情不嚴重,就是嚇著了,熬點定神湯喝下去就好。」

府內人等都鬆了口氣,老夫人道:「外頭是不是還有敵人?將軍他呢?你快去瞅瞅?」

鴻俊答道:「老將軍也不礙事,應當是昨天風雪裡來去,受了風寒,又憂慮過甚,才一時昏倒,您請放心。」

老夫人這才安靜下來,抓著鴻俊的手,說道:「你們都是好孩子,我聽老爺說了。」

鴻俊便抓著她的手,聽她絮絮叨叨地說了不少話,反正李景瓏沒來催,便陪她聊一會兒。聽了才知道,原來哥舒翰的夫人曾經也是錦衣玉食的大小姐,十四歲上一見哥舒翰身披甲冑的英武模樣,便為之傾心,跟隨他直到現在。其間輾轉征戰,行軍隨伍,始終沒有半句埋怨。

其間哥舒翰三起三落,結髮妻始終相隨,他在外頭打仗,她便守在城中等他歸來,哥舒翰身為突厥人,一路晉陞極其艱難,她卻從未有過半句怨言。二十餘年前,封縣大營等不到軍餉,險些兵變,還是她變賣了首飾嫁妝,前去長安走動疏通。

她與哥舒翰生有兩兒一女,大兒子去了洛陽,小兒子則外派南方駐軍,女兒嫁到了冀州。哥舒翰一生未娶妾,家中始終將妻放在首位,哪怕發再大的火,只要夫人出面一勸,都能即時收斂。

「這回還比不過老爺當年破突厥。」老夫人說道,「圍城三月,後來城裡連吃的都沒了,老爺還省下軍糧讓我吃,可他不吃飽,怎麼有力氣打仗呢?你說是吧?」

鴻俊握著她手,答道:「這次不會有事的,您放心。」

老夫人「嗯」了聲,並不知此刻圍在城外的是什麼妖魔鬼怪,又念叨哥舒翰受過多少傷,有過多少浴血征戰。

鴻俊本來挺煩哥舒翰的,畢竟他對李景瓏脾氣實在太大,但被這麼一說,心裡卻不由得敬重起來。且更敬重的,乃是他們四十多年的夫妻之情。

「你們在一起,多少年啦?」鴻俊問。

老夫人想了一會兒,心情漸好了些,笑道:「四十二年了。」

十四歲嫁他,那年哥舒翰二十來歲,如今老夫人已五十六。鴻俊不禁心道四十多年,這都快要一輩子了。只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也有這樣的人生,有一個人可以彼此依靠與陪伴著,一直到老。

「你愛他嗎?」鴻俊忍不住又問。

「我還很小的時候,就見過他了。」老夫人笑了起來,朝鴻俊說,「那年我也忘了自己幾歲,他就和你這麼大。我還喊他哥哥……後來才知道,他那是突厥人,姓哥舒。」

鴻俊也笑了起來,不知為何,他很想聽聽老夫人說他們戀愛的故事,聽起來真美好啊,什麼時候我也能有呢?

老夫人又念叨了一會兒,便睡著了,鴻俊輕輕抽出手來,示意侍女不要吵醒了她,緩步出得房外。李景瓏在走廊裡頭等著,鴻俊一怔,兩人對視,李景瓏似乎有點出神,顯然在外頭也聽見了老夫人說的話。

「挺不容易。」李景瓏看著院內飄雪說。

「嗯。」鴻俊說,「真好啊。」

鴻俊對那感情十分憧憬,聽完以後還有點呆呆的,李景瓏卻笑了起來,打量他,然後又歎了口氣,說:「慢慢再回味吧,情況有點兒不對,你先來看看。」

鴻俊十分意外,跟著李景瓏快步過了走廊,進了莫日根房門。

陸許趴在莫日根榻前,拉著他的小手指頭,鴻俊一見莫日根臉色便暗道不好,昨天還沒這麼嚴重,這是怎麼了?

陸許見鴻俊來了,趕緊讓開,指指莫日根,顯然擔心很久了,只是找不到人。

鴻俊試了下莫日根額頭,說:「莫日根?」

「冷……」莫日根答道。

莫日根昨夜只用了些米湯,今天的飯食放在桌上,只動了一點點,看那模樣,多半是陸許喂的。

他依舊裸著身體,被子蓋著,露出胳膊與肩膀,外傷已經全好了。

「再給他吃顆藥?」李景瓏問。

「服下兩顆了。」鴻俊答道,「不能再吃,吃多了恐怕身體燒起來。」

莫日根半睡半醒,一直在畏寒,李景瓏說:「不像風寒,像被蛇咬過一般。不知道是不是被戰死屍鬼抓傷後染了屍毒。」

「傷口沒有潰爛。」鴻俊皺眉道,「不應該,你……」他突然想起,昨天受傷的人不止一個,瞬間道:「長史,你呢?傷勢如何?」

李景瓏解下衣裳,背對鴻俊,將外袍一敞,讓他看自己的傷痕。背肌上有幾道明顯的刀傷,手臂有一處箭創,都已癒合。

李景瓏又說:「還有一事,你來看看。」

鴻俊先給莫日根穿上單衣,陸許擔心地看鴻俊,鴻俊心亂如麻,說道:「我這就去給他抓藥。」

陸許執拗跟著,李景瓏出府,讓鴻俊帶陸許,騎馬往涼州城正街上去。城外屍鬼軍團未發動圍攻,但涼州百姓謠言已傳得漫天飛,惶惶不可終日。城裡籠罩著詭異的恐怖氣氛。

鴻俊想去藥房,李景瓏卻帶他們進了一條小巷,順路入一戶人家,正是秦府。秦亮躺在榻上,女兒秦萱與夫人都守在一旁。

鴻俊:「!!!」

「快來看看。」秦萱焦急道,先前她往將軍府上送信,李景瓏總算來了。

「一模一樣。」鴻俊喃喃道。

「什麼一樣?」秦萱問道。

鴻俊看秦亮昨日留下的傷口,外傷用了金創藥,基本無礙,可臉色灰敗,與莫日根的情形完全相同。

秦萱與秦夫人問長問短,鴻俊憂心忡忡,只安慰了幾句,便說去抓藥,離開秦府,到得城中藥堂。涼州城是絲綢之路必經之地,藥材倒是豐厚,竟還有西域產的離魂花籽,以及雪蓮等昂貴藥物,然而鴻俊對著藥屜,卻不知該配什麼藥。

這時候他只恨自己從前學得太少,為什麼不與重明好好學下醫理?萬一莫日根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鴻俊一臉茫然,腦子裡已想到要怎麼去室韋通知莫日根的家人,讓他們過來看看他,這時李景瓏卻拍了拍鴻俊的背,說:「別怕,你先盡力,凡事有我。」

鴻俊便點點頭,抓了御寒活血的藥,出得藥堂來,李景瓏卻示意稍候,在巷外食肆中坐下,點了吃的。

這家名喚「魚羊小酌」,以羊肉餃聞名,天寒地凍中,店家舀一大勺御寒藥材與魚骨燉出的藥膳湯,餃子包著羊肉與紅白蘿蔔細絲,面皮筋道,入口餡汁清甜,羊肉嫩香撲鼻,藥湯更能御寒,簡直是人間美味。

然而鴻俊卻實在吃不下,心事重重,陸許吃了兩口,突然嗚地哭了起來,不住擦眼淚。

陸許一哭,便招了鴻俊,鴻俊小時候一哭就要挨重明的怒斥,越哭越要挨揍,便忍了,想到莫日根,要求助也不知上何處求助去,當即心裡堵得慌,伸手去安慰陸許,忍不住也要哭起來。

李景瓏:「……」

「我說,莫日根會好起來的。」李景瓏說,「你們信不信我?鴻俊,我答應過你的事,有哪一件沒辦到過?」

鴻俊被這麼一說,瞬間恢復了信心,心想似乎確實是這樣,李景瓏答應過自己多少事,都辦到了,從來沒有失信。

「我信。」鴻俊說,「可他不信啊。」

李景瓏便與鴻俊一起摸摸陸許的頭,讓他吃吧吃吧,陸許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好吃嗎?」李景瓏說。

鴻俊吃到好吃的,心情還是略好了些,這下他更糾結了,既擔心莫日根,又不敢表露出擔心,免得李景瓏又覺得自己不相信他而生氣。

「你就當作咱們從前查案。」李景瓏用過午飯,倚在食肆二樓朝外看人來人往的街道,說,「關心則亂,必須鎮定,才能從重重謎團中,窺見一絲轉機。」

鴻俊似乎懂了,李景瓏又說:「快點吃,不吃完怎麼有力氣查案?」

陸許也聽懂了,便與鴻俊一起將碗內餃子吃完。出得街道,李景瓏又說:「不忙回去配藥,先去市集轉轉。」

鴻俊跟著李景瓏,只見李景瓏在集市上買了一雙小孩子穿的羊皮內襯雪靴。

鴻俊問:「這要做什麼?」

李景瓏答道:「遲點你就知道了。」

接著李景瓏又買了一個厚厚的墊絨羊皮袋子,借了剪刀,在羊皮袋上剪了幾個洞,又把口袋上繫了繩,拴得一拴,皺眉道:「腳沒辦法。你去給我找倆小袖套來。」

鴻俊:「……」

「再買幾根粗繩。」李景瓏吩咐道,「買結實點兒的。」

買齊東西,三人又到了城中駐軍地,此處倒下的士兵更多,已躺滿了不下四十個營房,所有人與莫日根、秦亮病症相同。

鴻俊震驚了,再看李景瓏時,李景瓏卻絲毫不驚訝,似乎料到早有這一出。

軍中大夫看了半天,都說是受傷發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士兵們俱冷得發抖,身體冰涼。

「給他們服這藥看看。」鴻俊將藥方交給軍醫,軍醫開的倒是與鴻俊相似,便調整了幾味藥物,著人去抓藥煎藥。

「多少人生病了?」李景瓏道。

一名副將不願作答,顯然是恐怕影響軍心士氣,李景瓏卻把手攤開,裡頭是將軍府中的一面木牌,不知從何處順來的。

「一萬三千三百七十五人。」那副將說,「還有人在陸續病倒。」

李景瓏:「……」

昨日哥舒翰帶了兩萬騎兵出城,也即是說,昨天受傷的士兵全部病倒。涼州號稱有五萬鐵騎、三萬步兵,全城養兵共八萬,還有一戰之力。

李景瓏又上馬,這次鴻俊不再問了,跟著到了城樓上。

寒風凜冽,十萬戰死屍鬼圍城,在這冰天雪地中如同雕塑,身上已披滿了白雪,與雪地同為一體。

「你覺得它們在做什麼?」李景瓏說。

「像是在等。」鴻俊皺眉答道。

「在等什麼?」李景瓏側頭,注視鴻俊。

鴻俊:「……」

鴻俊驀然明白了李景瓏的思路,十萬戰死屍鬼圍城一晝夜,為什麼不攻城?等援軍嗎?未必,它們在等什麼呢?等城內的士兵自己病死嗎?

「你覺得莫日根、秦亮,以及一萬多名士兵,中的究竟是毒,還是由戰死屍鬼傳播的疫病?」李景瓏朝鴻俊問道,「這非常重要,鴻俊。」

鴻俊頓時陷入了猶豫中,皺眉思索半天,李景瓏答道:「直覺。」

「毒。」既然這麼說了,鴻俊便想也不想答道。

李景瓏說:「我也覺得是毒,一種能將活人變成死人,再變成戰死屍鬼的毒,你在這兒等著,我去抓個幾隻回來試試。」

「不不不。」鴻俊說,「千萬別去!」

李景瓏說:「我不受這疫病影響。」

「可你會被踩死吧!」鴻俊說,「十萬大軍呢!」

李景瓏說:「你負責接應我。」

「不行!」鴻俊說道,「我陪你去。」

李景瓏揪著鴻俊的衣領,說:「你絕不能出事兒!」

鴻俊拉開袖繩,讓他看自己的手背,李景瓏頓時愣住了。

手背上有一道昨日留下的傷痕,已癒合了。

李景瓏皺眉道:「也許是因為傷痕不多。」

鴻俊看了陸許一眼,小聲說道:「這疫病只對人有效,我是妖,所以不一樣。」

「莫日根……」李景瓏意識到陸許在旁邊,便以眼神示意,鴻俊答道:「他不是,他終究是凡人身軀。」

李景瓏最後只得讓步,說:「那麼你千萬……」

鴻俊打量李景瓏,眼裡帶著笑意,李景瓏便也不再婆婆媽媽,說道:「走。」

李景瓏與鴻俊在馬上披了護鞍,翻身上馬,陸許卻追著出來,喊道:「我!我!」

「你快回去!」鴻俊朝陸許說道。

陸許匆匆忙忙,拉下單衣給鴻俊看,鴻俊與李景瓏驀然一怔,陸許鎖骨上也帶著一道傷疤,顯然癒合很久了。

「你也沒事?」鴻俊詫異打量陸許。

陸許在城門旁取了把鐵鏟,背在身後便要跟,李景瓏一時只解釋不清,喊道:「來個人,扣住他!」

士兵一窩蜂而上,陸許卻怒了,「唰」一聲從士兵身體間隙穿了出去,鴻俊只覺眼前一花,陸許已沒了蹤影。

「怎麼這麼快?」鴻俊還是第一次注意到陸許出手。

緊接著陸許攔在兩人馬前,喊道:「我!」

李景瓏怒道:「不行!」

「我保護他。」鴻俊朝李景瓏說道,他多少能理解陸許想救莫日根,李景瓏眉頭深鎖,鴻俊說:「你要是生病了,我也一樣地著急。」

李景瓏聽到這話時,無奈道:「你才是我上司,走吧走吧!」

於是鴻俊背著準備好的粗索,三人縱馬馳騁,不斷接近戰死屍鬼大軍方陣,城外平原寂靜無聲。

李景瓏低聲道:「我去引一隻過來,你瞅準機會,用五色神光把它困住。」

鴻俊說:「長史,你覺得……你確定,能引到『一隻』?」

三人駐馬,看著近十丈外不為所動的方陣。李景瓏說:「要不我先射一箭試試?」

李景瓏瞄準了其中一隻,鴻俊完全沒練過騎馬作戰,只覺下地打架還順手點兒。

李景瓏以弓箭瞄準又放下,瞄準又放下,連續數次,最後終於下定決心,一箭射去。

那一下,鴻俊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遠方「噹」的一聲,方陣最前一名戰死屍鬼士兵連腦袋帶盔被射了下來。

然而大軍不為所動。

鴻俊:「……」

「再來一下。」李景瓏又射一箭,再射下一個腦袋,依舊沒動靜。

鴻俊:「???」

鴻俊突然想起,一整排整整齊齊,用自己的飛刀,橫著切上這麼……一刀,似乎非常有用?!

李景瓏看見鴻俊手中現出陌刀,說:「不好吧。」

鴻俊說:「萬一他們未得命令,都在列隊等候,多斬幾下,不就都完蛋了?軍令如山,對不對?」

李景瓏遲疑片刻,沒有阻止鴻俊,說:「你斬一刀。」

這氣氛實在是太詭異了,鴻俊聚勁於手腕,斬仙飛刀合一後的陌刀頓時光芒流轉,變得近乎透明。

李景瓏:「你能出幾刀?」

「最多四刀。」法寶沒問題,但鴻俊的法力與修為跟不上,這一刀出去,威力極其強大,近乎毀天滅地,連山巒都可斬斷。

「東南西北各一刀。」李景瓏已改變了主意,說,「出手!」

鴻俊一聲大喝,手腕偏轉,刀尖掠起一道弧線,雙手一分,朝著面前橫著一斬。

頓時那刀氣轟然爆發,李景瓏尚是第一次清楚見鴻俊出刀,只見刀氣捲起千重雪,呼嘯著朝戰死屍鬼方陣疾掠而去,「唰」一聲沒入第一排士兵,緊接著整個近兩千人的方陣轟然瓦解。

然而下一刻,城外所有的戰死屍鬼動了!

十萬戰死屍鬼朝著中央發起了衝鋒!

李景瓏吼道:「快撤!」

鴻俊道:「我再補……」

「別補了!」李景瓏喊道,「快走!保護陸許!」

剎那軍隊如潮水般包抄而來,鴻俊意識到還帶著陸許,當即掉頭飛奔。方陣飛快併攏,李景瓏手持智慧劍,左右橫掠,心燈之光竟是比斬仙飛刀還強,挨上劍氣一斬,戰死屍鬼軍隊頓時人仰馬翻。

陸許喊道:「抓!抓!」

陸許將鴻俊背上繩套一摘,跳下了馬,鴻俊嚇得魂飛魄散,喊道:「陸許!你別亂跑!」

是時只見陸許左手持繩,右手持鏟,雙臂一展,在那雪地上跑了起來,速度竟是如雪地飛隼,快得與奔馬不相上下,李景瓏已再沒有時間多想,喊道:「套一個!」

「活的!」陸許喊道,「半個!」

鴻俊:「???」

「不是半個!」李景瓏沒想到那天自己與莫日根的對話竟是被陸許聽了去,吼道,「一個!一個!」

於是陸許在地上跑,李景瓏與鴻俊騎馬飛奔,背後跟著近萬戰死屍鬼大軍,在城外展開了一場驚天動地的追逐戰,城門上一陣喧嘩,所有人看著這一幕,紛紛給三人助威。

「鴻俊,五色神光!」李景瓏縱馬飛奔中回頭一聲大喝。鴻俊在馬上,一側身,釋出五色神光,一聲巨響,將追兵最前方隊伍轟上高空。

「套!」李景瓏喊道。

陸許奔跑中轉身把繩套朝著追兵一套,拖了一隻下來,那戰死屍鬼手腳亂揮,被拖著在雪地裡磕磕碰碰。

「再來一隻!」鴻俊說。

李景瓏忙吼道:「不用了不用了!」

鴻俊又是一招,陸許又套了一隻下來,緊接著三人拐過土丘,又抓了第三隻。鴻俊拖著三根粗繩,繩上繫著三隻戰死屍鬼,在雪地裡拖行。

「你們還抓上癮了!」李景瓏喝道,「夠了!走!」

鴻俊喊道:「陸許快上來!」

陸許幾步縱躍,順著那繩子一踩,又飛身到了鴻俊背後,穩當坐著,三人拖雪橇般越拖越遠,李景瓏不住回頭,過得一條冰河,只見那上萬鐵騎窮追不捨。

「糟了。」鴻俊的馬上拖著三隻俘虜,速度已漸慢了下來,「不會一直這麼追下去吧!」

李景瓏喝道:「回身,朝冰河出刀!」

鴻俊下意識地側身,一刀揮去,刀氣沒入冰河中,頓時冰面破碎,追兵紛紛墜入河中,落入河底,不住掙扎,被河水帶往下游。

兩人駐馬觀察,只見上萬騎兵源源不絕地衝進河裡,似乎沒有半點分辨能力,就這麼朝著冰河裡填,也不知道繞路。

李景瓏嘴角抽搐,看著面前這一幕,遠處卻傳來一聲低吼。

「又是那聲音。」

戰死屍鬼驀然訓練有素地停下,紛紛後撤,離開了河面,被抓的那三隻也搖搖晃晃起來,拖著繩索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踉蹌行走。鴻俊隨手一拖,將俘虜拖倒,與李景瓏繞到西門外回涼州城。

《天寶伏妖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