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沒有。」盧舟又問。
「快了。」蕭毅說。
「算了。」盧舟說,「明天我給杜總打個電話,不用寫了,估計你也寫不出來,江郎才盡就算了吧。」
蕭毅說:「明天我去公司拿了譜子就回來,可以在劇組改了。」
「那行。」盧舟說,「看你熬夜熬的。」
一站路就到,盧舟家地勢高,隧道還能走,盧舟便踢踏踢踏,踩著水過去,蕭毅則提著鞋,打赤腳一路走。
「怎麼不說話了?」盧舟察覺到今天蕭毅情況有異,非常的奇怪。
蕭毅:「我……平時很多話嗎?」
盧舟嘴角抽搐,說:「廢物就廢物啦,沒有關係的,不要那麼消沉。」
蕭毅心裡吐槽又關廢物什麼事了,突然想起來寫歌的事,喔,明白了,盧舟應該是怕他寫不出好歌,所以消沉了。
「沒有的。」蕭毅說,「歌我是……隨便寫的。期待不要太高。」
盧舟:「……」
「我就照顧一下你情緒。」盧舟怒道,「你還真給我隨便寫啊!」
蕭毅哈哈大笑起來,盧舟說:「專業不去學,做事不認真,是不是不想幹了!」
盧舟一肚子火上來,站在隧道裡就要罵蕭毅,整個隧道裡都是他咆哮的回聲,蕭毅忙道:「我保證,寫得很好,很用心的!」
「給你面子不要。」盧舟說,「寫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半夜還跑出去玩,隨你吧。」
說完盧舟轉身走了,蕭毅當場哭天搶地的上前去扒他,說:「不要啊!大王不要扔下我啊啊啊啊——」
盧舟:「……」
「你以為我跟你開玩笑?」盧舟揪著蕭毅的衣領,不客氣地說,「你看看你自己,太讓我失望了。賣萌能當飯吃嗎?什麼事情都想插科打諢混過去,這就是你失敗的原因!」
蕭毅看著盧舟的雙眼,盧舟那責備的、生氣的,以及焦急的眼神,令蕭毅覺得很不好意思,但是被他這麼看著的時候,忽然又很開心。
我是M嗎?這麼喜歡挨罵?蕭毅想來想去,想不通。盧舟卻氣呼呼地轉身走了,蕭毅追上去,說:「舟哥!」
「不想和你說話!」盧舟說,「拍完這兩部戲就給我滾!」
蕭毅不是第一次被讓滾了,知道盧舟只是氣頭上,也不在意,說:「你怎麼知道我寫的東西亂七八糟的?怎麼知道我半夜出去玩了?」
盧舟:「……」
蕭毅側過去偷看盧舟的臉,盧舟陰沉著臉,出隧道,撐起傘,蕭毅忙上前,跟著盧舟回家。
回到家裡,盧舟一身水,直接進浴室洗澡,蕭毅終於又回來了,有種回到家的感覺,他已經把盧舟的家當成家了,去煮了點夜宵,放在桌上給盧舟吃,自己則去洗澡。
盧舟出來以後似乎忘了這件事,什麼都不提,吃過夜宵就要上樓去睡覺了,剛上了幾步樓梯,突然吉他聲響。
蕭毅坐在客廳裡,搬了張吧檯的高腳椅,面朝樓梯上的盧舟,手指一掃吉他弦。
外面的閃電透過落地窗簾照進來,數秒後,遠方雷聲滾滾。
吉他聲猶如雨夜中的輕弦,穿透了整個昏暗的世界。
「就像約好的那樣,我們誰也不要說出口……
就像約好的那樣,我們誰也不要先回頭……
愛情教會你,教會我……
那天我放開你的手,思念一滴又一滴,匯成分隔你我的沙丘……」
「他們告訴我,如果不開口,只能任你離開我身邊……」
蕭毅張開口,神情專注地吟唱道,手指按弦時的聲響尤其清晰。
盧舟停下腳步,眉毛微動,靜靜地看著蕭毅。
「他們告訴我,如果不回頭,將和你遠隔千萬里不能再相見——」」
蕭毅一掃吉他弦,帶著微笑,朗聲唱起副歌部分:
「有太多人,他們愛你那美好的容顏,讓我如何對你說……對你說……」
「我想念你,想念與你在一起的雨天!」
「多少回憶都是歲月吹起的塵煙——」
「我想念你,想念與你回家時,華燈初下的街道前。」
「愛在心口難說,都是為你默默吟唱的詩篇……」
蕭毅一邊彈吉他,一邊吹口哨,居然還能組成二重奏,臉上帶著笑容,看著盧舟。
盧舟不自在地別過目光,直到蕭毅唱完,室內歸於寂靜。
「曲不錯。」盧舟說,「詞還得改改,你的詞兒快把這曲子給毀完了,這是說屌絲的告白嗎?」
蕭毅:「哈哈是呀,我沒文化。」
盧舟說:「叫什麼名字?」
「獨唱樂園。」蕭毅答道,把吉他放到一旁,說,「我想了一下,寇斌的心情,可能就是這樣的,愛在心口難開,不敢說,也不想奢望,是一種很卑微,卻又無可奈何的……很平凡的,沒什麼閃光點的愛情。」
「還行。」盧舟隨口道,又問,「另外一首呢?」
「忘了。」蕭毅無奈道。
盧舟:「你怎麼不把吃飯給忘了!」
蕭毅:「……」
隨著這場大雨過去,天氣漸漸地熱了起來,蕭毅忙前忙後,每天陪著盧舟各種趕場,回到家簡直兩眼發黑,所幸忙碌的時間很快就過去,兩個劇組裡,《剩男時代》最早殺青,盧舟得以脫身到《風飄絮》去接受郭導的唐僧式折磨,其間還能抽空拍一期雜誌封面。
直到郭導的劇組也殺青了,所有人都鬆了口氣,盧舟在家裡足足睡了三天,蕭毅則還得疲憊地去和配樂工作室溝通,交歌,改詞。
剪輯師做後期的時候,所有人到影視公司開會,蕭毅先演示了鋼琴版,再放了一次混合版,這是除了盧舟之外,第一次有人聽到蕭毅自己創作的歌。
蕭毅開始的時候覺得很好聽,然而越改就覺得越沒信心,到試聽的時候簡直想跑路算了,最後還是盧舟把他一腳踹了進試音室。
「很好。」聚華的大老闆驚訝道,「你叫什麼名字?」
「蕭毅。」蕭毅說,「我是盧舟老師的助理。」
聚華的大老闆想了想,說:「這首歌說不定能紅,挺有意思,平民化,能唱到人的心坎上去,咱們找個一線來唱。」
盧舟說:「讓蕭毅自己唱就行。」
蕭毅被嚇著了,說:「不用不用。」
盧舟臉色一沉,看著蕭毅,蕭毅快要給盧舟磕頭了,心想大哥你不知道狀況,小弟我都多少年沒錄過歌了,聲音都沙了,你再讓我錄我就只好死給你看了。
聚華的大老闆明白盧舟想捧蕭毅,卻不願意當場答應,看看杜梅,杜梅看了眼盧舟,說:「這樣,我們再回去商量商量?」
盧舟沒把話說死,便嗯了聲,站起來,眾人離開公司時,杜梅笑著說:「你一邊要捧蕭毅,一邊又要求他當你助理,是想做什麼?」
「我樂意。」盧舟說。
蕭毅忙道:「舟哥,不如你來唱吧。」
盧舟說:「不唱,你那破歌太掉價了,我還不如唱愛的供養。」
蕭毅心想你該不會是嫌這歌唱出了老男人的心酸,所以不想太投入吧。孰料盧舟一臉狡猾地看著蕭毅,說:「這首歌對你來說明顯更應景,我是男神,又不窮又不挫,免了。」
蕭毅:「……」
盧舟戴上墨鏡,在明朗的春色裡走出大廈,蕭毅上前開車,載著他離開。
五月份一來,整個北京頓時就熱了起來,蕭毅記得盧舟的生日是七月份,他反覆設了N個提醒,到時候千萬別忘了。杜梅還想讓盧舟多接幾部戲,卻被盧舟直接拒絕了。
「我剛跑完兩個劇組!」盧舟道,「高抬貴手吧!」
杜梅說:「你不是正在休息了麼?又不是現在讓你接戲。」
盧舟道:「才休息了不到一周,我還沒緩過來,形體課也沒上,需要調整一下,上半年不能再演戲了,找不到狀態。」
「你要怎麼調整?」杜梅說,「這樣?接點輕鬆的活?一邊拍個家庭倫理劇,一邊休息,怎麼樣?」
盧舟大手一揮,說:「不行,杜總我真的得歇歇了,再這麼拍下去要生病了,現在不比以前,二十來歲的時候同時接三檔戲都沒問題。我已經三十多了。」
杜梅吁了口氣,顯然還沒有放棄最後說服盧舟的努力,說:「你想去哪裡度假?」
蕭毅在旁邊開始海闊天空地設想盧舟會帶自己去哪裡玩,陽光沙灘海浪的夏威夷或者馬爾代夫?還是金碧輝煌的羅馬假日噴水池?還是綠蔭片片的日本神奈川?
盧舟說:「不去度假,在家歇著。」
蕭毅的美好前景瞬間嘩啦一聲垮了一地。
杜梅:「那蕭毅來公司幫忙如何?正想讓他帶帶新人……」
蕭毅險些給杜梅跪了,心想盧舟你千萬別把我交給她啊啊啊!
盧舟想也不想就說:「免談!」
杜梅看到蕭毅一會笑一會拉下臉又一會笑的,簡直是拿這倆傢伙沒辦法,只得說:「你知道我的年度計劃,盧舟,這樣怎麼行?讓我靠烏恆古嗎?你是不是因為我簽烏恆古沒事先和你打招呼生氣了?」
「瞧你說的。」盧舟哭笑不得道,「你簽誰關我什麼事?我還不至於這麼小心眼,我有說就不演戲了嗎?只是先休息一段時間,把形體課補上,再作點調養。」
「幾個月?」杜梅問。
「三個月吧。」盧舟說,「到八月份都熱,不想在夏天拍戲了,待會接個戲,一去橫店又是連續四十度高溫拍兩個月。」
杜梅說:「兩個月,到你生日過完了回來,不能再多了。」
盧舟想了想,說:「好吧。」
杜梅說:「鐵馬冰河入夢來,播放許可證拿不到,只能暫時這樣,網絡首播也不行,今年網劇也要嚴審了。」
盧舟:「哦。」
「什麼?!」蕭毅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比盧舟和杜梅加在一起都激動,問,「不能播了嗎?」
「難說。」杜梅答道。
蕭毅:「為……為什麼?」
「民族問題。」杜梅說,「古裝劇,帝王將相題材都要過重大辦,不知道什麼問題給卡了,常有的。」
蕭毅:「那要怎麼辦?」
蕭毅心想嗚嗚哇哇哇不要啊,我第一次上鏡,不會連累得整個劇都黃了吧。
「別人花了八千多萬拍這劇。」盧舟不耐煩道,「該急也是製片方急,你急什麼?」
「已經賣了。」杜梅說,「現在輪到電視台急了。」
蕭毅突然覺得很好笑,問:「能播嗎?」
「送錢唄。」杜梅說,「走關係,剪片子,重新安排檔期,今年審查嚴了很多,今天說《風飄絮》也危險了。」
「不會吧。」盧舟說,「郭導的片子也被卡?」
杜梅無奈道:「還真就出在你演的那個角色上。」
蕭毅說:「為什麼?說洗白漢奸麼?」
盧舟怒道:「你哪只眼看到我演的是漢奸?!」
杜梅翻了翻手頭的一個劇本,無奈道:「這是製片人給我的消息,他說,許風簷這個人物,在當臥底的期間,對我方陣營做了不少壞事。」
蕭毅:「可是他不也是為了大局著想,才去臥底當漢奸的嗎?」
「是啊。」杜梅說,「這種價值觀有爭議,不能說是對是錯,函待解決。讓郭導去剪吧,剪得大家清清白白,剪成樣板戲就皆大歡喜了。這年頭,還是言情瑪麗蘇最安全,又不觸忌諱,又狗血有收視率。」
「所以。」杜梅看著盧舟,一臉無奈說,「今年你唯一一部能播的戲,就只有《剩男時代》,明白了?」
盧舟道:「隨便吧,愛卡卡去。」
杜梅沒話說了,盧舟倒是不怎麼介意這個,杜梅手下還有十來個藝人,不過親疏有別,當然,排位也很有講究,蕭毅每次來都是直接進杜梅的辦公室,哪怕偶爾杜梅在談事情,也可以隨時進去在一邊坐著等她談完事,不用像其餘新人和他們的經紀人,等杜梅的傳喚才能進去。
盧舟兩三個月不拍戲,之前已經超額完成任務,要休假也是情理之中。盧舟過隔壁辦公室去找形體課的老師,蕭毅抱著盧舟的外套正要走的時候,杜梅說:「來,我問你個事,你必須老實回答我。」
蕭毅:「?」
杜梅問:「盧舟最近談戀愛了?」
蕭毅:「???」
「沒有啊。」蕭毅莫名其妙,說,「應該沒有。」
杜梅道:「你說實話,我不告訴盧舟。」
「真的沒有。」蕭毅說,「怎麼突然這麼說?」
杜梅答道:「居然要求休假三個月,而且不離開北京,你不覺得他最近的表現很奇怪?語氣也溫和多了。」
蕭毅:「還好吧……很奇怪嗎?」
杜梅又說:「他晚上出去嗎?」
蕭毅搖頭,杜梅又問:「認識了什麼人沒有?經常打電話不?」
蕭毅說:「以前常常會和鄭小聰他們打電話聊天,現在也不怎麼打了。《風飄絮》殺青以後,這幾天裡幾乎沒打過電話。」
杜梅說:「那你們在家都做什麼?」
蕭毅說:「白天鍛煉,打電玩,然後一起出去買菜,回家以後一起做飯,吃完了就各自上網,或者看看電影。」
杜梅嗯了聲,盧舟敲敲門進來,說:「怎麼?」
杜梅道:「沒什麼,我問點配樂的事。」
盧舟懷疑地看了蕭毅一眼,便沒多說,把他帶走了。
回家的路上,蕭毅的車又被堵在路上,盧舟說:「杜梅又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蕭毅說,「問配樂的事。」
盧舟摘掉墨鏡,一手五個指頭在車前敲了敲,想罵蕭毅,話到了嘴邊,又一轉,溫和道:「你說實話,我不罵你,也不告訴杜梅。」
蕭毅說:「好吧,她問你談戀愛的事。」
盧舟瞬間怒吼道:「你是不是不知道誰才是你老闆啊?啊?!你是不是想被炒魷魚了!成天去找杜梅打小報告!你想死啊!」
蕭毅一臉恐懼,被盧舟吼得貼在車窗邊,心想你自己說了不罵我的!
「我說沒有!」蕭毅忙道,「她問我的時候,我只告訴她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是怕說了你要生氣……」
「我肯定生氣!」盧舟說,「三十歲前什麼都不讓我做,現在又催著我快點談戀愛,想玩死我!」
「啊?」蕭毅問,「為什麼?明星不是都越晚結婚越好嗎?」
盧舟不耐煩道:「晚結婚歸晚結婚,沒女朋友,粉絲會說你是GAY。懂嗎?」
蕭毅說:「哎,隨便他們說嘛,GAY不是更好嗎,萌萌的。以前我們系裡一堆GAY,見怪不怪了,生老病死和同性戀都是自然現象嘛,天要下雨,娘要改嫁,兒要攪基,不能勉強。」
盧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