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快回去!」段嶺抱著黑衣人的脖頸,黑衣人卻將他放下,抓起他的手,帶著他再過一道牆。

緊接著又是驟然襲擊,兩把匕首從旁殺出,黑衣人驟然應對,那人手持匕首,唰然削向黑衣人手腕,黑衣人卻不鬆手,反手一劍,刺向其咽喉!

段嶺又看到了一名身穿夜行服的黑衣人,當即傻眼。

一聲輕響,匕首斬中抓住段嶺的黑衣人手腕,卻被金鐵之物彈開,刺客同時避讓,躲過攻向咽喉的一劍。

段嶺已懵了,這又是誰?!

緊接著,黑衣人帶著段嶺落向院中,段嶺正左看右看時,那黑衣人卻鬆開了手,放開了段嶺,緊接著迎面趕來的另一黑衣人抓住了段嶺手臂,將他護在自己身後。

前一個黑衣人卻未有離開之意,只是退後半步,再次一劍疾刺而來!竟是要搶段嶺!

段嶺:「……」

後一個黑衣人將段嶺推到一旁,一撒手,飛鏢四射封住另一名黑衣人的去路。

段嶺跑到一旁,見兩人連換數招,分不出哪個是誰,有一個稍微高一點,是武獨嗎?他猛然記起武獨出門時沒有帶劍!而念頭轉瞬即過,使劍的黑衣人與使雙匕的黑衣人兵器互相一絞,兵器脫手,匕首釘在柱上,長劍則掉進了草叢中,兩人棄了兵器,合身撲上,開始拼拳腳。

糟糕!段嶺一見二人動起手,夜裡又黑,更看不出來了!

劍光交錯,只見一名黑衣人平地掠起,搶到匕首,另一名黑衣人也就地翻滾,拾到長劍。

黑衣人左手匕首帶起池中水紋,勁風捲起水滴飛散,再右手持另一匕,搭上左手匕上。

段嶺學過這一式,不由得心中一聲喝彩!這招李漸鴻教過,名喚弧光式!既是掌式又是劍式!沒想到還能化為雙匕使用。

使匕的刺客一定是武獨!

只見武獨兩匕橫搭成十字,雙手同時釋放力道,然而那掌中剛猛之勁,唯有鎮山河能承受。果然,那兩把匕首在空中彎成了一個弧,弧光閃爍著月色。

另一名黑衣人馬上在空中躍起,橫翻,修長身材滾著一把長劍,迎擊那一式!

弧光式落下,掀起劍氣,對手藉著橫翻之力「錚錚錚錚」四聲響,破去雙刃互擊,使匕的黑衣人大喝一聲,那聲音段嶺終於可以確定了!是武獨!

弧光式去勢未消,在黑衣人身上劃出一道氣浪,於半空中掀飛了他的蒙面巾。

段嶺的心跳剎那停了。

然而黑衣人不敢再戀戰,抓住蒙面巾,藉著一翻之力上牆,消失在牆後。

武獨這才解下蒙面巾,轉頭看段嶺,眼中滿是迷茫。

「那是誰?」武獨朝段嶺問。

段嶺茫然搖頭。

院內傳來喝叫聲,顯然碰上了逃跑的刺客,段嶺回過神,說:「快!走!」

段嶺拉著武獨的手,衝回房中。武獨會意,要換上袍子穿在外面,段嶺卻說:「不!脫!」說著幾下迅速脫了武獨的夜行服。

「靴子也脫了!」段嶺說,「把匕首帶上!」

武獨:「……」

兩人再次追出,段嶺唯一的想法就是:那刺客千萬還沒走!

赫連博的黨項人手下、邊府的護衛、賀蘭羯,眾人追著那刺客到了正廳外的院內,刺客翻身上牆,消失,武獨打著赤膊,只穿一條長褲,光著腳,大喊一聲:「哪裡跑!」

緊接著武獨衝上,刺客卻已翻過院牆,段嶺抓住了最後的一瞬間,暗道太好了!

邊令白:「……」

賀蘭羯回頭一看,頓時愣住了。

武獨莫名其妙,掃視周圍人,嗤笑道:「廢物點心,這麼個刺客都打不過,最後居然還是被你武爺嚇跑的。」

段嶺:「……」

邊令白:「你……武獨,你方才在何處?」

武獨怒道:「正睡到一半,沒看見麼?!」

邊令白又朝賀蘭羯怒道:「怎麼回事?!不是武獨?」

段嶺看看邊令白,又看賀蘭羯,滿臉疑惑,及時道:「哪來的刺客?」

邊令白也是一頭霧水,賀蘭羯則陰險地打量段嶺與武獨二人。

片刻後。

邊令白與段嶺、武獨以及拄著枴杖的費宏德來到臥室內。

「東西都在。」邊令白說,「刺客的目的實在令人費解。」

段嶺假裝注視桌上的藏寶圖,趁邊令白低頭那一刻,兩人同時掃視臥室內的佈置,段嶺看各個架子,武獨則瞥向地面,最後目光落在了角落的一塊青磚上。

「今晚驚動費先生,是想問問,這藏寶圖所指之處。」邊令白說,「翻來覆去,總覺得不大踏實,既然費先生已恢復,不如咱們這幾日便動身去看看?」

段嶺感覺到邊令白有點急躁了,但轉念一想,夜長夢多,一個寶藏放在那裡,怎麼會不想去取它?只不知是否與赫連達的事有關係。

「這是自然。」費宏德說,「今夜將軍陰錯陽差,實在是救了老朽的性命。」

段嶺問:「刺客是什麼來歷?」

費宏德說:「刺客拿住了我,正欲拷問我那天前往秦嶺目的。」

邊令白一震,似乎早有揣測,而費宏德之言,正證實了他的揣測。

「將軍大可放心。」費宏德說,「寶藏大致的下落,如今只有公子與老朽知道,正打算詐他們一詐時,將軍便已及時趕到了,是以這刺客才想趁機尋找藏寶圖的下落,到了書房。」

「原來如此……」邊令白瞇起眼,點頭道。

是這樣嗎?段嶺總覺得費宏德的推斷雖然無懈可擊,卻總有隱約令他覺得不太對勁的地方。

費宏德又說:「這刺客,想必就是當日在秦嶺溪流中埋伏老頭子的那刺客,正因懷疑,是以親自來查,幸而被武先生一句嚇跑……」

段嶺:「……」

武獨:「那是自然的。」

段嶺無言以對,費宏德又握著邊令白的手,低聲道:「說不定是黨項人,將軍現在切不可貿然出動,以免暴露寶藏所在之處,過得幾日,待風頭過後,咱們趁著夤夜前往,一次將寶藏全部取出,以免夜長夢多。」

「費先生說得是。」邊令白說。

夜已深,餘人各自回房,關上房門時,段嶺鬆了口氣。

「是誰?」段嶺問,「黨項人嗎?」

「不可能,黨項人中沒人有這等本事。」武獨答道,繼而瞇起眼,打量段嶺,段嶺感覺到,武獨有自己的猜測,卻不告訴他。

「你與那刺客離得很近。」武獨說,「感覺出什麼了嗎?任何線索。」

「沒有。」段嶺說,「我起初一直以為是你,就沒注意。」

武獨:「你連我都能認錯?!」

段嶺答道:「只有你穿著這身,怎麼會想到還有別人?」

段嶺隱隱約約想起了一個線索,說:「有個氣味。」

「什麼氣味?」武獨追問道。

「汗味。」段嶺說,「他好幾天沒洗過澡了。」

武獨:「……」

「睡吧睡吧。」武獨說,「今夜真是失策。」

「東西找到了麼?」段嶺問。

「沒有。」武獨不耐煩道。

段嶺說:「我猜應該在邊令白的房間……」

「我又不是瞎了。」武獨說,「看見了。」

段嶺點點頭,躺上床去,武獨也躺了上來,段嶺便湊到武獨身上聞來聞去,武獨還裸著上身,當即一臉尷尬。段嶺想了想,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武獨便道:「怎麼?想男人了?」

段嶺面紅耳赤道:「你說什麼呢!」

武獨突然想起另一件事,邪惡地打量段嶺,說:「那黨項蠻子沒對你動手動腳?」說著便伸手去摸段嶺,段嶺忙道:「幹嘛?」

武獨說:「和蠻子磨磨嘰嘰的,讓你武爺碰一下怎的了?真想辦了你,叫也沒用。」段嶺倏然滿臉通紅,要掙開,卻被武獨按在床上,武獨眼裡帶著危險的意味,打量段嶺,段嶺哭笑不得,生怕武獨真要做什麼來,一時間心臟狂跳。

武獨卻只是把手伸到他懷中,從衣服內袋裡掏出一枚金珠,看了眼,便隨手塞回去。

段嶺:「!!!」

段嶺這才知道武獨怎麼會任憑自己去見赫連博了,果然沒安好心,身上收著這蜈蚣,若有人解他衣服摸他,便說不得要被它咬上一口。當場斃命是未必,但一番折騰是少不了的。

「我說了。」段嶺答道,「他不會對我怎麼的。」

武獨嘲道:「便對你怎麼了,也不干我的事。」

段嶺嘴角抽搐,孰料武獨又從段嶺身上摸出一張紙來,問:「這又是什麼?」

段嶺想起來了,朝武獨道:「赫連……赫連公子說,附近埋伏了不少人。」

武獨:「什麼?」

段嶺忙把赫連博透露出的消息告訴武獨,武獨一臉震驚,段嶺說:「我……這個,我想,潼關很不安全,得馬上報給牧相,否則麻煩就大了。」

「不一定。」武獨聽完段嶺描述的整個經過,盤膝坐在床上,說:「萬一那蠻子在騙你呢?」

「不會騙我的。」段嶺說,「騙我又有什麼好處?」

段嶺本來沒往這處想,然而武獨這麼一說,段嶺才被提醒了,赫連博會騙他嗎?不,他不會,雖然與赫連博的情誼是關鍵,但從這些事件中,段嶺也知道赫連博需要穩住朝中局勢,不會無聊得編造這麼張地圖來騙自己。

他眼裡帶著猶豫,抬眼看武獨。

武獨把那張紙翻來覆去地看,剛一翻過來,便點頭道:「唔,不會騙你,是我多慮了。」

段嶺看到紙的背面,畫著自己的畫像。

段嶺:「……」

武獨抬眼瞥段嶺,說:「畫得不錯,惟妙惟肖,克己復禮,沒有寬衣解帶,一晚上都在談情說愛,認真畫像?」

段嶺忙道:「不……」

武獨要下床去,段嶺忙拉住他,叫苦道:「你饒了我吧!真的沒這回事!」床榻像個小小的空間,四周被蚊帳封住,與武獨處於這麼一個狹小的空間裡,動手動腳的,那氣氛極其曖昧,然而武獨卻似乎心煩意亂,回手一點,點在段嶺肋下,段嶺登時半身酸麻,使不上力,武獨起身走了。

段嶺見武獨又要發脾氣,忙大叫一聲,倒在榻上。

武獨嚇了一跳,忙回頭看他,段嶺捂著肚子,叫喚道:「肚子疼,肚子疼……」

武獨只得上前來看,段嶺便躺著不動了,懇求地看著武獨。

武獨:「……」

段嶺這麼一鬧,武獨又沒脾氣了。

「你……」武獨手指戳段嶺的頭,段嶺張了張嘴,像是想說點什麼,但根據他對武獨的瞭解,任何解釋都不會有結果。

《相見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