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虎叛離

藍色錦袍上,千萬金花霎時飛起,於半空中旋轉不休,一齊向浮於半空那少女飛掠而去。伴隨著賈氏一聲冷喝:「何方妖孽!」

陸壓道君不問世事,所造法寶也從未有人聽聞,但賈氏身上所穿萬花袍,卻是采西崑崙冰蠶之絲,配以南方火澤鳳羽編織而成,若以威力而論,本是極厲害的一件寶物。然而太古神器煉妖壺卻足足比這寶貝高了兩階,賈氏心驚之下,面對這來歷不明的銅壺,竟是無計可施。

只見少女揚手的瞬間,銅瓶內倏然捲出無數風索,迎著漫天金光衝來,賈氏咬牙苦撐,片刻後,終於不敵,轟的一聲鹿台高簷爆成千萬片,飛出夜空去。妲己在紂王身後連使眼色,那少女會意,當下喊道:「本大仙乃胡喜媚是也,妖孽——!快快現出原型!」

「住手!」紂王終於喝道:「此乃我臣鎮國武成王元配之妻,何以成了妖孽!大仙請手下留情!」

妲己此時又驚又喜,驚的是本與胡喜媚串通好,要借此請仙之機把雉雞精召入宮中,名正言順地培養自己勢力,然而賈氏竟會有此強力法寶!喜的卻是胡喜媚不知從何處得來的那銅壺,觀其威力竟是還在萬花袍之上。霎時狐妖心頭轉過了幾百個主意,當即尖叫道:「大王!黃夫人一定是被妖魔附體了!快請大仙驅妖!」

萬花袍受那風索一絞,登時碎成粉末,露出皎白肌膚,賈氏一頭黑髮凌亂,喉嚨被無形之力死死扼住,圓睜雙目,緩緩拖出鹿台去,直與一女鬼無異。胡喜媚卻是身在高空,一手好整似暇地虛推煉妖壺,那天地間萬物化生的巨力困得賈氏喉中「荷荷」作響。

紂王此時已被唬弄得半信半疑,為何賈氏親自請來的仙人會誅殺自己?再看賈氏恐怖模樣,卻是被冤魂附體一般,情形詭異到了極點。

浩然深吸一口氣,把先前銅先生交代之事盡數拋到腦後,正要躍下柵欄,營救賈氏之時,卻被銅先生死死按著肩膀,喝道:「不可妄動!你若驚跑雉雞精,煉妖壺就……」

賈氏若死,其夫黃飛虎必將叛離,這事最終再無轉圜餘地,姜子牙信上交代,銅先生耳旁囑咐,若以史實記載,賈氏必將墜樓身亡,黃妃為嫂報仇,怒斥君非,被拋下鹿台而死,至此黃飛虎破釜沉舟,反出朝歌。

浩然肩膀顫抖,鼻前酸楚,要依言按兵不動,卻終究不忍紂王遭此愚弄,剎那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狠狠甩開銅先生緊抓著的一手,衝向鹿台正中,吼道:「雉雞精!把煉妖壺交來!」

電光火石的一瞬,紂王反手抽出柱邊天子劍,妲己放聲大喊,胡喜媚手中煉妖壺吸力源源不絕,把賈氏拖到半空,卻被橫裡衝出的不速之客喝破身份,驚得手中一抖,銅壺翻轉,浩然已籍太極圖之力衝到面前。

胡喜媚嚇得魂飛魄散,朝後逃去,浩然伸手抓來,卻全然忘了賈氏已被拖出鹿台邊緣。

浩然抓胡喜媚,紂王一劍卻是直指浩然後心,喝道:「來者何人!」

亂局中,最終的贏家終於出手,妲己一甩傾世元囊,綾羅伸長了十餘丈,朝摔落鹿台的賈氏捲去,無聲無息地捲住她喉嚨,瞬間勒緊,把賈氏求救的一聲尖叫生生扼住。

浩然只覺背心劇痛,再不回頭,天子劍便要刺穿自己胸口,只得於半空中竭力轉身,避開這一劍。

瞬息二人對視,身在半空,紂天子看清浩然樣貌,楞了一楞。

「你這昏君……」浩然輕聲道,不顧利劍架在頸側,伸出一手,攬著紂王脖頸,閉上雙眼,把唇湊了上去。

蜻蜓點水的一吻,熟悉感如電殛般傳遍天子全身。

緊接著,紂王反手收劍,抱著浩然,二人從數十丈的高處一同摔下。

賈氏揪在脖上的兩手無力放下,氣絕,粉頸被傾世元囊勒住,幾近□□的嬌軀於鹿台邊緣搖晃。

太極圖化開,紂王只覺眼前一閃,已是身在鹿台頂樓。妲己收了傾世元囊,台下傳來一聲屍體落地的悶響。

「武成王夫人墜樓了——!」遠方宮人倉皇叫喊傳來。

紂王兀自怔怔回味唇邊的溫熱,與那點略帶鹹意的淚痕。

破曉時分,天際一抹白亮,宮內亂成一團,宮女慌張叫喊從鹿台下隱約傳來,黃妃尖叫劃破夜空,王宮中一片混亂,無人再顧及背靠宮牆,坐於午門外的二人。

「你既要救武成王之妻,何以那時昏了頭?當斷不斷,枉自害了你自己,煉妖壺於胡喜媚手中,就如掌中之物,你臨到決斷之時,又要回身去顧那昏君……」

「閉嘴!」浩然心中煩躁,直斥道。

銅先生卻怒斥道:「你再如此行事,我便不再管你了!」說畢扳過浩然肩膀,要查看他背心被紂王刺穿的傷口。

浩然吁了口長氣,不與銅先生交談,於宮牆下抓了一把土灰,反手按在背上,朝午門內走去。

銅先生匆匆追上,把浩然一拉,二人躲進偏殿背陽一面,只見煙塵滾滾而來,黃飛虎接到報信,雙眼通紅,沖得御林軍人仰馬翻,殺進午門。大喝道「昏君!我妻在何處!」

武成王狠狠擲出手中長戟,長戟飛向殿前金鑼,發出震耳之聲,那戟已把金鑼穿在牆面上,兩隊御林軍從午門外掩來,把黃飛虎與其部屬圍於一處。

「我放不下。」浩然眼望殿前天子,天子眼中紅絲密佈,默不作聲。

黃飛虎拼盡全身力氣大吼道:「昏君!我父黃袞為你鎮守界牌關!訓練兵士,未得安枕!我妹入宮為妃,受你連番冷落,不發怨言!我為你南拒蠻夷!東征海寇!」

「你君欺臣妻……」

「飛虎!」紂王憤然道:「我對你妻從無半分非分之想……」

「昏君!」黃飛虎大罵道:「我妻被你剝盡衣袍,慘死於鹿台之下,事到如今,你還在騙誰!」

「昏君荒淫無道!你成湯社稷倚仗的是誰!枉費我與你自小同出一師,這便殺了我罷!我黃家滿門忠烈!均要死在你這昏君手下!」黃飛虎情緒再無法自控,橫手奪過親信鋼槊,便朝殿前殷天子殺去。

「飛虎!你冷靜!信我!」紂王閃身避過黃飛虎一戟,喝道:「休要動手!聽我解釋!」

浩然沉聲道:「你覺得,這公平麼。」

銅先生緩緩歎了口氣,再看九間殿前,黃飛虎已棄了鋼槊,飛身撲上,一手扼著紂王喉嚨,二人從數十級台階上翻滾下來。

「聽我說!飛虎!」紂王狠狠把黃飛虎推開,喘息幾聲,接過侍衛遞來的劍,「把武成王拿下!」

「誰敢拿我!」武成王被擁上前來的軍士,逾拖逾遠,掙扎不休。仰天怒喝,額上青筋跳突:

「啊啊啊——!」

黃飛虎猛地掙開護衛,手持匕首衝向紂王,紂王剎那間抽劍,揮劍,抬頭,天子劍迎著匕首直指!

眼看二人便要同歸於盡之際,場中悄然無聲地出現了一人。

浩然右手握著紂王劍鋒,左手抵住黃飛虎匕首,太極圖光芒泛起,兩儀符文旋轉。

黃飛虎瞳孔倏然收縮,認出這名自己曾親眼所見,死於午門前的司墨。

「是你……」

浩然眉頭緊鎖,深深呼吸,身軀一震,「噹」的一聲巨響,音波所到之處,把紂王與黃飛虎推得疾飛出去!

銅先生一手抓著浩然,另一手揪著黃飛虎衣領,遙遙飛出朝歌,背後又有一股極強的氣勢壓來。

浩然氣息不繼,道:「那是誰……」

銅先生見無法再躲,緩緩落地,殷破敗率著上萬御林軍追出城外,午門處又有一聲怒喝,如晴天霹靂炸響。

「何人斗膽!在天子腳下撒野!」

銅先生沉吟片刻,道:「你們先走。」旋即伸出一手,手掌下壓,頓時衝到身前的數百軍士人仰馬翻,摔成一團,黃飛虎見狀忙上前拉起一匹戰馬來,把浩然扶上馬背。

銅先生道:「我在此阻那聞仲,飛虎帶東皇鍾朝西去。」

黃飛虎本已一心尋死,不料死裡逃生,再不萌自絕之念,正要出言時,銅先生已在那戰馬腿上一按,戰馬載著黃飛虎與浩然二人一通狂奔,消失於平原盡處。

黃飛虎護著浩然逃出城外,城內灑出漫天鞭影如浩瀚汪洋,鞭海朝茫茫荒野上一匹奔馬捲來,氣勢恢宏到了極處,只見眼中儘是金光繚亂,黃飛虎猛地一催馬韁,殺戮之氣於背脊處一觸,橫裡一道鞭抽,竟是跨過數十里之遙,狠狠地抽中黃飛虎肩頭!

霎時武成王背後護心鏡被這一鞭抽得粉碎,吐出一口鮮血,撲倒在浩然身上。

聞仲追出城外,□□坐騎黑麒麟浮於空中,冷冷凝視逃進樹林的武成王,回手揮鞭,正要把雌雄金鞭再次甩出之時,臉色一變。

極輕的聲音傳來。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

聞仲大驚之下抬頭,卻找不到那男子之聲來處,身周空氣倏然凝重有如實體,氣息一窒,金鞭之海被破去,只覺身重了百倍,連人帶坐騎,被狠狠按下地面。「轟」的一聲,把朝歌城牆壓垮了一個大洞!

「自古為師者,不僅護短,還是偏心的……」那極輕的聲音依舊在虛空中笑道,漸不可聞。

《我和妲己搶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