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援

那信使凍得渾身發抖, 一入金帳, 便單膝跪地,以匈奴語朗聲道:

「四海草原俱是大單于之地,普天萬民俱為大單于子民。我等阿克勒族盛讚大單于武威, 求敕勒盟之主、塞外的主人、第一勇士, 朝我族伸出援手, 救我全族上下於生死存亡之刻。」

說著,信使恭敬呈上一個黑木匣, 匣中現出整整齊齊的四枚寶石戒指, 青紅赭碧, 流光溢彩。

項述一見之下便知有事相求, 穿著裘袍,卻絲毫不減王者風度,沉聲道:「東西收回去,力所能及之事,定會相助。」

信使深呼吸,說:「此乃醫資, 事出突然……」

陳星先是注意到那四枚戒指, 回憶在師門中所閱讀的宗卷, 忽想起一套四色璽戒法寶, 描述彷彿與這四枚戒指一樣。傳聞這套戒指封有地火冰風四力, 乃是栗特人薩珊所制, 漢時沿絲綢之路, 被張騫帶回, 後流落民間,不知所蹤……如今天地靈氣盡失,也無法驗證。

「聽到沒有?」項述卻道。

陳星回過神,說:「什麼?」

項述翻譯了話,阿克勒族族長之妻難產,正在南下前往敕勒川的路上,薩拉烏蘇河雖已冰封,卻只有一層薄冰,難以渡河,更被暴風雪所阻,舉族困於冰天雪地之中。

而因王妃身懷六甲,亦拖慢了全族南下過冬的速度,方導致遲遲未抵敕勒川。

阿克勒族倨傲彪悍,向來融不入敕勒古盟,年年過冬也是最後才來,自選一地,極少與鐵勒、匈奴、柔然等雜胡打交道,秋來即到,春至即走,古盟中人對其素來並無太多好印象。更因三年前與柔然為了爭奪水草,而展開了一場大戰,結下了深不可解的血仇。

「你去不去?」項述卻道,「車羅風,這是你們消弭往日血仇的最好機會。」

車羅風頓時怒極反笑,發出一陣瘋狂的笑聲。

「我沒聽錯吧?述律空!」果然車羅風開口道,「阿克勒為古盟做過什麼?開戰的時候不見他們人!擁立大單于時遲遲不來!如今要滅族了,才是老天開眼,事到臨頭,拿這麼一匣破首飾過來,就想前嫌盡棄!」

項述面有慍色,陳星馬上打了個圓場,說:「我和使者一同去看看。」

車羅風當眾頂撞大單于,乃是大忌,顧及兩人是安答,項述很快便消了怒火,朝陳星問:「你會接生?」

陳星自然會,但怕說了又徒惹車羅風與項述吵架,只得說:「我盡力而為吧,反正總得找阿克勒人指路,不是麼?」

項述:「傳令下去,召集各部,騰出車馬,隨後出發,接阿克勒部渡河。」

陳星收拾了藥箱,正要離開,車羅風卻攔在了帳前,說:「誰想幫他們,就是與我為敵!柔然與阿克勒之怨,除非呼倫貝爾乾涸、賀蘭山崩,否則永不可解!」

項述終於起身,緩緩走上前,陳星說:「我是大夫,對我而言只有救人,你們的恩怨,到時你大可自行清算,與我無關……車羅風,你真想報仇,為什麼不朝阿克勒人挑戰?那只是一個孕婦……」

「讓路。」項述卻冷靜地打斷了陳星的話,朝車羅風沉聲道。

「述律空,」車羅風道,「你當真的?你真要袒護這漢……」

一句話未完,項述抬手,陳星甚至未看見他出手,車羅風臉上便挨了重重一掌!

那一耳光並非清脆響亮,而是發出悶響,項述用了不到一成力,車羅風頓時被打得一頭撞在了帳篷柱上,所有人同時發出大喊!

陳星:「……」

陳星知道項述這是真的生氣了,忙道:「別發火,有話好說。」

「把他拖出去!」項述喝道,「冷水沖一頓!綁在柱上兩個時辰!」

馬上有手下將車羅風押了出去,陳星趕緊示意阿克勒使者:「快走,否則待會兒柔然人過來,又要找你們的麻煩。」

那使節翻身上馬,載上陳星,剛出谷地,卻見項述也騎馬跟出。

「項述!」陳星回頭道。

項述策馬與信使並肩,朝信使道:「你去帶車隊。」

信使點頭,陳星滿臉疑惑,項述便伸手拖他,陳星借力一躍,到得項述馬背上,兩騎分開,項述載著陳星催馬,沒入了漫天風雪之中。

「他沒事吧!」陳星忍不住回頭看。

「讓他冷靜下。」項述看著風雪,說道。

陳星抱著項述的腰,隨他在漫天飄雪中馳騁,又打了個噴嚏。

項述放慢馬速,陳星卻道:「病已經好了!就是有點虛!」

「漢人像你這樣的很多嗎?」項述忽然說。

陳星莫名其妙道:「什麼?我說了!別人不像我這麼虛弱,你不是見過不少漢人嗎?」

項述答道:「我認識的漢人不多。」

陳星:「???」

「我說,漢人的性子,是不是都像你這樣?」項述說,「平時任人欺負也不容易被惹急?」

陳星:「這叫知書達理!溫文儒雅!我去你的!什麼叫任人欺負了!」

項述:「冷不冷?坐前頭?」

陳星:「你前面不是更冷了!你只是想讓我給你擋風吧!」

項述讓陳星坐到自己前面,敞開裘氅,將他裹著,陳星靠在項述胸膛前,反而不冷了,項述的體溫很熱,就像冬夜裡的爐火般,令他昏昏欲睡,身上還混合著極淡的西域蘇合香氣味。

「駕!」項述一催馬匹,加快速度,如同在雪原上飛馳一般,陳星打了個呵欠,抱著項述的腰,又睡著了。這一刻他差點就忘了項述是敕勒盟的大單于,半睡半醒間,只記得他是那名自己等了很久、也找了很久的護法武神。

彷彿他一輩子也在等待著陳星,為他而生,他們點起心燈,照亮了塞北昏暗的夜,在風裡馳向神州大地的盡頭。

薩拉烏蘇河畔,茫茫風雪中,項述將馬留在岸邊,叫醒陳星,放下盾牌,讓他踩在盾上等著。

陳星一臉茫然,睡眼惺忪,回頭問:「什麼?」

「馬過不去,冰太薄了!」項述答道。

陳星:「??」

只見項述先是走遠,繼而朝著陳星飛奔而來,於空中一躍,從背後抱住了他,借助那衝力,側身帶他一滑。

「嘩啦」一聲,兩人踏著盾牌射進了河面,陳星駭得大喊,項述風馳電掣,那力度掌握得剛剛好,所經之處背後冰層頓時破開,沿著他們滑過的方向紛紛碎裂,兩人卻平安無事。薩拉烏蘇冰水沖天而起,狂風吹過,那一刻陳星彷彿聽到心底響起了某種聲音。

眨眼間項述成功一步上了河岸,陳星回頭望去,湍急河水再次衝來,已擊散了碎冰。

「你膽子太大了!」陳星說,「掉下去怎麼辦?」

項述隨手將盾一背,拉著陳星涉雪而去,陳星回過神,見項述仗著自己輕功了得,越想越是後怕。

「你怎麼這麼囉嗦?」項述不耐煩道。

不遠處出現了臨時的帳篷群,阿克勒人的營地到了,有人見項述,便馬上吹號,族王正焦急等候,立刻率領一眾武士出來查看,見是項述,頓時紛紛大喊起來。

一刻鐘後,阿克勒王帳中,項述喝著奶茶,與阿克勒王敘話。

陳星用燒酒洗過手,準備到另一個小帳篷內,去給王妃接生。阿克勒王是名近五十的魁梧壯漢,神情兇惡,卻對項述十分恭敬。

陳星看了眼王妃,發現情況已經有點危險了,過了一天一夜,再不生下來恐怕母子都保不住,趕緊回來找丹參與強心的藥物。

「萬一撐不住的話,」陳星道,「我保王妃了。」

項述朝阿克勒王說了兩句,兩人一同點頭,翻譯道:「保住王妃。」

項述放下茶碗,要去幫忙,陳星卻讓他留下,看阿克勒王表面上若無其事,發抖的手卻出賣了他。

王妃臉色慘白,幾名族婦在一旁幫忙,草原上的生產當真是件提心吊膽的事,較之南方漢人更危險。

陳星給那阿克勒王妃灌了藥,又紮了針,眼看她氣色稍恢復了些,注視陳星,說:「你……你是……」

「我是大單于的朋友。」陳星握住她的手,說,「你居然會說漢語?王妃,努力一把。」

「項……項語嫣的孩兒,在……哪裡?」王妃疲憊道,「他也來了嗎?」

「項什麼嫣?」陳星回過神,意識到這個說法,是項述的母親?!是漢人?果然,項述一副漢人長相!

「你倆認識?」陳星詫異道。

「你……也是漢人,」王妃握著陳星的手,「你叫什麼名字?」

陳星正要寒暄幾句,卻回過神,忙道:「現在不是閒聊的時候,專心生孩子,生完再說……王妃,來,用力!」

王妃披頭散髮,使力,慘叫道:「啊——」

「不好意思,王妃,我要逾禮一下。」

說著,陳星祭起心燈,按在了王妃心脈處,白光亮起,護住她的心脈,又輪番上了針,陳星能用的手段全用上了。

足足半個時辰後,族婦們欣喜地喊叫起來。

陳星說:「奏效了嗎?她們說什麼?」

「頭……頭出來了。」項述在帳外翻譯道。

陳星:「外面冷,你們回去喝茶。王妃,繼續努力!你要成功了!」

外頭已圍了一大群人,滴水成冰的天氣,陳星渾身汗如雨下,改針,施針,又給王妃餵藥,催動她最後的一點意志,直到嬰孩啼哭聲嘹亮響起,陳星才如釋重負,險些就虛脫了。

又一刻鐘後,陳星在阿克勒王帳中,噸噸噸地灌了大半壺奶茶,累得直喘氣。阿克勒王與王妃母舅家人親自過來,朝陳星道謝,陳星要歸還謝禮,項述卻擺了擺手,示意不要客氣。

「匈奴人送人的東西若被退回,會視為屈辱。」項述說。

陳星只得不客氣收下了,外頭的雪越來越大,至少得等到明日,才好渡河回敕勒川。阿克勒王清出一個溫暖的帳篷,佈置妥當,燒起炭火,讓兩人先行睡下。一夜過後,外頭已近乎演變為雪暴,昏天黑地的,不辨日夜,於是項述又帶著陳星往阿克勒王帳中飲茶,吃烤肉敘話。

阿克勒人所說匈奴語較之敕勒川胡人還要更古老,音節帶著大量的古音,就連項述有時也聽不大懂,聽在陳星耳中,更猶如烏鴉叫一般,頭昏腦漲。

王妃抱了還沒睜眼的嬰兒出來,給眾人看,陳星欣然笑,摸了摸小嬰兒的拳頭,說:「是個小王子。」

阿克勒王自從長子死後,便多年無嗣,如今王妃近五十,又生下了一個,當真是感慨實多,又讓項述給孩子起名,項述也不推辭,起了個「那多羅」的名字,意為古匈奴中的「山下之海」。

陳星以眼神示意,想請教阿克勒王地圖之事,項述點了點頭,取出羊皮紙。

「你居然隨身帶著?」陳星有點感動,想到出門前項述落後少許,應當就是回去拿地圖了。

項述朝阿克勒王說了不少,再讓他看地圖,阿克勒王懷疑端詳片刻,便吩咐手下去找人。

「他說他不知道,但是族中有些老獵人也許知道。」項述解釋道。

陳星心中忐忑,只有祈求希望有線索。

帳中只聞爐火燃燒的嗶剝聲,王妃將嬰兒交給奶母,笑道:「陳星是你母舅家的人嗎?」

「什麼?」項述一怔,便道,「不是,他是我在中原認識的……朋友。」

陳星點了點頭,專心喝茶,王妃又說:「後來找到你母親娘家的人沒有?」

「沒有,」項述答道,「兵荒馬亂,不打算找了,我爹找了這麼多年也沒找到。」

陳星不敢插話,項述卻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說:「我娘是漢人。」

陳星點點頭,王妃又道:「一眨眼已二十年了。」

項述吁了口氣,有點出神,轉眼時迎上陳星的目光,陳星心中疑惑,又有點不安,項述便道:「沒關係,我娘是漢人,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王妃笑了起來,說:「他不知道?看長相也看出來了。」

陳星問過項述,卻差點挨揍,於是就再也不敢問。項述只輕描淡寫地說:「我娘去世以後,我爹太過傷懷,族人便避諱提及我娘。久而久之,古盟中以為我不喜歡多提,便誰也不敢說了。」

「述律空的母親,」王妃說,「當年真是長得很美,很美的。」

陳星說:「看兒子這長相就知道。」

項述隨口道:「所以我漢名隨娘姓,現在告訴你了。」

陳星想了想,說:「以後若有機會,你可以到南方去找找母舅家,我記得漢人中有一支姓項的大族……」

「項羽。」項述隨口道。

陳星點頭道:「對,乃是彭城人士,衣冠南渡後,隨著中原士人遷往會稽,說不定能在會稽打聽到。」

項述淡淡道:「再說罷。」

王妃說:「語嫣生前,據說還有一漢人朋友,是她義兄,叫什麼名字我卻一時忘了。也可循著這人再找找,說不定還在人世呢?」

項述:「?」

項述有點迷茫,王妃說:「那年我記得,就在巴裡坤湖邊上。」

「她什麼時候還去了巴裡坤湖?」項述說。

「二十二年前,你出生之前的事兒了。」王妃說,「第一次見她,她就一路往北方走,說是想去找一個人,一個男人。」

項述說:「二十年前她才來的敕勒川,我爹生前是這麼說的。」

王妃也不爭論,便笑道:「那應當是我記錯啦。」

「巴裡坤湖在哪?」陳星聽得莫名其妙。

王妃說:「比這更北的北邊,我們夏天放牧的地方。」

項述卻打斷道:「她在生下我的兩年前,就已經到過塞外?」

王妃努力回憶,只記不清了。陳星說:「怎麼啦?與你的記憶有出入麼?」

項述皺眉,說:「我爹說,認識她那年,她被仇家追殺,昏倒在塞外草原中。我爹去打獵時,無意中救了她,她就此定居在了敕勒川,第二年才生下了我。」

陳星有點好奇是有什麼仇家,但終究是項述的往事,對方不提,他也不好刨根究底地多問,於是王帳中又靜了一會兒,直到阿克勒王的手下帶進來兩名老獵人,先是朝項述行叩拜之禮,口稱大單于。起身後方攤開那羊皮紙,說了幾句話。

王妃開始翻譯:「確實有這個地方,他倆問大單于,是怎麼知道的。」

古語口音濃重,項述正好省了力氣分辨,陳星頓時大喜道:「在哪裡?」

於是兩名老獵人開始在另一張羊皮紙上,畫出了前往該地的路線,王妃又說:「他們說,這是個被詛咒的地方,有山鬼頻繁出現,十年前為了狩獵,曾經進去過一次……」

「山鬼?」陳星詫異道,「山鬼又是什麼東西?」

陳星只聽說過山魈,古籍記載之中從來沒有「山鬼」這個說法。山魈則是獨腿童容,活在深山中的精怪,也絕跡很久了。

「死去的人,」王妃說,「被葬在山中,經年不腐,就會變成山鬼。」

陳星:「!!!」

項述:「……」

陳星與項述對視一眼,心想那不就是魃麼?!

「繼續說。」項述吩咐道。

眼看兩人畫完了地圖,彼此補充了一番過往,匈奴傳說中的「卡羅剎」確有其地,卻不知是從什麼時代流傳下來的,傳聞上古時代,尚未有史籍記載之時,一頭神龍墜落在了北方,化作三座斷山,流淌而出的龍血形成了大澤。

那曾是匈奴人埋葬死去戰士的神山,但日久天長,神龍屍體腐爛所化出的沼氣,漸漸復甦了這些死屍,無意中闖入山中之人,也將永遠不得離開。

陳星心想各族都有不少傳說,更多的目的,則是為了族中的墓地不被人誤打誤撞打擾,是以傳得神乎其神。真要有魃,也不該在此處才對,跑這兒來煉一堆魃,天寒地凍的全部結冰了,走也走不動,還容易被雪崩埋,吃飽了撐著搞這麼麻煩做什麼?

項述卻道:「你們所見的山鬼,長什麼模樣?」

那兩名老獵人繪聲繪色地描述起來,卻誰也沒見過山鬼的真正長相。陳星這才鬆了一口氣,忽然注意到王妃與阿克勒王交換了一個眼神,覺得有點奇怪。

項述點點頭,謝過二人,將地圖交給陳星。

「明天待薩拉烏蘇河徹底封凍,鐵勒與匈奴兩族便能渡河,護送你們直到敕勒川。」項述朝阿克勒王說,「地址已經為你們選好了,依舊是往年的營地。」

阿克勒王又謝了一番,陳星忽道:「你們對山鬼,還知道些什麼嗎?」

也許純粹是出自直覺,陳星忍不住多提了一句,總覺得也許有一些事,是阿克勒王與王妃都有所忌憚的。

王妃搖了搖頭,那表情有點木然。

阿克勒王岔開話題,朝項述說了句什麼,項述也注意到了,但沒有多問,只是點了點頭。

當夜,全族開始收拾行李,預備等待明日渡河。陳星回到帳中,天實在太冷了,這還只是冬天的開始,若沒有陰山擋住風,這群人只怕撐不過兩個月後薩拉烏蘇河畔的酷寒。

陳星凍得有點哆嗦,項述便道:「你這體質,還上北邊去,北方更冷。」

陳星說:「這幾天太虛了,等恢復少許就好了。」

項述把被窩稍稍讓開些許,說:「過這兒來睡。」

陳星求之不得,哆嗦著過去,把被子疊在項述被上,鑽進他的被窩裡,心想車羅風鑽你被窩都被你踹出來,居然對我這麼好?

「王妃是不是隱瞞了什麼?我怎麼覺得阿克勒王似乎也知道這條路。」

「別人不想說的事,就不要胡亂打聽。」

陳星答道:「你最近心平氣和了挺多,也不凶我了。」

項述:「我又沒有病,你好好說話我為什麼要凶你?」

剛睡到一起,陳星便暖和了不少,整個人又活過來了。兩人蓋著同一張被子,空間卻顯得很小,臉快要貼在一起,陳星臉倒是先紅了,不待他背過去,項述卻已轉身平躺著,這樣不至於靠得太近,末了又在被中曲起一膝,稍稍頂著毯子。

陳星的心臟忽然通通地跳了起來,一時心中充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想起那天在樹下,自己朝拓跋焱所言……我該不會是有點喜歡項述了吧。不不……陳星用力地將這個念頭從腦海中驅逐出去。

也許是對護法的依賴感使然?從陳星知道自己將找到一個護法那天起,他就對這個當時尚不知名字、也未明來歷的人充滿了莫名的期待,每次與他靠近一點,這期待彷彿就落在了實處一分。

陳星輾轉反側,只睡不安穩,心裡七上八下的,眼角餘光突然發現項述似乎在看他,便側過身,想說點什麼。

《定海浮生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