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五……五個。」屍亥緩緩道, 「來罷, 毀去我五名魃王,正好替上,為我守護萬靈大陣……」
旋即, 屍亥化作一陣黑色狂風, 轟然朝著七人掠來, 眾人馬上以武器抵擋,項述橫劍, 陳星心念電轉, 霎時感覺到了危險, 一步上前。
屍亥平地刮起一陣陰風, 黑霧中的人形掠過項述身側,衝著謝道韞的身體驀然穿了進去!陳星動作卻比他更快,祭起心燈法印,在謝道韞背上一拍!
屍亥剛滲入謝道韞身軀,陳星卻以心燈轟然擊穿了謝道韞的經脈,屍亥頓時一聲狂叫, 還未來得及附身, 便被驅逐出了謝道韞的身體!
「嘿。」
陳星笑道:「再來?」
陳星唯一的心燈法術, 恰恰好就是這無形之物的剋星, 餘人武器朝著屍亥身體招呼, 所劈砍之處, 黑霧卻紛紛消散, 屍亥毫髮無傷。
屍亥旋轉身軀, 隨風而起,再撲向謝安!
謝安:「哎哎!」
一瞬間陳星又握住謝安手腕,心燈力量注入謝安全身,再一次將強行附體的屍亥驅了出去!
屍亥見狀終於知道討不到便宜,只得抽身,居高臨下地審視陳星,一時竟沒了辦法。陳星不斷思考,手中聚集起心燈,預備竭盡全力,哪怕拼著吐血昏迷,也要全力一擊,予他重創。
項述卻退後一步,說道:「定海珠已經到手了,不要與他糾纏,先走再說!」
陳星驀然想起,手中握緊定海珠,屍亥卻冷笑道:「走得這麼容易?當真以為今天留在此處等你們,我會全無佈置麼?」
話音落,屍亥背後,洪湖水轟然激盪,湖面怨氣炸開,一頭腐蛟載著司馬瑋沖天而起!正是數月前,從會稽逃脫的魔蛟!
所有人驀然抬頭,屍亥拔高,喝道:「留下來罷!莫要再做無謂的掙扎,跟我走,我便放過你們背後那兩名凡人——」
司馬瑋扳正手腕、肋骨,駕馭那腐蛟朝著地面俯衝而來,屍亥依舊以黑氣聚集形體,飛身上了蛟頭。項述喝道:「散——!」
所有人同時轉身,馮千鈞帶著顧青,肖山帶著謝道韞,項述抱著陳星分開一撲,謝安連滾帶爬,朝著樹叢中跑去,托起那名喚桓墨的昏迷文士,喝道:「怎麼辦?!」
「不知道!」陳星從泥濘中爬起來,只見魔蛟一口毒霧撞擊地面,項述摀住陳星口鼻,吼道:「別喘氣!跑!」
屍亥:「這就想逃了?述律空、陳星,枉我還想與你們好好較量一番,也罷,你們走罷,既然今夜玩得不盡興,便只好去湖畔村莊走走了。總得讓新垣平吃點東西,你說對不對?」
馮千鈞喝道:「回赤壁調集官兵殺它!」
若在此刻貿然撤離,赤壁縣中毫無準備,兵力防守又十分薄弱,遭到這腐蛟屠殺,千萬百姓死於非命,怨氣只會更濃重。
島上眾人藏身樹林中,陳星抓緊了項述的手,低聲說:「我引動心燈,你一招解決他。」
「不行!」項述想也不想便否決了陳星的提議。
陳星:「那是屍亥,殺了他,就徹底解決了!」
「想辦法用定海珠,」項述手指一點陳星手上寶珠,「我去拖延時間。」
「等等……」陳星尚未拉住項述,項述已一躍上了樹去,同時一聲忽哨。
不遠處,肖山回了一聲忽哨,翻身上樹。
「哈——呀!」肖山少年的嗓音如一刀斬過夜空,緊接著化身一道黑影,斜斜飛向天空!與此同時,項述亦隨之衝了出去,兩人身在半空,項述橫劍一擋,使強大膂力猛推,肖山第一次落下時踩在項述的劍背上,再次借力,竟是遙遙飛過近十丈,劃出一道弧線,抖開兩爪,出了驚天一擊!
屍亥正駕馭魔蛟在空中盤旋,未料凡人之軀竟有如此強悍的彈跳能力,驀然拔高,肖山已勾住了蛟頭,甩出一條繩索!
司馬瑋頓時翻身而下,一刀斬向肖山,底下繩索飛去,項述先是抬手,在那繩索中斷前以手腕一圈,被帶得飛上天空去!
馮千鈞朝顧青道:「找地方躲起來!」繼而將雙刀一收,快步衝去,抓住繩索尾端飛起,射上了天空!
陳星跑出樹林,來到空地中,謝安與持劍的謝道韞衝出。
謝安:「小師弟,怎麼辦?這就是定海珠?」
「你們快走!」陳星說道,「別管了!朝岸上跑!快啊!」
眼看那魔蛟帶著項述、肖山與馮千鈞三人朝著萬丈高空直升而去,在黑夜中已辨不清身影,陳星知道現在必須馬上解決定海珠,可是怎麼用呢?古往今來,從來就沒有過卷軸記載這法寶,除了張留之外,也從未有人得到過它。
可是張留為什麼會把定海珠扔在這兒?算了,陳星已無暇細想,先是嘗試著像驅動其他法寶一般,驅動這枚寶珠。
就在心燈注入寶珠的一刻,四面八方的空氣忽然流動起來,彷彿掀起了驚濤駭浪,週遭樹木被狂風吹起,令陳星猶如置身於颶風之中。謝安趕緊擋著身前,帶謝道韞與顧青離開島嶼中央。
「以凡人肉身,能到如今境地,」屍亥冷冷道,「也當真不容易……」
項述抓著那繩索一躍飛起,頃刻間已飛身上了蛟頭,翻空剎那抖開重劍,朝著與肖山搏鬥的司馬瑋掃出了一劍,然而蛟頭上那團黑霧卻發出一陣怪笑,駕馭魔蛟驀然轉頭,再次朝地面狠狠撞去!
馮千鈞與肖山同時大喊一聲,被帶到近百丈高空的端點,又隨著魔蛟飛速墜落而被狠狠拖了下去!
那一下加速猛墜,就連項述也受不了,心臟彷彿要衝破胸膛跳了出來,眨眼間魔蛟已狠狠撞向洪湖湖面!
陳星竭力控制定海珠,感覺到靈氣瘋狂翻湧,卻不知要如何穩定住它,颶風一層一層地捲開,定海珠卻並不吸取陳星的心燈之力,反而不住旋轉,將蘊含其中的強大靈氣瘋狂釋放出來!
「糟了!」陳星朝空中喊道,「我快控制不住它了!項述!」
不待回答,一聲巨響,魔蛟從百丈高空俯衝,撞進了洪湖湖面,驚濤駭浪如海嘯一般捲向湖面四方,無人再聽見陳星的大喊,撞進湖中的瞬間,那強大的衝擊力頓時讓肖山、馮千鈞一同昏了過去。
水底,項述猛地兩腳蹬水,一手持劍,游向水面,魔蛟卻棄馮千鈞與肖山於不顧,朝項述飛速游來,蛟軀在項述身上狠狠一抽,將他抽得在水中翻滾,迸出一陣氣泡。
「水性倒是很好,」屍亥的聲音在湖中低低道,「你父親傳給你的?」
怨氣瀰漫,湖水中變得一片漆黑,陳星尚在岸邊竭盡全力,穩定定海珠,謝安已跑到岸邊,喊道:「能成功麼?」
陳星喊道:「快跑!快跑啊!這法寶要炸了!」
陳星感覺到其中近乎恐怖的力量,不由得後悔起來,在這裡釋放定海珠的法力究竟是誰提議的啊!一定會把方圓上百里炸平的!
「馮大哥!」顧青看見了湖面上載浮載沉的馮千鈞。
顧青再管不得其他,縱身跳進了洪湖。
與此同時,項述在湖面上出現了,陳星瞬間睜大了雙眼。
項述的肩膀被魔蛟驀然咬住,鮮血迸發,拖著衝出了湖面,尚且不斷掙扎,血液在湖面上漫開,剛出一劍,又被魔蛟捲住,拖進了湖底。
陳星的血液彷彿凝固了,剎那咬牙一聲大喊,眼眶發紅,朝定海珠內灌注了所有的力量!
馮千鈞被顧青抱住,被水浪一攪,驀然醒來,於湖面冒出頭,深吸一口氣,推開顧青,喊道:「回去!快走!」繼而翻身潛入了洪湖中。
湖水已渾濁無比,肖山揮爪,扯來了魔蛟身上的怨氣,轟然一爪揮去,湖底無數盤根錯節的植被頓時被掀起。馮千鈞筆直墜進湖底,兩刀齊出,刀上怨氣旋轉,湖中藕根、水藻、成千上萬的水生植物猶如觸手般朝著魔蛟唰地飛去,將它牢牢捆住!
項述頓時得以脫身,在水中翻了個身,朝著那魔蛟的頭顱當頭劈下!
霎時蛟頭的黑霧幻化出屍亥身軀,項述驀然睜大雙眼,口中吐出一串氣泡。
王子夜!
項述竭盡全力,一劍斬下,於是王子夜終於在此刻現形,面部現出詭異的笑容,頃刻間再作變化,幻化出蒙面漢人。
「克耶拉!」項述在水中怒吼道。
「恐懼與不安,憤怒與瘋狂的人吶。」王子夜抬起一手,朝項述點去,霎時怨氣爆發,鋪天蓋地,轟然捲過湖底。
「知道你的痛苦緣何而起麼?跟我走吧,」王子夜道,「吾主定能予你苦苦求而不得的所有答案……」
怨氣越來越濃重,纏繞住項述的全身與手中不動如山。一點黑氣沒入項述額頭,怨氣猶如萬千觸鬚,將他拖向黑暗。
但就在那一刻,項述胸膛之中,白光一閃。
陳星右手綻放強光,左手持定海珠進入了黑暗的湖水,衣袂於水流中飄揚,猶如高處湖面破開長夜的萬丈陽光!
定海珠入水,湖底暗流瘋狂捲動,颶風朝著兩側抖開,猶如加諸於陳星身上的垂天之翼!轟然巨響,一瞬間整個洪湖不受控制地爆破,衝向天際!
「出魔!」陳星的聲音在項述耳畔震響。
項述剎那恢復清明,纏繞全身的怨氣在心燈朗照之下同時全部斷裂,項述在水中翻身,挾驚天之力,劍披強光,斬向王子夜!
洪湖水爆發了,那一刻湖中如同聚集了千萬個烈日,一瞬間朝著岸邊瘋狂湧去。崩山之水湧向天際,再如滅頂巨浪湧下,項述身披鎏金武袍,抱著陳星化作一道金光衝出了湖底!
魔蛟憤然嘶吼,在那定海珠掀起的颶風之中被狠狠掃開,屍亥再一聲怒喝,化作黑火流星在湖面上盤旋,項述拉開長弓,架起光箭,低聲道:「克耶拉,結束了。」
顧青抱著一截斷木,探出湖面不住喘氣,項述落地,將陳星放在岸邊時,屍亥無意中發現了顧青,刷然飛向湖中央,朝著顧青衝去!
謝道韞喝道:「青兒!」
馮千鈞狼狽不堪,剛爬到岸邊,驀然瞪大了雙目。
顧青剎那全身黑氣籠罩,現出猙獰笑容,從水中飛起,落在魔蛟頭上。項述下意識收箭,顧青冷笑道:「考慮清楚罷,述律空,你我終有再見之時。」
話音落,那魔蛟拖著湖水,刷然飛向不遠處的長江,一聲巨響,墜入江中。
定海珠「噹啷」一聲落地,陳星搖搖欲墜,抓住項述衣袖,眼前景象時遠時近。項述馬上單膝跪地,抱住了壓在自己肩頭的陳星。
「星兒!」
「我……我沒事。」陳星喘息道,「定……定海珠……」
「陳星!」肖山游到岸邊。
湖浪翻湧,衝上來一具漆黑的屍體,那屍體尚在不斷掙扎,項述轉頭看去,司馬瑋正艱難地嘗試著從岸邊站起來。
三日後。
項述快步走進建康太初宮。
眾官員起身相迎,司馬曜雲淡風輕地做了個「請坐」的動作。
「都按你們的要求做好佈置了,」謝玄道,「長江出海口前布下了船隻,在水底設下了攔江鐵索,任何東西經過,一有異動便能察覺。」
謝石說:「江南、江東等地水域,包括各村鎮之間相連的運河,也派出了官兵,密切監視。」
項述點了點頭,司馬曜說:「陳先生身體如何?」
項述答道:「已有好轉,仍須休息。你們這下須得非常小心了,屍亥的真正身份即是王子夜,業已確認,北方若再有軍隊南下,料想魃軍一定不會少。」
司馬曜淡淡道:「武神說得是,即日起,朕會派出多路信使,無論秦地、蜀地、晉地、北地,是友是敵,都將發出消息。」
謝安說:「神州大戰曠日持久,但上到各胡領袖,下到黎庶,都知道有所為、有所不為的道理。人族戰爭歸人族,王子夜若啟用活死人,想必各方也不至於坐視不理。」
項述眉頭深鎖,掃視在場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