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點回來的?」林澤進來就問道:「鄭傑怎麼還沒到家?你們都玩瘋了吧。」
司徒燁躺在床上, 說:「跟你打完電話就回來了。鄭傑認識了個挺有錢的女孩子, 應該還在外面玩吧。」
林澤心道打完電話就回來了?打電話那會才九點吧, 他又給鄭傑打電話, 鄭傑那邊已經在的士上了,剛把別人女孩子送回家去。
林澤忽然就有種「你們都不帶我玩」的鬱悶心情, 但自己沒本事給鄭傑介紹女朋友, 李艷茹給他介紹也是好的。至於司徒燁……林澤知道司徒燁關於回來那件事是在騙他, 或許是以免他囉嗦。
「洗澡嗎?」林澤說。
司徒燁答道:「好。」
再過幾天就要去拆石膏了, 只是骨折, 沒多大事,林澤本打算讓他在家裡休息一個月再叫他去上班,不過這麼看來得提前開始奴役他了。老在家坐著也沒事幹,被人撬了牆角可不是說著玩的。
林澤先給司徒燁洗頭,洗著洗著司徒燁忽然道:「阿澤,你是好人。」
「跟楊致遠比起來。」林澤百無聊賴地說:「現在知道我好了?」
司徒燁嘿嘿笑:「本來就沒什麼,你是在吃醋嗎,阿澤弟弟?」
林澤把水溫調高了點,司徒燁馬上哇地叫了起來, 林澤正要說點什麼時,司徒燁的手機在客廳裡響了。林澤把毛巾按在司徒燁的腦袋上,轉身出去接, 司徒燁道:「你答應過我不看我的隱私的。」
林澤把手機拿進來遞給他, 司徒燁沉默地看短信, 敲門聲響, 鄭傑回來了,身上帶著酒味,說:「阿澤,這回有戲!」
林澤嘴角抽搐,沒太多心情去管鄭傑的事,司徒燁卻在洗手間裡說:「蓉蓉挺可愛啊,怎麼找不到男朋友?」
鄭傑說:「哎,她心裡受過傷撒……」
接著就是司徒燁和鄭傑把林澤擱一旁,開始討論今天的晚飯以及各種昂貴菜餚,到鄭傑的相親對像上,林澤大致聽出了點內情,楊致遠給鄭傑介紹了他的一個乾妹妹,女孩子人是很好的,家裡在房管局當領導,非常有錢。林澤以眼神示意要和鄭傑談談,司徒燁便關了門洗澡,林澤道:「我幫你洗吧。」
「不不不……」司徒燁見了鬼一樣地說:「我自己來就行,thank you!」
林澤哭笑不得,司徒燁你之前不是說會暖床會外國人姿勢求包養麼?這麼羞澀做什麼……哎不過也好。對性放不開的人,起碼不會出去亂勾搭人。
鄭傑在桌前笑,一邊發短信,林澤看得真想咆哮,過去坐下,問:「喂,醒醒。」
鄭傑帶著笑道:「啊?」
林澤也忍不住在笑,既為鄭傑開心,又因為他的表情好笑,說:「春天終於來了?」
鄭傑謙虛地說:「還好還好,蓉蓉她和家裡關係不大好,我覺得她有點喜歡我,你給我分析分析嘛。她說和上一任分手以後,就再也不想愛了,因為她男朋友出國,而且家裡催她結婚,她覺得很煩。」
林澤道:「那你怎麼覺得她喜歡你?」
鄭傑說:「她願意和我聊,她問我,我媽欠錢,全部壓在我身上,讓我還,我不會鬱悶麼?我說是鬱悶啊,但沒辦法的,別人找上門來,送又送不走,又不能報警。她就說我比她有勇氣得多,還問我在哪裡住,打算什麼時候買房子,還笑著給我用樹枝畫圖。」
林澤莫名其妙道:「畫什麼圖?」
鄭傑臉紅紅,手肘擱在桌上,兩手手指搭著,摀住嘴偷樂,道:「她是室內設計師,給我介紹了哪裡的房子好,叫我買南坪那邊的江景房,性價比高……還說她喜歡吃好吃街的串串,你記得不,以前我們經常去的,解放碑的那家,現在沒了……」
喲,林澤心道,這次估計確實有戲了,鄭傑又說:「然後我們就從南濱路一直走,過江索道過年的時候一直開到晚上十點,我們坐索道,然後走到解放碑,還去買麻辣兔頭吃……呵呵呵哈哈哈……」
林澤:「……」
鄭傑道:「還說了很多她小時候的事,她是本地人,以前就住在江北老城區,還說下週一起出去玩,你下周有空嗎?」
林澤道:「有,但我問問,你覺得她喜歡你什麼?你得準備把自己優點表現出來,不要太急躁了,也別奪命連環call,千萬別把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良好的第一印象給破壞掉。」
鄭傑笑著說:「我覺得我像她前任男友。」
林澤當場摔倒了。
鄭傑:「?」
「……」
林澤擺手,連說話也沒力氣了,心道你喜歡就好,十二點鄭傑還在發短信,頭上冒著粉紅泡泡,林澤這才想起本意是想問關於楊致遠的事,但想想算了,也不去打擾鄭傑,進房間時司徒燁已經睡著了。
半夜三點,林澤睡眼惺忪地起來尿尿,看到鄭傑還躺在沙發上,笑呵呵地看手機。
林澤叫苦道:「三點了喂——你們都不睡覺的嗎?」
鄭傑忙收起手機,說:「沒有,我只是在看之前發的短信。」說著起身進房去了。
兩天後,林澤陪司徒燁去拆石膏,還買了個小蛋糕,在辦公室裡和部門同事小慶祝了一下,司徒燁還不能開車,骨折後的左手要避免勞作,當然也不能頻繁舉相機,林澤就讓他在辦公室裡坐著,不要出去亂跑了,順便拆完石膏以後第一天上班,給領導留個好印象。
司徒燁也沒事做,就在電腦上玩撲克牌,林澤出去拿主任列的要點,今天要做的是關於年初股市集體大跳水的新聞,拿了資料回來,忽然聽到一個很小的聲音——司徒燁在樓梯間裡打電話。
司徒燁:「嗯,今天不出來了,要開始上班了。晚上……可能我們會和鄭傑一起吃飯。」
「是嗎?」司徒燁又笑著說:「我可不想當鄭傑和蓉蓉的燈泡了,讓他自己去約蓉蓉吧,好……不,明天也要上班啊,到週末吧。我都休息二十天了,嗯,這周都要上班。」
「週末……再看吧。」司徒燁說:「你都不用上班的麼?公司也去看著啊,別老出來玩。好的,我現在回去發給你,發你郵箱嗎?好好,OK。過幾天見……」
林澤轉身回了辦公室,司徒燁沒過多久回來了,用了會電腦,林澤便湊過去看,說:「這是你拍的?」
司徒燁笑道:「前幾天拍的,是北碚農村地區的一個集市。」
照片上是炭火爐子,濕漉漉的地,還有飄著紅綾,戴著面具跳大神的小孩子,爆竹鋪了滿地,兩旁的竹棚,遠處霧濛濛的青山,別有一番意境。
司徒燁把照片發到一個郵箱裡,又看了林澤一眼。
林澤搭著司徒燁的肩膀,說:「嗯……這是什麼節日?」
記者們都出去採訪了,辦公室裡只有他們倆和另一個坐在角落裡的年輕編輯,林澤和司徒燁坐在一起,司徒燁剛拆過石膏的手感覺有點奇怪,架在扶手椅上,彷彿全身緊張。
林澤笑著說:「看起來挺有意思,配上幾張照片,倒是可以考慮做個單獨的版面。」
司徒燁眉飛色舞地朝他解釋道:「這是元宵過後的集市了,元宵當天肯定非常熱鬧,和這上面的景象沒得比。當地人拜完神,東西還沒收走,還要再支幾天攤子。」
林澤明白了,這是一個熱鬧喧囂之後,盡歸於寂寥的集市——人散市聲收,漸入愁時節。
炭盆裡燒著火,三個半大的少年戴著面具,有模有樣的搖頭晃腦,翹著腳排隊,跳起來的瞬間被司徒燁抓拍了下來。
林澤笑著朝後翻,接著是另一個小孩戴著面具,跑到司徒燁跟前,司徒燁朝下拍,拍到他面具後笑瞇瞇的眼睛。林澤說:「你和楊致遠一起去拍的?單手怎麼拍。」
司徒燁道:「他給我架的相機。」
林澤把照片劃拉出來,準備做一期專題,點了點頭,沒說什麼,心裡卻明白這倆人估計已經愛上了,架相機另說,但看照片,有不少是楊致遠幫忙端相機,司徒燁按快門的。這種動作,勢必會湊到一起……果然,翻著翻著,看到裡面還有一張照片,是楊致遠發過來的。
那張照片是從別人的角度拍的,楊致遠和司徒燁在鏡頭裡,司徒燁比他略高一點點,楊致遠端著相機,一手從司徒燁的脖頸後面轉過去摟著他,湊在一起,司徒燁微微躬身,看鏡頭,右手覆在楊致遠的手指上,按快門。
午飯兩人一起吃了,林澤始終沒怎麼說話,心裡在想這件事,楊致遠不同於司徒燁以前認識的那些零,30來歲的男人有錢有勢的,司徒燁若還是以前那副態度,只談談戀愛卻不上床,只怕楊致遠不吃這套。得先問清楚這人人品如何,別等下鬧起來。
林澤吃吃飯,又看看辦公桌對面的司徒燁,司徒燁說:「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林澤繼續吃,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放著吧,心裡感覺有點堵,本想司徒燁上班了會好點,卻架不住那傢伙一而再再而三地給他打電話,林澤尋思良久,而後小聲問道:「你喜歡楊致遠麼?」
司徒燁道:「你覺得呢?」
「別總來這套。」林澤道:「煩不煩嘛,你說實話不行嗎?」
司徒燁道:「沒什麼特別感覺,不過聽他談吐,挺有魅力的。」
「不喜歡?」林澤問道。
司徒燁道:「嗯,下午做什麼?什麼時候能開車?」
林澤無聊地說:「再過一段時間吧,一周後繼續工作,這幾天你早上過來,中午吃過飯就可以回去了。」
林澤知道司徒燁想出去玩,這傢伙的心根本就收不住,無論做什麼工作都是當做在玩一樣,從前在星巴克裡是,現在進了報社也一樣的是。不由得十分羨慕他,能活得這麼輕鬆,又不缺玩伴,也真是幸福。
司徒燁說:「那我下午回去了?」
林澤嗯了聲,說:「你要出去麼?順便把保險去繳了,用我的卡吧,密碼是……」他想了想,說:「我發到你手機裡。」
林澤把密碼發給他,反正自己走不開,過幾天再去改次密碼,反正兩三年要改一次密碼,也差不多到時間了。
司徒燁笑道:「你不怕我把你的錢捲走了?」
林澤道:「就這麼點錢,你能捲到哪去。」
林澤剛作了今年的投資規劃,一張卡裡的五萬塊錢買了理財產品,這張是活期周轉用的,一共也就七八千,倒是不怕出什麼問題。
司徒燁說:「我下午可以和楊哥去老君洞麼?」
林澤不太樂意,但也不能拴著他,隨口說:「早點回來。」
司徒燁吃過飯就走了,林澤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蓋著西裝睡了會,卻睡不熟,兩點時起來給李艷茹打了個電話。
李艷茹道:「阿澤,正想叫你們週末出來玩呢。」
林澤道:「忙死了,年初最忙,沒什麼時間玩了。」
李艷茹笑道:「蓉蓉好像有點喜歡鄭傑,你發小要談戀愛,你不幫他計劃一下?」
林澤說:「隨他吧,我正頭疼另一件事……」
李艷茹又笑道:「怎麼啦,你給姐說說……」
有這一句,林澤就把楊致遠的事說了,只是問:「楊致遠他平時性格怎麼樣?」
李艷茹一聽聲音就變了,說:「對不起對不起阿澤,我沒聽他說過,我也不知道他私底下約小燁出來玩的事,那混賬,我靠……致遠他談感情不認真的,幾天換一個,騙到手了上完床就跑路,我讓他別禍害小燁……」
林澤本想只是找李艷茹打聽幾句,沒想到李艷茹越說越激動,林澤生怕她氣著了動了胎氣可不好,反而開始安撫她道:「沒事沒事,我和司徒燁……其實沒什麼,不是戀人關係,我就是隨便問問,你……唉,不用,我這邊和司徒燁說吧,其實司徒應該對他也沒什麼意思,只是說……呃,害了楊兄不好。你知道的,像楊兄這種有錢有風度的人……值得更好的……」
說到最後連林澤自己都忍不住好笑,只想把電話扔到一邊大笑幾聲再說,李艷茹卻在電話裡說:「我知道了,阿澤,這事是姐姐對不起你,回來以後都沒注意,我保證讓他不再找你朋友了。」
林澤一直道沒關係沒關係,又約李艷茹過幾天出來玩,才掛了電話。
掛完電話之後林澤隱隱約約又覺得這樣是不是不太好,畢竟司徒燁也是應該有自己的朋友的,或許真的只是因為攝影,才想找個人一起玩呢?他又覺得有點對不起司徒燁。但李艷茹這人對許多事都是心下雪亮,聽到林澤的語氣稍微猶豫點,就要去果斷根除,以免後患。林澤又發了條短信囑咐她,說沒事的你別太激動,先不要找他了,再看看吧,我也會和司徒燁談談。
李艷茹回了個知道了。
林澤有點怕司徒燁會生自己的氣,而且自己又不是司徒燁的戀人,有什麼資格管這事?下午坐著的時候又後悔了,暗道不該給李艷茹打那個電話,但打都打了,只有希望李艷茹能把這事處理好。
剛忙活了會,弟弟的電話來了。
林澤已經很久沒接到楊宇的電話了,接起來便道:「要多少錢?」
楊宇呵呵笑,說:「哥,給我兩千塊錢可以嗎?」
林澤:「要做什麼?」
楊宇:「有兩科補考,兩科重修,我不敢跟爸說。」
林澤的聲音馬上就變成龍咆哮了,瞬間報社裡采,編,校三個部門都能聽見他的聲音——「你一個學期掛了四門??!!」
兩個記者當即碰翻了杯子。
楊宇馬上道:「有兩門是上學期掛的,去年開學補考沒過的嘛,下學期開班要重修。我還想在外面租個房子,不想再在寢室裡住了,影響學習。」
根本不用過腦子,林澤也知道弟弟楊宇在說瞎話,起身到外面準備罵他,走出辦公室的時候聽到這句,開口就噴他道:「我日哩嗎也你租房子是為了學習嗎,你是為了要長期開房的嘛!」
整個辦公室內全部人五雷轟頂,石化狀。
「我給你說,楊宇。」林澤道。
「我媽就是哩媽!哩日我媽就等於是日哩自己的媽——」楊宇也半點不客氣,在電話裡說:「我沒辦法!我跟我寢室裡的人吵架了,不想跟他們一起過!他們聯合起來欺負我!」
林澤穿過走廊,途中日批倒麻地把他一頓狂罵,罵得整個辦公室裡的人全部汗顏,最後林澤把樓梯間的門一摔,世界安靜了,冷冷道:「錢在朋友那裡,晚上自己上門來拿。兩千,多的沒得了。」
「哥你交女朋友了?嫂子漂亮不?」楊宇馬上問道。
「男的。」林澤也不跟他囉嗦了,掛了電話。
兩千塊錢……林澤下午坐在電腦前算支出,感覺這弟弟簡直就比鄭傑家來討債的黑社會還狠,去年開學給他交了七千多的學費住宿費書本費,今年又要補考,還要租房子,租房租房租房……不能讓他在外面租房。
但楊宇說被寢室裡的人排擠,又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林澤算完年初的賬,自己的支出不多,基本持平,上次司徒燁出的事單位幫報了一萬,剩下的都是林澤墊著,花了八千……過年火車票加機票不到兩千……怎麼還多出來了?哦是謝晨風留給自己的錢……林澤歎了口氣,收拾東西下班走人。
回家時楊宇就等在走廊裡,林澤道:「家裡沒人?」
楊宇道:「沒有。」
楊宇和林澤長得挺像,眉毛和嘴唇,臉型都是遺傳舅舅那邊,否則林澤也不會這麼疼這個弟弟。楊宇跟父親姓,林澤跟母親姓,林澤嘴上雖然教訓,該給的錢卻還是要給——畢竟楊宇要完成他楊家傳宗接代的大業,至少這樣林澤能少點麻煩。
六點,司徒燁發了條短信,說和楊致遠在外面吃,不回來了。林澤心裡有點小不爽,說:「進來吧,我看看你掛了哪幾科。」
林澤開電腦,楊宇給哥哥看他們學校的網站,確實不是以補考之名騙錢花,貨真價實地掛了四科,三科專業課都是學分高的,林澤看得真是百感交集,他唸書的時候從來沒掛過科,不過也可能是因為他學文,楊宇學工科的關係,便道:「等下,我身上只有一張信用卡,司徒回來了給你錢。」
楊宇:「哦,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林澤給司徒燁打電話,心想又去哪了,那邊電話也不接,多半是不會回家吃飯了,林澤打了三次電話,都沒接,外面鄭傑卻是回來了。
「鄭傑哥。」楊宇笑道。
「哎!土豆弟弟!」鄭傑還買了菜,脾氣倒是很好,他和林澤關係很鐵,自然也很喜歡他弟弟,跟楊宇了打招呼,鞋子還沒換就道:「小洋芋晚飯在家裡吃,我去買點酒。」
林澤也懶得管楊宇了,自己去洗澡做飯,楊宇在客廳上網,鄭傑又出去了,回來時提著涼菜和啤酒,進廚房裡點了兩千給林澤,說:「還你錢,今天發加班費了,你給楊宇吧。」
「獎金多少?」林澤剛洗好出來,低頭點錢,知道這是上次黑社會討債,鄭傑還給他的錢。
「一千八。」鄭傑掏口袋,說:「這裡還有兩百,你點點數。」
林澤心想鄭傑也真是夠抽搐的,加班費剛到手,還要倒貼兩百來還錢,林澤剛拿到錢,又要給另外一個來討債的,這弱肉強食的食物鏈也不知道哪年才算是個盡頭,兩人站在廚房裡不禁淚流滿面,一時唏噓不勝。
熬吧熬吧,熬到他大學畢業就好了,千萬別折騰出個被退學之類的事。
林澤想了想,又加了四百,給弟弟兩千四,說:「你給我好好考,不要再玩了,人生有幾個四年?不要再荒廢光陰,現在就知道玩,畢業以後別人都開奔馳寶馬,你房子車子都買不起,拿什麼愛你女朋友?」
鄭傑在廚房裡洗菜洗到一半,冷不防膝蓋中了一箭,怒吼道:「你不要這麼說撒!阿澤!你刺激到我了!」
林澤哭笑不得,把錢給弟弟,楊宇哦了聲,接過錢,說:「房租呢?要不你借我點嘛,爸給我生活費了我就還你,房租加押金要四千五。」
林澤:「……」
鄭傑在廚房裡說:「你沒有壓歲錢所,哥哥給你壓歲錢嘛。」
「鄭傑。」林澤示意沒他的事,鄭傑又拿了兩百塊錢,用自己發加班費的紅包包好出來給他,說沒事沒事,還在唸書,應該的。本來計劃今年過年回去,也要給楊宇壓歲錢的。
楊宇一邊說謝謝謝謝,收了錢,鄭傑那話提醒了他,他又看看林澤,意思是你今年也沒回家,總得表示點什麼吧。林澤真是恨不得掄起椅子把他砸死在客廳裡,說:「你就不能爭氣點?」
楊宇神色又有點黯然,說:「不借就算了嘛,老是罵我做什麼,我也不想補考嘛,這個專業我本來就不喜歡,爸一定要給我報,說讀出來好找工作,那些專業課勞資根本學不懂,跟聽天書一樣……」
林澤聽到弟弟這麼說,又沒了他辦法,說:「卡沒在我身上,待會給你,你想學什麼嘛。」
楊宇說:「我想學遊戲製作,去暴雪。」
林澤:「……」
林澤心道上學期你才掛了門C ,還去暴雪,去中關村騙錢都沒人要你,但也不好打擊他,說:「你去考個計算機證,出來以後再看看能不能轉行。」
楊宇點點頭,鄭傑又在廚房裡笑道:「你過年壓歲錢收了多少?自己墊點撒。」
楊宇說:「有,再給我兩千就夠了。我真的不和女朋友一起住,就租個單間,住半年,我們寢室的人全在打遊戲,上次還因為分裝備的事情鬧得朋友都沒得做了,還沒人看書,晚上自習回來想睡覺,都在視頻泡妞,嘿煩!」
林澤躺在沙發上按電視機遙控器,漫不經心地換台,看楊宇這樣,估計和寢室裡的人確實鬧得很不愉快,給吧給吧,遂道:「給你可以,但是你補考必須先過,不過的話你就完了,曉得不。」
楊宇說:「肯定可以過,老師說,只要去了都能過。」
林澤:「……」
這什麼學校啊!真是變著方法壓搾他們的血汗錢,林澤想了想,又問:「爸和媽怎麼樣了?」
楊宇一邊上網,一邊說:「還是那樣,見面不到一小時就要吵架。」
林澤:「過年在誰家吃的?」
楊宇:「外婆家,你怎麼不回來,鄭傑哥說了你要回來的。」
林澤說:「去廣州看你哥夫了。」
楊宇道:「他在廣州做生意哦!發財了咩?」
林澤:「看病。」
楊宇驚道:「啥子病?」
林澤:「艾滋病。」
楊宇:「……」
林澤換了幾個台,楊宇又問:「那他現在怎麼樣了。」
林澤:「死了。」
楊宇不說話了,林澤又問:「媽身體怎麼樣?」
楊宇說:「媽吃年夜飯的時候和舅孃打起來了。」
林澤:「……」
楊宇說:「媽掄起一盤鴨血鱔魚,當場就扣了她一腦殼,她拿白酒潑了媽一臉……」
鄭傑:「……」
林澤:「……」
楊宇又說:「外婆差點被她們兩個氣得高血壓,我——日——喲,好瘋狂吶,本來好好一頓飯,吃到最後大家都在勸架,媽跟她放話了,說以後再也不會上她家的門……」
鄭傑端著菜出來,說:「吵啥子嘛,有這麼深仇大恨哦。」
楊宇看看林澤,不說話了,兩兄弟心裡想什麼,幾個眼神就都能明白——他知道為什麼吵架,肯定又是因為他林澤。
多半是舅媽嘲笑林澤的媽,兒子是個同性戀什麼的,說不定還說得很難聽,要是在年夜飯的飯桌上公然討論林澤和他的男朋友怎麼上床的問題,刺激到林澤正在更年期的媽,於是說著說著就動起手來,一頓飯變成全武行也可以想像。
「吃飯吧吃飯吧。」林澤說,他知道自己是家醜,鄭傑也知道林澤是他家的家醜,於是識相不再追問,三人開了瓶酒,吃山椒鴨腸,熗炒兔肉,毛血旺以及鄭傑買回來的雞肝鴨肝等切片涼菜。
林澤又問:「爸那邊呢?」
「還在跟大爺爺吵架。」楊宇說。
林澤的爺爺很早以前就去世了,但爺爺的兄弟還在,楊宇又道:「爸偷了奶奶三千多塊錢,也吵起來了。」
鄭傑噗的一聲把啤酒噴了出來,林澤心想也真夠奇葩,自己怎麼就攤上這麼個家庭。鄭傑改而問楊宇大學裡談戀愛的事,楊宇就都詳細回答,鄭傑喝得滿面紅光,說:「週末帶你女朋友一起出來玩吧,小洋芋……」
林澤怒道:「回去複習準備補考!」
鄭傑與楊宇都是條件反射的一個哆嗦,繼而嘿嘿嘿哈哈哈地插科打諢帶過,吃過晚飯收了桌子,楊宇給女朋友打電話,兒兒地叫,說晚上一定回來,鄭傑在廚房洗碗,這時候司徒燁終於回來了。
林澤有點不高興,然而司徒燁似乎卻比林澤更激動,進來時眉眼間就帶著忿色,說:「你給楊致遠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