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結局

當天下午, 司徒燁回去收拾東西, 跟林澤回了家。

林澤看到他就心疼, 一米七六的個子, 瘦得只剩下一百一十斤,他帶司徒燁去吃了點好的, 又讓他辭職, 說明天帶他去看中醫調理, 一路像個老媽子般說個沒完沒了, 司徒燁聽到後面, 笑了笑。

「你明天就去辭職,不,打個電話說就可以了。」林澤在電梯裡囑咐道。

司徒燁道:「辭職做什麼?」

林澤說:「辭職在家睡覺,長胖,我負責養你。」

司徒燁:「我會當真的。」

林澤:「我是說真的!」

林澤一邊開門進去,進去以後馬上抱著司徒燁,把他壓在門上,吻他的唇,司徒燁很瘦很憔悴, 頭髮跟亂草一樣,司徒燁開始的時候還有點緊張,要伸手推開他, 卻被林澤抓住手, 環到自己脖頸後, 示意司徒燁摟著他的脖子。

兩人在門邊親了一會, 感覺終於恢復正常了,林澤嘴唇微微發抖,唇分時又忍不住要親下去,司徒燁便那麼抱著他,任憑他親,林澤感覺到自己和司徒燁都起了反應。

他放下東西,讓司徒燁過去坐下,找出他的毛巾給他,說:「你先去洗澡。」

「許輝!」林澤去敲門,裡面沒應聲,林澤也沒推門。

司徒燁在外面說:「你上次也讓我辭職,我都打算跟著你了,結果呢?你自己說,把我搞得這麼慘!」

林澤到自己房間裡去,說:「但是也沒見你上廳堂下廚房啊,暖個床還磨磨蹭蹭……跑什麼跑,還不都是你自己搞出來的,把我也害得這麼慘……」

司徒燁沒吭聲,拿著林澤的ipad看,林澤出來,說:「這個給你。」

林澤把幾張卡疊在一起,說:「以後錢都給你管,密碼是這個,你可以隨便改。你可以給我發零花錢。財政大權都交給你了。」

司徒燁嘴角帶著笑,林澤趴在桌上,看他臉色,說:「咱們去買房子吧,老婆,你上次給我的三十萬我還一分錢沒用呢,再不買的話物價又要漲了。」

司徒燁想了想,說:「可以,你決定吧。」

林澤牽著他的手指,說:「你不要再走了,我不能失去你。」

司徒燁:「你可以不要肉麻麼?再這麼肉麻下去我真的只能走了。」

林澤笑了起來,說:「我很笨,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司徒燁看了林澤一會,似乎明白了什麼。

「這張卡裡有錢麼?」司徒燁說。

林澤:「有,就是你打過來的錢,買個首付加裝修夠了,房貸我來還。反正卡都給你了,以後你說了算吧,不用上班了。」

司徒燁道:「那不行……」

兩人正說話時,許輝的屋裡出來一個陌生男人,林澤和司徒燁一起看他,林澤朝他道:「你好。」

那人沒理他們,穿著一條丁字褲,大搖大擺的去洗澡,司徒燁的表情有點抽搐,詢問地看林澤,林澤一臉茫然搖頭,表示他也不認識。

「許輝!」

林澤想謝他一聲,許輝在房間裡應了,片刻後又一個人走出來,光著屁股,一見林澤與司徒,馬上又關上門回去,再開門的時候,圍著一條浴巾。

林澤:「……」

司徒燁:「……」

「這人是做什麼的?」司徒燁問。

林澤:「我不知道……他前幾天都沒帶人回來……」

第一個人在他們的浴室裡洗澡,第二個人圍著浴巾,數錢給許輝。

「你朋友多少錢一晚?」那人叼著煙,出來打量林澤。

許輝馬上道:「他們不是的!別亂說話!」

林澤瞬間就炸了,司徒燁起身要走,林澤道:「等等!」

司徒燁站到門外去,簡直是想咆哮,林澤道:「許輝!」

許輝出來了,那兩人還輪流洗澡,在家裡磨磨蹭蹭的,林澤簡直是一肚子火,想動手揍他,許輝看兩人臉色不好,司徒燁連話也不想說了。

「我先回去住著。」司徒燁說。

「等等。」林澤道:「我還有幾句話跟他說。」

他們在走廊裡等著,直到那人走了,林澤本想當場發火趕人,但對方有三個人,萬一動起手來害司徒燁受傷不好,況且今天司徒燁回來時,許輝也幫忙跑上跑下地留他,記得這點好,林澤還是沒有當面與他撕破臉。

「司徒,你在這裡等我一會。」林澤說,他下樓去取錢,把許輝的房租押金都拿出來,再上來時那倆人已經走了,林澤摔上門,朝許輝道:「你在我家裡接客?!還接3P?」

許輝說:「不好意思,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林澤:「對不起,我不想惹上麻煩,也不想因為這個感染上什麼病,押金和房租退你,你明天搬。」

許輝說:「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林澤:「沒得說的,我不想跟你多扯,說多了傷害你,沒意思,你搬家吧。給你一天時間,這個沒商量的。」

司徒燁進去提了包,林澤拿了鑰匙,跟在他身後,兩人下樓去。

林澤道:「真的不關我的事,司徒,我只是隨便找了個房客,連話都沒說過幾句……我保證跟這個人不熟……」

司徒燁哭笑不得道:「我就這麼小氣?」

林澤意識到自己也太神經質了,無奈笑了起來。

司徒燁轉過身,兩人站在北城天街中間,林澤過去牽起他的手,走進了夜晚裡。

「後來呢?」我只關心一個問題。

林澤舉起照相機拍照,說:「後來我們就回他的出租屋裡睡了一晚上,那人搬走了唄。」

我說:「你們做了嗎?」

林澤看看我,壞笑。

我知道肯定做了,我又問:「你做1還是0?我指大多數情況下。」

林澤道:「當然是1,我本來就是個1,嘿奇怪咩?偶爾會0.5一下吧。」

我心想司徒燁一次都沒做過,就這麼提槍直出直進,不會產生什麼陰影麼?又問:「你搞得定他?」

林澤奇怪地看著我:「是撒,老子技術好得很哦,你有啥子好懷疑嘛?嗯?」

我開始沒回過神來,半晌後才知道自己被調戲了。

「那天晚上……」我又追問。

林澤:「這不是你要寫的內容吧,小同學。」

我說:「我只是想瞭解一下,當然,不寫進去了。」

林澤說:「他租的房子就在這裡後面……小心點別被擠著。」

磁器口人很多,我們旁若無人地說這些事,反正都鬧哄哄的,也沒幾個人會注意到,林澤指指後面,說:「就在那裡,又悶又熱,一張小床,跟個囚籠一樣,我們在那裡做了第一次,抱著睡了一晚上,半夜被熱醒的時候,就出來江邊坐著打瞌睡。那個MB也算幫了我個很大的忙……」

我說:「你也真不體恤零,久別重逢,沒有什麼鋪墊就直接上了,用潤滑了沒。」

林澤嘴角帶著狡猾的笑,邊低頭看相機,說:「大寶。」

我點點頭,大寶是出了名的KY臨時替代品,林澤又說:「我是有點野蠻了,不過忍不住,太想他了。」

我又問:「後來呢?繼續後來。」

林澤帶我找到一家奇怪的店,進去掏耳朵按腳,裡面有個帥小哥,專門幫人掏耳朵,長得有點像王力宏,林澤邊被他掏耳朵邊說:「後來第二天,那個叫什麼名字來著的人就搬走了,你隨便給他起個名字吧,不用寫太多關於他的事,我就覺得很神奇,連這種人都能碰上,他居然在我家接客,還接雙飛……」

我說:「送貨上門都好啊,估計他也有很多故事,我還沒採訪過那個呢。」

林澤說:「我不是說把房子租給當……當那個的就怎麼了……但是他萬一帶嫖客回來,別人又手賤去用我們的刮鬍刀……」

「唔。」我一邊被掏耳朵一邊心想為什麼給林澤掏的就是帥哥,給我掏的就是個大叔……又說:「你能聯繫上他嗎?」

林澤:「你花錢叫個上門,蓋棉被純聊天,讓他給你講故事。」

我:「算了……萬一他把我壓了又不給我錢,我還要倒貼他錢這樣雞飛蛋打的很不划算,話說後來呢?」

林澤:「後來我回去把洗手間裡的公共用具全扔了,他床單上還有爆出來的那個,應該是被雙龍了……」

我:「夠了不要再說了。」

林澤:「你不是很重口的嗎,你也有不行的時候?」

我:「好吧,那床單上有蛔蟲嗎?或者沒消化的空心菜,金針菇?描述一下。」

林澤果斷道:「我錯了。」

我說:「我問你,司徒回來以後呢?」

林澤:「哦,司徒回來以後就辭職了,在家裡調養了一段時間,漸漸長好了點,胃病被我灌中藥灌好了,過完春節以後,我讓鄭傑幫他找了個工作,在教小孩子。」

我:「你們吵架嗎?」

林澤:「前段時間天天吵,雞毛蒜皮的事都能吵,下班晚回家吵,教我學車的時候吵,做的菜鹹了點,吃不完也要吵,冬天遲進被窩要吵,淘寶快遞忘了拿都能吵,每次吵完都是我去道歉,媽的,老子就這麼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真是碰上剋星了……這幾句別寫進書裡,被他看到我要挨罵。」

我打算還是不把吵架的盛況寫進去了,不過林澤和司徒的相處模式,倒是很吻合每次我家裡動火幹完架之後,豬熊乖乖過來道歉的模式。

給林澤掏耳朵的帥小哥說:「夫妻都是要吵架的撒。床頭吵,床尾和。」

林澤又享受著帥小哥的掏耳朵,說:「是撒。」

我又問:「那你愛他什麼?」

林澤:「我也不知道,很幸福吧,有一個家的感覺,每天回家可以吵架。我就是被他吃得死死的,要不是因為相愛,也不可能會吵架。生活裡也不會有些很貼心的事,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比如說下班回來,看到茶几上有我喜歡吃的水果……然後月底算賬的時候,坐在桌子前商量這筆錢怎麼花那筆錢怎麼花,去哪裡旅遊,看攻略訂路線,從敦煌一路做/愛做到西藏……這句話也別寫進去,反正跟他過一輩子,會很快樂。」

掏耳朵的小哥笑了起來,說:「有意思,你媳婦乖得很咧。」

我:「去馬德里了麼?」

林澤:「還沒,房貸沒還完,太多花錢的地方,不敢亂用,去一次最起碼也要兩三萬。」

我說:「完全可以找他媽哭窮,讓她支援一下嘛。」

林澤:「哎,男人沒本事也就算了,怎麼能讓丈母娘支援?以後有錢再去吧。」

我問:「你們有沒有考慮以後出國結婚?有張婚姻紙,會保險一點。」

帥小哥似乎明白了什麼。

林澤道:「不用吧,你看我們這樣,怎麼可能會分手?都被對方套牢了。我們買了個房,用他的錢付了首付,還沒裝修完,到時你們一起來玩。」

我:「寫誰的名字?」

林澤:「誰的名字很重要嗎?」

我一想也是,到了這種關係,其實寫誰的名字都無所謂了,又問:「被套牢了有後悔嗎?」

林澤笑了笑,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完全的順遂是不可能的吧,有個小家的感覺真的很好,我有一段時間就在想,每天下班後回家,看到他在家裡等我,就算他什麼也不做,只要在家裡,我就覺得很幸福了,你也別太忙了,我看你成天都到處跑,多留在家裡,陪陪你家那個吧。」

「嗯。」我說:「謝謝阿澤。」

小哥幫他掏完耳朵,我們又躺在躺椅上被各種按腳,難得有一天是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做的,只能半躺著發呆。

林澤電話響,他男朋友睡醒了,過來找我們吃晚飯,我又打電話叫豬熊過來,黃昏時夕陽西下,還是很熱,我們在江邊的店裡吃黔江雞雜,他男朋友把車停在北城天街後面,一路和豬熊聊天,一路帶我們上去吃甜品。

於是我們就這樣度過了美好快樂的一天……小學生日記。

晚上回家後,我開始整理第三段故事,看來看去,總覺得還是缺了點什麼,打算和他男朋友聊聊再作收尾工作,林澤直到現在還沒有看完這些故事,只是約略地看了一部分,充滿了溢美之詞地讓我繼續寫下去,千萬不要太監掉。

我抓住了這個軟肋,威脅他我現在收不了尾,讓他把男朋友交出來,否則就只能太監掉了。

但奈何天不如人願,我在連續七天的四十二度高溫裡,迎來了我這個夏天最後一次,也是最崩潰的一次出差,這一次整整在外面跑了將近二十天,再回來時看到家裡被豬熊搞得兵荒馬亂,登時無語凝咽。

有天中午在家整理稿子時,林澤的男朋友給我打了個電話,問我吃飯了沒有,來不來北城天街聊天。我便速度從一堆零碎事裡抽身出來,去星巴克找他。

他一邊在發微信,說:「吃飯了——吃飯了——記得吃午飯。」一邊朝我打招呼。

我吃過午飯,拉開椅子坐下,問:「林澤出差了嗎?」

阿拉斯加懶洋洋地趴在他腳邊,尾巴像掃帚一樣搖來搖去。

他點頭道:「去縉雲山採訪,晚上會回來。」

我問:「你現在做什麼工作。」

他打了個呵欠,說:「教小孩子英語,你怎麼這麼忙?你家那個成天回家沒飯吃,經常看到他一個人在外面吃飯,好可憐。」

我說:「最近幾個月要到處跑,入冬就好了。」

我給他四隻信用卡積分換的,抱著樂器的布偶小老虎,我集了兩套,放電池進去,按一下其中一個的腳,四個老虎就會一起搖頭晃腦,彈吉他的彈吉他,打鼓的打鼓,四重演奏,他的眼睛瞬間就亮了,說:「謝謝。」

「咳。」我準備好紙筆,說:「開始吧,你有什麼故事可以告訴我的?」

他:「……」

我壞笑著看他,他饒有趣味地說:「我去過的地方,認識的那些人,每一個都可以寫一本書,你要聽誰的?」

「嗯。」我說:「要聽你的,你怎麼回來的?」

他想了想,說:「反正都過去了,告訴你也沒什麼。」

他以極其平淡的語氣,朝我述說了一個很簡單的故事。

那天他回去以後就被家裡關了起來,要求和自己的妻子離婚,結果又挨揍了,父親把他關在房間裡,他想和妻子好好談談,過了半個月,他坦誠了自己的所有事,要求離婚。

她只是抱著他哭,讓他不要怕,一切都會好的。

他第二次逃家,從三樓爬下去,不慎摔傷了腳,幸虧並無大礙,搭了個順風車去烏魯木齊,半路上汽車拋錨了,家裡的人又找到了他,他在沙漠裡給林澤打了個電話,跟著他們再次回家。

第二次回家後,父親讓他的妻子看著他,司徒燁躺在床上,吃不下,也睡不著,一點點瘦下去,快死了。

我不知道他雲淡風輕地說一句「快死了」是什麼意思,以我的有限的見識也無法去想像一個人籠統地說自己曾經「快死了」的心情與當時的場景,他躺在床上,身體極度虛弱,在臨死前,他要求和妻子離婚,以免她為自己守寡。並請求她的寬恕,說自己是個罪人,只有等來生再贖罪了。

或許當時大家都覺得他救不回來,也幸虧他的父親沒有送他去醫院裡打葡萄糖續命,而是雙方家庭各出一位長者,聽了司徒燁的懇求,讓他與他的妻子解除婚約。

他要求我不要說太多這方面的事,只是大致地解釋了,離婚是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的,而他的情況,符合了這個理由。他沒有朝其他人說自己是同性戀的事,他的妻子也沒有提,就這麼順利離了婚。

後來他獨自躺著,他的父親也不再管他,直到他的一個大學同學聽說他生病了,開車過來看他,他便撐著起來,要坐他的車出去,說想到外面去看看風景。

接著,他的同學把他載到烏魯木齊,他開始吃一點東西,長期的飢餓令他缺乏維生素與營養,腳傷也沒有辦法好,在朋友家裡住了一個月,得朋友老婆的照顧,恢復了一點點體力,便借了一千塊錢,又借了個他淘汰掉的iphone3GS用,坐上火車,回重慶。

他在北城天街等了很久,沒有看到林澤,既想見他一面,又有點怕,當初說得那麼決絕,結果還是回來了,顯得自己沒了林澤不行,何況林澤也不一定喜歡他,如果當初只是嘴上說說,現在又不太情願和他在一起,勉強也沒什麼意思。

我:「這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這怎麼能叫死要面子?我又不知道他什麼情況,跑到他家裡去,萬一床上有個人,我怎麼辦?」

我迅速地按了其中一隻小老虎,四隻老虎瞬間咚咚鏘咚咚鏘地開始奏樂,他又是一臉無奈的表情。

奏樂一次後,我笑著說:「繼續繼續……」

我能理解司徒燁的擔憂,因為以我對林澤的認識,也覺得他確實有可能在重拾心情後,翻過這一頁。

他說:「就這樣,都過去了,告訴他也沒什麼,這句話別寫進書裡去。」

回來以後,他在磁器口找了份工作,原因是每天可以聽聽陶笛吹出的樂曲,週末就去北城天街看林澤,終於有一天看到他了。

第二天,林澤的jack』d又上線了。

他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又重新註冊了個號,和林澤重新認識了,在那一刻,他覺得他們重新開始了,或許他能夠用這個弘的號,再次慢慢走進對方的生活,來一次他們還來不及談,就被提前中斷的戀愛。

先前的戀愛已經變得一團糟,就像個捏到一半被捏壞了的破陶器,沒法再去修補。

如果可能,他希望他們倆都徹底忘了對方,記憶清空,一切從頭再來。

當天他說了很多,卻大部分都不能寫下來,我聽著聽著想,虧大了,早知道應該拿他當主角,走他的視角路線,塑造一個像趙遙遠那樣敏感文藝的流浪青年……可惜三十萬字已經幾乎全寫完了,重新返工大修我要蛋疼死,只好作罷。

他是個不會或者說不太喜歡直白地表達自己內心的人,大部分都是瑣事,我們一直聊,直到北城天街再次亮起燦爛的燈火。

豬熊下班來了,我讓他買個團購,待會等林澤回來了一起吃,豬熊聽到我們在聊他聽過的東西,便把新買的耳機塞在耳朵裡,和四隻敲鑼打鼓的老虎一起晃來晃去,聽不知道什麼奇怪的節目。

「那天我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我哭了。」他說。

「他也哭了。」我說。

他指指襯衣胸口的口袋,說:「我把手機放在這個位置……一邊哭一邊感覺他在想我,他反覆打電話,我站在江邊哭,覺得重慶真好,這是我的第二故鄉,景色很美,是……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是一種……」

我:「一個你所愛的城市,在這裡有你所愛的人,它是你的歸宿。」

他說:「對,就是這個意思。」

我:「壯哉我大山城!」

他第一次碰上我這種會突然精分的人,當場被我嚇了一跳。

「你經常這樣嗎?」他的表情完全就是一個生動的(=_=)。

我誠懇地說:「繼續說,剛才那種抽風行為請無視。」

他想了想,說:「我知道,他很著急我,但我沒有接……想知道他有多在乎我……」

我決定回頭把這個添進去,又說:「但是後來你關機了,你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的痛苦上了。」

他說:「是因為我沒注意,後來是沒電。」

我:「……」

他:「……」

我:「那你怎麼也沒充電?」

他:「那天晚上停電,沒辦法充,我第二天一起來就去他家了,就是咱們現在住的地方,找不到人,充電器忘了帶身上,我在北城天街等了很久,他沒有來,傍晚的時候回家,家裡又沒有電,我整個人都混亂了,又一晚上沒睡覺,很累很累……你什麼表情,這個成天假裝成人畜無害其實內心黃暴的傢伙,不要用那種表情看著我,老子不跟你兩個說了!」

我心想人畜無害什麼的這句還是不要寫進去好了,驚歎道:「你的重慶話還蠻標準嘛。」

他無聊地嚼著軟糖,說:「他教我的,我只會這句。」

我瞬間就明白過來,笑得半死,一定是每次林澤和他吵架的時候,都會憤怒地吼道:「老子不跟你兩個說了!」(我不和你說了)的投降語。

我:「我再問一個問題,話說,阿澤是1嗎?」

他差點就被我問問題的方式騙過去了,點頭的瞬間同時開口道:「拒絕回答。」

我說:「他應該偶爾也教一下你怎麼當1吧。放心,這個不會寫進書裡去的。」

「在說什麼?」林澤過來坐下,背著個單肩運動包,他男友馬上有點不自然,說:「就是戀愛經歷啊什麼的。」

林澤笑著看我,又伸手去扯豬熊的耳機,我們起身去吃飯,豬熊看了半天團購券,最後買了個一百零九元的九格子火鍋八人套餐,我們都險些被吃得撐死。

再後來的一個月多里,故事線都結束了,夏天也終於過去,秋天來到。

幾場大雨讓整個重慶一夜間冷了下來。從本段開始的稿子一直拖著,懶懶的提不起精神去結束,彷彿只要不結束,這個故事就沒有講完。

而有時候,聽故事的人不僅會戀戀不捨,就連說書人要離開這個故事,也會有些惶恐。直到有一天林澤打電話來問,我才把前面的部分開始發連載,這是第一次寫這種類型的書,周國平提到托爾斯泰的話「如今的世界書太多了,不管寫出什麼書來都改變不了世界」,又提到寫作本來就不想影響世界,而是為了安頓自己。

當然,還有結尾一個最重要的環節,故事還沒有說完,我要讓它留到連載結束的那一天,才提筆把它補上。

下午回家後,我把林澤叫了過來,把所有的稿子給他看,告訴他今明兩天,連載就要結束了。

——2012年10月22日,重慶,北城天街。

《北城天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