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5

「寶寶,爸爸走了。」趙國剛從房間裡出來,滿身煙味。

遙遠遞給他一個文件夾,說:「還有這個,你忘在家裡的。」

趙國剛接過文件夾,看也不看,收進包裡,想了想,又拿出來,說:「你打個電話給林叔叔,讓他晚上過來一趟,順便帶到我公司去。」

遙遠無所謂地把文件夾拿進房間裡,他知道趙國剛怕這玩意被舒妍翻到,先送去公司最穩妥,也知道父親的意思是,該給你的還是會給你,別聲張。

「別亂動我房間。」趙國剛笑了笑,手指戳遙遠的頭,說:「爸要回來常住的,過幾天就回來了。」

遙遠嗯了聲,趙國剛站在門口,緩緩出了口氣,說:「舒妍。」

舒妍起身,朝遙遠勉強笑了笑,說:「小遠,你空了就到我家裡來,地址都給你哥哥了,暑假別老呆在家裡。」

小遠淡淡道:「好的,我們過幾天就走了,不去歡樂谷了,回來再聚聚吧。」

趙國剛打開門,走了出去,似乎想說點什麼,四人穿過走廊,把趙國剛與舒妍送到電梯口,遙遠忽然開口道:「阿姨。」

舒妍笑了笑,遙遠說:「有幾件事我想提醒你。」

趙國剛微微蹙眉,遙遠那話明顯是找茬的前兆,正要出言緩和時遙遠又道:「第一:我爸他平時睡不沉,又一個人睡慣了,半夜容易醒,晚上聲音得小點。」

舒妍會心一笑,答道:「知道了。」

遙遠又道:「第二:早上起來別讓他空腹喝茶。第三,晚上他總是很晚回家,記得提醒他吃點宵夜,他經常喝酒,吐空了以後餓著睡覺對胃不好。」

舒妍笑道:「他以後不會太晚回家了。」

遙遠揚眉看她,許久後答道:「哦。」

叮的一聲響,電梯門打開,譚睿康按著開門鍵,趙國剛緩緩出了口長氣,轉身看著兒子,左手微微抬了起來,但遙遠沒有給他抱自己的機會,笑著說:「爸,祝你幸福,有空回來。」

電梯門關上,趙國剛從此卸下了身為父親的重擔,離開了遙遠的家。

當天下午,譚睿康說:「小遠,咱們什麼時候回去?」

遙遠趴在餐桌上,只覺得做什麼都沒勁,他說:「隨便。」

譚睿康在桌上攤開一張存折,三張卡,現在家裡只有他們倆了。收支,生活等等都要談了。

遙遠對錢從來就沒什麼計劃,要不是趙國剛走了,他或許一輩子都不會有什麼計劃,賺多少花多少。然而現在不管也不行了,只得打起精神,挨張看這些存錢的玩意。

「怎麼有這麼多?」

譚睿康拿起一張卡,說:「姑丈說這張卡裡的錢,是姑姑還在的時候就存著給你念大學和出國的。姑姑存了五年,去世後姑丈照她說的,每個月都朝裡面存幾百到一千塊,說是你的教育基金。現在轉到你名下了,這張卡是你的名字。」

遙遠依稀想起趙國剛提過這事,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們唸書就寬裕多了。

譚睿康問:「你能合理支配麼?」

「算了。」遙遠無聊地說:「你幫我管吧。」

譚睿康道:「那我先幫你收著?」

遙遠嗯了聲,存折是譚睿康的父母留給他的兩萬塊錢,還有兩張卡,都是趙國剛給的,譚睿康說:「這兩張都是姑丈的名字開的,裡面分別是咱們的學費和生活費。每個賬戶裡有六萬塊錢,兩萬學費,四萬生活費。」

遙遠說:「這兩張都別動。」

「嗯,我覺得也動不到。」譚睿康說:「我剛才就想還給姑丈,但他不收。」

遙遠:「也先別還他,以後再說吧。」

十二萬還是不小的一筆錢,如果還給了趙國剛,說不定會被舒妍要去保管。

「這張是我以前省下來的。」譚睿康十分鬱悶,遙遠正在苦惱錢不夠,譚睿康卻在苦惱錢太多,說:「我也要還給姑丈的,他不肯收,哎……」

遙遠問道:「有多少?」

譚睿康說:「從和你一起生活開始,上學的時候每個月攢下來一千六,一年九個月……」

遙遠不禁動容,說:「也有好幾萬了。」

譚睿康說:「嗯,四萬多。這筆錢要怎麼辦?」

遙遠對照自己的生活費,赫然發現自己居然花了這麼多錢!以後沒個一百萬都別說什麼報答趙國剛的事了。

遙遠說:「花吧,哎,不花白不花,省下來也是給他小兒子花,省什麼?」

譚睿康樂不可支,說:「那……」

「錢都給你管著,你當家。」遙遠說:「我要錢找你拿就行了。」

譚睿康說:「那好,你要錢就找我拿。這些我都幫你管著。」

遙遠心念一動,說:「要麼順便拿點錢出來炒股票吧。」

譚睿康舔了圈嘴唇,靜了很久,遙遠知道譚睿康怕賠,遂道:「現在還不是好時機,再看看吧。」

譚睿康點了點頭,兩人開始了正式當家的日子。

第二天譚睿康去買了車票,兩人又去買了新衣服,收拾得乾淨整齊,一起回老家給譚睿康的父母上墳燒紙,譚睿康還煞有介事地複印了兩份錄取通知書,準備去墳前燒給過世的爹娘看。

這一次回老家基本沒有太多牽掛了,住幾天也隨意,遙遠從小就嚮往自由,奈何被趙國剛管著,總是不自由,現在一能自己決定時反而顯得沒主意,想了半天,最後只得全部打包交給譚睿康決定。

回到縣城的時候,遙遠驚訝地發現這裡變化很大,比三年前第一次來的時候繁榮了很多。網吧開起來了,餐廳也多了不少,從前的拖拉機少了,電動車也開始普及了。

「據說省裡有政策。」譚睿康說:「在扶持家鄉發展呢。」

他們回到老家的祖屋,村口處還堆了不少磚,遙遠道:「這裡也要建設了?」

譚睿康笑道:「這應該是別人自己家娶媳婦蓋房子,來,你把這拿著。」

遙遠:「?」

譚睿康打開門,取了根竹竿掛上鞭炮,遙遠不禁咋舌。

砰!砰!辟里啪啦的巨響,家門前硝煙瀰漫,登時驚動了鄰居,紛紛出門來看。

「我們考上大學了!」譚睿康笑道:「回來放鞭炮。」

嘩一下村子裡轟動了,村裡好幾年沒出過大學生了,鄰居們紛紛上門道喜,譚睿康堅持不收紅包,笑著說:「夠的夠的。我爸生前讓我記得請酒,今天我和小遠請大家喝酒。」

譚家的小孩和外甥考上大學,還是全國重點大學!消息傳開以後遙遠收了不少吃的,卻堅持不收紅包。當天譚睿康去辦酒席,完成他父親生前的遺願,左鄰右里都來了,請了三桌,席間唏噓不勝,都在說當年的事。

翌日譚睿康又帶著遙遠上山去,笑吟吟地在父母的墳燒了通知書複印件,遙遠還在一旁攛掇道:「你燒原件啊,有本事把原件也燒了嘛。」

譚睿康搖頭晃腦地正好笑,這麼大個人,神態還像個猴兒似的,斟酒燒香,拜了三拜。長長出了口氣。

「爸,媽,小遠的爸爸……」

「別告訴他們。」遙遠制止了譚睿康,說:「待會害我爸睡覺都不得安生。」

譚睿康哈哈大笑,歎了口氣,說:「譚家是你娘舅家,本來這事份內就是娘舅家管……哎,是哥哥沒用,說不上話。」

遙遠摸了摸跪在墳前的譚睿康的頭,說:「這不是成年了麼?娘舅家也只能管到十五六歲吧,別想了,走吧走吧。」

遙遠知道譚睿康總因為這事有點自責,確實按照中國幾乎所有地方的習俗,父親續絃的時候,母親的娘家都該有個男人出來說話,大家好商好量,把小孩的事給談妥了。但譚家就譚睿康一個,唯一的堂舅也去世了,譚睿康寄人籬下,吃趙國剛的用趙國剛的,說不上話很正常。

事實上這也不是什麼大矛盾,最後遙遠用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自己解決了。

譚睿康借了個自行車,載著遙遠,遙遠張開雙腳騎在車後座上,自行車輪的印跡彎來彎去,在鄉間小路上繞成一個S。

「你行不行——!」遙遠說。

譚睿康笑道:「可以可以,太久沒騎車了,以前上學還帶同學呢!你放心。」

遙遠說:「去哪兒?」

譚睿康:「去我初中老師家,可以麼?你怕生不想去的話,就找家網吧上網。哥聊聊天就出來接你。」

遙遠道:「沒關係,一起去吧。」

他們從山上下來,拐另外一條小路,去縣城邊上,譚睿康又說:「這山裡聽說還有狼呢。」

遙遠說:「估計再過幾年也沒了吧。」

譚睿康點了點頭,說:「我希望家鄉能發展,建個度假村什麼的,到時候咱們的房子和地可就值錢了。」

兩人到譚睿康的初中班主任家報喜。班主任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教了譚睿康那一屆三年,正是年輕時候,常常和半大小子們一起踢足球,感情也最好。

「老師,師母好。」譚睿康買了一條煙,一瓶酒,送到班主任家。

「老……老師好。」遙遠尷尬地笑了笑,正是暑假時候,班主任還在備課,一見譚睿康來了,便馬上道:「睿康!我就知道你能考上大學!來來,讓老師看看是哪間!」

譚睿康介紹了遙遠給他認識,笑道:「本來想考清華的,差三分落榜了,哎。」

遙遠心想你就得瑟吧,譚睿康和他的班主任大聲談笑,師母去買酒和小吃回來,兩人在客廳裡談得熱火朝天。遙遠在一旁聽,忽然就想起自己似乎從來沒回去看過老師。

大城市的師生關係與鄉下整體有很大的差別,各種價值觀,新聞,教育體系更規範,老師領公務員的薪酬,教學育人,遙遠雖然保持著表面上的尊敬,卻沒有太多對老師的特殊感情。初中時也知道趙國剛給他們班主任送購物卡送紅包,為的就是讓遙遠在班上少挨點罵,長此下來,遙遠每畢業一次,和班主任的關係就沒有什麼值得惦記的了。

反而某些對遙遠特別好的老師還沒收過趙國剛的禮。

初中時有一個英語老師是特級教師——和藹可親的老太太,她在初一時就非常喜歡遙遠,當著全班的面誇他英語說得標準流利,詞彙量大。遙遠也很喜歡他,這種鼓勵是很重要的,這令他初中三年對英語產生了興趣,形成良性循環並越學越好。

而高一時被物理老師罰站半節課後的陰影則是整個高中都有點痛恨物理。

「爸,給我聽寫!」班主任家的小兒子道。

遙遠道:「我來,你們才三年級就學英語了?」

他過去小折桌前,給小孩子聽寫,又教他用外文字典查單詞,說:「你可以養成用英文句子解釋英文單詞的習慣。我說,你猜?」

他一邊給小孩聽寫,一邊聽著譚睿康和他的班主任談的往事。

原來當年譚睿康的父親重病,初中畢業後譚睿康就沒上學了。一年後這位班主任特地上門去了他家,當時譚家只剩一個老太太,班主任告訴她譚睿康的成績很好,只要認真學習,一定是能考上大學的。千萬不要讓他輟學。

外婆聽了以後跑到鎮上去,給趙國剛打了個電話,譚睿康又複習了三個月,便提著一堆破爛行李,搭上了前往南國的長途汽車。

譚睿康家裡沒有女人,父親又去石料廠賺錢,導致他長期無人照顧,衣服襪子破了也從來沒人補,幸虧學習還是很努力的,沒有跟著別人混過整個初中。

「pink。」遙遠說:「粉紅色,我看看你課本上寫的都什麼……老天,不能這樣標。」

遙遠翻到前面,用橡皮擦把小孩課本上的英文單詞下的中文發音全擦掉,什麼爺死爸死,夠,巴拿呢,通通擦了,用相仿的拼音標出來,說:「你會讀麼?」

遙遠把自己從前的真傳全教了給他,又列了張表,將漢語拼音與國際音標中不一樣的詞詳細對比,看著小孩的眼睛,說:「你會讀了以後,就把它們替換上去,包括『θ』,『ε』,『α』這些,都很像的。能聽懂嗎?」

小孩點了點頭,遙遠道:「太聰明了。現在的小孩子都聰明。」

小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著單詞重新標上音標。

班主任在客廳說:「……你能在大城市裡堅持自己,沒有迷失在燈紅酒綠的生活裡很不容易,說你去上高中,我這麼一想,壞了,萬一你學習不刻苦,還不如去念職高學門手藝……」

譚睿康在客廳裡爽朗地大笑,說:「我剛到的時候也很迷茫,幸虧姑丈是個很厲害的人,他在八十年代就白手起家……」

「……小遠又給了我很大的幫助……」

當天譚睿康和遙遠留在班主任家吃飯,班主任又開了瓶新酒,喝得譚睿康滿臉通紅,吃到晚上十點,譚睿康方道:「老師,我們回去了。」

班主任道:「在這裡睡吧,我去支張床,兩個小伙子擠擠。」

譚睿康忙道:「不不,要回去,家裡還沒收拾,早上出來門都沒鎖。」

遙遠和譚睿康下樓,譚睿康又說好畢業後再來探望老師,一臉幸福地把老師送他們的兩本詩集收好。

遙遠:「酒後駕駛,沒關係麼?」

譚睿康叫道:「沒沒沒!我還沒醉呢!上來上來!」

遙遠坐在後面,腳蹬著地,雙手抓著車座,嘴角微微抽搐,看譚睿康那東倒西歪的模樣,說:「算了吧……」

譚睿康牛脾氣來了,說:「沒事!咱們兜近路回去!從山裡……穿過去!」

夏天的夜風涼爽,譚睿康騎著自行車像個玩雜耍的猴子,歪來歪去,片刻後停下來,示意遙遠等等。

遙遠:「?」

譚睿康過去扶著樹猛吐。

遙遠:「……」

譚睿康吐完以後撒了尿,清醒不少,又過來示意遙遠上車。

烏雲掩去了天空的星光,四周黑漆漆的,遠方不知道什麼在叫,四周蟲鳴聲都停了,漆黑的路上,群山猶如黑夜裡張牙舞爪的凶獸。

遙遠心裡有點怕,譚睿康按了兩下車鈴,叮叮聲遠遠傳出去。

「小遠,你怕鬼嗎?」譚睿康說。

「不……不是很怕。」遙遠確實不怕,這附近是外公外婆埋的山頭,祖宗有靈,怕什麼?他只是怕蛇怕搶劫。

「別怕。」譚睿康醉醺醺地說:「哥保護你。」

遙遠哈哈地笑,想起初中時譚睿康書包裡的一根鐵棍。

譚睿康又歎了口氣,說:「小遠,我對不起你。」

遙遠道:「說什麼呢。不對,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快說!」

譚睿康搖頭晃腦地想了想,倏然間路邊撲來一個灰影,把他們的自行車撲得歪倒下去!

「小……」譚睿康話未完,兩人便連著自行車一起摔了下山坡。

一陣瘋吠,狗的咆哮聲響徹夜空,遙遠直接在石頭上一撞,腦中發出巨響,嗡的一聲,緊接著譚睿康緊緊抱住了他,遙遠全身劇痛,手臂被石頭擦得火辣辣的疼,又聽到一陣瘋狗狂吠。

「汪——汪——」

一隻半人高的大黑狗從坡頂衝了下來!

同時間,兩人滾下近三十米的山坡,一頭撞在地上,遙遠只覺全身筋骨劇痛,摔得快吐血了。但他的頭是撞在譚睿康的手肘上的,沒有直接撞地。

遙遠被摔得眼冒金星,大聲道:「譚睿康!譚睿康!哥!」

譚睿康猛地翻身嘔吐,遙遠要把他拉起來,冷不防又是一聲狂吠,那只黑狗追了下來,喉嚨中發出危險的猢猢聲,遙遠瞬間意識到恐懼,這隻狗是瘋狗?!

它的眼睛瞎了一側,緩緩俯身。

「操!」遙遠罵了句髒話,恐懼消失後是近乎難以遏制的狂躁,那隻狗衝了過來,遙遠看也不看撿起一塊石頭,抓著它朝狗狠狠砸去!

黑狗挨了這一記登時發了狂,落地時退了一步,露出滿嘴森森白牙,朝著遙遠壓抑地咆哮數聲,遙遠又吼道:「滾!」

遙遠抓著塊拳頭大的碎石,眼神中一流露出恐懼,那狗登時又狂吠起來,譚睿康嘔了滿地,掙扎著起身,那惡狗似乎又受了刺激,發出一聲狂吠,朝譚睿康撲去!

「滾!」遙遠不要命般用石頭狠狠一拍,正中狗頭,狠狠拍進它的嘴,那狗登時痛得在地上翻滾,譚睿康道:「快走!是瘋狗別讓它蹭著了!」

那狗已經發了狂,譚睿康不住猛咳,遙遠道:「爬不上去!」

坡太陡了,那狗又撲了下來,譚睿康抓著遙遠的手臂把他拖來,牽著他的手朝另一個方向狂跑,遙遠一輩子從來沒經過這種事,他倆都跑得飛快,心快從嘴裡跳出來了,瘋狗追了一路,遙遠踉踉蹌蹌差點摔倒,被譚睿康推進一個木屋裡。

「進去!」譚睿康喊道。

兩人摔了進去,那狗瘋狂地撲了上來,朝譚睿康咆哮。

遙遠忍不住大叫,譚睿康衝上前去以肩膀緊緊抵著門,把黑狗的頭夾在門縫中,遙遠隨手撿到什麼就抓著朝門外亂劈亂砍,瘋狗退了出去,譚睿康狠狠關上門,上門閂,砰的一聲,兩人被關在了黑暗裡。

遙遠癱倒了,他們倒在地上不住喘氣。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木屋很狹隘。

「小遠……小遠……你沒事吧。」譚睿康摸索著過來,摸到遙遠的手,兩人緊緊抱在一起。

遙遠喘息著點頭,把頭埋在譚睿康的肩膀上喘了一會,感覺到脖頸有溫熱的液體,嚇了一跳,說:「你流血了?」

「耳朵掛了道口子。」譚睿康發著抖道:「打火機還在麼?我看看你。」

遙遠發著抖摸出打火機,譚睿康接過,輕響聲後,一星微弱的火光在兩人之間跳躍。

譚睿康的左臉上滿是血,他們靜靜對視,他把手掌覆在遙遠的側臉上,認真地端詳他,喃喃道:「還好,你沒事,沒破相。」

他的臉龐帶著鮮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遙遠,看他的眉毛,看他的眼睛。

兩人靜靜注視,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灼熱的呼吸,譚睿康如釋重負,閉上眼睛,笑了起來,說:「沒事沒事。」

譚睿康英俊的笑容彷彿點燃了遙遠心裡的火種,就在那一瞬間,遙遠不知道為什麼想把臉湊上去,吻住他的唇。

他屏住呼吸,忽然就想起許多年前讀過的一句詞——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王子病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