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8

05年春節假期, 他們一起回家, 譚睿康把林曦也帶了回去, 趙國剛請大家吃了頓飯。這次舒妍終於來了, 林曦的性格很開朗,與誰都有話說, 和舒妍之間保持著恰到好處的禮貌, 卻又沒有表示過度的親近。

席間大家都很高興, 只有遙遠一個人覺得這場面真的很可笑——

一個個口不對心, 各想各的, 又因為面子上的理由,勉強要湊在一起,坐在這麼一張大桌子前,就不覺得膈應麼?

人真他媽就是一群虛偽的動物。

按照理性思維,遙遠知道自己應該笑容滿面,參與他們的話題,聊聊時下的熱門事件,談談未來與人生,大家都在裝, 起碼他也應該給趙國剛個面子,裝一裝。而不是像個抑鬱症病人一樣,一句話也不說, 坐在角落裡一副死了媽的表情, 破壞這麼美好的家庭團聚的畫面。

料想趙國剛也是活該倒霉, 明知道叫他來了搞得氣氛很僵, 又不能不叫上他一起。

遙遠想著想著就笑了起來。

趙國剛道:「寶寶笑什麼?」

遙遠說:「沒笑什麼,自己樂。」

趙國剛笑道:「你女朋友呢?怎麼不讓她也一起回來?」

遙遠:「她家裡有點事,暑假再帶回來吧。」

趙國剛道:「小曦不用擔心工作的問題,以後想來深圳上班的話,叔叔幫你介紹工作。」

林曦笑道:「還得問問家裡意思,我爸媽就我這一個女兒呢,先謝謝叔叔了。」

遙遠幾口吃了點菜便掏出一本畫冊,坐著低頭看,從始至終只說了不到五句話。他的存在突兀而不合時宜,如果沒有他在,說不定這四個人會融洽得多。

「看什麼書?」林曦的聲音很輕,笑著湊過來問。

「《布瓜的故事》,幾米的。」遙遠小聲答道:「我吃飽先走了,你們慢慢吃。」

譚睿康與趙國剛都是一愕,趙國剛只得說:「結賬吧,大家早點回去休息,過幾天睿康你帶小曦去世界之窗玩玩……」

譚睿康道:「小遠等等,一起回去。」

趙國剛去結賬,譚睿康去開車,林曦提上袋子和舒妍又聊了幾句場面話,繫好圍巾,上前挽著遙遠的手。

兩人下了樓,站在冷風裡,趙國剛也去開車了,舒妍站在台階的另一頭,看著外面繁華的夜色發呆。

「你猜她在想什麼?」遙遠小聲問林曦。

「嗯……」林曦笑道:「女人的心思你別猜。」

「她現在一定更討厭我了,一頓飯就這樣被我鬧得不歡而散。」遙遠小聲道。

林曦哭笑不得道:「話說你現在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弟啊,有時候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

遙遠道:「他們明明可以繼續吃的,何必呢?」

林曦道:「我家有幾個極品親戚,每年回去吃飯的時候我也不想和他們多說話的。但我絕對不敢像你這樣。」

遙遠道:「所以你很成熟,我不成熟,你們都是大人,我還是小孩,現在我爸心裡估計在想,我總是長不大。」

林曦笑了笑,沒有說話。

奇瑞QQ開過來,遙遠小聲道:「待會你坐前排。」

林曦說:「沒關係,這不是一樣的麼?」

遙遠道:「不,你聽我的,不然那女的等下回家又有得說了。」

林曦點了點頭,坐上副駕駛位,遙遠坐在後排,譚睿康轉頭道:「小遠,你……」正說著對上林曦無辜的眼神。

遙遠與林曦一起大笑,譚睿康怔了一怔,遙遠道:「走啊,回家了。」

當天譚睿康先把遙遠送回家,又把林曦送去酒店。

遙遠心想譚睿康今天估計不回來了,便去洗澡,躺在沙發上看書。林曦不在深圳過年,過幾天要回她自己的家去,春節估計又是遙遠和譚睿康兩人過。

遙遠本來還想把譚睿康打發走,讓他去林曦家過春節的。

十一點半,譚睿康回來了。

遙遠道:「我以為你不會回來的。」

譚睿康說:「回來睡覺。」

遙遠道:「你沒和她那個嗎?」

譚睿康搖頭,沒說話,心情似乎不太好。

遙遠道:「怎麼了?又吵架了?」

譚睿康說:「沒。」

肯定是吵架了,遙遠知道林曦和譚睿康也會吵架,他起碼見過三次。有時候是他們一起來找遙遠,互相不說話,林曦和遙遠聊天,把譚睿康撇在一旁。

有時候則是林曦突然過來找遙遠玩,譚睿康在那裡到處發短信找人,發到遙遠的手機上時遙遠才知道。

還有一次是譚睿康和遙遠說「你姐生氣了,哄她也不理我,怎麼辦,青青生氣的時候你怎麼哄的?」。

吵架歸吵架,林曦卻從來沒在遙遠面前數落過譚睿康半句,也從未把遙遠拖下水過,遙遠也不主動去問她,不摻和他們的感情問題,順其自然。

遙遠這人很好哄,只要能讓他感覺到對方是真心實意的道歉,通常都會原諒他。但林曦不一樣,她一向認為:吵架這個過程令她心情不好,她得自己找點開心的事情做,讓心情好起來,有什麼話等心情好了再說。

至於他們為什麼吵架,遙遠就不清楚了,估計每次都有不同的原因吧。

當天晚上林曦沒有打電話過來問譚睿康到家了沒有,譚睿康也沒給她打電話。遙遠覺得似乎很嚴重,提醒了譚睿康兩句,譚睿康說:「沒事,不能老由著她小性子,你別管了。」

譚睿康抽了煙就去睡覺,翌日早上開車送林曦去機場,不到半小時就回來了,遙遠還在睡覺,聽見外面聲音響,迷迷糊糊地出來看了一眼,見譚睿康心情很不好,坐在桌前發呆。

「她自己先走了?」遙遠道。

「嗯。」譚睿康說。

遙遠心想活該,談什麼戀愛,沒的給自己找氣受,活該活該,譚睿康戀愛吵架了,看著他鬱悶,遙遠心裡反而有點看著譚睿康被欺負的快樂。

然而在床上滾來滾去,遙遠還是過意不去,他給林曦打了個電話。

「姐。」遙遠道。

林曦:「姐回去了,開學給你帶好吃的,別給你哥說,他沒份。」

遙遠說:「別吵架,我哥那人很好的,正在客廳裡哭呢。」

林曦:「是啦是啦,就你覺得他什麼都好,你哥那臭脾氣也是被你慣的,他會哭?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遙遠笑道:「他很在乎你的,你為什麼生氣?」

林曦:「嗯,在乎歸在乎,光說不做有什麼用。算了不說這事,姐上飛機了,回頭再說。」

遙遠掛了電話,去問譚睿康什麼事,譚睿康也不說,遙遠便不管了。

他隱約有點期待譚睿康和林曦一拍兩散,但是這個念頭太過分了,有時候遙遠恨不得抽自己幾個耳光,林曦對他這麼好,怎麼能想他們分手?

譚睿康一個寒假心情都不怎麼好,也沒給林曦打電話,遙遠上網的時候用淘寶給林曦買了件禮物,讓店家在備註裡寫了個「別生氣了,我愛你」。

禮物是一個敲鑼打鼓的電動玩具猴子,這完全就是譚睿康的風格,遙遠心想林曦打開開關,那猴子到處炸炸炸地轉來轉去的時候,估計就消氣了吧。

遙遠給譚睿康說了,譚睿康哭笑不得,看了會那猴子圖片,確認收貨的那天,譚睿康給林曦打了個電話,於是兩人又和好了。

遙遠心想自己真傻逼,既苦逼又傻逼。

2005年到來,青青搬去珠海校區,遙遠便獨自上課,吃飯,下課,暑假考完最後一科,當蟬不知在何時開始鳴叫,話題從玩和學習變成實習,找工作的時候,大四便將到來了。

同班同學有接近一半去找了暑假的實習,遙遠成績不好也不壞,老師介紹的實習單位輪不到他,他也沒主動去問。

譚睿康要到東莞的汽車裝配廠去實習,林曦則拿著實習表去了一間日本公司。

遙遠的六級過了,給譚睿康發了條短信,自己收拾東西回家。

回家時依舊收拾得整整齊齊,地板上纖塵不染,遙遠在家裡呆了幾天,出去坐著中巴,漫無目的地逛。

他在三中門口下了車,想回去看看母校,但母校已經變了不少,新的校門修得氣派堂皇,操場也換了,籃球場上墊了一層膠,膠上還鋪著塑料布,全部教學樓粉刷過一次,裝上了新的支架窗。

他站在欄杆外看,這不是他認識的母校了,所有的回憶都沒了。

他去校門口的奶茶店買奶茶,櫃檯後還是那個女孩,五年了,她已不復年輕時那青蔥模樣。

遙遠喝著奶茶在路上走,走進一個小區門口的家樂福,準備買點泡麵,零食什麼的回去。

他推著車在貨架前選購,看到一個男人也推著車,購物車上坐著個小孩,小孩白白淨淨的很可愛,小胳膊小腿的從車裡伸出來,在叫爸,指貨架上五顏六色的糖讓他買。

趙國剛道:「什麼時候回來的?不是說還在考試嗎?」

遙遠看著那小孩,說:「早就考完了,沒跟你說而已。這你兒子?」

趙國剛說:「叫哥哥。」

小孩叫了聲哥,遙遠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臉,本來想手上用點勁,但是想想算了,小孩子又沒有錯。

趙國剛給他小兒子買了包彩色棒棒糖,也給遙遠買了包,每人一包。

趙國剛:「分手了?怎麼看去一副跟人有仇的模樣。」

遙遠說:「嗯,分手了。」

趙國剛說:「再找個女朋友?你謝伯伯總想把女兒嫁給你,給你們介紹介紹?」

遙遠說:「漂亮麼?太漂亮的不要。」

趙國剛道:「不算很漂亮,知書達理的,有氣質。」

遙遠:「不漂亮嗎,那更不要了。」

趙國剛:「……」

遙遠笑了起來,說:「我不想結婚了。」

趙國剛:「你不想結婚?爸爸什麼時候才能抱上孫子?」

遙遠道:「你沒有資格說這個,喏,讓他結婚吧,等你六十多歲抱上孫子還不晚呢。」

遙遠示意趙國剛的小兒子。

趙國剛不以為然道:「你還小,年齡到了,你就想結婚了。」

遙遠道:「嗯,我總是長不大,結束這個話題吧,說點別的,待會吵起來害他嚇哭就不好了,小孩子心靈很脆弱的,容易留下陰影。」

趙國剛說:「中國的指導思想是儒家思想,『仁』之所以叫做『仁』,就是因為它代表了兩個人。而人作為獨立個體,是通過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來展現的。知道你為什麼總是被當做小孩嗎?你沒有成家,結婚,在父母的眼中你就沒有長大,還是個孩子,不算是成為一個獨立的人。只有當你建立了一個完整的家庭,你才算是真正離開了父母的家,走向社會,完成了成人必經之路的那一步。父母才能放心。」

遙遠邊拿罐頭邊說:「去他媽的儒家指導思想吧,中庸,慎獨,執兩用中,通通去他奶奶的,有多遠滾多遠,你不想換話題我就先走了。」

趙國剛:「你哥和他女朋友過得怎麼樣?」

遙遠說:「還好吧,他沒怎麼說她。嫂子人挺好的。」

趙國剛笑了起來,說:「嫂子都叫上了。」

兩父子推著車,經過賣汽水的車,遙遠說:「再換個話題,你最近過得怎麼樣?」

趙國剛道:「還行,就是那樣。」

遙遠說:「我的公司沒被那女的挖走吧。」

趙國剛笑道:「沒被挖走,不過爸爸自己炒股票虧了點錢。」

遙遠道:「虧了多少?」

趙國剛:「沒多少。」

遙遠:「探底了嗎?」

趙國剛略一沉吟,說:「6月6號,滬市史上最低點,998點。」

遙遠:「你沒賣掉吧?」

趙國剛:「賣了一部分。」

遙遠笑了笑,片刻後道:「你看,還是老子說得對,物極必反,陰極陽生,反者道之動,孔子見了老子都要恭恭敬敬向他請教送他兩隻臘鵝,你為什麼就不相信祖師爺,要去相信徒弟呢?」

趙國剛笑了笑,不和遙遠爭辯。

兩人排到收銀機處。

趙國剛:「我來吧。」

遙遠:「嗯,你來吧,反正我還沒結婚,孔子說我不是人。」

趙國剛買了單,一手抱著小孩,一手提著零食出來,遙遠道:「走了。」

趙國剛道:「爸送你回家。」

遙遠說:「我自己認識路。」

遙遠截了輛的士,上車回去。

他的暑假過得很無聊,譚睿康七月中回來,依舊和他一起看電視,聊天,遙遠的話少了很多,長時間近乎沉默地躺著看書,譚睿康則每天晚上要接一次手機,和林曦打電話。

「小遠,你不和青青聯絡嗎?」譚睿康說。

「分手了。」遙遠說:「我打算下個學期租個房子自己搬出來住。」

譚睿康:「分手了?!你怎麼不跟我說?」

遙遠笑道:「她去珠海校區,我覺得不太喜歡她了,不像你們,感情總是很好,所以就分了。」

譚睿康道:「她……你對別人女生做了什麼沒有?分手的時候她說什麼?」

遙遠笑著說:「她說『哦,拜拜,有空出來一起玩』。」

譚睿康:「……」

遙遠道:「我們沒去開過房,放心。」

譚睿康點了點頭,說:「那就好,要潔身自好。」

遙遠嗯了聲,說:「我一向很潔身自好。」

關於遙遠戀愛的事到此為止,數天後譚睿康說:「小遠,要麼咱們下個學期一起出來租房住怎麼樣?」

遙遠道:「算了,我和青青和好了,不用人陪。」

譚睿康:「又和好了?」

遙遠:「對啊,她又想我了,我覺得還是喜歡她,所以和好了。」

譚睿康:「……」

「好吧。」譚睿康沒脾氣了。

過了幾天,譚睿康說:「你們和好了也不……打個電話聊聊天嗎?」

遙遠:「哦,我覺得我們還是不適合,所以又分手了。」

譚睿康:「你是在耍我吧!拿我的關心來折騰很好玩嗎?」

遙遠笑了起來,從一本書後面看譚睿康,許久後歎了口氣。

「你別管了。」遙遠道:「你什麼都要管,你自從來了我家,什麼都管著我……」

譚睿康:「……」

遙遠道:「我不是說這樣不好,哥,我很愛你,但是你這樣……我要怎麼長大?你給我一點獨立的空間好嗎?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啊。」

譚睿康靜了很久,而後說:「弟,你已經長大了,這幾年你感覺變了很多。」

遙遠沒有回答,繼續看他的書,兩個小時後,譚睿康問:「弟,你在看什麼?」

「幾米的書。」遙遠說:「《照相本子》,你看吧,挺好看的。」

譚睿康起來,遙遠把書扔給他,回去睡午覺。

遙遠可能這輩子都不再需要譚睿康給他補習了,他已經知道怎麼自己學習,而譚睿康過了四級,六級沒過,林曦暑假回來會陪他複習英語,她住在一個深圳的同學家,時不時過來遙遠家裡玩。

他打算回去廣州後就去把長洲島的房子租下來,在那裡度過最後的一年,然後離開廣東省,去北方找個城市生活,工作,徹底離開這裡,開始一段新的人生。

八月,譚睿康買了菜回來,洗手準備做飯,林曦在餐桌上擇菜,遙遠從房裡出來,說:「爸。」

譚睿康站在廚房裡,答道:「說。」

林曦笑了起來,遙遠哭笑不得,意識到自己喊錯了,他成天把廚房裡的譚睿康當爸喊,純屬習慣,每次這麼喊譚睿康也不糾正他。

「阿奶,你喜歡誰。」林曦示意遙遠看電視裡的超級女聲:「又有人流鼻血了。」

遙遠一直被林曦叫這個專屬稱號,也不介意了,說:「每次這種都被主持人搞得像傷殘評級大會一樣……我覺得周筆暢不錯。」

「她是你們深圳的呢,據說就是隔壁星海的。」林曦笑道:「你賣奶茶的時候見過她麼?是不是也戴個黑框眼鏡?」

「我好像有見過她。」遙遠看著周筆暢在台上和對手PK,說:「不過她應該不是咱們南校區的……我看看?」

「想唱就唱……唱得響亮……」

「你支持誰?」遙遠問道。

「張靚穎。」林曦笑道:「她的英文歌好好聽。」

「我覺得她的手臂很粗……」遙遠道,林曦笑著抬自己胳膊給他看,說:「和我的一樣粗。」

「什麼事?」譚睿康在廚房裡笑道:「小遠你剛叫我做什麼?」

遙遠開門見山道:「哦對,咱們還有多少錢?」

譚睿康說:「怎麼了?你要買什麼?」

遙遠道:「有多少,你先說。」

譚睿康蹙眉道:「你先說想買什麼。」

林曦起身去陽台收衣服,遙遠道:「你先告訴我有多少。」

譚睿康從廚房裡出來,坐在桌旁,說:「有二十萬。」

遙遠道:「拿一萬給我。」

譚睿康說:「給你是可以,你得先說清楚,要拿來做什麼。」

遙遠說:「炒股票,你以前不是說過,以後錢都給我管的麼?我現在能幫你管錢了。」

譚睿康笑道:「哪有我自己的錢,全是你的錢呢,姑姑給你留著的一分錢都沒動,我下午去轉給你。能賺錢麼?」

遙遠道:「你管這麼多,不能賺你就不給我了麼?」

譚睿康沒說什麼,答道:「嗯,你說了算,下午就去給你轉。」

遙遠出去重新開了個戶,轉賬,劃出一萬到新卡上,辦第三方存管。

他打開股票賬戶,下了個大智慧,呼吸微微發抖,先掛上單,選定很久以前趙國剛喜歡的一支股票,買了一百股。

「小遠還會炒股呀。」林曦笑道。

譚睿康在外面說:「他很厲害的。」

遙遠說:「你都沒見過又知道我厲害了,要教你嗎。」

林曦說:「你說,我學學。」

遙遠慢慢教她看基本面、市盈率等等,說了半天,最後道:「其實我不會炒的,真正會炒的人熊市都能賺錢,我就是小時候看我爸買股票,好奇跟著學學。只有大家都賺錢的時候,我們這種半懂不懂的小菜鳥才能跟著撈點。」

林曦笑道:「暑假回去的時候我媽,我姨,我姑丈他們,全在說賠慘了。」

遙遠答道:「是吧,你媽以前買過嗎?」

林曦莞爾道:「沒有,都別人攛掇她的,說現在是低點,你買什麼股票,我可以告訴她讓她參考一下麼?」

遙遠點頭道:「連我爸都賠了,確實是低點,不過低點不一定代表能賺錢,再看看吧,你現在別告訴她,等我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再說。」

「姑丈賠了多少?」譚睿康問。

遙遠道:「幾百萬吧。」

林曦和譚睿康都嚇了一跳,廚房裡傳來鍋鏟掉地的聲音。遙遠看了一會,說:「好,先放著,過幾天再看看。」

於是就不管了。

暑假過去,股市依然半死不活,所有的人都開始未雨綢繆在找工作。遙遠去長洲島的生活小區,大一時他和譚睿康租的房子居然還在。他找物業問了業主電話,房東是個香港人,上一任房客暑假剛走,遙遠便二話不說租了下來。

家裡亂七八糟,也不知道幾個人住過,窗台厚厚一層灰,遙遠買了個空調,把房間打掃好,能鋪的鋪上,能換的都換了,坐在家裡,開始坐著發呆。

這一年遙遠送給譚睿康的生日禮物,是一對自己指定設計白金的結婚戒指。

「你送我這個做什麼!」譚睿康哭笑不得道。

遙遠說:「拿著吧,畢業以後不就可以結婚了,看在戒指的份上,別浪費了啊。是我設計的呢。」

林曦偶爾過來,幫遙遠澆澆花,三個人,每人一把鑰匙。

遙遠有時候忽然覺得這樣也挺好,他對譚睿康的感情淡了許多,太濃烈與太平淡都不是好事,最好是能保持一個中間的狀態,這樣既不傷人,也不傷己。林曦已經做到最好了,她對遙遠的照顧幾乎是無微不至,每次給譚睿康買東西,都會買一份一模一樣的給他。

遙遠都快分不清她是在和自己談戀愛還是在和譚睿康談戀愛了。

她就像個盡職的大姐姐一樣,溫柔而寬容,譚睿康像父親而林曦像母親。

十一月二十,遙遠在家裡發呆,他和譚睿康,林曦呆在一起的時間逐漸減少,少得他自己都有點過意不去,但他們還是一如既往地會來看他,林曦會給他打掃房間,收拾窗簾拿回自己的宿舍去洗。

《王子病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