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7

遙遠給譚睿康準備了一份生日禮物。

生日當天請在中華廣場的烤肉店, 林曦笑吟吟地過來, 說:「久仰久仰, 牛奶弟, 你太出名了,你是大學城年度十大風雲人物呢。」

遙遠笑了笑, 說:「有這玩意?」

林曦道:「有!奶茶店沒叫你再回去上班嗎?上次我去買了杯奶茶, 好多人在問你。」

遙遠道:「有叫我, 不過沒時間去了, 大三太忙。」

林曦笑道:「你哥每天都在說你呢, 次次見到他,三句半就要說你一次,暑假那次我去買奶茶,你怎麼也沒給我牽個線?」

遙遠一怔,繼而說:「你也來過?」

林曦道:「對呀,我當時梳麻花辮的……」

遙遠:「啊!你就是那個……」

林曦笑道:「你肯定是忘了,算了,下次記得給我打個折。」

遙遠哭笑不得:「好好。」

譚睿康停好車上來,和遙遠坐在一起, 遙遠道:「位置錯了,滾到對面去。」

林曦笑得肚子疼,譚睿康說:「沒關係, 就這樣坐……」

遙遠把他踹到桌子對面位, 說:「滾!」

譚睿康過去坐在林曦身邊, 伏在桌上, 兩手伸到桌下繫鞋帶,問:「你們在聊什麼?」

林曦似笑非笑,說:「聊小遠生日怎麼過。」

遙遠笑著沒說話,譚睿康道:「不聊我怎麼過?」

「你現在不是在過麼?」林曦和遙遠異口同聲道。

譚睿康搖頭晃腦,說:「拿你們沒辦法,現在是你們兩個人一起騎我頭上了。哎!點菜,單子拿過來。」

「來,馬騮,送給你的生日禮物。」林曦拿了兩個紙袋,一個給譚睿康,另一個給遙遠,說:「小遠也有一份。」

遙遠道:「這是什麼?」

譚睿康打開裡面的包裝,是件格子襯衣,遙遠也有一件,款式一模一樣,遙遠道:「謝謝謝謝,太感謝了,我都沒給你準備禮物……」

林曦笑道:「哎,別這麼說。我第一次在華工外面見到你們倆的時候,小遠就穿的這個牌子的衣服,我表哥也有一件,你們男生好像都挺喜歡這個牌子的。」

譚睿康道:「你光注意他了。」

林曦道:「那是,小遠太耀眼了……你們點菜吧。」

譚睿康:「小遠點吧。」

遙遠道:「你點。」

三人推了會菜單,最後林曦點了菜,上來的烤肉都是遙遠喜歡吃的,他不喜歡吃羊肉,林曦沒點,點的雞翅、貢丸等全是遙遠想點的。

席間其樂融融,林曦很喜歡遙遠,三句話問題不離他,幾乎不怎麼說譚睿康,遙遠沒完沒了地損譚睿康,林曦只是笑著聽,沒跟著他一起損。

遙遠都有點懷疑她會不會在吃完飯回去以後又變成喜歡自己了。

期間譚睿康去了次洗手間,林曦說:「你今天準備整他麼,需要我配合不?」

遙遠笑道:「不用,不過我會整他,每年生日我都會整他一次。」

吃過飯,遙遠拿出一個盒子,說:「哥,這個送給你,你們先回去吧。」

譚睿康看著那個盒子,遙遠道:「你什麼時候打開都可以,最好待會下去就打開。我自己回去,你們去走走吧。」

譚睿康道:「不,我送你回去。」

遙遠道:「不不,你打開盒子就知道了,我走了。」

他倒退著走,說:「等我走開以後你就打開,記得啊!」

譚睿康:「我送你回去!」

林曦道:「你聽他的,別追了,先看看是什麼。」

遙遠跑了,譚睿康一頭霧水,拆開那個盒子,林曦忍不住大笑。

裡面是一張酒店的房卡,外加一盒安全套。

遙遠倚在地鐵的鐵桿上,靜靜地看著站台上的黃光。

第二天凌晨,譚睿康給他發了個短信:【弟,謝謝你的生日禮物,但是下次別這樣,我們還沒到那地步呢……她把安全套全吹成氣球玩了。】

遙遠早上起來時把手機關了。

遙遠開始上他的專業課,這些課譚睿康不懂,與他的專業是兩個方向。

譚睿康不再萬能了,陪遙遠上課也沒用,兩人大三的課程都很多而且很難,各做各的實驗。

也不可能再輔導他專業知識。只能不時提醒他別翹課,記得去聽。

遙遠只能靠自己,他學得很辛苦,他在通訊工程方面甚至整個理科都沒有天賦,而且也不喜歡這門課。但只能用盡一切努力去學,不能掛科。

譚睿康的自動化他更不懂,兩人就這麼各學各的,但每天只要譚睿康沒課,就一定會過來找遙遠吃飯。如果譚睿康晚上有課,林曦就會過來找遙遠,跑到他的教室裡來陪他坐著,幫他記筆記,聊聊天,給他帶點小東西,陪他吃飯。

班上同學都以為林曦是遙遠外校的女朋友,遙遠便笑著朝他們介紹說「這是我姐。」

他看得出林曦努力地在想辦法走進他的生活,但他受不了,他不想和林曦有太多接觸,林曦的熱情與好意令他幾乎無法拒絕。

十月的某一天他有點感冒,卻誰也沒說,翹課在宿舍裡睡了一天,結果林曦過來找他的時候發現他沒有上課,便給他打了個電話,還買好藥送上來,當天晚上譚睿康也來了,摸了摸他的頭確認有沒有發燒。

感冒完了以後遙遠有點咳嗽,林曦就在她自己的寢室裡燉了冰糖雪梨,帶過來給他喝。

遙遠想死,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連恨都恨不起來,他寧願林曦是像舒妍那樣的人,起碼還有個假想敵。

他對譚睿康的愛與對他談戀愛的恨,最後都調轉了方向,歸入他自己的內心裡,無法排解,越積越多。他懷疑自己終有一天會瘋掉,他決定畢業以後就換個城市,找個工作,重新開始。

但在這之前,譚睿康還是會來找他,有時候會和林曦一起來,和從前完全一樣,這令遙遠連個責備的契機都找不到。

「你多陪陪林曦啊。」遙遠說:「別老往我這兒跑,不然對她不公平。」

譚睿康笑道:「她上課,讓我來找你吃飯,她們這個學期的課很多。」

遙遠說:「我的課也很多。」

譚睿康一怔,繼而道:「小遠,你不高興嗎?」

遙遠道:「沒有,今天做實驗被老師罵了……」

譚睿康道:「要麼請個大四的師兄來輔導你吧?」

遙遠忙道:「不用,你看我實驗冊,我實驗做得很好的,今天全班做得最好的就是我了……」

譚睿康道:「做得最好還被罵?」

遙遠先是一怔,繼而說:「因為我遲到了半節課。」

譚睿康哭笑不得,說:「你從小就是這樣。」

遙遠感冒完以後還帶著點咳嗽,臉色有點蒼白,頭髮也長了。

他不想再見到譚睿康,只想對他說饒了我吧,別再來了。他必須找點什麼事拒絕譚睿康對他的關懷,否則他會把自己逼瘋。

數天後,遙遠在圖書館裡對一個長得很可愛的小女生說:「青青,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青青:「啊?你怎麼知道我名字的?」

遙遠靜了片刻,說:「我想找個人,假裝我的女朋友,可以嗎?你介意嗎?」

青青有點奇怪地打量遙遠,最後點了點頭。

她比遙遠還大了一歲,數天後,遙遠帶著青青一起,和譚睿康,林曦一起出去吃飯,他和譚睿康坐前排,林曦挽著青青在後排聊天,四人有說有笑,遙遠沒有說青青是自己的誰,譚睿康也沒有問。

回來之後,關係就當成是確定了。

青青拿著林曦送她的禮物,說:「這個怎麼辦?」

遙遠拆開看了一眼,是兩條情侶圍巾。

「你收著吧。」遙遠說:「我嫂子一點心意。」

「牛奶仔。」青青說:「你哥想讓你拍拖嗎?」

遙遠搖了搖頭,說:「是我想讓我哥去拍拖。」

青青眉毛好看地皺了起來,遙遠笑道:「別老皺眉頭,容易老,不管你心裡高不高興,對外面都要表現得高興。」

他伸手指把青青的眉頭舒開,像個彬彬有禮的紳士,說:「晚安。」

接下來的一周裡,每次譚睿康或者林曦過來找他吃飯,他都帶上青青一起。

他慢慢地開始給譚睿康或者林曦發短信,說要陪青青上課,或者和她去約會,讓他們晚上別來找他。

譚睿康終於少來了,遙遠目的達到,鬆了口氣。

十一月,天氣轉涼,遙遠坐在路邊,給譚睿康發短信:【哥,我今年生日想和老婆一起過。】

譚睿康:【小遠,你談個戀愛就不要哥哥了嗎。】

遙遠拿著手機翻來覆去地看,心想該換個手機了,都這麼多年了,他還記得趙國剛給他們買手機的時候,譚睿康還感動得哭了。

他沒有回那條短信,青青從教室裡出來,遙遠道:「在這裡!」

幾個女孩起哄,青青笑著趕走她們,過來道:「今天也要演戲嗎?」

遙遠不安道:「她們都知道你談戀愛了嗎?不會害你交不到男朋友吧。」

青青笑道:「沒關係呀,有人請吃飯我還巴不得呢,我跟她們說你是我認的弟弟,姐又不是什麼美女,沒人看上我,走吧。」

遙遠說:「如果你想和誰一起,一定要給我說,我請他吃飯,再跟他好好解釋,別害了你就不好了。」

青青挽著遙遠的手,說:「沒事,你想太多了,她們都把你當弟弟,還吃你上次給我買的零食呢……今天演戲嗎?」

遙遠說:「不演戲,請你吃個飯吧。」

遙遠和青青在食堂裡吃了飯,青青小聲道:「牛奶弟,我想問你一件事。」

遙遠說:「什麼?」

青青:「你喜歡男生,我猜得對嗎?」

遙遠:「……」

青青笑道:「你不想回答可以不說。」

遙遠點了點頭,說:「請幫我保密。」

青青說:「沒事,哎。」

她伸出手,摸了摸遙遠的頭,就當什麼都不知道,晚飯後遙遠回了寢室,繼續看書,他的20歲生日馬上就要過去了。

十點,宿舍樓關門,宿舍裡只有他自己一個,眼鏡小呆也沒回來,遙遠鬆了口氣,知道譚睿康不會來了。

十一點,電話響,「哥」的名字在手機屏幕上閃爍。

遙遠接了電話,譚睿康說:「弟,你在哪兒?」

遙遠說:「和老婆一起,晚上不回去了。」

譚睿康笑道:「你騙我,你老婆在寢室裡的,我剛給她宿舍打了電話。」

遙遠道:「嗯,騙你又怎麼樣?」

譚睿康笑道:「不怎麼樣,想送你一份生日禮物,要嗎?」

遙遠說:「宿舍已經關門了,明天吧。」

遙遠聽到他洋溢著笑意的聲音,彷彿能看見他醉人的微笑。

「趙遙遠!」譚睿康的聲音大了點,同時在樓下和電話裡響起:「到陽台上來,生日快樂!」

遙遠一怔,繼而起身出了宿舍的陽台,外面的路上站著一個人。

「弟。」

路燈下,譚睿康就像一個浪漫的魔術師,路中間放著一個匣子。

譚睿康躬身,在電話裡輕輕地說:

「你今年二十了,長大了,哥不知道還能陪你多久,希望是咱們約好的一輩子,不陪老婆的時候,偶爾也陪陪哥吧,哥總是很想你。」

香煙點燃了煙花的引線。

一連串禮花升上三樓,在夜空中華麗綻放,紫色,藍色,紅色,橙色。

遙遠的瞳中倒影出色彩變幻的璀璨焰火,久久無法說話。

一枚,又一枚焰火飛起,砰地綻出絢爛色彩,光影變幻,閃光燈亮,譚睿康把這一幕拍了下來,留作紀念。

遙遠靜靜地看著,直到二十枚焰火結束,世界恢復了無邊無際的黑暗。

「走。」譚睿康的聲音很小,笑著轉身離去,林曦從樹下轉出來,牽上他的手。兩人牽著手,親暱地晃了晃,離開樓下。

遙遠目送他們離去,倚在宿舍陽台的牆上,他對著漆黑的夜晚大聲喘息,無聲地宣洩著自己的淚水,彷彿想把什麼東西從他的靈魂裡趕出來,讓它走,再也別回來。

無奈它總是在那裡,一直在那裡,無論他怎麼努力,都無法把它徹底驅逐。

《王子病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