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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說, 我哥那個人啊,我真是受不了他了……」

遙遠按了免提,面無表情地打電話,邊吃零食邊跟林曦抱怨譚睿康。

「哎。」林曦說:「緣分的事,很難說的,以後還會碰上更好的女生,讓他別難過,振作起來吧,弟你也別幸災樂禍啦, 趕緊的, 你也該結婚了,帶著那大猴子過吧,讓他給和你媳婦做飯吃, 逗你小孩玩, 給你兒子當馬騎……」

譚睿康淚流滿面, 趴在地毯上,遙遠一腳踩在他背上,打電話把他離婚的事到處去說,年前風風光光一場婚禮,半年時間就離婚,遙遠還生怕大家消息閉塞, 就挨個打電話通知, 還開著免提給譚睿康聽, 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了。

「我跟你說啊, 我哥那個人,你知道他為什麼離婚嗎……」

游澤洋那邊也在吃零食,邊吃邊說:「你哥那人我一看他就是等著離婚的,你看他老婆像什麼樣子嘛!雞婆去你家住幾天她還黑著個臉,給誰看啊!她是不知道你家誰當家吧!連你妹她都敢給臉色看!她弟還在我這裡工作好吧!有沒有半點自覺……」

遙遠這才想起這事,說:「你把她弟炒了吧。」

游澤洋:「趙遙遠,你不厚道啊!你說塞進來就塞進來,說炒就炒啊……」

遙遠:「哦那你把她弟留著吧。」

游澤洋:「猴哥都和他姐一刀兩斷了啊!我留著個職高的添堵嗎?」

遙遠:「那你把她弟炒了吧……」

游澤洋:「我今天跟你沒完!」

兩人不停地重複這個對話循環,顧小婷在那邊尖叫:「別說了!還說!湯快燉干了!」

那邊一陣兵荒馬亂,游澤洋跑了,譚睿康觸電般地起身,被提醒了,衝進廚房裡關自己家燉湯的火。

顧小婷帶著哭腔接管了電話,開口就是:「哥——」

「嗯。」遙遠面無表情地嚼零食:「馬騮離婚了你知道嗎?」

顧小婷說:「知道啊,我不是跟你說這個,我完啦——」

「我喝了十年的三鹿啊!」顧小婷大叫道:「現在查出有三聚氰胺!怎麼辦!我會死嗎?!」

遙遠:「……」

「小遠,吃飯了。」譚睿康說。

遙遠道:「不跟你說了啊,你順便幫我告訴師思一聲,你們班的由你負責通知這事了。」

譚睿康:「……」

顧小婷:「好啊,我晚上去QQ群裡說吧。掛了啊,拜拜。」

遙遠去吃飯,譚睿康兩隻手放在餐桌下,腦袋有點歪,靜靜地看著遙遠。

「小遠,這事你給哥留點面子,別到處說了行不。」譚睿康快哭了。

遙遠:「你求婚那會兒怎麼就不想著留面子呢?」

吃過飯,兩人在沙發上看電視,譚睿康呆呆地坐著,像個大猴子,遙遠倚在他懷裡,摟著隻貓,心不在焉地想以後的事。

譚睿康不是同性戀,遙遠自己心裡很清楚的,他可能已經意識到有一點喜歡自己了,但肯定不會有多少衝動,事實上遙遠也不想和他做什麼,他總感覺和譚睿康做那種事有點心理障礙,畢竟有血緣關係……而且他這輩子還從來沒有和男人……坦誠相對地抱在一起過。

遙遠想著這事就不太自在了,他不自然地屈起腳,把抱枕擋在腿上。

譚睿康注意到了他的動作,瞥了一眼,說:「小遠。」

遙遠:「?」

譚睿康:「雞雞給你打電話了?」

遙遠:「嗯,他想給我介紹男朋友。」

譚睿康:「!!!」

遙遠抬頭看了譚睿康一眼,覺得他的表情很好笑,說:「但是我拒絕了呵呵呵。」

譚睿康又不說話了,電視上在放幾年前的賀歲片嚦咕嚦咕新年財,遙遠看過好幾次了,譚睿康第一次看,好笑的地方兩人還是一起大笑。

譚睿康不是同性戀……遙遠又回到了這個問題上,但譚睿康很愛他,是親情是愛情已經無所謂了,能一心一意就行,事實上遙遠覺得就算什麼都不做,每天抱著睡覺也是好的。趙國剛偶爾回來的話譚睿康就在小房間裡睡,裝作兩兄弟一起住,趙國剛也不會想到那上面去。

能這麼過一輩子也沒關係……老家就有這種,親兄弟有人討過老婆,鰥夫帶著弟弟,兩個老頭子住在一個家裡的情況,上次遙遠回老家時還見到這樣的。

遙遠偶爾會親親他,譚睿康也會吻他,開始有一點勉強,後來就逐漸自然了。但那種熱吻還是很少,彼此都不太習慣像電視上的情侶般摟著親來親去,吮來吮去,連遙遠自己都覺得接受不了,膩膩歪歪的會起一身雞皮疙瘩。

那衝動了呢?有衝動的時候頂多自己解決,完事就沒什麼太強烈的渴望了。

就是不知道譚睿康平時是怎麼處理這個的,遙遠想問問他,但想必他也不會說,保守得要死,關於這方面的問題從來不談。

他們還是像以前那樣過日子,平平常常,晚上抱著睡覺。

有時候遙遠先睡,半夜譚睿康在房間裡坐著上網,上一會就過來抱著他睡覺。

他上網的時間似乎比以前多了,遙遠有點好奇,想看看他到底在做什麼,數天後譚睿康去公司時,遙遠去查他的網頁歷史記錄,發現裡面有不少同志網站。

遙遠:「……」

遙遠點開其中一個,看到裡面關於同志的心路歷程,是說愛上室友的。又點了幾個網頁,看到男生和男生抱著接吻,親熱的圖片。

這些圖片他以前在齊輝宇家看過,開始的時候很震撼很衝擊,大學的時候也看了不少,現在看已經沒太大感覺了,他又打開譚睿康的QQ,一大堆消息彈出來安慰他離婚的事,遙遠挨個回了謝謝,說現在和我弟一起住,又看他的班級群。

發現多了個群,裡面都是些小孩子在老公老婆地叫,名字前面帶著1和0的前綴,同志交友群——他明白了。

遙遠這才發現,譚睿康在瞭解同志們是怎麼想的,怎麼愛的,他為了和遙遠一起,正努力地在掰彎自己。

真是造孽,遙遠心想這算什麼事啊!

譚睿康開門,遙遠馬上把顯示器關了,躺到床上去。

譚睿康進來,嚇了一跳,以為他抑鬱症發作,說:「小遠?」

遙遠:「嗯。」

譚睿康道:「沒事吧,你在想什麼?」

遙遠:「想你。」

譚睿康鬆了口氣,笑了笑,過來親了親遙遠的唇,脫西裝掛好,出去餵貓,看今天的財經新聞。

遙遠看了一會,決定幫他一把。

還是算了。

算了,還是幫他一把吧。

還是算了……

遙遠在這兩種念頭中糾結個沒完,自己都覺得自己太罪惡了,這樣還不如讓他去過正常人的日子,但問題就在於譚睿康也過不了正常日子,離開了他就不行。

所以譚睿康應該還是喜歡他的,只是這種感情和親情混在一起太久了分不出來,他本來在這方面就有點遲鈍,長這麼大除了遙遠這種半曖昧不曖昧的親情,剩下就只有和林曦談的那一次戀愛。

在和黎菁結婚前,他根本就不懂什麼樣的感情才算愛情,和林曦也不算談戀愛——林曦太獨立了,沒有勾起他的太多保護欲,而全心全意依賴他的黎菁一出現,又正好是遙遠自己和譚睿康的感情空窗期,於是就天雷勾地火般地填補了譚睿康的內心空白,符合了他對愛人的大部分要求:依賴他,崇拜他,聽他的話,給他一個家,就像婚禮上說的那樣。

估計連譚睿康自己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遙遠漸漸能猜到那時候他是怎麼想的,自己去治療的半個月裡,譚睿康肯定也有點失落。回來那天如果不說治好了,說不定譚睿康也會一切照舊。

但那樣好麼?兩人一定會很尷尬很不自然,既負疚又生硬,況且以後遲早也會面臨結婚的事,不如早點讓他去想明白的好。

遙遠看了許多帖子,發現有許多同志感情的挑明都是從親熱上面開始的,解決了這個問題說不定能粉碎掉譚睿康的心理障礙。

遙遠自己向來不知廉恥為何物,這些年裡他亂|倫亂|倫地念得自己已經麻木了,但是現在譚睿康的心情他完全能理解,就像自己在那間小木屋裡察覺到喜歡上譚睿康的那種恐懼。

譚睿康與他相比,責任還更大,因為他是兄長。

「小遠。」譚睿康在外面說。

「嗯。」遙遠答道。

譚睿康叫了那聲又沒動靜了,遙遠也習慣了,他發現最近譚睿康不再用 「弟,你什麼什麼」這樣的句式來喊他,說不定也是因為過不去自己心理這關。

遙遠關上電腦出去,譚睿康閉著眼躺在沙發上聽新聞,說:「想幾點吃飯,餓了嗎。」

遙遠道:「七點吧,不是很餓。」

遙遠湊過去親他,事實上遙遠很多時候不是太有親他的衝動,只有某些特定時刻,說話說得開心了覺得他可愛,才想湊過去和他親嘴,平時則只要有他在身邊就覺得很安心很滿足了,他們不像熱戀的情侶,對彼此沒有好奇與激情,有的只是習慣與自然。

但遙遠想保持住譚睿康的同性戀BUFF,為了保持,便總要時不時地去和他親熱一下,譚睿康似乎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也會來吻遙遠的嘴,比起以前,兩人反而搞得更彆扭。

「唔。」譚睿康受不了濕吻,說:「好了好了。」

譚睿康睜著眼看遙遠,說:「髒,別吃口水。」

遙遠咂了咂嘴,拿了張紙給他擦擦嘴角,說:「你和女人接吻怎麼就不嫌髒。」

譚睿康迷茫地看著他,想了一會,說:「她不像你這麼親,就是這樣……」

譚睿康吻了吻遙遠的唇,這個動作就很自然。

遙遠:「……」

遙遠自己沒有潔癖,不會在意譚睿康親過別人的問題,也不太想主動追問,但他還是十分好奇譚睿康是怎麼想親熱和愛情這件事的。

譚睿康需要解決生理問題麼?遙遠想起他見過譚睿康晨起的,但他大部分時間都比自己起得早,內褲什麼的都自己洗了,而且譚睿康也會有那種情況的。

這一年他們沒在一起睡覺了,大學的時候睡一起,早上睜眼有時候會各睡一邊,遙遠把被子扯走抱著,譚睿康張著嘴睡得流口水。

有時候是遙遠抱著譚睿康,兩人緊緊摟著。

偶爾出現抱著的時候,遙遠會感覺到譚睿康的情況繼而心臟砰砰跳,他不敢亂動,只能自己心裡想想,譚睿康似乎天生就不會宣洩這方面的渴望,將憋著衝動和不可自控視為理所當然。把這種精力都花在工作與忙碌上。這生活無疑比許多每天亂來的宅男健康多了,但生活裡也少了很多不可取代的樂趣。

那麼就從這裡開始下手,試試能不能順利掰彎。

遙遠準備下手了。

《王子病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