擲千金銀城會密探

董卓死後, 中原袁術擁兵稱帝, 短短兩年間, 馬騰接到兩次天子詔, 帶兵前往江東討伐袁術。

兩個月前,袁術敗亡, 馬騰於討伐途中得袁紹密信, 引軍北上, 前往袁紹根據地鄴城。

袁紹勢大, 坐擁幽、並、青、冀四州, 幽州乃是三國時期第一大州,糧草充裕,袁紹又與河北望族甄家聯姻,獲得財力支持,聲威如日中天。

馬騰家族於西涼唯領武威太守之職,終究需要與中原諸侯聯合,袁紹便是上選。

然而馬騰四月出兵,近十一月仍未歸,武威兵力被帶走近半, 全城加強了戒備。

馬騰年過花甲,唯一長子馬超,年僅十九。

麒麟不做聲, 側頭仔細端詳馬超, 眉間微蹙, 呂布隨口說了幾句, 交代二人來歷,仍是隴西獵戶一類的話。

馬超一時好客,連番邀請呂布入武威府內一聚,呂布莫測高深地擺了擺手,漠然道:「我等關外人士,習武本為擊退匈奴,何來報答一說。」

馬超好奇道:「兄台此馬……」

呂布道:「汗血,并州打獵時馴的野馬。」

馬超點了點頭,汗血寶馬與夜照玉獅子俱是名馬,尋常人不可得,說是馴服烈馬倒可信,又望向呂布背後麒麟,道:「這位是尊夫人……?」

呂布拇指朝身後戳了戳,道:「也是野馬,路上馴的。」

麒麟悶在呂布背後哈哈笑。

馬超登時十分尷尬,道:「尊夫人……兄台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呂布道:「你回去罷,我二人在城內轉轉,不須多禮了。」

馬超見呂布頗不賞臉,只得一拱手:「孟起家便在街尾太守府處,兄台若有意,還請務必賞光,來府上盤桓數日。」

呂布鼻孔長在頭頂上,正眼也不看馬超,馬超只得帶著屬下告辭離去。

人走遠了。

呂布呼哧呼哧伸舌頭:「現去何處玩?」

麒麟莞爾道:「先去街上逛逛,尋個人,再看他們賣什麼。」

西涼素有「金城」「銀武威」兩處要地,指的便是韓遂的轄地金城、以及馬騰的轄地武威二處。武威北通騰格裡大漠,南接古浪峽,更是白犛牛的名產地,此時冬季臨近,百姓們紛紛牽了犛牛,拖著木板車進市集交換商貨。

武威離隴西百餘里,城貌竟如異國他鄉,充滿西域風情。

呂布與麒麟牽著馬,走進市集,麒麟四處張望,拿了一串凍葡萄,揀顆進嘴,滿嘴冰涼,清甜,心懷大暢,餵給呂布一顆。

「好吃。」呂布咂吧嘴,探手入懷摸銀兩:「多少錢,你攤上的葡萄全買了。」

那漢人道:「五錢銀子一車,客官要買幾車?」

麒麟翻檢葡萄,道:「太貴了,千兩黃金賣不賣?」

呂布:「……」

漢人笑道:「千兩黃金,只能買人,買不到葡萄。」

呂布:「???」

麒麟笑道:「千兩黃金買個軍師,再沒比這划算的事兒了。」

呂布徹底傻眼了,完全聽不懂麒麟和那小販在說什麼。

漢人小販笑了笑,躬身道:「客官這邊請。」

麒麟朝呂布伸手:「來。」

呂佈滿頭問號,和麒麟並肩坐在板車後,漢人小販駕起犛牛,搖搖晃晃拉著賣葡萄的板車,轉進偏僻巷內,入了一家後院。

「這位小兄弟……怎麼稱呼?」

麒麟跳下車,四處張望道:「我是軍師麒麟,這位是侯爺。」

漢人小販霎時駭了個慘,慌忙跪下,道:「見過主公!」

麒麟道:「起來罷,我記得都是派拖家帶口來的,你家小呢?」

小販起身道:「回軍師的話,小人與家裡婆娘九月進的武威,一直等著,婆娘在前門織布,小人買了這處院子,恰好種了不少葡萄,便拉到集市上販賣,天天等著咱們的人。」

呂布恍然大悟,欣喜道:「原來!你是探子!!」

麒麟哭笑不得:「小聲點,生怕沒人知道呢。」

呂布好不容易猜中一回,又被潑了冷水,悻悻噤聲,麒麟表揚道:「主公真聰明。」

呂布這才得意地笑了笑。

數月前,麒麟一到隴西,便與陳宮合計,朝金城,武威以及敦煌等地,派出信報潛入城中,偵查敵方勢力動靜,那接頭暗號,自是麒麟隨口胡謅設下的。

呂布道:「怎也不知會我一聲?」

「告訴你有啥用?」麒麟揶揄道,他只顧著吃葡萄,又隨手賞了那信報點銀子。

信報忙打好熱水讓二人洗臉,又服侍他們坐下,端上熱奶茶與甜稞,便開始匯報城內動向——自馬騰出西涼,前往中原開始,直至目前馬超鎮守武威。

呂布還是聽得懂的,卻不插話,麒麟隨口問了幾個問題:

麒麟:「馬騰有七個月沒回來了。」

信報:「是。」

麒麟:「城裡由誰管著?」

信報:「城門軍由馬騰的草包侄兒馬超調動,內政則有成誼監督。」

麒麟沉吟不語,呂布問道:「成誼也是草包?」

信報:「……」

麒麟道:「城裡有多少駐軍。」

信報:「八千以上,不足一萬。」

呂布:「那敢情好……」

麒麟:「別胡思亂想,哪有大冬天打城的道理?八千兵要守城太難打,還有韓遂在旁盯著呢,不能亂來。」

呂布與麒麟胡扯慣了,想什麼都能被料到,倒也不介意,答道:「哦。」繼而目光渙散,開始幻想打下這座城的場景。

麒麟道:「取紙筆來。」

麒麟寫了封信,信中交代陳宮二人正在武威,可派人前去通知狩獵隊,讓并州軍回來,又將武威城內大致情況列上,詢問陳宮意見以作參考。

「你親手給陳宮,再找貂蟬……奉先,盒子放在哪裡?」

呂布在發呆,臉上被麒麟畫了一筆,回過神:「房間裡的架子上,你不封個火漆?要信物不?」

麒麟道:「不用,信上的字只有陳宮看得懂。」

麒麟又吩咐道:「讓主母把盒內刻著『起』字的夜明珠給你,帶回武威來,快去快回。」

那信報領了麒麟的信,當即出門,麒麟把奶茶喝完,又把另一碗給呂布灌下去,倆人吃得肚子滾圓,出去玩了。

少頃二人便去住店,數日以來,四處巡城,麒麟手裡拿著個自製的本子,對照武威城建,抄抄寫寫。

第三天,呂布一手牽著赤兔馬,一手牽著麒麟,二人十指交扣,在市集上漫無目的閒逛,麒麟眉毛微蹙,道:「你覺得,袁紹是個怎麼樣的人?」

呂布目光呆滯,道:「袁紹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

麒麟:「……」

呂布莞爾道:「怎麼?」

麒麟道:「馬騰去見袁紹,怎麼見了這麼久?按我的猜想,袁術死後,袁紹應該打算對付曹操。」

呂布點頭道:「正是。」

麒麟道:「那麼西涼武威就是袁紹的助力,袁紹該不至於軟禁馬騰才對,為什麼不放他回來?」

呂布道:「你覺得馬騰被囚住了?」

麒麟:「很有可能,希望我猜得沒錯。」

呂布問:「馬騰若被囚,又該如何?」

麒麟道:「按探子給出的情報分析,馬超在武威並不能服眾,馬騰如果死了,城裡勢必有一番權力爭鬥。」

呂布腦子忽然又好用了,問:「我們便可出兵,渾水摸魚?」

麒麟頷首道:「你覺得呢?其實也不一定要馬騰死,我們可以想辦法散播謠言,偽造一封信,裝作是從函谷關來的馬騰部下,送到武威,告知馬超他叔父的死訊。」

「再派一部分將士,偽裝成逃出鄴城的武威軍,在城外等著,觀察城中動向……」

這計謀太複雜了,呂布完全沒聽明白。

「你說直接的。」呂布道。

麒麟道:「有主意了,第一步,我們得離間治軍的馬超和打理內政的成誼,我覺得甚至根本不用離間……他們本來就不和,先找間客棧住下吧,我好好想想。」

呂布信步走向大街一旁的客棧門口,麒麟兀自喃喃道:「馬超估計也混得不怎的。」

話音未落,客棧內衝出一名喝得爛醉的少年,兀自喝罵道:「老子在你這喝點酒也要給錢!」

客棧內,老闆聲音喝罵道:「你算甚麼東西!別說是馬太守的兒子,就是馬太守在我這喝酒也得給錢!」

馬超把頭盔朝桌上一摔,伏著不起。

麒麟端過三個酒杯,呂布面無表情地看了馬超一會,解下腰間酒囊,依次給兩個杯斟酒。

呂布:「可憐的。」

麒麟:「小聲點,他還沒醉倒呢……」

呂布嘴角現出一抹不明顯的笑意,馬超抽了抽鼻子,道:「好酒!喝!」

麒麟以茶代酒,呂布,馬超,三人碰杯。

「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說出來,讓我們開心一下。」麒麟道。

呂布噗一聲噴酒,繼而哈哈大笑。

馬超沒好氣道:「莫提煩憂事,生而為人,不自在……」

「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麒麟悠然道,伸手摸了摸馬超的頭。

馬超寂寞地點了點頭。

呂布難得地說:「賢弟,既擔憂被人看不起,何不自己爭氣?」

馬超嚷嚷道:「你懂甚麼!你懂甚麼!我娘是羌人,我在武威處處遭白眼,沒人聽得進我言,唯我父待我好,小媽變著法子擠兌我……我爹一去出征……」

呂布伸掌示意馬超鎮定,漠然道:「我懂。」

麒麟嘲道:「你懂個錘子。」

呂布怒道:「和甘興霸學的?盡不學好!」

麒麟尷尬笑了笑,道:「你懂啥?」

呂布看著馬超,片刻後緩緩道:「我十七歲時,也與他一般。」

馬超嘴裡不清不楚念著什麼,繼而嘩一聲倒了下去。

麒麟起身道:「掌櫃的,開間客房。」

呂布想了想,抱起馬超,把他扛在肩上,進了裡間,麒麟捧著馬超頭盔,只覺這盔做工甚是精巧漂亮。

麒麟讓馬超躺在床上,為他脫了靴子:「繼續說。」

呂布坐在火盆前,漠然道:「當年我輾轉九原,處處遭人白眼,初到義父麾下,亦是這般。」

麒麟隨手拿著把釬,在火盆裡撥弄,道:「後來呢?」

呂布答:「幸得義父垂青,傳我入帳中擔任主簿。」

麒麟心中一動,呂布看著盆裡跳躍的火苗出神,麒麟本想追問,卻忽然什麼都明白了,饒有趣味道:「丁原讓你侍寢?」

呂布沉默不語,麒麟想到呂布當時年少,稚氣未脫,又帶點大舌頭,面癱習慣說不定就是在丁原麾下落的毛病,遂笑道:「好了,別提了。」

呂布看著麒麟,神情複雜,未幾,沉聲道:「我未曾屈服。」

麒麟點頭道:「你保住了自己的菊花。」

呂布:「……」

麒麟笑嘻嘻,摸了摸呂布的頭,呂布被這一岔,什麼心思都沒了,片刻後莞爾道:「我不厭惡斷袖,只不想雌伏人下受辱,丁賊貪得無厭,得寸進尺,最後方忍無可忍……」

麒麟道:「嗯,殺了就殺了吧,沒什麼的。」

麒麟又瞥了床上馬超一眼,說:「他長得挺漂亮。」

呂布敷衍地應了一聲,麒麟回想自己所知的馬超身世,道:「他的父親估計凶多吉少,接近八個月沒回來,現也不知怎樣了……只怕他在城裡,往下日子不太好過了……」

呂布道:「繡花枕頭,還須多練練。」

麒麟道:「和你這武神比,自然都是草包了。」

呂布謙虛地笑了笑:「那是自然。」

門外叩了幾聲,麒麟前去開門,見到派回隴西的信報,接過夜明珠,探子看了房內一眼,呂布漫不經心道:「逃命軍師說了什麼?」

麒麟展開信,笑道:「陳宮說……噢,很好,比我預期的還要早。」

呂布眉毛揚了揚。

麒麟道:「我們得馬上回去了,有上百人拖家帶口來投奔你。」

探子識趣道:「主公大喜,袁紹眾叛親離,孔融領漢廷文士前來隴西,懇請主公出兵。」

呂布警覺地蹙眉:「出兵?」

麒麟道:「這事包我身上。」說畢賞了信報銀兩,低聲道:「你繼續留在武威,見機行事,辛苦你了,兄弟。」

那信使躬身去了。

麒麟收拾東西,把夜明珠交給呂布,朝榻上馬超指了指。

呂布無言以對:「這草包也得一枚?」

麒麟神秘兮兮地笑道:「別小看他,來。」

麒麟湊到呂布耳邊,低聲道:「把他叫醒,然後……告訴他……」

麒麟嘰嘰咕咕,呂布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神色遲疑。

麒麟出外,掩上門,背靠牆壁坐下,側耳聽著。

呂布道:「賢弟!」

水聲響,呂布洗布巾的聲音。

呂布按著麒麟的指點,親手以棉巾滌了熱水,敷在馬超額上,馬超舒服地哼了幾聲。呂布道:「醒醒。」

馬超醒了,掙扎著起身,摘下額上布巾,擦了把臉:「什麼時候了?」

呂布讓他坐好,修長五指按在他背後,按摩穴道,協其醒酒。

呂布漠然道:「少年時意氣風發,一股銳氣是好的。」

馬超神色黯然,點了點頭。

呂布續道:「然,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擔當,不能總如小孩兒般等人照拂。托庇叔伯兄弟,縱是一時得意,旁的人亦不以為然。」

麒麟在門外懶懶道:「台詞又背錯了。」

馬超:「?」

呂布自顧自道:「愚兄名喚鳳仙,鳳仙花的鳳仙。」

馬超笑了起來,道:「小弟孟起。」

呂布指節分明,按壓有力,馬超登時神智清明,靈台澄開,道:「謝兄台了。」

呂布道:「來日願征戰沙場,立功耀祖,可持此物。」說著將夜明珠放入馬超掌心:「到隴西來做客,若不嫌棄,可將身家性命托與愚兄,兄自將為你鋪一條曠世名將之路。」

夜明珠光華流轉,上刻「起」字,馬超少時家貧,極少見這名貴物事,道:「兄台此禮甚厚,愧不敢當!」

呂布:「……」

馬超:「……」

呂布蹙眉,苦思冥想,終於想起,欣然道:「非是你配不上此珠,而是此珠配不上你;以你之材,若願磨礪一番,來日必將更為光彩奪目,西涼錦馬超之名,當可遠播中原,傳遍天下。」

「愚兄有事在身,改日再來叨擾,告辭。」

呂布起身,黑貂裘,狼皮帽,襯著修長身材,更顯玉樹臨風。

馬超眼神遲疑,似在斟酌。

「這便走了,保重。」呂布漠然一拱手。

說不盡的風騷,道不完的瀟灑。

馬超慌忙下榻,道:「兄台去往何處?」

關門後,呂佈滿腹牢騷,嘴角抽了抽,滿腹牢騷道:「這就行了?」

麒麟一笑躍起,讓呂布背著自己下樓,二人出門,騎上赤兔馬,出了武威,回家。

陳宮望眼欲穿,呂布和麒麟終於回來了。

「你們……你……麒麟!」陳宮怒道。

麒麟從呂布身前的馬鞍上跳下,道:「你們讓我去度假的麼?說吧,怎麼樣了?」

親兵前來牽馬,陳宮跟在他們身後,三人腳上不停,陳宮匆匆道:「曹操擄了天子,定居許昌,袁紹將朝廷百官安置鄴城,賈文和此去……」

「奉先。」

貂蟬挽著袖,立於廊前,麒麟打發呂布道:「去吧,待會晚飯時我們商量完了再告訴你。」

呂布出外打獵那日清晨便悄悄溜了,見貂蟬一肚子火,只得笑了笑,入內安撫貂蟬。

「雞幫我餵了麼?」麒麟道。

陳宮道:「張遼將軍領回家去了,夜裡著他取來……你倒是給個主意。」

麒麟:「來了多少人?」

陳宮面容凝重:「百官輪番遊說袁紹,令其進軍許昌,以『靖難』之名嚴懲曹孟德……」

麒麟莞爾道:「靖難,是孔融提的吧。」

陳宮點頭道:「正是,袁紹遲遲不願發兵,躑躅不決,孔融憤然領一百三十七名士大夫離開鄴城,取道函谷關,自歸長安。馬騰私放百官離開鄴城,被袁紹查出後斬了。」

二人走進後院,麒麟摘了帽子,入內更衣,兀自道:「果然死了,袁紹派人追了?他們倒是好命,路上遇見賈文和,所以都被忽悠過來了?」

陳宮點了點頭,道:「依我看,文臣們的話先不聽,馬騰既死,武威倒是可以先著手攻打。」

麒麟吩咐親兵道:「傳下人燒水,準備給主公洗澡,也給我備一份。公台你繼續說。」

陳宮道:「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各州、郡太守怨聲載道,主公若接納這批文臣,說不得便得打算明年開春用兵。」

麒麟解了裘袍,只著單衣,坐在房前等洗澡的熱水。

陳宮:「我們的糧草、兵力都不足以支持與曹操一戰。」

麒麟點頭:「來投靠我們的,說得上話的,除了孔融還有誰?」

陳宮苦笑:「王允王司徒。」

麒麟大歎頭疼:「這老傢伙怎麼又來了?」

陳宮:「太傅蔡邕與其女蔡文姬。」

麒麟一拍大腿道:「太好了!」

陳宮:「尚書令華歆,名士禰衡……」

麒麟道:「那愛罵人的傢伙也來了?」

陳宮莞爾道:「你也知此人嘴利?」

麒麟抿嘴點頭,又舔了舔唇:「你如何安置的?你洗澡去!別管我們。」

呂布臉色不太好看,站在廊前,伸著脖子張望,道:「過來伺候。」

麒麟炸了毛:「你讓軍師伺候你洗澡?!」

呂布只得走了,麒麟心中一動,看了呂布背影一眼,小聲道:「該不會是吵架了吧。」

陳宮道:「你二人玩得快活,留個爛攤子與我收拾,貂蟬這幾日脾氣甚大,你看著辦。」

麒麟笑道:「待會給你分幾塊好的鹿皮,也差不多該回來了。那些尚書令,司馬司空司徒太師太傅……你都安置在哪了?」

陳宮悠然道:「我撥了城西四十間大宅子,現都在那處住著,又派三千兵馬,輪崗『保護』各位大人。」

麒麟大讚道:「你太狠了,幹得漂亮!」

陳宮笑了笑,問:「如何處置?讓主公召見他們?」

麒麟道:「蔡邕蔡文姬父女接出來,選間好點的宅子給他們住著,再派點下人給她使喚,隨意出入,不用監視了。」

「王允那老頭兒……算了,也一起接到府裡來住,畢竟是主公岳丈,其他人先晾著,讓他們在宅子住上十天半個月,別給太多炭火,也別給太多吃的,更不能供應酒。」

陳宮哭笑不得:「你更狠。」

麒麟又道:「吩咐兒郎們看嚴實點,別讓人逃出去,不許到街上逛,要吃的可以拿自家黃金白銀,交給將士們去買,睜隻眼閉只眼,給他們貪污點,先這樣。」

陳宮道:「要……」

麒麟道:「搾乾他們的錢,餓得他們沒力氣罵人。到時捅出來,你們一句話都推我頭上,主公裝傻,說不知道,你們也說不知道。」

陳宮哈哈大笑,麒麟懶懶道:「到時鳳仙再施點恩寵,這群文人就收拾住了。不會成天吵吵嚷嚷,催著出兵打仗。」

陳宮樂不可支:「如此甚好,我與你擔一半干係就是。」

「那……咱倆一起背黑鍋吧。」麒麟笑了笑,平攤手掌。

陳宮像個小孩兒般伸手,與麒麟一拍,再翻掌一拍,繼而互擊掌。

麒麟忽覺不對:「貂蟬發脾氣跟我沒關係吧,你把她老父關了幾天?陳宮!」

陳宮忙不迭地逃了。

熱水來了,麒麟疲憊地浸進桶裡,吁了口氣。

親兵把門掩上,麒麟浸得十分愜意,一身赤條條的,手裡玩著頸前金珠。

窗格上有個影子,擋著天光,投了進來。

「軍師大人。」

「噯——」麒麟吊兒郎當地調侃道:「主母,我在洗澡呢。」

貂蟬淡淡道:「叨擾了,洗完有空麼?」

麒麟:「最近有點忙。」

貂蟬聲音聽不出喜怒:「旁的事先放一放罷,有點話想對你說。」

麒麟閉著眼,沒有回答。

貂蟬吩咐道:「你們去服侍軍師沐浴。」

兩名丫鬟應了,推門而入,麒麟只得道:「都出去,不慣被伺候,洗完我去廳上找主母聊聊。奉先呢?」

貂蟬道:「主公有點睏,洗完便睡下了。」

「嗯。」

麒麟知道,貂蟬終於要找他的麻煩了,這一天終究要到來。

《武將觀察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