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姬臨陣智敵萬軍

賈詡倉皇奔出府外, 變故只在短短頃刻, 城內屋頂盡數燃了起來。

「主公呢!」賈詡上馬, 匆忙奔向侯府。

張遼出城, 侯府空空蕩蕩,賈詡彷彿身在夢中, 誰也找不到, 一個管事的都沒了。

「怎麼回事!溫侯呢?!」——女人焦急的聲音。

賈詡鬆了口氣, 總算有能說話的人了, 蔡文姬披頭散髮, 手中拈著根銀釵還未插好,下了馬車便奔入侯府。

賈詡哭笑不得:「方纔有人攻城……」

轟一聲,帶火瓦罐砰然落在侯府院內,濺了滿地火油,打斷了賈詡的話。

蔡文姬難以置信:「張遼將軍呢?」

賈詡道:「不知去了何處。」

蔡文姬:「城內就你與我了?」

賈詡頷首:「目前看來,似乎確是如此。」

蔡文姬彷彿聽到天大的笑話。

無數羽箭飛進城內,射破屋頂,兵士抱頭鼠竄,百長沿街茫然吶喊, 亂成一團。

幸而呂布軍內轄下甚遠,尋不見發令人與軍師,裨將與牙將紛紛補上位置, 發號施令, 攔住了攻上城牆的長梯。

賈詡又說:「要麼……將軍師收押的文人們都放出來?讓他們上城樓去說降?我倒想試試那禰衡, 一張利嘴能不能罵跑上萬兵馬。」

蔡文姬道:「賈文和!什麼時候了, 你還有心思開玩笑!攻打城門的是何方軍隊?」

賈詡攤手:「不知。」

蔡文姬:「你……去調集西營處的兵馬,上去守城!」

賈詡:「調不動,無兵符。」

蔡文姬徹底無語,一陣風奔入呂布房內,東翻西找,蹙眉道:「兵符呢?!」

賈詡尾隨而入,緩緩道:「物事完好,床帳整齊,主公卻不知下落,此事顯然早有預謀。」

「你說得對,但現在要先找兵符!」

蔡文姬在書架上翻尋,找到一盒夜明珠。

賈詡悠然道:「既是早有預謀,當然也將兵符也一併帶走了。」

蔡文姬打開盒子看了一眼,道:「這珠子是什麼,能當信物用不?」

賈詡笑道:「連你都不知來歷,如何能當信物?」

蔡文姬抱著那盒,衝到到麒麟房內,掀開盒蓋,房內大亮。

蔡文姬歎道:「一軍軍師,堪比主帥耳目心智,卻每日住這狗窩牛棚不如的地方……真是……」

「書架上是什麼?」賈詡忽道。

蔡文姬將夜明珠盒扔在榻上,提了那金光燦爛之物,又將架上狼牙牛角不由分說一掃,籠進袖內,伸手架著賈詡一邊胳膊,衝出府去。

二人乘車抵達西城門,蔡文姬站在車前,披頭散髮,赤著腳,手中提著一根紅繩,繩上搖搖晃晃,繫著呂布送給麒麟的金珠。

「將士們,都聽著!」蔡文姬道:「主公前往金城,攻打韓遂!軍師前往武威,攻打成宜!如今敵人趁著主公與軍師都不在,偷襲隴西,主母不知下落,請諸位將性命托付於我!」

沿路牙將紛紛聚攏,總算見到個能發話的了,各自大聲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蔡文姬道:「現把你們的部將都清點一次,聽賈軍師吩咐!」

「你如何得知是韓遂的兵?」賈詡詫道。

蔡文姬小聲答:「不知道,我瞎蒙的。」

賈詡笑道:「我亦猜是韓遂的兵馬。」

蔡文姬:「派一隊千人,前去百姓家中叩門,將所有百姓都叫醒!挨家挨戶,把油都收到這處!你們取炭生火!再派一小隊人,前往武威,給軍師送信,著他火速回援……什麼?董君又怎麼了?」

一親兵上前說了句話。

蔡文姬一捋耳畔頭髮,低頭聽清,吩咐道:「早飯讓他自己吃,饅頭在蒸屜裡擱著。」

賈詡:「……」

蔡文姬頃刻間打點好幾隊人,賈詡接過兵冊名單,眺望道:「現城門上守的是哪幾隊?蔡琰!你不可上城樓去!」

蔡文姬:「不上城樓,如何督戰?」

賈詡:「當心流箭無眼!」

蔡文姬怒道:「你盡可龜縮在城內,貪生怕死。」

賈詡嘿嘿一笑:「我自然是貪生怕死的。」

蔡文姬手持金珠,上了城樓,攻城梯已架上,兵士亂箭齊射,遠處打著大旗,火光中鮮明奪目的「韓」字戰旗,於寒風中獵獵飄揚。

蔡文姬退了半步,赤足凍得通紅,未料自己一猜便中,真是韓遂。

蔡文姬喊道:「將士們!你們的家小都在城內,主公天明時便可歸城,到時兩路夾擊,敵人必將大潰,一定得拚死守住!」

蔡文姬手持金珠,迎著高處火把暖光,衣袂在寒風中飄蕩,如仙女般出塵脫俗,守城士兵齊聲大喊,登時士氣大振。

賈詡將守軍安排完,匆匆上得城樓,一眼掃去,莞爾道:「咱們軍裡,就連女軍師亦料事如神。」

蔡文姬風韻依然,吩咐道:「請先尋雙靴來給我穿上,賈文和,你怕不?」

賈詡點頭道:「看這架勢,四個城門,每處五千,城外滿打滿算,也就三萬軍。有什麼好怕?」

蔡文姬問:「守十日,你說守得住麼?」

賈詡答:「守得住,你盡可派人傳信。」

蔡文姬嫣然一笑,吩咐道:「派快馬追回先前傳令兵,向麒麟軍師報信,不須回援了,愛怎麼著怎麼著就是。」

兩日後,信報抵達武威,全城已平,姜夫人吞金自殺,成宜南逃,眾將在城內歇了一天,又在太守府中碰頭。

馬超清點完全城軍隊,黯然道:「早知勝得如此簡單,便不勞煩你們跟我走一趟了。」

高順莞爾道:「軍中最黑的兩名軍師,一個在城內,一個在城內,內外夾攻,不破才有鬼了!」

「多點人也是好的,起碼保險些,別玩了,趁早收兵回去。」麒麟心內七上八下。

「報——」蔡文姬派來的第一波信報沒命催馬,先到了近半日。

「韓遂大軍進犯隴西!主公不知去向!張將軍追出城外!賈詡蔡文姬率軍迎敵!盼軍師火速回援!」

麒麟聽到隴西緊急情報,剎那間天旋地轉,眼前發黑。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麒麟道:「搜他的身!」

「我有信物!」那傳令兵單膝跪地,遞出一物。

麒麟忍無可忍,一腳把他踹翻,抓狂道:「拿根破釵兒來晃!我知道個屁啊!現在都流行隨便摘個玩意就能當信物是不是!誰讓你來假傳消息的!說!」

陳宮道:「等,關心則亂,不可心急,先聽他說清楚了。」

麒麟聽完那話,太陽穴突突的疼,又問:「張遼去追主公了?」

傳令兵被反剪雙手,惶急道:「是,現主公主母下落不明,韓遂大軍逼至城下,如何是好,還請軍師定奪!」

馬超道:「怎會如此?溫侯武力天下難逢敵手,豈會受制?!不管了!我們一齊殺回去!」

陳宮悠然道:「溫柔鄉便是英雄塚,武力再高,也扛不住下毒,麒麟,全因你一念之差。」

麒麟怒道:「我告訴了他東西不能亂吃,他在我們出兵後,肯定會忍不住去拆錦囊,字條也看到了,自己腦子笨能怪誰?」

麒麟斂了怒氣,與陳宮各自攏袖,陷入漫長沉默。

馬超焦急道:「你們倒是給個計較!」

高順道:「莫急,他們在想。」

陳宮開口道:「此計周詳慎密,咱們都栽了。」

麒麟點頭:「估計他們在幾個月以前,就開始打隴西的主意,那時候都沒察覺?和許昌,金城兩地,有眼線通消息。必須先找出眼線,否則無論是回援,還是圍魏救趙,咱們都是死路一條。」

高順變了臉色,道:「城內有奸細?」

陳宮道:「一定是鄴城逃來的人,與曹操暗通消息已久,現幾乎所有人都被我們看著,唯蔡家父女與王家父女,定是王允與貂蟬合謀。」

麒麟問那親兵:「王允在城裡麼?」

親兵道:「府中上下人等,一概逃得乾乾淨淨。」

王允自己跑得最快,肯定是他和貂蟬了,麒麟再無疑問:「現怎麼辦?兵分兩路?還是如何?」

陳宮頗有點斟酌不定,高順道:「一路前去追主公,一路回去救城?主公究竟在何處?」

麒麟問:「貂蟬的車,從哪個門出的城?」

親兵答:「北門。」

麒麟沉吟片刻:「賈詡,蔡文姬,手中兩萬兵,約莫守個十天還是沒問題的,甘興霸已經回去,現在估計快到城下了,那邊不用管,先去金城。」

陳宮點頭:「主公多半是在去向金城的路上,賭它一把就是。」

麒麟道:「全軍聽令!上馬!孟起你留在武威。」

馬超道:「我必須同去!」

陳宮使了個眼色,麒麟只得道:「那好,你派個親信,把守武威城,你跟我們走。」

部將紛紛靠攏,麒麟喝道:「馬上拔營!辛苦大家了!年前的最後一戰,全部出動,韓遂敢打隴西,咱們就全軍南下,抄他的家,砸了他的城!」

正要拔軍,又一信使來到。

「報——」

陳宮冷冷道:「這個定是佯報,拖下去斬了!」

「我有信物!」信使駭得魂不守舍,伸手到懷裡去摸,摸出兩枚狼牙。

麒麟接過,手中摩挲,馬超道:「狼牙?」

麒麟:「你知道狼牙做什麼的不?」

馬超道:「塞北一帶,獵人春秋兩季出獵,射狼後,便將獵物兩枚前牙取下,贈予心儀女……女子,我爹當年便送了我娘這物定情,這……是何人所贈?」

麒麟登時滿臉通紅:「還有這種說法,我忘了誰送的呢,你聽誰的命令來的?」

信使:「蔡……蔡文姬。」

麒麟:「說吧。」

信使逃得小命,道:「讓……讓軍師愛做什麼……做什麼去。」

陳宮道:「好膽識!不讓鬚眉!」

蔡文姬本意是讓麒麟與陳宮等人率軍南下,突擊襲城,行圍魏救趙之計,只需堅守數日,待得金城淪陷,隴西之危自解。

麒麟卻一直念叨著那話,心不在焉,手中摩挲著兩枚狼牙,行至半路,忽道:「公台你們帶兵去打金城,我有點事,先走了。」

陳宮道:「務必截住主公。」

麒麟一點頭,摸了摸赤兔的頭,道:「看你的了。」

赤兔長嘶一聲,四足疾奔,在眾人目光中偏離大部隊,衝進了茫茫雪原。

《武將觀察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