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宮道:「西涼三城與周邊哨塔, 為防匈奴劫掠, 用的就是這種哨兵燈互相傳輸信號, 公台研究出的燈語十分簡單, 以閃、亮、暗三種形式彼此組合,一學就懂。」
周瑜道:「便依你們此計, 實是精妙至極!」
麒麟道:「且慢, 這還只是第一環。」
眾人皆靜, 等待麒麟看他還有何話說。
「對方的軍師是郭嘉。」麒麟緩緩道:「驟然遭遇第一場突襲, 如果你們是他, 會如何應變?」
諸葛亮想也不想,羽扇一揮:「以不變應萬變,退守岸邊,觀察哨燈。」
周瑜頷首道:「郭奉孝人稱鬼才,擅反間、突襲,連環計,此法不可多用,否則只須被他識破燈語,便可設陣, 反陷我方戰船進去,得不償失。」
麒麟沉吟片刻,點頭道:「說得對, 你們破解一次旗語, 需要多長時間。」
周瑜瞇起眼, 思索片刻, 道:「一日足夠,我們可設兩到三套旗語,輪番使用。」
諸葛亮又道:「以此人之智,不可小覷,既窺得破傳令,當有所準備。」
麒麟道:「假設我們第一次試探戰能成功,那麼第二次交鋒,就將所有的燈令反過來。」
「行動時左右換成後前,前後換成右左,再和射箭,側舷,開撞角,落跳板等命令組合,他至少還要研究兩三個時辰才能識破。」
周瑜道:「到此人能破之時,便須全軍撤退,不可再戰。」
諸葛亮沉默不語。
麒麟又道:「接下來第三天晚上。」
周瑜起身道:「兩夜足夠,第三日不須,便這麼定了。」
諸葛亮道:「不!第三日方是突襲戰最精彩之時。」
諸葛亮以羽扇作了兩個動作,彷彿廳內有一條無形的河,分列江南,江北,又道:
「如何誘出曹軍真正水兵主力?勝負攸關,盡在最後一場。只需令曹營謀士以為,我方燈號盡被識破,曹操又有傳令新策,如此窺得作戰良機,必將傾巢而出,一舉吞掉我方先遣隊。」
麒麟點頭道:「我也覺得,得讓郭嘉認為,我們的舉動盡在他的掌握之中,這時候他才會派出真正主力出戰。」
「還是那個問題,如果你們是郭嘉,第三天會怎麼做?」
周瑜與諸葛亮俱沉吟不語,少頃周瑜道:「若我是他,當有樣學樣,覓一高處,以燈為令,夜間傳至眾船。」
諸葛亮哂道:「拾人牙慧,全無創見。」
那話不知是譏刺周瑜還是譏刺郭嘉,周瑜揚眉一笑,反問道:「孔明先生有何良策?」
麒麟與周瑜一齊期待地看著諸葛亮,半晌後,諸葛亮無奈搖頭:「唯此而已。再無良策。」
麒麟道:「所以你們認為,郭嘉也會學我們,用燈令傳訊?」
提問無人回應,三名首席軍師再次進入了漫長的思索,最後周瑜道:「正是。比較我方與曹營優劣,曹軍距岸近,我軍距岸遠;曹軍僅有燈籠,我軍有遠處……你說的那物叫什麼來著?」
麒麟道:「石油燈。」
周瑜點頭:「最後將是一番硬戰。我們能搶到的,是前兩場突襲戰的先機,到了第三夜,若郭奉孝學到此計,敵我雙方局面,勢必演變為各傳各的號令,互不相干。」
「此時,何人先勘破對方燈語,窺得作戰指令,便將取得整場突襲戰的勝利。」
諸葛亮面有憂色:「只怕未必,雙方都將準備多套閃燈指令。」
麒麟道:「那麼就得派一隊死士,前去放倒他的發令燈台,這一隊人將全部犧牲在北岸。」
諸葛亮忽然靈光一閃:「此事包在我身上,有計可破,不需滅去對方燈台,只擾亂,此戰必勝。」
三人議定戰事,喝酒將領紛紛起身,周瑜聽諸葛亮解釋片刻,蹙眉道:「你真有把握?」
諸葛亮一哂置之,周瑜當即開始分派任務。
「三日後,兵發赤壁。」周瑜淡淡道。
麒麟忽道:「曹操的搦戰文書還在麼?」
諸葛亮嘲道:「歪言蹩語,滿紙陳琳的酸腐氣,理他做甚?」
麒麟道:「不不不,得正兒八經回信。來,大家一人寫一句,有文采的掉書包,沒文采的罵娘。」
眾人:「……」
張飛呵呵一笑:「我樂意!罵死他!」說著挽袖便上。
於是眾將、謀臣一人一句,孫權攤開紙,莞爾道:「這可有趣。」
孫權是主,文縐縐地開了個頭,呂布題了句「自封國相,空懷梁冀之心,卻無王莽之智,貽笑天下」。
麒麟揶揄道:「你還知道梁冀王莽。」
呂布謙虛道:「那是,上回被禰衡罵過,自該去問問。」
眾人哄笑,接著一人一句,將那信續下去。
與席者俱是文士,劉備、關羽肚內亦頗有點墨水,張飛一手草書,則煞是漂亮。
劉備續在關羽之後,三名武人筆力鋒重,諸葛亮續劉備,魯肅續諸葛亮,陳宮續魯肅,周瑜續陳宮。
一篇檄文雖筆跡各異,百家爭鳴,起承轉合之處,竟也顯得四平八穩,似模似樣。
周瑜以一句「今以江東之地,背水一戰,重興漢室;列帝有靈,必得天祐」作結,繼而將筆交予麒麟。
麒麟笑了笑,道:「借一句旁人的話,收個尾,見笑了。」
眾人看著麒麟,麒麟稍一沉吟,落筆。
一紙檄文飄過長江,來到曹操案前。
「列帝有靈……必得天祐!」
「想我大漢六百載興衰,試問今日之河山,竟是誰家之天下!」
曹操拍案道:「好!」
曹操瞇著眼,唏噓道:「竟是誰家之天下……」
午後,會議散了,劉備,呂布各自歸營,開始研究周瑜的作戰計劃。
麒麟制定的戰術,呂布向來放心,只需寫完後再開個小會,呂布略微修正即可。樂得撒手不管。
麒麟一上午忙得頭暈腦脹,三日後才出發,己方又是先行軍,無須與人商訂配合,遂先偷得半日懶再說,當即在校場前尋了個空地曬太陽,順便整理思路。
涼州營武將們憊懶如痞子,四處閒逛,呂布吩咐了,這數日有事待傳,誰也不得亂跑,甘寧等人只得老年癡呆般,漫無目的地到處走。
張遼在涼州、漢南兩營共用的校場前練射箭。
對營中一蒼老聲音哈哈大笑:「我孫子今年十歲!以竹弓篾簽都能射中靶心,如今的年輕人啊——」
張遼怒道:「什麼玩意!有能耐出來比試!」
營內行出一名老者,叫道:「來來來,教你幾式便是,你喚何名?」
張遼與黃忠互通名姓,各自翻身上馬,彎弓搭箭,先一駐地,繼而錯身策馬奔跑。
張遼只聞嗡一聲弦響,忙伏下身,孰料黃忠只放弦,空聞弦響,不見箭來,便知被騙,以鈍頭木箭射去,黃忠輕巧避過,又遙遙喝道:「著!」
一箭飛來,將張遼擊了個趔趄,摔下馬去。
漢南營中,眾將哈哈大笑,關羽道:「不成,儘是繡花枕頭。」
張遼倒是光明磊落,也不著惱,遂道:「比箭不及你,心服口服,然而你敢與我家主公比麼?」
黃忠吹鬍子瞪眼:「還要搬救兵不成?」
張遼笑道:「不搬救兵也成,來來……」
話聲未落,呂布遙遙喊道:「文遠!」
張遼頭也不回應了,知道呂布護短,要出來討場子了。
麒麟道:「你要出去比試,就別欺負黃忠,挑他們營裡厲害的揍,我瞧關羽就不錯。」
呂布捋袖,懶洋洋起身,行至場中,道:「關雲長,方纔你說誰是繡花枕頭?」
諸葛亮聞得帳外喧嘩,便出帳來,劉備正要制止部眾勿惹事,卻被孔明按下。
關羽喝道:「比便比,素知溫侯武勇,如何比試?」
呂布一開口,挑的便是漢營中數一數二的大將,關羽既願應戰,呂布便存心不佔便宜,道:「你劃下道兒來,由得你說就是。」
諸葛亮笑吟吟,站空地間拈了羽扇,擋著半邊臉,邪魅一笑,與關羽低聲說了句什麼,麒麟心想不好,只怕呂布又要糟糕,忙上前道:「等等。」
那廂關羽聽了孔明之計,豪氣萬千道:「正好!我與你比——男人才有的東西!」
呂布:「……」
關羽:「比男人才有的東西!比誰的長,比不比?」
呂布傻眼了。
麒麟暗道該死,又被諸葛亮耍了一道。
呂布站在場中,答又不是,不答又不是,麒麟道:「我們輸了!認輸認輸。」
呂布憤然道:「還未比過,如何認輸!侯爺那……足有……一尺……一尺長……,還比他短不成?!你說,麒麟……」
關羽哈哈大笑:「空口無憑,二爺有三尺!」
呂布下巴掉地。
麒麟一臉慘不忍睹。
呂布道:「三……三尺?不可能!定是誆我!來驗。」
關羽道:「去取尺子來量!」
呂布豪氣萬千:「量、就、量!」
三秒後,呂布動手去解錦袍金帶,麒麟道:「你寬衣解帶幹什麼!他要比鬍子!」
眾人摔成一片。
麒麟道:「別在這鬧了,走吧。」
呂布自嘲般笑了笑,道:「方纔沒聽清,不算,你們派五人,我們派五人,動兵刃傷了和氣,來抵角就是,看勝負如何。」
呂布那話說得坦蕩,并州營內紛紛起哄,打氣,加油。
諸葛亮再耍人反而顯得小氣了,只得道:「既是如此,關將軍前去玩玩便是。」
「且慢——!」營內出聲那人正是趙雲。
趙雲先前絞著手臂,倚在柱前看了半晌,此時緩緩行來,舉足踏入校場,陽光下,一身白武袍,英姿颯爽,儒雅俊美。
趙雲立定校場中央,一抱拳道:「溫侯可記得官渡之戰時,你我之約?」
呂布略揚起下巴:「你傷好了?」
趙雲點了點頭,嘴角現出一抹笑意:「常山趙子龍,今請一戰,盼溫侯指教。」
呂布漠然道:「抵角?」
趙雲溫和一笑:「抵角,奮武將軍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