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淪陷, 趙朝廷連夜召集所有大臣, 於廷內議事, 趙遷已睡, 韓晶也顧不得垂簾, 便上王位來跪坐了,柔聲道:「去請鍾、軒轅兩位先生來。」
子辛疾步進殿, 看了郭開一眼, 又過片刻,浩然與白起方上廷來。
龐煖道:「相國數日前不是所言鑿鑿, 秦軍的第一個目標是我大趙?」
浩然聽得龐煖開口, 這才醒悟過來,趙國為何不援韓, 原是因為作戰計劃有誤。誰放出的風聲說楊端和會取趙的?自己不是與李牧, 韓晶等人已經通報消息了麼?
龐煖一開口, 郭開登時成了千夫所指, 朝中大臣紛紛指責郭開,韓晶此刻不悅道:「行了,多言無益,新鄭已破, 三晉唇亡齒寒, 如今我大趙該如何?」
郭開定了定神, 道:「依兵報中得知, 楊端和屯兵界外, 本是衝我大趙而來, 如今掉頭轉而攻韓,本是意料之外,西秦滅韓後若要進一步東侵,勢必……」
浩然冷冷道:「李牧呢?」
浩然不客氣地打斷郭開之言,這是自其拜相後頭一遭,郭開臉色陰沉,冷哼一聲,答道:「上將軍已連夜趕往上黨。」
韓晶道:「鍾卿有何應對之策?」
浩然朝白起道:「嬴政的軍事計劃中,下一個目標是何處?」
眾臣一片肅靜,盯著白起,白起蹙眉思考許久後,方答道:「我認為是魏。」
群臣鬆了口氣。浩然暗自好笑,嘲道:「還能撐得些許時日,各作樂去罷。」
龐煖怒道:「放肆!」
沉默的子辛此刻道:「我亦認為是魏,先前郭相從何得出秦國先攻趙的結論?」
郭開本將子辛當作自己派系,子辛問到,亦不好不答,只得籠袖道:「秦國密探傳來,數日前秦王又聘了一名太傅,此太傅武力,軍才強絕,傳說可以數百兵調布而御千人,如今隨軍出征……」
浩然與子辛同時蹙眉道:「喚何名?」
楊端和眼望茫茫曠野,唏噓道:「此次多虧了金先生,巴蜀之路難行,若非有先生引路,斷不可能數天入蜀,出蜀……」
那名喚金先生之人正是秦國新任太傅,此時無聲無息地揚手,臂上一道金光飛至,登時將空中一輛機關鳶擊得粉碎。
數千秦兵不安地注視著高處的金先生與秦國大將軍楊端和。
「本太傅原就是蜀中人。」金先生冷冷道,側過頭,在無數驚懼的目光中捕捉到他的獵物。
金先生命令道:「第四十七伍,右數第三個。」旋朝兵士群中一指:「把他帶上來,是軍中奸細。」
瞬間軍中一人轉身狂奔。
「抓住他——!」
那奸細抽劍殺了數名攔路親兵,竟是身手了得,轉身便逃,沒命般逃出軍陣,楊端和喝道:「抓活的!」
無數弩弓指向那疾奔之人兩腳,金先生手腕一抖,金鞭如毒蛇般飛至,登時將那人擊得粉身碎骨,爆為一團血霧!
「罷了。」金先生道:「看他身手是趙國人。」
楊端和道:「現該如何?」
金先生答道:「回師,進軍上黨,墨家餘孽定是逃往邯鄲。」
楊端和色變道:「大王吩咐的是取新鄭後進大梁……」
金先生冷冷道:「聽我的。」
浩然蹲在邯鄲城外,手執一根樹枝,撥弄著一堆炭火,炭火上架著一個鍋。
浩然道:「你就這麼肯定他們會先打魏國?」
子辛道:「嬴政用兵之道俱是我所教,於戰略上,決不會錯。白起老弟不在秦,秦國上下再無堪當李牧的勇將,此刻貿然進軍上黨,無異於消耗兵力。」
浩然嘲道:「王翦呢?」
子辛搖頭道:「王翦不成。這鍋裡燉的好了麼?」
浩然又道:「沒好,我說子辛,你話說這麼滿,不怕風大閃了舌頭,政兒新請的太傅呢?」
子辛哂道:「能請到什麼人,自吹自擂,也不怕笑話。除非是師父領兵,方有望攻陷上黨。」
浩然扔了樹枝起身,子辛道:「去何處?孤與你說說話。」
浩然沒好氣道:「找白起。自己看著火,熟了舀去吃就是。」
徐福看著那鍋煮肉流口水,又看看子辛。
「……」
子辛朝徐福點了點頭,疑惑地打量其人,道:「徐福老弟,你當真傻了?」說著又輕輕推了徐福一把。
徐福一屁股坐在地上。
浩然穿過邯鄲城外兵營,見高處小山坡上一人長身而立,白袍在風裡飄揚,蹙眉打量片刻,走上山去。
白起對著一面墓碑沉吟不語,見浩然來了,卻不轉頭。
「吃飯,方才子辛打了隻鹿。」浩然道:「這誰的墓?」
白起答道:「趙括。墨家遷徙隊還未來?」
浩然道:「估計快了,先吃罷,吃完再說。」
白起嘲道:「現與子辛一同吃飯,少頃神農鼎抵達邯鄲,你二人便又要大打出手,爭那神器,該如何說你?」
浩然笑道:「飯是要吃的,架也是得打的。」
白起看著那墓碑,悠然道:「你先任秦國太傅,如今又倒戈助趙,這亂世之中,你就沒有一個安根的地方?」
浩然笑答道:「天道無為,唯順其自然而已,助秦助趙,於天道來說,又有什麼相干了?」
雪花在趙括的墓碑下積了一小層,白起忽道:「數十萬的人命,國與國間的廝殺,於你們眼中俱是無關輕重的。」
浩然答道:「並非不想管,而是不能管,畢竟那些已成事實。誰得了天下,本也不是我們關心的,我只需要把神器帶回去。」
白起一笑道:「倒是我多慮了。」
白起與浩然轉身下坡,唯余趙括墓碑前,一朵山坡紅在北風中花瓣凋零,被風雪捲往遠方。
於是白起,浩然,子辛,徐福四人圍著一個鐵鍋,吃起了燉肉。
墨家的機關大隊沿著秦嶺南遷,終於抵達了邯鄲。
「比上一次的少了。」浩然蹙眉道。
子辛放下筷子,眺望那機關隊伍。機關屋收起支架,改以木輪觸地,轟隆隆地緩慢馳來,漫天俱是木鳶,於風雪中掠過。
機關屋的木牆上隱有燒焦的痕跡。
子辛道:「俱是取的鐵木,抗燃抗燒,楊端和用過火攻?」
一隻蜿蜒的木龍在地面游移,尾部被炸去了大半。
子辛又道:「炸藥?」
浩然道:「這時代哪有炸藥?」
子辛道:「這可奇了,這是……」
浩然道:「天火,雷。看來墨家亦經了一番惡戰。」
子辛與浩然同時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那時間機關屋紛紛停定,無數年輕墨家弟子身上帶傷,行出屋外,慟哭聲不絕。
最大的那輛機關屋緩慢一沉,發出刺耳聲響,軸輪旋轉,屋頂處展開一方平台,行出一人,正是水鏡。
邯鄲城頭處站滿了好奇張望的民眾,水鏡喊道:「韓墨驟遭變故,遇國中奸人陷害,又有外敵壓境,秦軍只怕不日間便將侵入趙國,三晉本是同根,求趙王顧念舊情,施以援手。」
軒轅子辛朗聲答道:「交出神農鼎,保你墨家無恙。」
水鏡聽到子辛聲音,剎那間心頭一凜,喝道:「備戰!」
白起:「你這不先讓人提防了麼?」
浩然:「打草驚蛇。」
話聲甫停,只見城頭一道金光飛出,上千台機關齊齊探出弩箭口,豎起木刺牆!
說時遲那時快,無數撞車被推到陣前,撞板斜舉朝天!
子辛大喝一聲,騰空而起,直取最大那架機關巨屋!
白起道:「他去搶了,我們呢?」
浩然答道:「不妨,先看看再說,他搶不到的。」
白起蹙眉不語,只見那天地間捲起一股銳不可擋的金鐵之氣,轟然平地而起!
橫亙曠野的巨劍成型,牽動狂風般的劍氣旋空,暗金色大劍劍身飛出無數遠古符文,繞劍高速旋轉!
「你看。」浩然道:「子辛已解了血印,我們怎搶得過他?」
白起道:「那便……」
話還未完,軒轅巨劍凌空飛至,將攔在陣前的撞車,巨木毀得粉碎!一聲巨響傳來,登時將白起的後半句掩過。
浩然道:「神農鼎不在那屋裡。」說著又指天上,那處遠遠停著一隻單獨的機關鳶,白起明白了。
軒轅劍化為原型,左衝右突,劍身以柄為中心飛旋,那時只見曠野茫茫,一柄巨劍旋成金色巨盤摧枯拉朽般衝進了敵陣,將攔路機關掃得粉碎!
水鏡乘坐那輛機關朝後退去,軒轅劍於高處停了飛轉,「錚」的一聲金鐵交鳴,響徹天地,落將下來,將那巨屋牢牢釘在地上!
機關屋轟然爆開,在劍氣下炸得粉碎,天頂那飛翔機關鳶終於一個俯衝,堪堪射了下來。
軒轅巨劍抽離地面,劍鋒斜斜指向天頂。
機關鳶張開鳥喙,噴出一隻牛型黑頭,衝向軒轅劍!
就在交鋒的瞬間,城中再次飛出一道白光。
浩然腳踏飛劍,一手揪著徐福衣領,另一手箍住白起手腕,衝向戰場中央!
萬人齊聲驚叫!
浩然深深吸了一口氣,在機關鳶與軒轅劍的中點猛力一蹬飛劍,來了個急剎車,借力將徐福甩向軒轅劍!
白起一襲長袍在風裡飄揚,半空中將落未落時,浩然鬆了手。
溫潤玉光籠罩浩然全身,光芒一閃,現出巴掌大小的一具玉鐘,白起手臂一長,將玉鍾抄在手心。
白起開始下墜。
徐福手腳在空中亂揮,被拋向軒轅劍,崆峒印神力倏然鋪開,令那劍勢緩得一緩。
機關鳶雙翅瘋狂拍打,那一瞬間,白起轉身,揚手朝著撲來的機關鳶一振!
「當——!」
機關鳶軀體在東皇鐘的威力下碎成粉末,黑火怒嚎一聲,衝向天際!
神農鼎飛勢未消,衝向白起,狠狠撞在其胸口處!
白起哇的一聲吐了口血,反手緊攥著神農鼎摔了下去。